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210章 历史的舞台

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诸君肥肥 12090 2024-06-05 14:09:33

“……地球?”

“是的, 地球。”安缇纳姆温和地说,“没有想到吗?”

西列斯想了片刻,然后坦诚地点了点头, 并且补充说:“我之前曾经从骰子那儿得到一些暗示, 我意识到地球似乎是特殊的。但是, 我没想到会是这么特殊。”

“当时我也从未想到过。当我从其他文明那儿听闻此事,我甚至感到了不可思议。”安缇纳姆说,“你听骰子说起过那个比喻,是吗?水、以及混杂着的物质。”

西列斯点了点头, 他说:“当时骰子说, 现实世界就是‘水’, 将那些世界之外的东西糅杂在一起。”

“而地球,就是‘水’的源头。”安缇纳姆说。

西列斯若有所思起来。

安缇纳姆说:“在世界——完整意义上的世界——在世界之初, 宇宙混沌的时刻,黑暗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主色调。随后,是倏忽点燃的一小团文明之火。

“火光照亮了这片黑暗,但仅仅只是那一小片地方。比世界更古老的世外之物窥探着那弱小的火光。这文明需要在这一刻寻找自保的办法,但是它没有帮手,只有自己。”

西列斯, 或者说, 此刻的贺嘉音,他静静地聆听着这个与他故乡地球相关的故事。那发生在世界之初,并未被任何人知晓的故事。

“所以,它只能求助于它自己。在那个时刻, 文明的发展、未来, 还是一片虚无;那是无限的可能, 无数条道路展开在面前, 却不知道其尽头是什么。

“于是,它决定,分割自己。

“用一个好理解的概念来解释这件事情就是,它主动创造了无数个平行宇宙,让这些平行宇宙去践行这些道路、去走向那些未来、去尝试那些选择。那是密密麻麻的、文明的命运之网。

“……尽管这样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这样的尝试是否成功了,是否失败了。那是世界之初的选择。而如今,我们距离那个时代已经太远太远了。

“或许,那窥探着世界的黑暗之物早已经失去了兴趣;或许,从来不存在这样一个‘它’,只是因为的确存在这些道路,所以才需要不同的文明来践行。

“……总之,我们,出现了。而我们中的其中一些古老的存在,祂们发现了地球。

“祂们为什么能够发现地球?这是个相当有意思的问题。简单来说就是,地球太过于普通了。

“比如像费希尔世界,这里拥有着奇妙的神明力量;在其他的一些世界,人们也都掌握着不同的力量;但是地球,地球什么都没有,地球只是地球……地球本身。

“正因为其普通,所以其未来才拥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它可以选择踏上任何一条道路,尽管或许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它’。

“……据我所知,这颗星球从未拥有文明的神明。或许存在一些相关的传闻,但至少我们从未见到过地球的神明。

“有位神明曾经与我讲了个故事,祂说有一位傲慢的神明,对地球十分感兴趣,于是亲自去了一趟。然后……”

安缇纳姆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然后?”

“……然后祂与祂的文明,湮灭了。”

西列斯怔了怔。他思索了一下,就安缇纳姆的说法与这个情况对照着,然后试探性地问:“因为地球是源头?”

“不,应该说,尽头。”安缇纳姆说,“祂靠近了地球,于是祂就将成为地球,而不再成为祂自己。那是我们共同的母体。

“……又或者说,培养皿。我们从那儿诞生,从那儿出发,走上不同的道路,但最终,我们也将回溯到那儿;如同生、如同死。”

西列斯尽可能让自己明白过来,但还是觉得安缇纳姆的说法相当抽象。

他转而想到了安缇纳姆的那个比喻:平行宇宙。

或许就是这样,地球是那个模板、是那张白纸。这颗小小的、普通的,却恰巧在宇宙的无数星球之中脱颖而出,成功诞生了生命。

地球成功让自己从0突破为1,但是从1开始,之后的道路要如何去行走、之后的发展要如何去进行,这是一个令人感到困难的问题。

地球选择了“无神”的世界。

或许这样“无神”也成为了地球的规则,因此任何外来的神明前往地球,都会湮灭在这样的规则之中,就如同费希尔世界的力量,只有可能是其文明概念之内的力量。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位莽撞前往地球的神明,最终也死在了那里。

……为什么骰子能活下来?西列斯思考着这个问题。

随后他意识到,或许是因为,骰子谨慎地用“跑团”这个本就存在于地球文明的概念,隐藏了自己。它真就成了普普通通的骰子,只是决定着跑团剧本中人们的命运。

于是,骰子偷偷挑选着剧本的守密人;于是,骰子偷偷将贺嘉音的灵魂带了出来。

而在来到费希尔世界之后,这力量就回归成为费希尔文明中的,“命运”。

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明之中,不同的概念、信息、知识,也对应了截然不同的力量。

从一个地球人的角度来说,从生命初初绽放在这个世界、到如今方便的互联网时代,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过程。

但或许,在这个漫长又短暂的过程中,在每一条命运的岔路口,或许都有着一个平行宇宙,去实践着事情的另外一种可能。

……西列斯不确定费希尔世界是在什么时候与地球分开的。

或许是在最初,在安缇纳姆诞生的那一刻;费希尔世界有真正意义上的神明自其文明之火中诞生,而地球却没有。

也或许是在距离此时更近一点的地方。不管怎么说,西列斯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骰子之前为什么说,费希尔世界与地球的关联,比他想象中更加密切一点。

它们是兄弟姐妹、是父母子女,是数列的第一个数字和之后无数个数字。

……西列斯把身体往后靠了靠,然后捧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有些难以想象,是吗?”安缇纳姆语气柔缓地问。

“是的。”西列斯说,“……并不是说这个世界观本身。当我还在地球的时候,我曾经阅读过一些幻想类的书籍,其中就有许许多多有趣的世界观。

“所以,这个世界观本身并不太令人惊讶。

“但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奇妙地发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禁感到困惑,就好像我也成为了小说中的人物,置身在那些如梦似幻的、作者虚构的设定之中。

“这种感觉令人困扰。不过,也或许只是我的职业所限。我习惯了用这种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

安缇纳姆有些惊讶,又十分专注地听着,祂说:“就好像你笔下的文字成真了。”

西列斯想了想,就点了点头,他说:“就好像听见诺娜自我介绍为加兰的时候。现在我知道她当时是混淆了自我的认知,但对于那一刻的我来说,加兰小姐仿佛真的从小说中走出来了。

“就好像……命运的力量。虚幻的力量。神明的力量。”

他无数次惊叹于命运、梦境的力量,以及琴多那边旅途、真实的力量,至少从人类的角度是这样的。人类弱小贫瘠的大脑总是感叹于这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这个时候想到“人类”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反而感到了一丝安心。

好像他仍旧只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小说家;就算穿越到这个世界,他也还当着一位普普通通的文学史教授,只是简单地和他的助教恋人忧心着学生们的成绩和试卷。

世界的秘密让他感到些许的吃力。

他默然坐在那儿,喝着茶,也慢慢吃下了一块点心。甜腻的滋味被茶水缓和,同时也反过来稍微缓和了他的情绪。

安缇纳姆也体贴地给了他片刻休憩的时间。

西列斯心想,可惜骰子不在。骰子在的话,估计这会儿应该在疯狂提醒他【知识+1】【灵性+1】【知识+1】……不,【知识+10】,这说不定还能让他觉得十分有意思,并且有成就感。

然而可惜的是,此地只有他与安缇纳姆,只有这明亮的光芒、这一桌的下午茶,只有这玻璃罩、这雕塑、这围巾……呃,好吧,围巾。

……他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情绪。

他的目光偏过去,望向了那笼罩着这个荒芜乐园的玻璃罩。

他突然问起一件事情,就像是聊家常一样。他问:“母亲,您在这儿的话,可以望见费希尔世界发生的事情吗?通过这个……玻璃罩?”

“在你眼中,那是个玻璃罩吗?”安缇纳姆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十分有趣。阿卡玛拉的眼镜架的确可以根据你的想法来调整你看到的东西,毕竟那只是无形的力量。

“至于这个玻璃罩……是的,我可以借助这东西看到费希尔世界发生的事情。时间每过去一秒,这一秒发生的事情就将成为‘历史’,就将融入我的权柄。

“因此,我可以几乎同时知道,这世界上都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并不会太经常观看那些场景。我尊重人类的……‘隐私’?或许应该这么说。

“这也可以说是我的乐园的一部分。”

西列斯微微一怔,然后若有所思:“……历史长河?”

“是的,可以这么说。”安缇纳姆轻柔地说。

祂突然伸出了手,随后,那巨大雕像的左眼自动脱离出来,化作了一个类似于玻璃珠的圆形物体,落到了祂的掌心。

随着这个动作,周围的玻璃罩也仿佛产生了一丝变化,但西列斯说不上来。他如今毕竟还不太熟悉时光的力量,只是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随之缩进了这个玻璃珠里。

在左眼脱离之后,雕像的双眼就都闭上了。

那玻璃珠的大小与地球上的弹珠差不多,但是表面的色彩与内里如同云絮一般的雾气却始终变换不停,仿佛此刻有无数画面正倒映在这个玻璃珠上。

光线化作的安缇纳姆的投影,如真人一般,此刻静默地垂下眼睛。祂把玩着那颗玻璃珠,但也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

隔了片刻,祂伸手,将这颗玻璃珠递给西列斯。

西列斯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拿着吧,西列斯。”安缇纳姆温柔地说,“这是‘时光的水晶球’,如果想个有意思的称呼的话。我乐意将时光的力量交付给你。”

西列斯仍旧微微皱着眉,他目光深深地望着面前这位古老的神明,只是说:“母亲,这意味着您的陨落吗?”

“不,并不能这么说。”安缇纳姆说。

“那您能解释清楚吗?”西列斯说,“不然我没法坦然地接受您的馈赠。”

安缇纳姆像是叹了一口气。

祂只好收回手,有些为难地、静静地想了片刻,然后说:“好吧,我们从最根源的地方开始说起。这种就要与‘阴影’扯上关系。

“‘阴影’知道我的存在……我是说,祂知道我是费希尔文明,也知道如今我已经成为了过去与历史之神。”

“但是?”

“但是祂不知道‘命运’在哪儿。”安缇纳姆说,“时光与命运是相辅相成的,但是祂并不需要时光,祂只想要命运。”

“……所以骰子才不敢在现实中多待。”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

安缇纳姆点了点头,认同了西列斯的想法:“是这样没错。但是,在你的意志没有达到现在这个水准的时刻,让你来到这里也是相当危险的。在此之前也只能通过封印物让你和骰子交流。”

西列斯明白了过来。

安缇纳姆接着说:“回到刚刚那个话题。正因为祂不需要时光,所以我才可以放心地将时光的力量留在我这里。即便这力量真的被‘阴影’得到了,那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但命运,命运与人类直接相关。如果让‘阴影’得到了命运,那么费希尔世界的人类,乃至于所有其他文明的人类,说不定都会因此受累。

“所以我不能让‘阴影’得到命运,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底线。

“我也没法将命运继续留在我这里,因为我已经逐渐衰弱,无法正面对抗‘阴影’。如果我让命运留在我这里,那么‘阴影’可以轻易掠夺走这份力量。

“所以,我得让另外的什么,人类或者神明,获得命运的力量。人类最好,因为‘阴影’不会想到这神明的力量会掌握在一个人类的手中。祂如此傲慢。

“我不能选择费希尔世界的人类。一方面,那个时候局面相当混乱,我不知道这些人类是否有可能成为了‘阴影’的信徒。

“另外一方面,让费希尔世界的人类掌控费希尔世界的命运……我不太放心。因为那个时候我需要的是隐藏这份力量。

“而费希尔人,他们都太熟悉旧神了,他们会为这份力量狂喜,又或者不可思议,进而造成一些混乱,说不定会被旧神注意到,甚至于直接让‘阴影’注意到。

“于是,我最终选择了地球。这是所有文明的源头,就像是我的母亲,所以我不介意让我的母亲的孩子,来掌控这份力量。

“另外我刚刚也提及了,曾经有神明前往地球,然后祂与祂的文明都湮灭了。我认为这也是个不错的选项,回归本源;至少比命运的力量被‘阴影’得到来得好。

“所以,骰子能找到帮手,最好;如果找不到,那就让这份力量湮灭。”

说到这里,安缇纳姆不由得停顿了一下,祂望着西列斯,最后说:“不过,幸运的是,骰子最终找到了你,西列斯。”

祂又接着说:“你做得足够优秀,并且直到现在,‘阴影’也仍旧没有注意到你,以及你掌握的这份力量。

“所以我想,是时候将时光的力量也交给你。这两份力量是相辅相成的。我认为你可以借助这份力量,达成最终的目标。”

西列斯静默地听着。

在一定程度上,他能明白安缇纳姆的想法。当祂让骰子前往地球的时候,那是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做法,至少在祂自己看来,是一种垂死挣扎。

神明的时间观念显然与人类不同。在人类眼中,即便“阴影”入侵,短时间内,比如十几年、几十年,费希尔文明也仍旧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是对于安缇纳姆来说,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只是一晃而过。祂一觉就睡了几千年。

即便只是这么长时间的,比如说,雾中纪的这四百年的平静,也并不能代表什么。况且,在骰子口中,“阴影”也正逐渐失去耐心。

因此,当安缇纳姆让骰子出发的时候,祂的目光已经穿透了这几百几千年的历史的迷雾,望见了费希尔文明的最终结局。

而那个结局是祂难以接受的。

所以祂抱有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心态,宁愿让地球——让这个世界的最初,成为费希尔世界的终末。

但是,骰子却成功了;它不仅仅是找到了一个帮手,而且是找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足够优秀的帮手。或许安缇纳姆也没想到西列斯能做到这个地步。

直到他们此刻坐下来,在这儿谈论着世界的秘密的时刻,安缇纳姆终于下定了决心,祂认为是时候让西列斯掌握全部的力量了。

祂认为,可以将这一切交给西列斯去处理了。

但是西列斯的想法却是,那么安缇纳姆呢?

祂就这么平静地功成身退,接受自己命运的终结吗?

此外,如果不是西列斯——不是贺嘉音,那么安缇纳姆又会如何选择呢?祂必定存在着一个预案,一个不需要将事情全权交给西列斯,也能够达成目的的方案。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安缇纳姆决定将力量——将祂的双眼——全部交给西列斯?

这种近乎无私的做法,真的属于一位神明吗?

西列斯静默地凝望着安缇纳姆,知道这位神明仍旧有未曾言明的事情。

安缇纳姆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另外,你需要成为神明。”祂顿了一下,补充说,“不仅仅是为了对抗‘阴影’,而是为了让你活下去——西列斯,为了让你自己,活下去。”

西列斯不由得怔了一下,这是一个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安缇纳姆接着说:“骰子从地球带走了你的灵魂。在地球的其他人眼里,你就像是成为了……植物人,地球的说法应该是这样?

“我知道你肯定想要回到地球,那是你的故乡。

“好消息是,地球与费希尔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地球比我们慢。你在费希尔世界待上三年,说不定地球才过去三天。这是个好消息。

“但是,坏消息是,你现在仍旧危机重重。同时,并不是说你在费希尔世界死去之后,你就能回到地球。如果你在费希尔世界死了,那就是死了。

“你得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回到你的故乡。而这件事情……我得说,西列斯,我很抱歉,终究是我与费希尔世界将你卷入了这场无妄之灾。

“这份力量算是我的一些补偿。另外,这份力量也可以帮助到你,免得你死在费希尔世界。”

祂的目光有些忧虑地望着西列斯。

西列斯还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他便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有什么因素会造成我的死亡?”

安缇纳姆像是沉默了片刻。在这一刻,祂或许终于有了一种,刚刚西列斯面对祂轻轻巧巧说出的“死亡”这两个字时候的感觉。

祂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现在‘阴影’的确没有注意到你,但是未来却不一定。随着我的衰弱,你的特殊之处可能会逐渐暴露出来,你得在此之前,拥有自保的能力。

“一个问题就是,一旦‘阴影’注意到你,祂就会知道,命运的力量被你掌握。而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真正可以正面对抗‘阴影’的神明。”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阿莫伊斯?”

“祂的亡魂只是困住了‘阴影’,而非杀死,或者打败。”安缇纳姆低声说。

西列斯默然。

“所以你需要成为神明。但是,‘成为神明’,这又是另外一个难题。”安缇纳姆说,“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是我借助阿卡玛拉的力量创造出来的。这事儿你可能从骰子那儿听说了。

“换言之,这个身份是神明力量的造物。你以这个身份意图掌握神明力量,是跨越了层级。这容易造成一些麻烦……以三要素来审视你自己的话,你的‘存在’是有问题的、是虚无的。

“所以,需要其他的东西来补足你的神位的空缺,而时光的力量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回头我来说这事儿。总之,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安全地掌握命运的力量。

“但话又说回来,只成为命运的神明,本来就是不够的,必须有其他的什么来混淆‘阴影’的认知、来隐藏命运这份危险的力量。”

安缇纳姆的说法让西列斯脑中隐隐闪过一丝灵感,不过他未能在这个时候捕捉到。他不禁皱了皱眉。

安缇纳姆说:“时光是最好的选择。祂会认为你成为了我的继任者。”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便说:“阿卡玛拉呢?”

“当然也可以。”安缇纳姆柔和地回答,“但是,我总得将我的力量交给一个人。而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那么,您呢?”

当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西列斯的心中想到了许多事情。

老实讲,安缇纳姆的说法是对的。对于西列斯——地球人贺嘉音——来说,发生在费希尔世界的一切,以及他的穿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妄之灾。

他本没有必要来到这里,本不需要踏上这条危险而荆棘丛生的道路,本不应该面对地球的身体成为植物人的危险局面。是安缇纳姆造成了这一切。

所以,当然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安缇纳姆也理应提供一些……“保障”。

不过,如果世界上的任何问题都能如此刻板地、冷酷地、僵硬地切割出你的我的他的,那么世界上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复杂难解的问题。

说到底,西列斯也没法对于费希尔世界的悲剧无动于衷。他终究已经成为了费希尔世界的一员,在这儿拥有了事业、爱情、朋友、力量,甚至于家人。

所以他没法拒绝安缇纳姆和骰子的请求,没法拒绝拯救世界这个责任。

而当他已经拥有这份决心的时候,安缇纳姆却好像退缩了。这本来应该是他最为坚定的帮手,但是事到临头,安缇纳姆却似乎要甩手不干了。

祂似乎打算把所有事情都推给西列斯——虽然祂的确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甚至于交付了祂自己所有的力量——自顾自去沉溺、去死亡。

……西列斯能理解祂疲惫的、倦怠的、自我厌弃的心态,但是,这令西列斯感到了些许的叹息。

从刚刚安缇纳姆对于玻璃罩的解释来说,显然,历史无时无刻不在融入祂的力量;祂从未真正与这个世界的文明分割开来,祂仍旧是费希尔文明。

只要费希尔文明存在一瞬,只要祂仍旧是安缇纳姆·费希尔,那么祂就很难死去。

祂对西列斯说祂将要死去,是因为,祂认为自己将要死去——在这一刻,西列斯终于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

安缇纳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祂的目光望向了玻璃罩,最后,祂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西列斯。但是,我很难做到遗忘过去的一切——我的错误、我的愚蠢。

“应该说,我本就不可能遗忘过去的一切。”

西列斯静默地望着祂。

“……你不希望我死去吗?”安缇纳姆说。

“并不希望,母亲。”西列斯说,“这只是您的自我惩罚。但我不认为,您需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安缇纳姆叹息了一声。在这一刻,温和与冷酷的表情在祂的面孔上交织着。

“你是个温柔的孩子,西列斯。”安缇纳姆语气轻柔地说,“而温柔这个词,本该与神明绝缘。但也或许,正是因为你性格如此,所以你才能走到这一步。

“我不应该以自己的角度来评价你,毕竟我是一位失败的神明。”

祂想了想,又补充说:“也是一位失败的家长。”

西列斯无奈而沉默地摇了摇头。

安缇纳姆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祂转而说:“所以,我该参考你的意见。但我毕竟也没法就这么遗忘,以及……应该说,原谅自己。”祂停顿了一下,“我将陷入沉睡。”

西列斯怔了怔。

“本来我打算,在与你见面、解决了你的困惑,并且将力量交给你之后,我就将湮灭自我。费希尔文明的神明仍旧会存在,但那将不再是‘我’。”安缇纳姆说。

西列斯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说:“但您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只是稍微改变了一点儿。我决定先睡一觉,漫长的一觉。或许我会在某一天醒来;或许我会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安缇纳姆微微笑了一下,“费希尔世界的人类将决定我的存亡、我的本质。

“如果他们铭记历史、铭记旧神、铭记曾经的灾难,那么我就将醒过来,继续注视着他们前行的身影。

“如果他们放弃那些过去,选择点燃新的文明之火,那么,也将有新神——新的我,从火中诞生,继续庇佑这个文明。

“但是……西列斯,我希望你不要来介入这个过程。或许你是好意,但这是我与费希尔世界的人类之间的事情;你可以从你的立场给出你的答案,你不希望我死去,但是其他人的答案也属于他们自身。

“我希望,我能够得到一个足够诚实、足够深思熟虑的答案。我想知道那些过去、我与我的孩子们,究竟是否会被这个世界的人类铭记。”

西列斯说:“如果您死去,您也希望我就这么……顺其自然?”

“是的。”安缇纳姆说。

西列斯几乎困扰地望着祂。他默然片刻,便说:“但是,您也知道,我不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这不会是我做出的选择。”

“但你也不会去干涉他人的命运。”安缇纳姆微笑了起来,“这正是你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原因,也是你最为高尚的品质。”

西列斯感到自己几乎想要叹气了。

可是,他似乎又没法说服固执的安缇纳姆……最关键的是,他想说服的那个对象,早已经在许久许久之前的历史之中,就下定了决心。

“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孩子。”安缇纳姆轻柔地说,“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去,你知道的,我的确是费希尔文明,总有人会记住我;即便我真的死去、或者真的被改变,那也将是无数年之后的事情。

“但是,世界的确令我感到了疲惫,所以,就让这个世界的人类来做出决定吧。

“……你将成为新神。但你不会是文明的神。你是这一整个世界有史以来,第一位人类的神。在未来,或许我这样的神也将逐渐被历史淘汰。或许,世界终将是属于你的。”

说到这里,安缇纳姆停顿了一下,祂几乎玩笑般地说了一句:“我几乎想清醒地见证这一幕了。但或许我也是时候退场了。”

西列斯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不由得说:“现在?”

周围的光线逐渐柔和了下来,如同傍晚的微光。

安缇纳姆说:“是的。下午茶之后,我将歇息片刻,孩子。‘阴影’就交给你了。原谅我的临阵脱逃,又或者,只是舞台应当留给你了。”

祂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祂又一次伸手,将玻璃球递给西列斯。这一次,西列斯伸手接住了。

他用的是左手。而当这个玻璃球被安缇纳姆放进他的手心的时候,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就融进了西列斯的左手掌心。

西列斯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骰子融进他右手的事情。他怔怔地凝视着自己的手背,然后又抬眸望向安缇纳姆。

他说:“我还有不少问题,母亲。”

“……哦。”安缇纳姆像是想打一个哈欠却被中途打断一样,祂眨了眨眼睛,只能温和地说,“当然,你想问什么?”

“在您沉睡之后,我就没法联系到您了吗?”

“是的,就像是那座雕像。我仿佛真的成为了雕像。”安缇纳姆说。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那座雕像。他想,有没有可能将这座雕像搬到现实中,然后让人们永远记住这位神明?

……呃,比如说,历史必修考试的必答题:广场中央的那座雕像的故事?

安缇纳姆瞧了他一眼,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他想做什么,不过祂思虑片刻,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说:“即便我真的死去,那也将是遥远遥远的未来,西列斯,你不用这么担心。”

西列斯却说:“但是,既然您将时光与命运的力量都交给了我,那么您还剩什么呢?过去与历史,这也是基于时光的力量而衍生的吧?”

安缇纳姆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将回归文明本身。文明中新生的概念会重新组成我的力量……在我沉睡的时候。”

西列斯默然片刻,便说:“所以您未来会很虚弱吗?”

“或许是的,前所未有的弱小。不过,反正对抗‘阴影’的事儿已经交给你啦,西列斯。”安缇纳姆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去休息了。”

西列斯又找回了那种应付骰子的头痛感。他想了想,便问:“既然是新生的概念重新组成您的力量,那么,也包括曾经的旧神的力量吧?”

安缇纳姆怔了怔,祂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祂还是点了点头,有些惊异地说:“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那十三位……不,应该说,十一位旧神,得除开李加迪亚和阿卡玛拉。西列斯心想。祂们已经死去,祂们的力量也被人类启示者消耗殆尽。

但是,说到底,祂们的力量都如此本质、如此贴近人类。这力量终究会再度诞生。

而西列斯与琴多,作为阿卡玛拉和李加迪亚的继任者,他们掌握的力量毕竟是被安缇纳姆拆分之后的。尽管与虚幻、真实相关联,但也不再是最初的那副模样了。

所以,西列斯推测,比如生与死的力量,如果重新出现的话,那就大概率是归于文明之火,也就是归于安缇纳姆。

……事实上,安缇纳姆一直恐惧着的“改变”——时代的改变,也未必会那么彻底。

毕竟,人类终究是人类,总归是人类。不管好的一面还是坏的一面。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老家地球,还真是在这事儿上出了大力。西列斯不由得心想。

安缇纳姆想了一会儿,也慢慢意识到这个问题,祂露出了一丝轻微的笑,并且说:“这么看来,我将迎来一场质量不错的睡眠。

“对了,西列斯,你不用担心我沉睡之后,无人为你解惑。我的沉睡并不意味着你与琴多孤军奋战。

“如果你需要询问什么事情,那么骰子,以及这颗玻璃球,你可以和它们交谈。玻璃球知道过去这几百年发生在费希尔世界的事情,许多细节你都可以询问它。

“同时,这里也仍旧对你开放着。玻璃球就是这里的坐标、信物。只要你掌握着玻璃球,那么在那片黑暗之中,你就可以很方便地找到这里,并且在这儿与它们对话。

“……是的,可以在这儿和它们对话。它们现在保持沉默,是因为我还在这儿,仍旧清醒,所以它们不敢说话。实际上,它们一直就在这儿。”

安缇纳姆用一种相当微妙的语气说。

西列斯有点意外,他问:“所以,骰子和玻璃球……”

“它们就相当于我的化身。所以,只是我的本体沉睡,而非我的化身沉睡。”安缇纳姆说。

当安缇纳姆说骰子是祂的化身的时候,祂面不改色。

西列斯:“……”

他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垂落下去,望着自己的左手。

他想,骰子二号?

在这一瞬间,他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只是想,而且,骰子……是安缇纳姆的化身?是化身?

这化身的性格多么的……活泼啊!

“……当然,它们比普通意义上的化身更加有自主性。应该说,更像是力量的化身,而并非我的化身。它们是力量的凝聚升华,是神格的拟人物。”安缇纳姆解释说,“所以它们会拥有自己的……性格。”

祂顿了顿,然后委婉地说:“别担心,我已经跟玻璃球说过这事儿了。它不会像骰子这么烦人的。”

西列斯:“……”

他只能谨慎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信任安缇纳姆的说法,但是……但是为什么一颗玻璃球也可以用“烦人”来形容?

这颗玻璃珠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

而且,从安缇纳姆那种微妙的语气中,西列斯隐隐感觉到,这玻璃珠子的性格,似乎比骰子更加烦人……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关于‘阴影’,我们究竟该怎么对付?”西列斯转而问。

安缇纳姆望着他,然后微微笑了一下,祂说:“其实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只要……让‘阴影’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同时,让祂不要毁了这个世界。”

西列斯思索片刻,仍旧忍不住说:“但是,真的没办法杀死祂,至少,削弱祂?”

“或许是有的。但是,祂就像是我们这些文明身上的寄生虫,如果想要拔除祂,那我们也将会死亡;即便真的下狠心拔除祂,下一个‘阴影’也会等待着我们。”安缇纳姆说。

“没有什么可以克制‘阴影’的东西吗?”西列斯顿了一下,“地球?”

西列斯突然想到,“阴影”似乎并不知道地球的存在。

……换言之,是地球衍生出这些文明,而这些文明又带来了祂们的影子。即便是面前的安缇纳姆,祂或许也在某种程度上,组成了“阴影”的一部分。

这是个相当令人无奈的情况,但西列斯总觉得,他似乎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因素。

“或许是这样。”安缇纳姆说,“不过,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依旧是成神。你首先得确保自己的安全,西列斯。

“琴多的确可以在‘阴影’的事情上帮到你,他是旧神血裔,是一半的神明。但是你的处境要比他危险得多。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现在的躯体几乎要无法容纳你的灵魂了。”

西列斯回过神,便问:“从掌握神明的力量,到成为神明……我需要做什么?”

“一个仪式。”安缇纳姆说,“神明就是永恒固化的仪式,从启示者的角度来说。一个永恒固化的仪式、一条固定的道路……一个乐园。”

“……乐园?”

“是的。乐园不仅仅是存放神明力量的地点,更是这力量的本身。”安缇纳姆温和地解释说,“我刚刚提及了许多文明,而费希尔世界区别于它们的独特之处,就是‘仪式’。

“费希尔世界的力量是概念的力量,而概念的聚集与升华需要一个明确存放的地点、一个场景、一幅画面……一个用以展现这些概念的,实物。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比如贴米亚法的格奇岛。祂需要这样一座岛屿,来体现祂贪食、暴欲的力量。”

西列斯心想,很好,这很唯物。

安缇纳姆指了指西列斯的左手,并且说:“玻璃珠可以让你很方便地来到这里,也就是我的乐园。你可以参考这里的做法。

“我将其命名为‘费希尔之镜’。虽然这个乐园相当粗糙,是我在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之后,随意制作的。

“不过,这里也的确存在这个……你口中的玻璃罩。这是一条历史长河,你可以用它来了解特定的某些历史事件;越是造成巨大影响的历史事件,越能在这儿清晰地望见。

“当然,如果想要具体到某一个人,那么塔乌墓场或者坎约农场都要方便得多。这力量如今你也已经得到了……哦,当然,毕竟你已经得到了琴多。”

安缇纳姆温和柔缓的语气好似遮掩了这句话本质上的促狭。

西列斯:“……”

他突然忍不住问:“所以,我与琴多的恋情,在您的预料之中吗?这算是您计划的一部分?”

“当然不算,我不是那种要求孩子去相亲的家长。你们的确注定会相遇,但你们的恋情,甚至令我感到一丝惊讶呢。”安缇纳姆说,“不过,我很高兴看到我的孩子们能拥有亲密无间的关系。

“希望你们未来能够幸福。拥有伴侣的陪伴是相当愉快的事情。”

西列斯一时间产生了十分复杂的情绪,整体来说,那算是正面意义上的。最后,他只是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的祝福。”

安缇纳姆微微笑了一下。

西列斯又思索了一阵,便想到了他们外界正需要处理的一些事情。他便问:“我和琴多,我们现在正在无烬之地迷雾中的绿洲。‘阴影’的尸体就在这儿。

“有什么办法能处理祂的尸体呢?我认为,随着人们对于无烬之地的探索,这东西最终会造成一些灾难,不如趁现在处理一下。”

安缇纳姆安静地倾听着,祂想了片刻,便说:“仪式【无名之火】。这个仪式来自于我的本体,我是说,费希尔世界的文明之火。这个仪式可以烧掉那些旧神的残余物。

“……而‘阴影’的尸体,准确来说,撒迪厄斯和露思米的力量分割,也可以用这个仪式来处理。处理完之后,大概率能烧出星之尘。”

安缇纳姆几乎饶有兴致地说。

……但是这说法……呃……令地球人感到一丝奇异。

不过这说法也让西列斯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便说:“所以,有些星之尘是……危险的?”

“是的,可以这么说。但是不纯净的星之尘也不能说是星之尘。那是被污染了的旧神力量。”安缇纳姆解释说,“就像是‘阴影’的这具尸体一样。

“如果经过【无名之火】的处理,这就会变成正常的、可以加入魔药的星之尘。这也就是为什么,往日教会成为星之尘的销售中转站的原因。

“因为这个仪式如今被往日教会掌握着,几乎所有的星之尘,也都会在他们这边进行一次处理,确保这些旧神的尸体中蕴藏着的污染或者其他什么,通通被焚烧干净。”

西列斯这才恍然大悟。

他想到更早之前,通过【阿卡玛拉的眼镜架】,望见那条矿坑中,胡德多卡的星之尘中蕴藏着的可怖哀嚎。

他立刻便明白了,为什么今年上半年,传闻中来自于北面的海孤岛上的星之尘,其制成的魔药,会让服用者发疯了。恐怕那就是未经处理的……旧神的尸体。

人们没经过往日教会那边,便自行使用了这些看似正常的星之尘,最终便招致了灾难。

从旧神的尸体到星之尘,想要确保安全的话,就必须得经过【无名之火】的烘烤和处理。老实讲,这更加令人感到诡异与疯狂了。

但这正是这个世界的底色。西列斯在心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他转而问:“所以,我得去往日教会那边寻找帮手?”

“不,你也可以询问夏先生。方便一点来说。”安缇纳姆轻柔地说。

西列斯不由得怔了一下。实际上,这个问题也正是他想要问的。

他说:“究竟谁是夏先生?”

安缇纳姆凝视着西列斯。

西列斯便停顿了一下,说:“我?”

这个猜测的确曾经出现在他的心中,但是他其实不太确定。

的确,或许未来的他能够回到过去。考虑到安缇纳姆如今将那颗玻璃珠子——将时光的力量也交给了他,这个猜测就更加像模像样了。

但是,他有点不太能想象这种事情。他真的能够……回到过去?

“不,并不是你。至少不完全是你。”安缇纳姆摇了摇头,祂终于乐意为西列斯解惑了,“当骰子决定将你带到费希尔世界的时候,我便开始为你的到来做准备。

“我为你提前准备了两个身份。因为,你知道的,时光与命运,这是我留下的两种力量;两种力量便分别对应了两个身份。”

西列斯恍然,他说:“夏先生与诺埃尔教授。”他顿了顿,又说,“这就是您刚刚说的,用以补全神位的身份?”

“是的,你已经猜到了。”安缇纳姆柔和地说,“西列斯·诺埃尔这个身份掌握着命运的力量,所以得低调一点,看起来普通而平常。

“但是夏先生,这个身份可以坦荡一点、可以直接与神明相关。我听闻了你的一些相关信息,知晓了你来自的那个国度,因此将时光对应的身份命名为‘夏’。我认为这会让你觉得熟悉一点。

“如果你没能发现你的穿越背后的秘密,那么你也可以当个普普通通的文学史教授,只是作为隐藏命运力量的工具;又或者只是成为命运力量的傀儡。

“但是,你做得太出色了,秘密与真相汇聚在你的身边,于是,我认为,夏先生这份力量也必定需要交给你。

“他是停留在过去的一抹影子、一个木偶,一个在时光长河中若隐若现的沉默之神。他并不真实存在,或者说,他也就是时光本身。

“所以,夏先生就是这世界的守密人,因为他就是时光,他通晓一切,保守着这世界上所有的秘密。

“只有当你,或者曾经的我,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他才会从时光长河之中浮现出来,然后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西列斯逐渐感到一丝惊奇。他意识到自己之后应该仔细思索了一下夏先生的相关情况,特别是夏先生的那些事迹。

不过这个时候,他只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微妙的词语:“人偶?”

安缇纳姆一下子沉默了片刻,祂缓慢地点了点头。

西列斯眯起了眼睛,他说:“阿卡玛拉的人偶?”他顿了一下,“将那六套人偶卖给我的摊主,他就是夏先生吗?”

安缇纳姆看起来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祂偏过了头,不过最后还是缓缓地说:“是的。”

“……但是?”西列斯认为这话后面多半得接个但是。

“……的确存在着一个‘但是’。但是,我没法将第一个‘但是’的内容告诉你。因为那违背了时间的规则。”安缇纳姆说。

西列斯不由得有些意外。

安缇纳姆又说:“我唯一能说的事情就是,夏先生的行动,有一部分是我操控着人偶,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之中进行的,比如黎明启示会。毕竟,那个时候我也需要一个方便行动的人类化身。”

西列斯缓慢地点了点头,他从安缇纳姆的这段话中听出了一个微妙的细节。

……人偶?

“您是说,就是那六个人偶?”西列斯诧异地说。

安缇纳姆点了点头,祂的目光饱含深意,就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不过,祂的确很快回答了这个问题:“是的,就是你手中的那六个人偶。我借用了阿卡玛拉的力量。”

西列斯惊讶地得知了这一点,他说:“您是在这儿操控人偶的?”

“是的。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就是‘现在’。”安缇纳姆说,“但是对于你来说,情况会发生微妙的改变。

“因为你已经得到了时光的力量,也得到了人偶,你可以更加随心所欲一点。”

随心所欲?

西列斯怔住了,他几乎下意识望向了那笼罩着这个乐园的玻璃罩——以及那玻璃罩上,闪烁变化着的画面。

费希尔世界的故事。

一个不可思议的、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的可能性,出现在他的心中。

穿越回过去?

不、不是的。他在心中低声对自己说。那还不够有戏剧性。

“我记得人类常常使用这样一个词语:历史的舞台。”安缇纳姆轻柔地说,“现在,人偶会成为你的演员;而费希尔世界漫长的历史时光,就是属于你的舞台。

“这舞台的大幕,将要拉开了。”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