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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翠明如同受惊的野兽一般, 不再在乎什么理智与面子,向婆婆王二女扑了过去。
一个女警在中间拉架,几乎拉不住了。
谢隐没了办法, 他大喝了一声:“再打就都关回局里去!”
二人才逐渐恢复理智,松开了手。
儿媳妇的头发被薅掉了一绺, 婆婆的嘴角被打出了血。谁也没占着便宜。
谢隐让女警帮忙清空了女厕里的人, 他来到程翠明所说的隔间里,关上门。
程翠明家所在的这个片区本就是老街区, 房子虽然都是楼房, 但大都建造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这种一条长走廊串连着许多个单间的筒子楼里并不是每家都有洗手间, 而是每层楼有四个。
楼里的洗手间进出人杂,再加上管道老旧,总会出现漏水或者堵上的情况。
所以这附近的公共厕所就比较多, 但环境也是同样的差,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旱厕。一行人进去,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连灯都没有, 只能各自打开手机照明。
关上隔间门的瞬间,谢隐感觉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皱着眉头看向地上的坑, 这是有多久没清理了?
谢隐勉强蹲下身,尽量不让自己碰到肮脏的墙壁。从隔间门下面的缝隙确实可以看到外面是否有人走动。但如果是婴儿车, 只能看到轮子部位,这其实有很大的风险隐患。
现如今即便是大城市的商场都很难做到母婴室全覆盖, 在这样一个老旧城区,就更不可能了。
谢隐从隔间出来, 问程翠明:“再仔细回忆一下, 你在上厕所时你‘好像’看到有人经过, 那个人穿了什么样的鞋子?”
程翠明几近精神失常,她抹干眼泪,哽咽地说:“我真不记得了。”
女警试图再询问,谢隐制止了。越逼她只能越紧张,人在没有受到过专业训练的时候,是不会对看过的每一样东西都形成记忆的。这个时候强行引导,只会让记忆扭曲,发生事实的偏离。
举个例子,这个时候如果女警说是不是蓝色的高跟鞋?程翠明就可能马上在脑海里出现蓝色高跟鞋的影像,进而修改记忆,觉得那个人影穿了双蓝色高跟鞋。
实际上,有可能是一双黄色帆布鞋。
谢隐从厕所出来时,队里来了电话。
厕所和程翠明家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少得可怜,即便是附近的商户也都没怎么装监控,只找到了零散的四五个点,但没有直对着厕所的。
也是,谁没事安个监控监控厕所呢?
通过零星几个监控点的录像,队里分析了一波,在当时的时间段里,没有人抱着孩子离开这一区域。但这个分析结论不足以说明什么,因为覆盖面不全,且无法排除乘车、将孩子装进包里等情况。
也就是说,监控几乎不能提供任何有用价值。
另外车站等公共交通运输点均已收到通知,正在加大排查力度。
但谢隐知道,这么小一个孩子,随便藏匿在任何一个地点都可以。拉网排查的意义非常小。
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办?
谢隐从厕所出来,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老城区依水而建,东西南北砍得并不明显,房子也错落无序。
道路盘亘复杂,走出不到二十米就见不到踪影了。别说已经不知道孩子被抱到哪去了,就是还逗留在此,搜查起来都难上加难。
但万事皆有利弊。这种地形复杂的老城区想要精准地赶在一位女士上厕所的时候偷走一个孩子,这也是很有难度的事情。
谢隐问道:“你每天的生活轨迹比较固定吗?啊,我是指几点到几点会固定遛娃。几点到几点和朋友见面聊天之类的。”
程翠明苦涩一笑:“我每天上午九点多带孩子出来,十点四十回家。下午两点再带孩子出来,下午四点半回家。”
跟上班差不多啊,这么规律!如此看来,程翠明的行踪可能被犯罪嫌疑人掌握后,对方对她进行跟踪。
在跟踪过程中,恰好程翠明进入厕所,对方快速将孩子抱走。
如此一来,犯罪嫌疑人近期一定是经常活动在这一带的,甚至可能是程翠明相熟悉的人。
谢隐继续追问:“你出来溜娃,每次都是自己,还是有结伴的人?比如说其他宝妈?”
程翠明说到这,干裂的嘴巴张合了几下,半晌才说出来:“就我自己,没有别人。”
程翠明说这话的时候,略显犹豫,细微的表情放在警察眼里,就是无限放大的。谢隐对于程翠明的回答存疑。但谢隐鉴于王二女在场,谢隐觉得很难再问出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提议让二人带他去家里看看。
一边走,他一边给凌星发信息,让他把找到的几个监控点前三四天的监控也都看一看,有没有重复出现的徘徊人影。
程翠明家在筒子楼的五楼最深处,一进屋,东边的朝阳已然有了破茧而出的气势,天边泛起红色的光晕。
一行人就这么折腾了个通宵。
房子是个四十多米大开间,家装与楼房的年龄相符,颇有些上个世纪的复古味道。谢隐进门时看见的电风扇正是他小的时候在外公家用的那一款。
拥挤的房间里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床,床铺没收拾,但其他地方还算干净。
床头放着一张结婚照,谢隐看着结婚照上的二人,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都没仔细看过程翠明那张哭得花里胡哨的脸。
“你和你爱人多大岁数?”谢隐突然问。
“我19,我老公20。”程翠明回答得干脆,从她的语气里,一丁点都没听出有什么问题。
但这俩人明显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谢隐当然不是来查户口的,但听程翠明这么一说,便也对这个家庭有了初步的判断。
经过程翠明的简单介绍,基本印证了谢隐的猜测。
程翠明与丈夫许家宝是同村,二人经人介绍相亲,之后快速成婚。许家宝前有四个姐姐,程翠明后又一个弟弟。四个姐姐攒够了7万块钱促成了这桩婚事,又将这七万块钱转移给了程翠明的弟弟。
二人婚后来到A城打工,许家宝先是做过销售和客服,后来嫌活累,就去做了文员——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文员,什么公司,程翠明一概不知。程翠明在一家美容院里做过学徒,但还没等成为正式工,便怀孕辞职了,之后一直全职在家。
谢隐看了眼表:“你爱人还没赶回来?”
王二女赶忙抢话道:“他工作忙,我没敢告诉他孩子丢了,所以他回来得慢一些。”
谢隐没说话,他突然看到被一堆尿布覆盖着,几乎看不出本形的婴儿车,问道:“你当天推着孩子出去,就是这个婴儿车吗?”
程翠明点头道:“是,就是这个。”
一旁跟来的痕检科女警韩冰韵听完了几乎跳了起来,赶紧伸手去拿掉湿漉漉的尿布。
一边拿一边急切地说:“这上面有可能有抱走孩子人的指纹啊!”
谢隐看着还在滴水的尿布,回忆了一下程翠明说的孩子丢失时间和报案时间,中间有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差。
一种怪异的感觉升腾而来,谢隐疑惑地问道:“孩子丢了,你不去报案,回家先洗了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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