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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周一的约会

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诸君肥肥 9608 2024-06-05 14:09:33

约会。理论上, 应该从见面时候的甜言蜜语开始。

然而西列斯与琴多的周一约会,却开始于西列斯的一个问题:“琴多,普拉亚家族中关于李加迪亚的最后记载是什么?”

“最后记载?”琴多不由得愣了一下, 想了片刻才回答,“那恐怕是, 李加迪亚消失之前,最后一次有信徒见到祂的相关记录吧。”

西列斯问:“是什么?”

琴多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是我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一份资料,记不太清了。大概是说阴影纪的时候,一位信徒面见神明, 然后得到了一句话……又或者别的什么。

“总之在那之后,这位信徒就突然踏上了旅程,并且此后再也没有出现。他说他去追寻神明的意志了。”

踏上旅程, 追寻神明的意志。西列斯琢磨着这种说法。

对于李加迪亚的信徒来说,这种做法并不罕见, 但是,这个时间点却显得有些独特。阴影纪的时候面见李加迪亚,并且决定这样做……

像是在为李加迪亚做什么事?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便摇了摇头, 叹了一口气, 说:“还真是谜团重重啊。”

琴多十分自然地将他的外套、帽子等等拿过来,然后说:“或许我们可以先出门。今天天气还算不错。”

西列斯侧头望了望窗外的天气。这是个难得明朗的晴天。这种天气也让西列斯的心情愉快起来,他将资料放到桌上,然后穿好衣服。

琴多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说:“天气也对我们的约会乐见其成。”

西列斯不免因为这样幼稚的想法而莞尔。

他有时候很难想象琴多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养成的这种性格。

琴多对外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冷酷与傲慢, 尽管他对旧神血裔这个身份不屑一顾, 但是基于这种信息差, 他有时候也很难与普通人平等对话。

但是,在西列斯面前,琴多又是另外一副模样。有一种更为深重的东西,将他们联结在一起。

或许那也可以称之为命运,毕竟,当西列斯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注定踏上这样的旅程,也注定有一日,他将与琴多相遇。世界的秘密将他们牵连在一起。

在普拉亚家族给出的那些资料中,关于“旧神血裔”这个身份,并没有提及太多。其中只有零星几句话,提及这种“血裔”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结婚生子,而是某种力量上的传承。

这种说法并不令西列斯感到意外,他本身也很难想象概念上的神明如何与普通人结婚生子。但是他仍旧对其产生与本质感到困惑。

为什么偏偏是琴多继承了这种力量?

这种困惑始终萦绕在他的大脑中,而他知道,琴多自己也不清楚这一点。

在出门的时候,西列斯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在与格伦菲尔的交谈过后,西列斯也意识到自己近来过多接触了旧神相关的概念。

……那是十分危险、脱离实际的东西。西列斯告诫自己。记得脚踏实地。

他宁愿在这样晴朗的天气中与恋人一起在拉米法城中转悠,而不是埋头于尘封几百年的古老资料之中。说到底,他现在可不是独身一人了。

这是周一。他们今天上午的安排是寻找麦克三年前得到的那个可疑时轨,然后尽可能在中午之前去一趟贝克银行;下午则打算去往拉米法城的博物馆。

拉米法城内有不少博物馆,其中包括了公立博物馆与私立博物馆,此外,有不少私人收藏家偶尔会将自己的藏品展览出来。

在上一次富勒夫人提及来自米德尔顿的展览之后,西列斯便意识到,在他来到费希尔世界之后,他居然还未曾去过这个世界的博物馆——那不是更能展示出这个世界的过去与历史吗?

因此,他立刻将这事儿安排到了他与琴多的约会日程中。

不过他们首先还是需要去做正事。

在拉米法大学的食堂吃过早餐之后,西列斯便与琴多一起搭乘出租马车去往了西城。寻物仪式自然要从其最后出现的地方开始找起。

西列斯不太确定兰普森一家的住址是哪里,但是他知道那个小教堂的位置。兰普森一家想必就住在那附近。

路上,他们也分析了一些可能性,但终究只是停留在猜测。

抵达那座小教堂之后,西列斯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陶碗,以及侦探乔恩赠予的放大镜。他曾经在历史学会学过【痕迹追踪】,并且他知道仪式时间中,他能看到的那种蓝色光辉会帮他大忙。

但是琴多却突然制止了他。

他的目光在那个放大镜上转了转,然后说:“诺埃尔教授,我记得您前几天才跟我说过,您没有相关的时轨。所以,请问——您从哪儿得到这个放大镜的?”

西列斯:“……”

这语气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他斟酌了一下,最后诚实地提及了乔恩·曼斯菲尔德这位年轻的侦探。

“年轻的侦探。”琴多语气幽幽,“您嫌弃我年纪大了吗?”

西列斯默然与琴多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沉默地把放大镜放回了口袋,并且说:“那么,你来吧。”

琴多立马眉开眼笑,他得意洋洋地说:“没错!我可不能让您接触到那些来路不明的时轨。即便您觉得我幼稚或者容易吃醋,但我认为这是该有的警惕心。”

这话倒是没错。西列斯心想。侦探乔恩的身份与立场的确有些可疑。但琴多刚才那语气那言辞,可并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西列斯并不介意此事。他是说,情人间的乐趣,不是吗?

他无奈地拉扯了一下琴多的辫子。

琴多拿出了一张血裔抄本,然后随手从上面捏起了“寻”这个字。西列斯其实看不太懂那上面的内容,不过琴多适时地解释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们总是在旅途中寻找着某些东西。”

西列斯想了想,说:“这倒是挺符合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琴多不禁笑了起来,他低声说:“的确如此。”他顿了顿,将那个字扔到那个陶碗上,一阵灰白色的雾气偷偷在碗底氤氲出来。隔了片刻,雾气突然晃晃悠悠地升起,然后朝着某个方向慢吞吞地前进。

如果西列斯与琴多没有跟上,那么雾气还会停下来,转着圈,然后等待他们。

西列斯说:“这是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仿佛能够随着你的心意产生变化。”

“似乎的确是这样。”琴多思索了一下,“我被教导在使用这份力量的时候,保持确定的……‘念头’?希望利用这些抄本与范本中的文字去做什么……我习惯了这样的做法。”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意愿。他想。

启示者的力量与琴多的力量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体系。但是,说到底,那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殊途同归。所以,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共通之处。

……复现的力量。在启示者的力量体系中,人们似乎很少考虑到“主观意愿”的存在。毕竟他们只是想要复现发生在过往的、既定而明确的力量。

假如说启示者使用力量的时候是打开已经完成并且保存好的网页,那么琴多在使用力量的时候,就仿佛是在一个搭好大体框架的网页中随意修改,并且使其呈现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如果真如同这个比喻一般,那么这两种力量使用方式,似乎已经不在一个层级了。琴多的力量更为“高级”一些。西列斯心想。

他这么思索着。而琴多就在他的身旁,与他十指交握,惬意而舒适地感受着西列斯的存在。琴多可以这么安安静静的,只要西列斯在这儿。

他们走过西城纷乱的街道与人群。这一日天气不错,不少人们都出门购买生活必需品。他们穿梭在街道、社区、集市与摊位之间,面貌上带着一种云开雨霁的轻松。

西列斯与琴多混入其中,仿佛与这些居民们相差无几。

隔了片刻,人群渐渐稀疏,又渐渐密集。一种与刚才的氛围截然不同的状态出现在他们的身周。人们的脚步逐渐变得匆忙,表情也逐渐变得冷漠而焦虑。一栋略微高大的陈旧建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达尔文医院。

灰白色的雾气停在达尔文医院入口处的正前方,转了一阵,然后缓缓地消失了。

西列斯说:“这意味着,丢失的东西就在这儿?”

“……有点奇怪。”琴多说,“理论上,我们应该会被指引到确切的地点。但是,刚才这种指引方向的感觉突然在我的心中消失了,随后是一种十分混乱而迷茫的感觉。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西列斯一怔,这才意识到,他能够看见的“灰白色雾气”,在琴多的眼中是看不见的。琴多只是会因为那种力量而产生一种微妙的指引感。

西列斯轻轻皱了皱眉,低声说:“就像是迷路了?”

琴多抬眸望着面前的达尔文医院,隔了片刻,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戏谑地说:“或许,这家医院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西列斯对此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是上午九点多的西城。光线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在这栋略显陈旧的建筑上。那大概有四层。尽管是医院,但并非地球上专业而复杂的建筑结构。

正相反,那就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四层建筑。窗户的玻璃都显得有些肮脏,朦朦胧胧地展现出其中忙碌拥挤的画面。

西列斯遥遥望见,一楼大厅中忙碌而拥挤的人群。一些穿着白衣的人们穿梭其中,脚步匆忙而疲惫。排队等待看病的人群已经从一楼大厅排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的达尔文医院的确十分忙碌。西列斯想。

这种现象应该从前段时间的秋冬之交就已经开始了。等到初雪落下,这种情况自然变本加厉。人们都有些受不了当时严酷的风霜。

但是……西列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医院如此忙碌,那为什么还会开展义诊?

西列斯实际上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医院运行机制。但是,义诊理应在医院不太忙碌的时候开启,为什么偏偏在繁忙的时候面向西城居民开启了义诊?

况且,当时路易莎的说法是,“像我这样寡妇可以带着孩子去看诊”。也就是说,这种义诊并非面向所有人,只是针对部分人群。

而这部分人群中,恰恰有着将不明时轨遗落在达尔文医院的麦克·兰普森。

……希望是他想多了。或许,正是因为冬天将要来临,所以医院才决定在这个时候免费为居民检查吧。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着眼前灰扑扑的、毫不精致的达尔文医院。

琴多适时地问:“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西列斯思索了一下,最后理智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疑点最后出现在达尔文医院就足够了。我们需要再调查一下这家医院。”

麦克·兰普森的死亡可能与这家医院有关;此外,西列斯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诺娜·诺里森的事情,是否会与这家医院有关?

另外一个让西列斯不怎么想进入医院的原因,是医院内显而易见地存在不少病患。以这个时代的防护条件、安全措施……地球人不想以身涉险。

琴多了然地点头,他便说:“那么,西列斯,我们该去贝克银行了。”

贝克银行的总行位于东城的阿瑟顿广场附近。巧的是,拉米法博物馆也在这附近。

……应该说,拉米法城许多重要建筑都在阿瑟顿广场附近,包括但不限于皇宫、历史学会、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等等。这恐怕是拉米法城最为繁华,当然,也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当他们抵达阿瑟顿广场,西列斯便提及了发生在一个月前的格雷森事件。

琴多恍然说:“那竟然只是过去了一个月而已。”

西列斯微怔,不由得说:“过去一个月的确发生了许多事。”

琴多说:“当时我才第一次见到您。”他顿了顿,又说,“我们的关系在这一个月里突飞猛进。不过,我永不知足。”

西列斯的手被琴多牵着,放在琴多的口袋里。琴多说那是为了让西列斯带着凉意的手暖和起来。而此刻,他轻轻用手指在西列斯的掌心挠了挠。

西列斯觉得痒,不由得缩了缩。

而琴多就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将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亲密无间。随后,他志得意满地说:“我期待着这一天。”

西列斯:“……”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竟然不知道应该回复什么。最后,他只能说:“应该能有这么一天。”

“应该?”琴多嘀咕着,“我认为是必然。”

“那得看是多远的未来。”

琴多震惊地说:“您能拖到多远的未来?”

西列斯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这很难说。毕竟,他已经越来越习惯琴多的存在了。于是他说:“那就得看你的了。”

琴多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说:“我得更努力一点?还是,我得更主动一点?”

西列斯:“……”

他觉得琴多已经够主动的了……等等,瞧瞧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聊了点什么东西。

西列斯十分果决地转移了话题:“贝克银行到了。”

二十分钟之后,西列斯在贝克银行签字并且确认了卡尔弗利教授的遗嘱内容。卡尔弗利教授一共将一百三十五本书籍交给了西列斯,其中不乏厚重而珍贵的藏书。

此外,卡尔弗利教授还给西列斯留了一封信。

西列斯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第一时间拆开这封信。他感到这封信的内容很有可能会影响他此刻的心态,不如放到一个更加平和的时间段去阅读。

他便将信件放到了口袋中。琴多在与银行的工作人员确认送书的地点:洛厄尔街32号。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装饰典雅的贵宾室。一位大概率是经理的、穿着十分正式的燕尾服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展露出十分平和礼貌的微笑。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最后走了过去,与他交谈:“上午好,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您请说,诺埃尔先生。”男人立刻回复。

“我听闻贝克银行提供保险柜业务,用以存放贵重物品,是吗?”西列斯问。

他之所以问及此事,是因为阿方索·卡莱尔正是将他从那个神秘的部落遗迹中带出来的钢笔,存放在贝克银行的保险柜中。

阿方索将相关的信息告知了西列斯,并且让他决定是否要取出这支钢笔,因为阿方索短时间内不会回到拉米法城。西列斯仍旧在犹豫之中,但是他认为可以提前了解一下相关的手续。

男人点了点头,并且说:“是的,先生,您知道的没错。如果您存放了相关物品,那么我们会每一年收取相应的保管费,并且提供保险柜的编号与密码。

“您可以放心,您存放在我们这儿的物品,一定是十分安全的,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西列斯心想,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可能会出事。

于是他干脆问:“我有一位朋友曾经在贝克银行存放了物品。他目前不在康斯特公国,希望我为其代办。如果我想将这件物品取出来,那需要什么样的手续?”

男人认真地听着,然后思索了片刻:“通常来说,我们这儿是需要本人亲自办理手续的,诺埃尔先生,这是明确的规则。

“不过,如果您能说对客户的身份、保险柜的编号与密码、当初登记时候保险柜内确切的物品名称与形容,同时提供一些材料证明您与那位客户相识,并且签署一份免责协议……

“那么,我们也可以为您开启保险柜。”

西列斯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这也算是多方证实他的代办人身份。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意味着,这家银行的保险柜业务,在本质上并没有安全到极致。

……这大概是因为他以地球的眼光来审视这件事情了。

另外一边,琴多与工作人员聊完了,就走了过来。他问:“您打算开启保险柜吗?”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或许还是应该开启。起码打开看看。”他便转而朝向那位经理,“如果我只是打开看看,并不打算带走,那么还需要这么多麻烦的手续吗?”

经理怔了怔,然后犹豫着说:“也不是不行……”他补充了一句,“是因为我知道您是卡尔弗利教授的遗产继承人,所以我才这么说。

“您可能不知道,这家银行本身就与卡尔弗利教授有一些关系,因此可以为您行个方便。您可以不用提供那些材料。

“不过,您还是得说出那位客户的名字、保险柜的编号和密码,以及对于保险柜内物品的了解。”

西列斯了然地点了点头,说:“这没问题。”

不久,他们便抵达了地下保险库的入口,西列斯提供了相关的信息,于是那男人便带着西列斯与琴多走了进去。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跟在他们的身后。

进入最终的保险库位置需要经过不少铁门,并且西列斯注意到,这里大概率使用了类似于历史学会门后空间内,各个房间门把手的那种保密机制,除非受到认可的工作人员,其他人是无法进入的。

这倒是一种不错的安全措施。西列斯心想。如果启示者的力量可以一直持续的话。

几分钟之后,他们抵达了一个位于昏暗灯光照耀之下的保险柜。那放置在一个柜子上,整体显得较为小巧。锁是十分古老而严密的密码锁,需要按照确定的顺序拨动相应的数字与字母。

西列斯说出了密码,密码是“伊舍伍德391”。

随后,保险柜被打开了。

男人十分礼貌地垂下眼睛,没有看向保险柜内的情况,只是注意着西列斯的动作。而他应该庆幸这一点。

保险柜里只放着一支孤零零的钢笔,看起来十分平凡普通,金夹、黑色笔身,横置。但是此刻,西列斯佩戴着【阿卡玛拉的眼镜架】。

从镜架的视角来看,那钢笔就显得完全不一样了。那仿佛是钢灰色……不,近乎漆黑的雾气凝结而成的一支笔。尽管仍旧可以看出钢笔的模样,但是其上却缓缓漂浮着那种黑色的雾气。

在西列斯看到这支钢笔的第一时间,他的脑中便传来了骰子的转动声。他保持着镇定,但是直接将好奇凑过来想看保险柜内情况的琴多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需要进行一次意志判定。】

【意志:93(+2)/94,成功。】

【没想到吧?你的谨慎为你赢得了生机,这得鼓个掌庆祝一下。不过,除开庆贺之外,还有更多的谜团等待着你。你首先应该思索一个问题:其他那些见过这支钢笔的人,他们会怎么样?】

西列斯心想,他出门的时候佩戴【沉静的心】的胸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以防万一”的举动居然真的就防到了。

首先涌现在西列斯大脑中的问题,自然就是如同骰子所说的那样:其他见到这支钢笔的人。

西列斯一边思索着,一边将保险柜的门关上了。这让他感到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的意志判定成功了,不过这显然受到了多方面因素的影响。

一方面,他这一次判定成功对应的数值非常高,几乎可以与此前在深海梦境中遭遇的那一次危险媲美。这一点,加上刚才所见的钢笔的模样,都可以证明,这是与神明直接发生关联的物品。

但是另外一方面,西列斯是在戴着【阿卡玛拉的眼镜架】的情况下遭遇的危险。他直面了真相,但普通人可能根本不会意识到危险所在。

正如他一直想的那样,力量既是祝福也是诅咒。了解到足够的真相,也意味着踏足了足够的危险。

阿方索必然曾经见到过这支钢笔,他甚至将其随身携带过。但是,从阿方索平日里的表现来看,他的精神状态未必有这么恶劣。

这大概率是因为他并不了解这支钢笔的真相。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经疯狂而不自知。西列斯心想。

可能性有不少,但是除了真的用【旧神的阴影】这个仪式去测量阿方索的精神污染程度,否则的话,西列斯也不可能知晓其情况。

阿方索如此,其他可能接触到这支钢笔的人呢?那位探险者艾伯特·米尔恩?以及银行的工作人员?

西列斯心中疑虑丛生。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那支钢笔的特性也让西列斯若有所思起来。

那仿佛是黑色雾气凝结而成的钢笔。而按照西列斯对于这些雾气的认知来说,那理应是旧神的力量的某种表现形式。

换言之,那等同于旧神力量的化身。

……通过“神的乐园”。西列斯想。

这支钢笔来自贝兰神庙的阴影。十年之前,当阿方索和伊曼纽尔一行人进入心型峡谷,贝兰神庙必定就漂浮在他们的头顶。

他们可能没能察觉到这一点。阿方索和伊曼纽尔可能幸运地没有抬头,或者触发其他的死亡条件,因此得以成功逃脱。

总之,他们在那一刻步入了“神的乐园”的笼罩范围。

……“阴影”。他们踏入了贝兰神庙的阴影。

就如同阿卡玛拉的力量范畴是梦境一样。

做梦的人类可能会不经意间靠近“深海梦境”——西列斯并不知道阿卡玛拉的乐园的真正名字是什么——而踏入阴影的人类,可能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踏入贝兰神庙。

在这个时刻,“能否意识到这个问题”,就成了一个关键。就算能意识到,也不一定代表着能逃脱;而如果没意识到,那说不定反而莫名其妙就逃离了。

……所以这支钢笔,恰恰可以类比为西列斯在深海梦境中,给予男孩埃米尔的那个魔方。

在这一刻,西列斯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懊恼。

当他在梦境中给出那个魔方的时候,他只是想要安慰那个沮丧的男孩。他没有想到,那个魔方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从一个较为引人忧虑的角度来说,他当时的做法,是不是就让阿卡玛拉的力量重见天日了?

……怪不得深海梦境中,那个高大玩偶身上的丝线都绷断了一根。

想了片刻,西列斯便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懊恼悔恨都已经来不及了。尽管阿卡玛拉的力量似乎较为无害,但那毕竟也是一位旧神。

可以的话,他或许应该将那个魔方收回。他这么想着。

“……您怎么了?”琴多从他的身侧探头过来,“保险柜已经关上了。”

西列斯回过神,然后拉住了琴多。他对站在一旁的经理说:“我们可以离开了。”

经理点了点头。他确认了一下保险柜确实已经关上了,便与他们一同离开了地下保险库。

很快,西列斯与琴多便离开了贝克银行。他们在阿瑟顿广场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吃饭。太阳越升越高,令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夏天。

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人甚至脱下了外套。

西列斯大体讲解了一下他见到的那副场面。琴多看起来并没有疑惑西列斯为什么能瞧见那种奇怪的雾气,或许他以为那是【阿卡玛拉的眼镜架】的功劳。

应该说,是西列斯本身的某种特质——他怀疑是骰子——与【阿卡玛拉的眼镜架】两者结合的效果。

琴多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意味着,见过那支钢笔的人都成了隐患?”

“或许是。”西列斯这么说,“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不了解其本质,那么他们受到的污染可能也没有那么严重。”

琴多摇了摇头,他反而显得不怎么乐观。他说:“诺埃尔教授,您可能会比较乐观,但我可不是这样的。我认为,那会成为某种经久不衰的隐患。”

西列斯微怔。

“您的朋友……阿方索·卡莱尔。”琴多的声音稍微变轻了一点,“我不知道您是否会因为我这话生气……但是,他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科伦娜峡谷的人。”

的确。西列斯心想。

而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为什么阿方索能够做到活着走出心型峡谷?

在那群幕后黑手前往黑尔斯之家前,他们甚至随手杀死了卡贝尔教授与默文助教。他们完全可以不必要这么做,但是他们恐怕已经知道自己未必能够生还,因此才决定在最后一刻清理地盘。

……那么,为什么阿方索被放过了?

西列斯相信阿方索的立场,他不认为这位民俗学者可能成为旧神追随者。阿方索甚至对胡德多卡是深恶痛绝的。

此外,西列斯也相信,事到如今,阿方索不至于再隐瞒什么信息。他都已经将这支钢笔的相关消息明确地告诉了西列斯。

或许阿方索是因为个人实力超群,因此才得以活下来。可是,他显然是在那群幕后黑手离开之后,才得以离开心型峡谷。

又是顺序问题。旧神追随者先走,阿方索后走。难道前者并未发现后者?阿方索自己也是如此猜测的。

这当然不是不可能,但是……

西列斯突然叹了一口气,说:“琴多,我感到困扰了。”

琴多怔了一下。

“原本我认为发生在黑尔斯之家的事情已经了结了。”西列斯低声说,“但是现在看来,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

会是那些幕后黑手故意放过了阿方索吗?

手下留情?

以他们斩草除根,最后关头也要把可能的背叛者留在那儿等死,并且杀掉卡贝尔教授与默文助教的做法来看,西列斯不怎么相信他们会拥有这种怜悯之心。

所以,如果他们真的已经发现了阿方索,但是却没有杀掉他,那就必定有着对应的理由。

不知不觉中,西列斯的眉头便拧了起来。

……直到些许的凉意碰了碰他的眉眼。是琴多的手指。西列斯猝然抬眸望向他,撞见那双漂亮而隐含忧虑的翠绿色眼睛。

“您别想那么多了。”琴多近乎轻柔地说,“即便这世界需要您的拯救,也不是这么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我真害怕您把自己累坏了,您该让自己放松一点。”

西列斯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隔了片刻,他突然笑了一声:“很凉。”

“……什么?”

“你的手。是不是该将外套穿起来?”西列斯说,他抬手将琴多的手握住,然后轻轻揉了揉他的手指,“但是谢谢你,琴多。我很感谢。”

并不是没有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就当他偏心吧。琴多是不一样的。他硬生生挤进了他的生命里,在他的生活中强硬地占据了一个位置。

尽管是西列斯自己把他放进来的,但是,琴多终究是琴多。

“虽然我觉得您没必要为这事儿道谢,但是……”琴多这么说,然后耸耸肩,“好吧,不用谢。我的荣幸。”

琴多这么一说,西列斯也不乐意用这些解不开的谜题折磨自己的大脑。他们吃了饭,然后直奔附近的博物馆。

这是一栋两层建筑,带着一种非常细致考究的意味。里面很安静,木地板的颜色显得十分有时代底蕴。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其中沉默地浏览。

拉米法博物馆是公立的,并且免费对外开放,不过在进入的时候必须要登记身份姓名等等。西列斯自然登记了拉米法大学教授的职务,而琴多则以他的助教的身份同样列入了登记名单中。

西列斯能感觉到,工作人员因为他的教授身份而明显流露出一种尊敬的意味。

那位负责登记的年轻男士甚至十分殷勤地解释了一句:“二楼的部分展馆因为不久之后的异国艺术展而暂且关闭了。不过,您要是对异国的文化感兴趣,那可以过段时间再来。”

西列斯不禁好奇地问:“是什么国家?”

“米……米德什么。抱歉,我没记清楚那个名字。”男人有点歉意地说,“据说是一个靠海的国家。”

琴多在一旁突然说:“米德尔顿?”

男人轻轻惊呼了一声,然后连忙点头:“没错,先生,您说的没错。就是那个国家。”

琴多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西列斯。他那副表情大概是在说,“我们可以走了,不过,我等会儿可以跟您说说我现在正在想什么。”

……西列斯感到自己已经非常了解琴多了。

他们登记好身份,随后就走入了展馆。这栋建筑大概原先是某位贵族的宅邸,现在则被改造成了博物馆。每个展馆都是以原本房间的布局为基础,其中还放置了不少原模原样的家具。

尽管博物馆整体都十分安静,但是偶然还是有人会轻声交谈两句,因此,琴多也就轻声与西列斯交流起来。

“您知道米德尔顿吗?”他问。

西列斯说:“只是曾经听人聊起过,十分简单的介绍。我大概知道那个国家靠海,民风尚武,似乎崇拜战士与海盗之神阿莫伊斯。”

此外,他想,切斯特·菲茨罗伊医生那神秘的母亲,似乎就来自米德尔顿。不过他从未向切斯特医生求证过这种说法。

琴多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曾经去过米德尔顿。”

西列斯有些意外地得知这一点,他饶有兴致地问:“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应该怎么跟您形容……”琴多难得露出这种犹豫的表情与语气,“那与康斯特公国不太一样。”

西列斯一怔,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费希尔世界的文明曾经发生过断层与倒退。

在萨丁帝国相关的档案资料中,他曾经看到过“飞机”相关的描述。但是在康斯特公国,马匹仍旧是大家出行的首要选择。

彼时他得知这一点的时候,还考虑过,这个世界存在着迷雾的阻隔,那么,是否不同国家与地区之间的发展水平截然不同?

琴多的表现似乎印证了西列斯的猜想。

他不禁说:“我曾经阅读过萨丁帝国的相关资料,米德尔顿是比康斯特更为发达,还是更为落后?别吞吞吐吐的。”

琴多突然带着一种颇为微妙的表情瞧了西列斯一眼,然后他轻轻咳了一声,舔了舔嘴唇,才继续说:“更为落后。”

……西列斯仿佛没有意识到琴多那停顿的片刻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琴多继续说下去。

琴多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说:“那是个半岛国家,以捕鱼为业。要我说,那里的氛围更为……”他琢磨了一下,然后用了这样一个词,“守旧。”

西列斯若有所思起来,他说:“既然他们仍旧在雾中纪的时候信奉阿莫伊斯,那么这种氛围也不是不能理解。”

琴多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他们的确十分尚武……应该说,米德尔顿的人们,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带着一种天性中的强烈攻击性,十分积极进取,同时也相当排斥外地人。”

“那听起来的确和康斯特不太一样。”西列斯说,“那边的经济水平和技术发展呢?”

“落后一些。”琴多说,“航海技术倒是不错,但是他们的城市与城市之间还没通火车,如果想去往他们的首都,那就只能骑马或者坐马车,坐船也是一种选择。那可以说是有些漫长的旅途。”

西列斯恍然,大致明白了过来。

他们此刻走进了一间挂满了画作的房间。其中一幅画作正巧画着火车。按照其下方简短的说明来看,这幅画作描绘的是拉米法城第一次通火车的画面。

画家名字是西列斯并未听说过的。

他们在这幅画作面前站定。西列斯不禁说:“我仍旧认为,火车是十分不错的发明。”

琴多赞同地点点头:“那让长途旅行变得很方便。当然,我觉得现在的速度还是有些慢,舒适度也不够。但迟早有一天,这种交通工具能发展起来。”

“是啊。”西列斯喃喃说,“那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两位,你们是这么认为的吗?”一个温和而苍老的声音响起在他们的耳边。西列斯与琴多转身望过去,发现一个白发苍苍、目光炯炯的老人。

他的表情和语气温和,但是也带着一种笃定与不容违抗的意思。

“我并不认为这种呜呜叫的火车会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未来。”他说,“世界的未来应该掌握在每个人切实握在手中的力量来决定,而不是这种外在的机械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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