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手抵着下巴,站在窗边陷入沉思。
今天一大早,空和魈便敲开了达达利亚和他的房门,告诉了他们昨夜发生的事。
之后,空带着七七前去参加杯户町中学的活动,达达利亚则遵照空的要求在邮轮展开调查。
魈本想跟着一起调查,却被钟离拦了下来。
只要钟离侧头,便能看见抿着嘴唇站在屋子角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魈。
“你将昨夜的事重新说给我听。”钟离突然道:“越详细越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魈愣了一下,虽不明白为何帝君为何还要他再说一遍,但对于钟离的行为与命令,魈早就习惯了追随与听从,于是他再次回忆起昨夜发生的点点滴滴,尽可能详细地重新说了一遍。
说到空进入他房间后,魈停下了叙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跳过这段内容还是装作无事发生,模糊掉他与空的互动。
帝君心悦空,这件事魈再清楚不过。
没有任何人喜欢自己心悦的人与其他男人有任何过分亲密的接触,六千年的漫长时光磨去了钟离的心性,却仍留存着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可魈不想欺瞒钟离。
关于自己对空的感情,他早就做过无数心理建设,在意识到钟离对空感情的第一天,他便想着将这份情愫永远珍藏在心中。
可之后空的每一次接触对他而言都如同甜蜜的折磨,理智告诉他要远离,可感性却让他一次次沉沦,甚至做出了越来越过线的举动。
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离,更不知道该如何在钟离面前袒露自己的心意。
钟离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用温和的声音制止了他:“之后的事情便不用和我说了。”
“帝君,我...”
“你回忆一下昨夜与空说的内容,不觉得有些违和吗?”
魈的忐忑不安直接被钟离堵在口中,他眨了眨眼,目光还带着几分茫然,大脑却下意识遵循着钟离的话,回忆起昨天与空说的每一句话。
“在空最初的描述中,他说我们离开房间后,去了他的房间。”钟离道:“可在你方才的描述中,去的却不是他的房间,而是‘你’的房间。”
“我...”
魈愣愣地望着钟离,脑袋乱成一片。
是啊,昨天的他明明说的是“空”的房间,怎么方才却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房间?
这种级别的错误就算他脑袋再糊涂也不可能犯,更何况他在叙述的时候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差错。
这到底是...
“也许,此刻的我们仍在餐厅也说不定。”钟离淡淡道:“很久以前我曾见过这样的手段——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一战,还处于巅峰期的小吉祥草王便展现过她名为『梦境』的权柄。须臾之间,整个坎瑞亚被拖入巨大的梦境之中。人们在梦境中沉沦,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生死轮回,可在『梦境』之外的人眼中,这一切不过一个短暂的酣睡。”
“人在做梦时,记忆往往会变得模糊,很多在清醒时会被立刻察觉的事情,在梦中却会显得理所当然。”说到这里,钟离深深地看了魈一眼:“在我的记忆中,昨夜我们来到的却是我的房间,而非空或者你的。我虽不知道达达利亚对昨夜是何种认知,想必和你我也存在着差异——只怕是这段记忆并不存在,为了让逻辑通顺,不被迅速察觉到矛盾之处,我们的大脑才会自发性编造出一段完整的记忆。可空的体质无比特殊,所以他最早察觉到了矛盾之处,对于‘昨夜’的记忆也是突兀的截断而非补全。”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巨大的梦境中?”魈惊讶道。
钟离颔首:“不过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但目前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性。比起梦境,最让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一场连你我也能影响到的梦,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并不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钟离蹙起剑眉,琥珀色的眼睛闪过担忧与不安。
“堪比神明的编制梦境能力,拥有这般力量的人,他的目的到底是船上的乘客们,还是空?”
...
水生物研究室。
这个名词突然被抛出的时候,无论是空还是学生们都齐齐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这么大一搜专门度假的邮轮,居然还有研究室?
空第一反应便是松田真司提到的『银色子弹』研究,以及魈所看见的“人鱼”。
在松田真司口中,这这片海域可是信仰『丰饶』的人心中的“圣地”。船上似乎遍布了『丰饶』的信徒,这些人真的会对圣地的生物进行捕捞研究么?
倒是松田真司有可能进行。可他也说过船上没什么能研究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只能在厨房进行捕捞和解刨了。
莫非是黑衣组织的家伙?这些人也上了船,一边对船上的人进行监视,一边捕捞海洋中被污染的生物进行研究?
这个可能性倒是最大。但问题是,如果真是黑衣组织的家伙,好端端跑过来邀请这些学生参观是做什么?
『银色子弹』难道不是需要对大众保密的存在么?
莫不是想让这些学生作为试验品?
越是猜测,空心中便越是警惕,看着被称为“江田先生”的眼神愈发不善。
由于是班主任组织的活动,哪怕学生们对参观研究室没有半点兴趣,却还是不得不乖乖听班主任的安排,排着队垂头丧气地跟在班主任身后,被他和江田先生领着来到了一间教室大小,放着整齐桌椅的房间。
“同学们,参观之前有一些注意事项需要大家先了解一下。”待学生们纷纷落座后,两个穿着白色长衣的年轻人走入屋内,手捧着厚厚一沓本子,在江田先生的引导下挨个给每个人发了一本。
“不是吧!”
“居然要上课?”
“我真的是出来参加修学旅行的吗?”
屋子里顿时一片哀嚎。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班主任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用力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江田先生好心邀请我们参观,这么珍贵的机会你们居然还抱怨!不要打岔,给我好好学习,等会进了研究室,碰坏了东西可是要赔偿的!”
“好——”
学生们拖着嗓子发出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
空坐在教室最后端,半眯着眼睛打量起发本子的年轻人。
对于这个世界的科学,空的确了解不深。但没见过猪跑好歹也吃过猪肉,科幻电影空还是看过好几部的。这类电影里研究室与研究人员是最常见的元素,那些人往往穿着白色的长外套,没什么表情,看着冷漠而理智。
那些白外套与医生的白大褂相似,非常有特色。可眼前这两位年轻人,与其说这衣服像是“研究人员”,款式倒更像是恐怖电影中常出现的牧师所穿着的服装。只是牧师的衣服多是黑色,这些人却是白色。胸口也不是牧师标配的十字架,而是一枚镀了金,两株麦穗叠加在一起的图纹。
很快,和七七看的课本差不多厚度的书被放在的面前。
空心说哪里的行为准则能厚成这样,仿佛是要上课一般,袖子却突然被人扯了扯。
他侧过头,对上香原千里一双含笑的眼睛。
“怎么了?”
空压着嗓子询问,却见香原千里从口袋中抹除一沓画着繁复纹路,看起来既华丽又神秘的纸牌。
“之前你不是好奇塔罗牌占卜么?”香原千里冲他友好地笑了一笑:“现在正好有空,要不要试试看?”
空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
厚重的书本有足够的时间去看,站在最前方的江田先生摆明了要说很久的样子,正好先趁机试试这个世界的塔罗牌占卜。
得到空的首肯,香原千里便牌在桌上打乱,又整理成规整的一叠,然后右手分成三份,又依次归拢。之后,她将牌在空面前平铺开:“抽三张。”
按照香原千里的要求,空随意抽取了其中三张,递给了香原千里。
“话先说在前头,我也就是个半吊子,这也只是一场娱乐,不要太过当真哦。”
说罢,她才低头看向纸牌,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开始了解读。
“这三张牌分别是,正位的魔术师,正位的命运之轮与逆位的愚者。你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变局,这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转变。只要你能坚守本心,坚定信念,原本陷入死局的结局将会出现逆转,获得全新的可能。”
每说一张牌,香原千里便将这张牌递给空。
第一张牌是个高举着火把的男人,第二张牌是条衔着尾巴的银白长蛇。
“——直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个巨大的骗局。”香原千里说着,摆出了第三张牌。
一片鲜艳的颜色猝不及防撞入空的眼中——那是两张挂着夸张笑容的面具。镂空的细长笑眼明明漆黑一片,却像能看穿人心一般,莫名让人觉得胆颤。
隐约之间,空似乎听见有一道声音带着无比的喜悦,在他脑海深处,发出肆意且欢愉的笑声。
“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