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关上房门, 靠着坚硬门板,顾南不由自主发着抖:“跟顾屹为已失联两天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稳定的答话从听筒传出。
胡律师咬字清晰地说:“顾屹为没有死。”
哪怕内心已在上楼短短的间隙做过预设, 现下这个确切的消息在耳边炸开,心脏也仿佛被人重重抡了一大锤。
脑子所有神经绷紧嗡鸣, 眼底整个世界都拉成虚影。
“有什么证据表明你说得是事实。”快速稳住心神, 顾南深吸口气, “如果你想用我的身份做文章,或者离间关系, 我告诉你, 你不会成功。”
顾政希顾明喆动手在即, 要是现在故意安排人来提供假信息引诱他出门或者让他跟顾西洲离心。
现在,他不能拖顾西洲后腿, 不能给顾西洲找麻烦。
胡律师苦笑:“顾屹为先生当时也这么说过,说您大概不会相信,所以他录了一份视频, 现在我可以发到您的邮箱。”
“好, 你发。”
几秒后, 顾南打开收到的邮件点进视频一看, 泪水顿时滑落脸庞,也不得不信。
画面中的背景是他熟悉的病房,顾屹为脸色青白嘴唇绀紫地半躺在病床上,断断续续地说:
“小南, 现在看到我会害怕吗?”
“抱歉骗了你这么久让你伤心......”
他状态很差,说一句话便要喘息很久。
蓦地捂住嘴, 顾南忍住哽咽。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好好记住。”
“无论发生什么事,楚珂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我的私人律师胡凯, 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联系你,你可以相信他......”顾屹为气息奄奄,“但其实我并不希望他联系你......那样的话,说明西洲已经......”
“小南,如果手术失败,这条视频你不会看到。”
“如果手术成功,我会回来跟你解释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顾屹为微微扬起嘴角,瞳孔也染上虚弱的笑意。
“小南,我很爱你。”
“等我回来,好吗?”
视频播尽自动停止,顾南撑着地面,大幅度地抖动起来。
电话一直没挂,胡律师问:“您看完了吗?”
哆哆嗦嗦抹干眼泪,顾南从地上爬起,带着颤音说,“抱歉胡律师刚刚误会了你,请告诉我真相。”
“您还好吗?”
“没事。”
“好的,事情是这样的,三月前顾西洲先生提议,让顾屹为先生假死继承其股份,因为股份超过51%才有调动子公司负责人的权力,和压倒性的投票权处理集团事项,这样做的目的是让顾政希和顾明喆重新动保险箱的念头。”
顾西洲一直被外界诟病篡改遗嘱,如果顾明喆顾政希想要扭转局面,要么开箱拿“真正”遗嘱,要么弄死顾西洲,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这些事实顾南清楚,毕竟他曾是受害者。
但接下来胡律师娓娓抛出第一个炸弹。
“您母亲和顾承亦先生的死亡并非意外,包括您曾经受伤,这是顾政希等人的手笔。”
“为了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所以顾屹为先生同意顾西洲先生的提议,并且达成约定。”
“具体内容是顾屹为先生假死后,去美国加州做心脏置换手术,待到国内顾西洲先生处理好此事回国。”
“因为顾屹为先生担心顾西洲先生会在事成后阻拦,所以临走前交代我,如果事成后他没有回来,让我告知您真相。”
听到这里,顾南已经被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真相震惊得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胡律师不确定地问:“您还在听吗?”
哑声张了好几次口,顾南才发出声音:“在。”
了然般等了几秒,胡律师继续说:“顾屹为先生在医院对面公寓买了一套房屋供我居住,我们每天会在窗台确认对方是否安全,一天前我看见顾西洲先生和他的助理容朗出现在楼下带走了顾屹为先生。”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去某个地方,但我等了一天多,都没有等到顾屹为先生返回医院。”
回想昨晚顾西洲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还有容朗说在国外出差。
“你有联系楚珂吗?”顾南已经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什么,“楚珂是哥最信任的人。”
“联系过,也失联了。”胡律师慎重地说,“现在我怀疑顾西洲把顾屹为先生囚.禁了起来。”
顾南颠三倒四地问:“哥的手术成功吗,这么久谁在照顾他?”
“很成功,除了医护人员一直都是楚助理在照顾。”
怪不得顾西洲不让去灵堂,怪不得死去的“顾屹为”脸上罩着白布,那具尸体应该就是捐赠者的吧?
怪不得顾西洲反复强调说顾屹为不会回来。
怪不得之前给楚珂打电话,显示国际长途。
擦干眼泪也稳住喉咙的颤音,顾南呼吸不畅地问:“为什么你认为是哥哥把哥关了起来?”
“因为顾屹为先生自从手术之后身体状态良好,不会主动失联。”胡律师沉沉道,“后面我去医院打听了下,昨天顾西洲先生留在美国的保镖有去医院拿过药。”
“你现在还在美国吗?”
“是的,还住在医院对面。”
“你知道关起来的具体位置吗。”
“调查不到,我也尝试开车追上去。”胡律师说,“他们的保安级别太高了,一个街区就甩掉了我。”
安保级别这么高,为什么胡律师没被发现呢?
顾南问:“他们没有发现你?”
“因为我是白人,在当地并不会引起特别关注。”胡律师解释,“我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美国人,所以我的中文这么流畅。”
“抱歉,我不是怀疑你。”
“没事的我能理解,要是别人突然告诉我这些事,我也会怀疑对方动机不纯。”胡律师话锋一转,“现在您知道真相,您接下来会怎么做?”
明天顾西洲就要签合同,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更不能现在去质问顾西洲。
哪怕深深了解顾西洲,知道这是顾西洲能干出来的事。
顾南闭了闭眼睛:“请给我一点时间。”
作为顾屹为的律师,胡凯理所当然维护顾屹为的权益,礼貌地说:“我的建议是立刻报警。”
“等等!”顾南急声,“可不可以不要报警!”
如果这里面有误会......希望这里面有误会......
几秒后,顾南负罪地说:“可不可以不要报警,哥哥这几天很忙,等他回来我会跟他好好沟通,他一定会告诉我地点,或者我现在到美国来。”
“不不不,您现在不要来,现在是非常时期,您的安全也很重要,再说来了也不一定找得到。”胡律师说,“抗排斥的药物是一周一拿,如果后续没有保镖来拿药的话......”
“好知道了。”顾南更加负罪地说,“谢谢你胡律师。”
“不客气,有后续我会再联系你。”
挂断电话后,顾南枯坐了很久,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顾西洲的电话。
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顾西洲那边很安静:“顾南?”
“哥哥。”顾南声音很涩,“你在哪里啊。”
敏锐发现他不对劲,顾西洲立马问:“怎么了?你在哪里?”
“在卧室,没怎么。”揪着裤腿,顾南仿佛也将心揪住了,“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话音落,房门从外打开,保镖立刻进来查看。
这才几秒消息就传递到这边?顾南摆出一副轻松地样子。
确认好安全保镖退出去,之后电话里顾西洲才说:“担心我吗?”
“嗯。”
担心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
顾南从没想过顾西洲会对顾屹为这样做。
“可能明天签完就会回来,最晚外天。”顾西洲声线温和,“不会有危险。”
脑子有什么一闪而过,顾南骤然想起顾西洲在巴哈马小岛说得那句“要一次获得原谅的权力。”
原来症结在这里。
“哥哥注意安全,不要受伤。”顾南说,“结束后你马上回来行不行?”
顾西洲:“好。”
挂点电话,起居室一片死寂。
顾南可耻地想,如果顾西洲将顾屹为放出来,那么他肯定会原谅。
因为他心里清楚,顾屹为和顾西洲做的事情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
想了会儿,他去到主楼三楼,顾屹为的房间。
这间房门还是被锁着,没办法进去。
望着对面属于顾西洲的紧闭的房门,他推开进去。
全屋是经典的黑灰设计,布局简单大气,也没有人气。
空气里浮动着家里常用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穿过廊厅起居室,来到卧室。
床头圆柱形的玻璃罩,玻璃罩里面是三株做成永生花的吉莉草。
开得“正”艳。
摘开罩子抚摸上去,顾南很难受。
无可否认,他喜欢顾西洲,但也希望顾屹为好好活着,希望能以哥哥和弟弟的身份好好相处。
他也知道顾西洲为什么要将顾屹为关起来。
因为顾西洲认为一旦顾屹为回来了,自己就不喜欢他了。
顾南越清楚,内心就越百感交集。
一担心顾西洲的安全,二担心顾屹为的处境。
他想得很美好,等顾西洲回来,把只喜欢他一个人的想法表明清楚就好了,让顾西洲放心。
他不会变心也不会喜欢顾屹为,同时更会跟顾屹为讲清楚道歉,18岁那年没拒绝那个亲吻是他的错。
殊不知这种想法太感性了。
当三人在共同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两个哥哥却只有一个弟弟时。
这注定就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抢夺。
谁都想争,谁的手段都不会光彩,谁都会去博那有且仅有的一个爱人身份。
没有退路,亦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