言臻心里惦记着陈书岩去过的猪场,晚饭没吃进去,一晚上没睡。
他不确定这些猪场有没有潜在风险。
最坏的可能是某家猪场内有非瘟潜伏期的猪,但没有发病。陈书岩去过这家,再去别的家,风险是很大的。
他先前和小召挨家挨户地转猪场,从没有嫌麻烦不穿防护服或者穿着一身防护服去两家猪场。
猪场内一旦发病就不可逆,只要有一头显有非瘟的症状,再把它和别的猪隔离就晚了。
天刚亮,言臻坐在院子里,揪心了一晚。
夏天热,大多养殖户会在早上5点,上午10点,晚上6点各喂一次。
如果真的会传染,最快的话,早上5点这顿,猪的采食量就会降低了。
毕老起得很早,走到院子里看到言臻,“哎呦”一声,打趣道:“是不是舍不得走啊,起这么早还要给我做饭?”
言臻半夜已经退了票,他扯出一个笑:“我还要再住几天,临时有点事儿。”
“好啊,正好给我作伴,”毕老笑道。
笑完了又小声补充:“不过这俩人能不能快点走,看着他们不咋顺眼。”
“好,”言臻配合着小声,“我和他们说。”
六点左右,有个刚养猪一年的养殖户来到毕老家找言臻,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言臻哆嗦了一下。
“小王,你咋来啦。”毕老在门口瞎转,瞧见了,问。
“我来找言臻,”王其恩说,“我听着都说北知公司的产品挺好,上次他去我猪场了,但我没买。今天早上看着两头母猪不咋吃料,这天又热起来了,我说买他些补气血的产品,给母猪补补。”
“在里面呢,进去吧,”毕老说,“你养了没多久,有事儿多找人问问。”
“行。”
言臻听到这段对话,立刻和王其恩去了他的猪场。
两头母猪侧躺着喘气,言臻特意往饲料里加了散发香气的旺奶宝,母猪也无动于衷。
下午两点,其中一头母猪高烧,呼吸困难。
王其恩心一惊,不确定地看向言臻:“这……这不能是非瘟吧!”
言臻动了下嘴唇,没发出声音。
他上前看了看母猪的耳朵、腹部,看到有几处出血点。
八九不离十是非瘟。
言臻说:“先把这两头母猪抬出去,隔离起来。”
晚上,王其恩猪场有非瘟就传遍了。
对于养殖户来说这是毁灭性的信号,非瘟是有潜伏性的,一般在5天以上,大部分一周左右就会发病。传染速度也很快,1-10天。
意思就是,如果有猪发病了,那算上它的潜伏期,基本上就是已经传染了全群。
前一年这里大部分的猪场就闹了非瘟,养殖户血本无归,钱没赚到,投入的钱全赔了,对这一年的猪抱有很大的希望。
本以为饲料保健品都吃上就能平安无事,没料到又有猪场爆发了非瘟。
临近王其恩的几家猪场大门紧闭,人也不出来和别人接近,杜绝一切来往。
第二天,王其恩家高烧的母猪死了。
他旁边的养殖场里,出现了十几头母猪不吃饲料的情况。
第二天下午,又一家猪场母猪不吃饲料。
……
王其恩跑到毕老家,将陈书岩拽出房间,大骂他:“都是你!去我猪场加我微信,还要看我有多少头母猪。都是你害的,你把病毒带到我猪场的!”
陈书岩得知这些猪场的情况后也很愧疚,没做防护擅自闯人家的猪场是他不对,但王其恩这样说他就不同意了。
他反驳道:“非瘟发病哪有这么快,是你猪场里本来就有潜伏期的猪,恰好昨天发病了!怪我做什么!”
“你他妈进别人猪场不穿防护服!”王其恩揪着他的领口,“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陈书岩回瞪他:“你自己清楚,你猪场本来就有!那不是我的错!你现在打算干什么,想打我吗,来啊!
王其恩的老婆追过来死死地拉住他,吼道:“你要干什么啊!家里还欠着钱呢,你打他了,医药费怎么赔,拿什么赔!”
王其恩拳头攥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血丝明显,却只能不甘心地松开陈书岩。
第三天早上,又有两家猪场出现了不吃饲料的情况。
养殖户心里很清楚,以往母猪不吃饲料,他们稍微担心些。但若是知道旁边有猪场爆发了非瘟,那自己这边的母猪出现这些前期症状,就能定性了。
他们也打听到,陈书岩去过王其恩的猪场,然后,没有穿防护服,来过自己的猪场……
连着两年的血本无归,前期的所有投入打了水漂,指望着这一次能够翻身,结果又是一次清场。
之前养殖户们不敢出猪场,不敢和别人接触,现在再也顾忌不了了,纷纷围到毕老家。
他们痛骂陈书岩,牵连着言臻。
“你把他们带过来的!”有个养殖户冲言臻喊道,“我们这里本来安安宁宁的,你来了又要搞这个又要搞那个,还把他们带过来!”
言臻哑然。
毕老劝道:“唉,这不能怪他啊……”
“我家的母猪,昨天只有两头不吃东西,我赶紧把它们隔离起来,今天又多了十三头!我的猪场!就只能等着它们死了!我孩子还要上学,我家里还要吃饭,你说不怪他,那怪谁!那我要怪谁!”
大多养殖户的情况和他一样,家里欠着钱,孩子要上学,家里要过日子。
又来了两个养殖户,搬着北知的产品。
“刚从你那买的产品,我的猪场都爆发猪瘟了,还用什么用,给你!”他拿起一袋旺血氧扔到言臻身上。
言臻一步没退,产品砸在他腹前,不疼。
确实没什么可疼的,养殖户怪在他身上也能理解。
林或见状立刻挡在言臻身前,大声呵斥:“你们都理智点,这个事情你们怪他做什么!”
“你闭嘴!”养殖户骂道,“你一个养猪集团大老板,来这里干什么?这个行业不都被你们这些大公司垄断了吗,我们这些散养户就这么点生存的空间了,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们散户有没有死绝吗!”
“我来做什么和你们没关系,”林或神情僵硬,继续开口:“但你们别想……”
他话一滞,听到身后人的动静。
言臻走出他身后,再次站在养殖户们面前。
他看见旺血氧在自己脚边,弯腰去捡。
“滚出我们村!”养殖户拿起一袋旺奶宝丢过去。
产品侧边划过言臻的额头,瞬间一道血痕。
他弯腰的动作顿了顿,继续捡起旺血氧,又捡起刚扔过来的旺奶宝。
起身时额头一道很长的伤口,不深,血没有汩汩冒,却也泛出了血珠。
林或吞咽一口虚无,低声说:“你……”
言臻没看他,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攥着产品。
几秒后,他面向养殖户,弯腰,鞠躬,说:“对不起。”
养殖户别开眼,粗喘了几口气,“道歉有什么用,我们不靠对不起活着,我们活下去要靠钱。”
“我知道,”言臻说,“我会尽全力补救,还是建议大家不要聚集,回去继续在饲料里添加产品,加大量使用。”
“对对对,”一直没说话的陈书岩连忙说,“继续喂,去打针,没准能救回来。”
“你怎么补救?”养殖户问,“都知道闹了非瘟是没用的,再喂饲料,再喂保健品,再打针,只是让我们白花钱!”
话刚说完,这个养殖户的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接听。
这个通话没持续多久,过不了一分钟就挂了,他皱着眉低声说了句:“这是巧了还是真有用?”
“怎么?”旁人问。
接电话的养殖户看了眼言臻,说:“付行打来的,他家猪没有症状,说……”
“说什么?”
“说陈书岩那晚也去他猪场了,但他用着言臻的产品二十多天了,猪什么毛病也没闹过……”
言臻继续说:“我这里只剩了很少的产品,咱们先回去继续给猪用上,如果产品充足,加大量用,如果产品不多,让没发病的猪吃。”
……
人们散去后小召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听说。”他看到言臻的额头,迟疑道:“他们还打人……”
“没有,”言臻低头看手机,“是我自己不小心。”
林或站在一旁,轻声叫了言臻的名字。
言臻抬了下头,眸光淡漠:“林总,没事的话,尽快离开吧。”
小召对林或和陈书岩没有一点好印象,挤开他们拉走言臻,说:“但是我刚刚知道,你送我家的那一件产品,我爸又从我叔家拿了几袋旺血氧,他搭配着用,我家的母猪没事儿。”
“好,”言臻扯出一个笑,“小召,我打个电话。”
小召离开后,他点出姜徊酌的微信,摁响语音通话。
那边的姜徊酌在封闭实验室里待了几天刚出来,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和言臻的几条未接。
正要打回去,又弹出来了语音通话,他立刻接听。
言臻坐在土堆边上,已经打了两个了。
第三个似乎也不会接通,他垂着眼眸,猝不及防间听到了那边温和纯正的音色。
“言臻?”
他呼吸紧了下,忽然有种难言的滋味涌上,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与上次一样的情况,他不说话,姜徊酌也安静了会儿才开口。
可这次他说的是:
“言臻,怎么了,你和我说。”
ฅ 作者有话要说:
非洲猪瘟传播途径:
猪内传播
被病毒污染的饲料,饮用水
养殖场访问者、兽医和猪之间的贸易
外来人员、针头、车辆
(以上来源网络)
总结一下,就是a家猪场有非瘟,一个人没防护,去了a猪场,又去了b猪场,就会传染给b,同样,a场内待过的饲料、车辆、一切东西都会是传染介质
规模猪场全封闭管理,养殖人员技术人员每天要洗好几遍澡,不能回家
散养户基本上就是在猪场,不出门,更不敢轻易和别的养殖户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