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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跟随方冷秋经过层层“关卡”来到了珍藏画作的密室。
密室位于邮轮的最底层, 下了甲板之后需要经过七拐八拐的走廊才能到达。一路上,需要经过杜仕达拍卖行三位合伙人签字,安保公司邮轮负责人签字, 两位合伙人按指纹、密码锁,经过三四道保安核验, 才能够打开安全门, 进入灯光昏暗的密室,打开保险箱。
密室不大, 这让谢隐有些意外, 因为整个方面里只在正中央陈列了一个保险柜。
“每一个藏品都单独陈列在一个密室?”谢隐不解。
方冷秋摇头:“不是的。本次拍卖会只有这幅《长眉浅翠图》因为价值较高, 单独收藏。”
谢隐和秦淮都不禁心中冷哼,这么宝贝着,结果给宝贝丢了。
想要走明路偷走这幅画, 需要牵扯到上上下下十几个人,几乎没有可能。
但谢隐在检查了密室内部结构和保险箱之后,就觉得通过其他方式偷盗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保险箱上方有两个监控摄像头, 通往密室的路上一路也都有摄像头。密室结构简单,除了主门以外没有门窗。
方冷秋:“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么严密的安保程序, 怎么会被盗了呢?”
谢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抬眼睨着她, 悠悠说道:“硕鼠可怕,还是小蟑螂可怕, 谁又知道呢?”
方冷秋满脸疑惑的神色看向谢隐,谢隐却无所谓地一笑, 摆摆手, 示意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谢隐:“你们平时的藏品也是这么陈列的?”
方冷秋摇头:“在拍卖行, 我们有自己的安保团队和安保设备,有专门的储藏室分类储藏各类藏品。因为本次是与邮轮公司合作,所以要借用邮轮公司的安保团队。”
谢隐要求查看监控记录,但方冷秋一脸为难:“安保公司并不愿意配合我们提供监控录像。”
没有监控录像,没有权限搜查,还不能惊动游客……破案难度一下子回到了福尔摩斯时代。谢隐有理由怀疑方冷秋一行人小说看多了。
见谢隐沉默不语,方冷秋走上前想要说什么,被秦淮一个眼神制止了。那是方冷秋与秦淮相熟许久却从来没见过的眼神——与他往日里的恹懒的情绪完全相悖的——
对,警觉。像是雄狮守护家人时的警觉。
可他在守护什么?守护谢隐的思考时间?
方冷秋不懂。
尽管安保公司并不愿意配合,但谢隐还是要求与邮轮的安保部负责人见面。对方推脱说一切等回国以后付诸法律,但谢隐还是想到了办法让他现身——
承包邮轮公司安保服务的是康芥技术股份有限公司,这是一家主营依托数字化,以视频安防为核心的智慧物联解决方案提供商和运营服务商。目前签约A城“智慧城市”项目,全面承接公共安全、社会治理、公共服务、经济运行和环境保护数字化业务。
A城公安系统的视频安保系统就是康芥集团来运营。
谢隐提供过A城供应商联系到康芥集团总部,进而联系到邮轮的安保团队。
上面有人说话,不见一面说不过去了。
但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谢隐还是懂的,他也只是想去探探口风。
安保团队负责人叫王庚阳,40岁出头,身高不算高,小眼小口,眼角上挑,一脸的精明相。
这种人谢隐见多了,心理素质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九假一真摆的就是八卦阵。
见谢隐前来,王庚阳赶紧到办公室门口迎接,那热络劲儿让谢隐怀疑这是自己的多年好友。
王庚阳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西装领口、袖口处隐约能见纹身边缘,脖子上挂着链,手腕上戴着珠,桌上镇着泰山石敢当,背后挂着一幅不辨真假的山水画,房间中央还摆放着一个山水状雾化器。
王庚阳笑着为谢隐一行人沏茶,谢隐乐得接受,极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高瓷云盖蓝?郧阳料子?”
王庚阳一愣,旋即用手拖了拖手腕上的松石珠子串,哈哈大笑:“108颗。谢警官好眼力,好眼力。”
话音一落,谢隐嘴角轻挑,看向秦淮,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秦淮已然明白了谢隐的意思,心中也多了几分胜算。
谢隐和王庚阳也不说正事儿,只从松石串子说起,说到了各色手串,古玩字画,名贵木材,天南地北一顿胡扯完,方冷秋急得脸色难看得要命,却又不好催促。
良久,七分热络,谢隐才说回话题:“王兄,你也明白我们来意,我们就是想看看开船之后有多少人出入过储藏《长眉浅翠图》的密室。”
王庚阳也是老油条一枚,脸上的笑意不减,但转眼间便多了几分为难之色。
“谢老弟,不是老哥不愿意配合你,实在我们也有为难之处。你看……现在在公海,你也没有办案的手续,这船上的人,非富即贵,一个个把隐私看得比命都重。我们实在是得罪不起,不能把监控给你们。”
谢隐听到这点点头,两手一摊,看向方冷秋,一脸“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方冷秋瓷白的小脸上挂上了汗珠,她急切地希望谢隐能够破局,但此刻她也怀疑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谢隐:“可王兄,等船回了国,作为安保公司负责人,物品失窃你难辞其咎,作为负责人,你很难逃脱法律制裁。”
谢隐这话说的语气很恳切,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意味,与前面讨论文玩时并无二致,前后不突兀,只似闲聊。
王庚阳也一脸苦笑:“兄弟,你是做刑警的,你也该明白,有时候人生不得已,很多事情,没有办法的。”
说到这,谢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谢隐在刑侦队多年,与三教九流皆有来往,他砸么了一下嘴,点点头,一副语重心长地仗义模样说道:“我明白,您赚的就是这份钱,担的就是这份责任。上面让您干什么您就得干什么,代价嘛,总比不上收入丰厚。”
谢隐说这段话是有依据的。他在来到这间办公室之前就让韩易在队里查了查王庚阳的底细。
王庚阳,41岁而已,在局子里却总共待了11年。一次三年,两次四年。
寻常人看这人,一定会觉得他点儿背。王庚阳先是在一家建筑公司做工程承包,进去了。出来后在一家债券公司做销售,二进宫了。再出来去了家娱乐公司做财务,又又又进去了。谢隐却眼明心亮,他知道这个王庚阳端的就是这碗饭,专门替人顶包的。
“说句不该说的,兄弟,”谢隐点了根烟,递给王庚阳,“来,哥,咱俩这边儿抽。”
说着就把王庚阳往一边领。方冷秋以为谢隐有什么私密的话要和王庚阳说,急切地想要凑过去听一耳朵。唯有秦淮不紧不慢,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动。
秦淮知道,谢隐不过是怕抽烟呛着他罢了。
“兄弟,虽说是你拿人钱财,□□,可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何必进局子里受那个闲罪呢?”谢隐厚实有力的手掌拍了拍王庚阳的肩膀,“你信不信兄弟我的?我懂风水!”
方冷秋隐隐约约听一耳朵,以为写引进要话入重点了,结果没想到话锋一转,怎么又说上风水了呢?
王庚阳一愣,问道:“啥风水?”
谢隐哈哈一笑:“你这印堂发黑,怕不是最近入手了什么沾官司的东西吧?王兄,屁股底下坐得不稳当,不就容易生是非么?”
说到这,谢隐往王庚阳肩膀上又狠狠拍了一下:“想想,想想最近买没买什么犯忌讳的东西?”
人心如此,最抗不过的就是这模棱两可的说辞。谢隐唯物主义战士一位,怎么可能张嘴闭嘴皆是牛鬼蛇神,不过是攻心有术,识人有道罢了。
谢隐见王庚阳愣愣的不说话,便乘胜追击,眼神落在王庚阳桌子后面的实木座椅上。
王庚阳见状,立马缴械投降。连连佩服起谢隐来。
谢隐胡吹六哨的本事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风水秘术,八卦奇学,也顾不得对与不对,胡乱便开始诹起来。左右就一个意思——我谢隐不仅能帮你破风水,还能帮你破困境,免你牢狱之灾,又让你能赚到钱。
一路下来,王庚阳额头已然布满汗珠,两眼充满崇敬之情地看着谢隐,问道:“兄弟,那你说,哥到底该怎么办呀?”
谢隐囫囵了一下自己的寸头,笑起来时痞坏痞坏的。
他附身来到王庚阳耳边耳语了一会,王庚阳已然没有了自己思考的能力,连连附和:“好,这个好。”
谢隐起身,抓起桌上的湿巾懒洋洋地擦起了自己的手指,回身问道:“哥,我帮了你,你也总得帮我个忙吧?我知道你还是不能给我视频,但你不表示表示,我很难和我雇主交代啊。”
王庚阳咬着下嘴唇思忖了很久,几经权衡,他咬牙做出了个决定:“兄弟,视频肯定不能给你,但密室门口有个热成像设备,这个数据我能给你。兄弟,别为难我,我就能做到这了。”
谢隐拱手一谢,算是成交了。
出来的路上,方冷秋踩着高跟鞋极尽可能跟上谢隐大长腿的步伐,她一遍又一遍问着谢隐究竟答应王庚阳什么了。
终于,在来到无人也没有监控的地方,谢隐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转身看向方冷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方冷秋说道:“把你手里的假的《长眉浅翠图》给买家,就说是真的。”
方冷秋惊愕得瞠目欲裂,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嘴唇颤抖着,想让谢隐再说一遍,但又觉得这种行为傻得透顶。
半晌,方冷秋才歇斯底里地喊出来:“谢隐,你是不是想要钱想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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