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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之后, 孟静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那像是一场梦,梦境里的孟静轻飘飘的,似乎会飞, 游走在山川溪流之间。
她听见了欢声笑语,是女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逆着光, 看不清晰,只觉得青春气息洋溢。
她飘过去, 一个女孩子扎着马尾, 穿着松垮的校服衣裤, 另外一个女孩则披散着头发,穿着一条市面上买不到的花裙子。
她看清了,是少年时的她与宁无暇。
她像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吸过去般, 视角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飘在半空中俯视一切,而是实实在在平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好看,可惜掩盖在厚厚的眼镜片之后了。
“无暇, 你把头发扎起来。她们又该说你勾引人了。”
对方先开口了,孟静一愣, 因为开口的人正是少年时的她自己。
孟静感觉嗓子干得紧, 但还是说了话,声音却不是自己熟悉的声音——那是温温柔柔的, 细软绵长的宁无暇的声音。
孟静赶紧跑到溪水旁,打量着其中的倒影。
一层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她变成了宁无暇。
少年“孟静”仍旧催促着她抹掉妆容, 但孟静充耳不闻。她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样的心境,是惊惧, 是满足······
良久, 巨大的压力突然袭击孟静的胸腔。
一下, 两下······
耳边传来空灵又驳杂的呼喊声。
“孟静,孟静······”
孟静有点厌烦,她讨厌别人叫她孟静。
她想做宁无暇。
此刻,她就是宁无暇。
人生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电击的滋味。犹如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将她生生从宁无暇的身体里又拽了出来。
回过神时,她睁开了眼。
孟静醒了。
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更多的是从美梦中被抽离的遗憾。她迷茫地看着身边兴奋的医护人员,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她看到了陈璐璐。
她喜欢陈璐璐,这种喜欢和少年时赖着宁无暇不一样。是打心眼里的喜欢。
难得的灵魂契合。
陈璐璐哭得眼睛都肿了,身后站着的是同样忧心忡忡的秦帆。
孟静咬牙扭动着刺痛的身体,伸出手,握住了秦帆。
大男孩独有的热烈体感包围着孟静残破的灵魂,她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原来,是陈璐璐发现了郭主任要杀害孟静的秘密,她不好出面,也自知没有能力相助,于是第一时间联系了秦帆。
“小静,你别怪我。毕竟老郭是我丈夫,我没报警。”陈璐璐垂下眼帘,满脸的愧疚之色。
这其实正合孟静意,她不确定郭主任在盛怒之下会不会和警察瞎说。
在孟静原本的计划里,她就是要利用够郭主任,花光她的钱之后杀掉郭主任的。但经历了前日种种,孟静意思到郭主任必须铲除了。
她伸手安慰起啜泣的陈璐璐。
“我明白你。别自责。”
孟静看着陈璐璐寂寥落寞的身影,看着她那令人忍不住怜惜的侧颜,看着她那孤冷清幽的气质,像绝美又易碎的琉璃盏。
孟静想,为什么痛苦要降临在这样完美的女人身上。
而那头猪一样的男人,不就是罪魁祸首么?
孟静心中暗暗生起一种念想——她要保护好陈璐璐。
秦帆想要留下照顾孟静,被陈璐璐撵了回去。
“大小伙子,怎么会照顾人?”
陈璐璐在等待孟静抢救的过程中回家煲了汤,在征得医生同意之后给孟静喝了一碗。
孟静爱惨了那碗汤了,一碗下肚,仿佛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打通了她的穴脉,整个人也有了力气。
入夜,医院的病房里静悄悄的。
陈璐璐侧坐在孟静的病床旁,孟静轻轻将头枕在陈璐璐的腿旁。
两个人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有着说不完的话。
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聊着,陈璐璐突然问道:“小静。我不知道你和老郭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你信我,老郭不是简单的人。你还记得,你们单位之前的两个出纳么?”
说到这,孟静骤然感觉脊背一凉。
她当然记得那两个出纳,据说一个疯了,一个失踪了。
“我在家里找到了这两个人的发卡和工牌,不知道她们的遭遇和老郭有没有关系。”陈璐璐声线嘶哑。
是啊,单位里一直都流传着两个人的各种流言蜚语。
怎么就那么巧,连续两个出纳,都出事了呢?再回观日前种种,孟静惊觉自己小瞧了郭主任。
很有可能,那两个女孩子也是惨遭郭主任毒手。
而她,就是下一个。
窗外的树影婆娑,阴森又恐怖得如同恍惚略过的鬼影。
混杂着血腥与消毒水味,一个复仇的计划在孟静的脑海里慢慢成形。
——
“妹子,要让王队知道你开公车出来就为了在这盯梢,他不得发飙?”小李接过蒲冬亭递过来的冰棍咬了一口,“再说了,你倒是开点空调啊!”
蒲冬亭一撇嘴:“王队这破车,有空调么?”
小李:“知道没空调还不赶紧回去。真的,别在孟静单位门口盯了,她最近都没上班,你能看出什么来啊?”
蒲冬亭:“看环境。看痕迹。看别人。”
自打蒲冬亭进到队里来,有事没事就喜欢给这群老前辈们讲她在学校里学的理论知识。
听着倒是生动有趣,就是有时候玄玄乎乎的。
小李:“你看。你又来了。”
蒲冬亭不理他,问道:“你发现没有,路桥公司的管理其实是很松散的。从下午三点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人早退了。”
“领导都早退,下面人肯定不能守时啊。”
蒲冬亭又问道:“记得孟静第二次来队里坦白自己作假证的事情么?她说她其实一下午的时间都在单位了。”
小李:“对。下班点按时回家,还买了糖三角。有证人。”
蒲冬亭悠悠反问:“还记得当天下了大暴雨吗?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不会等雨停再回去?”
小李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她是掐好了时间点,一定要赶在那个时间买到糖三角,给人一种自己很准时的感觉。也为了能让自己有不在场证人。”
小李不解:“可证人不仅只有卖糖三角的那个阿姨。还有孟静的同事啊。”
蒲冬亭脸双眼盯着远处,脸上突然浮起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意。
她突然指着从路桥公司走出来的一个女人说道:“迟到早退的人的证词,可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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