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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几个问题

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诸君肥肥 9524 2024-06-05 14:09:33

一夜过去, 比起昨天晚餐时候偶遇的模样,现在的安布罗斯显得憔悴了许多。

他几乎怒发冲冠:“你在说什么,水手?你不愿意出海?这风暴明明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出海?”

“用我的生命来为你赚钱吗, 贪婪的商人!”水手同样大声斥责说。

他们对话的时候使用的都是米德尔顿的语言, 因此西列斯是在约翰尼的翻译讲解之下, 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若有所思地瞧了瞧那边的情况。

周围围着不少人,都在围观这场争吵。不过从他们站立的位置以及目光来看, 他们显然都站在那名水手那一边。

风暴过去,安布罗斯想要船队尽早启航,但是水手们却不乐意。西列斯没瞧见船长,那么这水手的说法可能就是船队的整体意见。

而安布罗斯对此似乎完全无法理解。

毕竟, 风暴已经完全过去,天气彻底放晴,这是一个适合出海航行的时机。但是船员们却不愿意离开金斯莱。

约翰尼在为西列斯翻译的同时, 也露出了些许的困惑。他显然如同安布罗斯一样, 不理解船员们为什么会如此固执, 甚至认为此时出海就将要失去自己的生命。

他瞧出西列斯也同样十分困惑, 便主动询问了附近看热闹的金斯莱人。他会说米德尔顿的语言,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是年轻时候离开米德尔顿的人。

于是那人犹豫了一下, 就用简短的一句话解释了这一切。约翰尼听得发愣, 但随后也将那话的意思转达给西列斯。

“他说, ”约翰尼翻译着,“风暴的第二天,人们如果出海的话, 就必定会被海洋吞噬。”

翻译完, 约翰尼自己也嘀咕了两句什么, 像是在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

西列斯反而眯了眯眼睛, 若有所悟。

如果深海中的献祭发生的时候都必然伴随着风暴,那么“阴影”就必定在风暴前后徘徊于大海之上。在那个时候出海航行,指不定就会碰上“阴影”倒映在海面的影子。

这种事情当然显得十分危险。港口城市的水手们对大海的变化总是最为敏锐的,他们很快就总结出这样的规律,然后纷纷决定在风暴过去的第二天绝对不出海。

此外,港口会在风暴来袭的时候灭灯,恐怕也是基于这种原因。说不定曾经就有某个港口在风暴来袭的时候未曾灭灯,然后吸引了“阴影”,进而毁于一旦。

……他突然想到,向导艾萨克和翻译约翰尼曾经跟他说过,他们两个是因为家乡的饥荒才会前往康斯特。但米德尔顿靠海,如果出海捕鱼,那么也不至于出现什么饥荒。

而现在,西列斯则意识到,如果海洋上频繁出现风暴,“阴影”徘徊,而米德尔顿人又没有种植农作物的习惯,那么还真有可能发生严重的饥荒。

这种猜测让西列斯心中生寒。因为他意识到,这世界的神明给普通人带来了无可避免的灾害。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昨天晚上自己没有基于谨慎而选择不开灯的话,那么等待他的结局,说不定也是不怎么美好的。

那深海上徘徊着的阴影,也同样笼罩在与海洋息息相关的人们头上。

西列斯曾经听闻安布罗斯提及最近金斯莱的捕鱼数量突然减少,恐怕就是因为这段时间频繁发生的海洋风暴,让金斯莱的渔民们不敢出海。

不过,商人安布罗斯似乎无法理解这一点。他与那名水手沟通无果之后,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港口。他看起来正在气头上,想要做点别的时候来弥补他每天的金钱损失。

西列斯怀疑他说不定会用高价聘请那些乐意在今天冒险出海的渔民。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准。

只是一个晃眼的时间,西列斯就没再瞧见安布罗斯的身影。周围人也慢慢散去,其中一些金斯莱人露出了一种不出意料的、粗鄙的轻蔑之情,那表情是对着安布罗斯去的。

那仿佛是在嘲笑一个不懂得大海危险的外来者。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乐意将一切解释得非常清楚,因为那是所有金斯莱人,甚至所有米德尔顿人共同保守的一个秘密。

对此,西列斯不禁感叹些许的惊叹。米德尔顿人每一个都是保守秘密的好手。

很快,人群散去,西列斯也跟着约翰尼一同去购买船票。这一次发生的小小冲突没引起任何人的重视,甚至有人直接遗憾地嘀咕着什么。

西列斯怀疑他们是想看到更加严重、甚至见血的冲突。

他们很快就买好了船票。

果不其然,即便在客运那边的售票窗口,最早出发的船只都是明天早上。今天压根没有任何船只出港,最大胆的也只敢在港口附近转悠一下,就像是活动一下人的手脚一样。

他们购买了明天下午两点出发前往贝休恩的船票,抵达的时间则是后天下午四点。他们需要在船上过一夜。

贝拉教授那边给到的可用资金非常充裕,同时他们这一行人估计都没坐过这样的大船,指不定会晕船,于是西列斯便选择了能让他们比较舒服的豪华船舱。

那是一人一间的舱位,总共也只有三十来个,他们一行人就占了二十六个。

售票员女士惊讶地说了一句什么。

约翰尼顺口解释说:“她是在说,如果我们晚一点来买船票,那说不定就买不到这艘船的船票了,因为那是十分热门、前往贝休恩的客运船只。”

在离开港口的时候,约翰尼向西列斯解释了那艘船名字的含义:“‘远海’。可以这么解释。人们总是相信,神明会在遥远的海洋深处,庇佑着我们。”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不禁想,可是,那遥远的海洋深处……

却只是有一群疯狂的旧神追随者,以及一位很有可能满怀恶意的神明。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终究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回到旅馆的时候,时间也才九点多。他们与向导艾萨克汇合,确认了一下明天的出行方案。其余人还在睡,于是交换了信息之后,他们也就各自回到房间里。

西列斯再一次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的海洋。

即便风暴已经停歇,即便此刻晴朗天空下的海洋显得比昨天美丽得多,但是他曾经望见的那一幕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他想,既然今天是水手们都公认的“危险时间”,那么他恐怕也不应该现在与骰子沟通。明天上午会是一个更好的时机,恐怕大家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出门,毕竟这是更为陌生的土地。

此外,是否要今天晚上进入深海梦境……

西列斯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谨慎一些,别在这个时候冒险。

幸好在与琴多分别的时候,考虑到种种原因,他没提前说自己会在抵达金斯莱的当天就通过深海梦境和琴多联系,不然的话,现在琴多恐怕要担心到直接冲过来了。

明天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更好时机。

决定了这些之后,西列斯也松了一口气。他思索着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最后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他难得无所事事的一天。

这反而令他有点不习惯了。

他只能看看书,顺便写写小说聊以打发时间。

出发的时候,他已经将《加兰小姐的梦中冒险》春假期间的连载内容寄到了报社那边,不过,等到春假结束,他仍旧需要赶稿。现在稍微写一点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时他也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既然诺娜成为了加兰,那么这篇小说的进度会不会影响现实中加兰的精神状态?

为此,他在前面那部分连载的内容中,特地仔细斟酌了一下内容,免得影响加兰的自我认知;并且也格外叮嘱了一下往日教会那边,别让加兰瞧见那些故事。

不过不久之前,他与加兰在梦境中见了一面,他意识到加兰已经摆脱了小说对于她的束缚。

在一开始,加兰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小说中的主角,但是后来,她又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与虚幻故事里的加兰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西列斯不由得意识到,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虚实之间的转换?

或许他明天可以问问农场里的人偶。

这件事情对于西列斯的帮助是,他不必在创作小说的时候有任何的顾虑了,不过他也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不要将身边人的一些特征代入到小说里。

他创造加兰这个角色的时候,的确参考了诺娜的一些表现,因为他只认识这一个小女孩。但是,或许就是这样的参考,让诺娜最终能够将自己当成加兰。

或许结果是好的,但也同样出人意料。西列斯认为自己以后还是更加谨慎一点比较好。

这一天的时光,就在这样的阅读、写作、吃饭,以及观察窗外的金斯莱城市与居民中度过了。不得不说,异国的风景也的确给了西列斯一些灵感。

或许下一本小说,他就可以描写一位踏上旅途的成年男人?成年人的性格也更好描绘一些,同时这也能防止再出现加兰这样的意外。

这种灵感只是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逝。毕竟,如今距离加兰小姐的故事完结也还遥遥无期呢。

……不过,他的第一本小说推动了安格斯·凯斯踏上复仇之旅,第二本小说使得诺娜成为加兰;第三本小说,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时间临近傍晚,西列斯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打算起身去吃晚餐。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无意中瞥见窗外的一件怪事。

他仔细去观察,这才意识到,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是金斯莱港口那边的情况。

……有一艘船,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港。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心想,明明不久前他才听人信誓旦旦地说,风暴后的第二天人们不应该出海,那可能让船只被大海吞噬。但是,现在却有人铤而走险了吗?

不久之后,他在旅馆的餐厅里,听到向导艾萨克提及更多有关这艘胆大包天的船只的消息。

那艘船的船长,被称为“声名狼藉的加勒特·吉尔古德”。他没有父亲,由他的母亲独自抚养长大。他小时候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长大之后就更加令人心生厌烦。

他是那种在盛大宴会上,人人都欢呼雀跃的时候,突然故意把桌子上的美食掀翻,然后以此为乐的人。连他的母亲都吃不消他这样的性格,之前就已经断绝了与他的来往。

在米德尔顿的环境下,加勒特这样的性格就更加不讨喜,完全不受到其他人的待见。不过他自己似乎也不在意此事,反而慢慢以这种永远活跃、津津有味的姿态,投身于远洋航行。

他用一些钱买下了一艘小船,几乎常年待在海上,除了风暴的时刻。他会捕鱼,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挖掘深海中的古董,然后将其贩卖。

有时候,他还真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藏品,并且以不错的价格卖出。慢慢地,就有一些人不在意他的名声,选择加入他的船队;他也换上了更大的船。

据说,他的目标是赚更多更多的钱,然后换上足够优秀的船只,前往海洋的深处一探究竟。

这种探索精神或许能颇受赞誉,但加勒特无所顾忌、疯疯癫癫的行事风格,又让人颇为憎恶。他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不仅仅是不守社交上的规矩,同时也不守米德尔顿的规矩。

但无论如何,在风暴第二天的时候出海,这也太乱来了。

艾萨克用一种十分微妙,大概介于“看好戏”和“的确十分忧虑”之间的某种情绪,说:“似乎是一名商人出了大价钱,雇佣他出海捕鱼。

“其他人都不愿意接受这次雇佣。于是那名商人最终只能找到加勒特,因为只有这位离经叛道的船长可能接受这笔生意。

“但是,即便是加勒特,他也要求说必须在傍晚时分出海,因为那个时候可能‘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一些人好心地劝阻加勒特,但是加勒特似乎铁了心要赚这笔钱。

“总之,他们就这样决定出海了。商人也在船上,恐怕是想看看捕鱼的实际收货。不知道他们这一次的出海会怎么收场,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不过……”

说着,艾萨克耸了耸肩。他看起来也不太相信,他们这一次的冒险真的就能相安无事。他恐怕已经从金斯莱人那边打听到更多的相关消息。

不过,对这个传言不怎么相信的康斯特人们,反而持着保留意见。他们不觉得在风暴之后出海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一个白天都已经过去了,即便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持续这么久。

当然,风暴是否仍旧在大洋上持续,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只不过,迷雾仍旧覆盖着海洋的绝大部分,人类船只能够活动的范围,也就那么一点儿。

船员们当然十分清楚这片区域的情况,如果真的碰上什么问题,他们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返航——这是在场一些人的想法。

无论如何,似乎许多人都期待着加勒特的这一次航行结果,不管是正面意义的期待,还是负面意义的。

西列斯没怎么参与到他们的讨厌之中。他只是感到了一种更加深切的忧虑。

传闻中,加勒特·吉尔古德是个肆无忌惮的人,拥有十分癫狂躁动的性情;而这种性情的人,与那名商人安布罗斯处在一起,他们两个人能做出多么大胆的事情,也十分令人怀疑。

安布罗斯曾经就流露出,如果他遇上什么海上的特殊现象,那么他一定会过去瞧瞧这样的想法。而加勒特……似乎也是这种性格的人。

西列斯相当好奇,他们两个会在海上遇到什么,又会做出点什么。当然,他希望他们最终还是平安无事,毕竟生命终究是宝贵的。

这个趣闻令他们的晚餐时分显得相当热闹。人人都在讨论这事儿,话题也不知不觉偏转到与海洋相关的话题上。

曾经参与那场围炉夜话活动的几人,也将当时听来的故事说了出来,并且有点儿煞有介事地分析着其中的可能性,听闻这些故事的洛伦佐更是兴致勃勃地编起故事来,还往里添加了许多奇异的元素。

看起来在经过了昨夜的风暴、上午的补眠之后,大家的精神终于彻底恢复,也对这崭新的土地与充满秘密的大海感兴趣起来。

餐厅里其余的金斯莱人也被他们这边热闹的场面吸引,不过因为语言不通,所以这些好奇的人也只能和艾萨克、约翰尼两个人沟通沟通。

有的时候约翰尼会给彼此翻译一些有趣的事情,有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他们在餐厅笑闹到将近九点,这才感到疲倦,然后与彼此分别。

西列斯同样因为这种轻快愉悦的氛围而感到轻松起来,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再一次站在窗外望了望大海——他仍旧没有开灯。

恐怕他短时间内无法摆脱这个心理阴影了,就如同他在格雷森事件之后,很长时间里都对肉食有心理阴影一样。

他仿佛隐隐能望见那深海中亮起的船灯,但又感到那仿佛是一种错觉。片刻之后,他打开怀表,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快十点,便决定早点睡觉。

第二天清晨,他准时在早上六点钟醒来,独自去餐厅吃了顿早餐,然后回到了房间。不出意外,其他同伴都还没有起床,恐怕也不打算在上午的时候出门。

西列斯知道他们昨天恐怕玩到挺晚,一些活跃的人们多半又组起了牌局,然后陷入打牌的快乐无法自拔。

这也就让西列斯有了一个安静的时机与骰子沟通。

他从行李箱里取出短笛——这乐器的大小比较方便携带,起码在行李里面不占地方。随后,他进行了一次判定,很快,骰子那标志性的絮叨语气就出现在他的耳边,不过这一次,骰子似乎也有点惊讶。

短笛先是吹奏了一曲七零八落的曲调,然后说:“守密人!又见面了。哦,一片陌生的土地,与前来探寻秘密的守密人,令人想想就感到奇妙。不管怎么说……等等!

“等一等,等一等,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气息……是那该死的家伙!该死!该死!祂才走没多久,真糟糕。守密人,我可没想到你距离祂这么近!

“这可真够危险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祂现在没什么耐心……不,应该说,祂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只不过最近越来越没有耐心了。时间过去了太久……”

短笛说着,尽管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但是也隐约给西列斯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西列斯眯了眯眼睛。

所以,骰子可以感应到“阴影”的存在。而骰子的话似乎也暗示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阴影”正失去耐心。

……祂因为什么都失去耐心?如果一开始存在“耐心”,那么祂必定想要做什么事情,因此才会保持耐心。而现在,因为时间拖得越来越久,所以祂就没了耐心。

如果祂彻底失去耐心,那么情况会变成什么样?祂会发疯吗?又或者其他的可能?

西列斯因为骰子的这一段话而产生了许多的联想。

不过短笛反而咳了一声,又说:“守密人,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西列斯一怔。

短笛欲盖弥彰地说:“总之,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也别在这件事情上询问我什么。那不太适合你现在知道。”

“……我明白了。”西列斯理智地回答。

其实骰子已经似有若无地给出了一些暗示,但是它无法明示西列斯。而这件事情本身其实就带有某种特定的含义。

他便转而说:“不过,我等会儿将会坐船前往米德尔顿的贝休恩。我前往海上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有什么问题,别担心,守密人。”短笛说,音色一如既往地优美,但是也带着骰子向来的那种打谜语一样的语气,“海洋没那么危险,也没那么软弱。”

危险、软弱。这是两个十分不搭调的词语,但是却同时用来形容海洋。

西列斯感到这种措辞上的微妙。他想,危险或许是指海洋的现状,但是,软弱?为什么要用软弱来形容海洋?那更像是形容一个人……

海洋……阿莫伊斯?

如果这话的意思是阿莫伊斯并不软弱,那么其背后象征的含义是……

西列斯微微一怔。

短笛催促他回过神:“时间紧迫,守密人!快说说,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

西列斯回神,便直白地问:“‘阴影’是一位无人知晓的神明吗?”

他这个问题其实隐藏着双重含义,第一是阴影是否是神明,第二是神明阴影是否无人知晓。第一点确认“阴影”的本质,第二点确认安缇纳姆不是“阴影”。

而短笛也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阴影’是一位无人知晓的神明。”它又补充了一句,“起码绝大多数人类不知道祂的存在。”

换言之,神明和一小部分人类,知道祂的存在。

骰子的回答让西列斯骤然松了一口气。而骰子也保持着沉默,它显然十分清楚,西列斯究竟是在问什么。

隔了一会儿,短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甚至不怎么符合他如今身躯的温柔语气说:“别那么烦心,守密人。你可以相信我,还有安缇纳姆的立场。那家伙是我们的仇人。”

西列斯几乎不假思索地想问,这“仇”是什么?但是他随后就意识到,他现在不可能从骰子这儿得到答案。

而另外一个问题是,为什么“阴影”会是安缇纳姆的仇人?安缇纳姆不是在雾中纪才诞生吗?

又或者,是因为安缇纳姆本身就象征着费希尔世界的过去与历史,因此才会对造成如此巨大灾难的“阴影”深恶痛绝?

这似乎可能性颇大,但是西列斯仍旧无法确切地得到一个结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恐怕也不能一昧相信骰子的话,最好能从其他资料档案中寻找相关的客观论据。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问出了一个问题:“所以,你们需要我做的,就是对抗‘阴影’?”

短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能完全这么说……守密人。不过这件事情不太适合由我来告诉你。总之,你可以当成,至少对抗‘阴影’的确是其中一部分。”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

“……我能明白您的想法,守密人。”短笛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一些,“您莫名其妙来到了费希尔世界,莫名其妙听闻自己需要拯救这个世界,因此,您必定会感到不快。”

西列斯也没有否认这一点。

短笛迟疑了一下,像是不确定是否应该将这事儿告诉西列斯,不过它最后还是说:“费希尔世界与您的故乡地球的关联,比您想象中的可能性更加深刻和紧密一些。

“您或许也不仅仅是在拯救费希尔世界,也同样是……至少在某一个层面上,您也是在拯救您的故乡。当然,我不能说这两者之间有多接近。”

西列斯猝然抬眸望向短笛,他认真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他顿了顿,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的意思是,‘阴影’也会影响到地球?”

“这不能确定。”短笛说,“我的意思是,概率的事情谁也不能确定。”

西列斯深深地皱起眉。

“我们的话题走偏了。”短笛说,“总之,我想说您是被选中的人——哦,这话听起来真像是小说里的句子——这个世界需要您的拯救。

“但是,选择的权力也同样在您的手上,守密人。您可以选择坐视不管,尽管我觉得那不是您会做出的选择。我明白您的困惑与不快,但是……您的确正一步一步走向真相。”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随后说:“你一直称呼我为守密人,骰子。我在地球上得知的跑团剧本,对于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

短笛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大概是抱怨它明明正经地称呼西列斯为守密人,而西列斯却只是将它当成个普通骰子。

西列斯:“……”

他的心中缓缓升起那种,在无数次判定结束之后,都会在心中浮现的想法与情绪——算了。不要和骰子一般计较。

短笛很快咳了一声,然后说:“那是一次预演。”它的语气相当认真,“关于未来可能的命运。而当你携带着那些故事来到这个世界,你就将天生是这世界的守密人。”

西列斯怔了片刻。

那是未来的故事。而他改变了那些人的命运。那未来的故事不再发生,改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但是,只有西列斯知道这事儿,也只有他知道是他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或许得加上骰子。

但是骰子也只是命运的力量的化身,它受到西列斯的掌控,因此,本质上这件事情只是象征着西列斯的权柄——他作为世界的守密人的身份。

从一开始,他就携带着秘密来到这个世界;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守密人。

“……所以,您始终是神明,在本质上。只不过,事情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您还没有……”短笛犹豫了一下,然后将那个字眼儿含糊其辞地说了出来,西列斯压根没听清。

西列斯也没有仔细去听,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桌上的那支短笛。

“总之!”短笛咳了一声,语气重新振奋起来,“您已经在慢慢掌握这力量,也在慢慢意识到这力量的存在,而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发展方向!您自己恐怕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西列斯点了点头。

不过,他同时也在想,既然这力量如此强大、如此可怕,那么,骰子和安缇纳姆恐怕所图甚大。他们到底希望西列斯做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着西列斯。他斟酌了一下,便说:“但是,我仍旧没有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我有什么特殊之处?”

短笛猛地跳动了一下,嗑到了桌面。它咋咋呼呼地发出了一声似真似假的痛呼,然后它说:“可是,守密人,您本来就独一无二。”

西列斯怔了一下。

“……唉,说真的,还轮得到我来赞美您吗?这可就让骰子我十分不好意思了。总之,如果这世界上理应有一个人掌握着神明的力量,那么,恐怕许多人都宁愿您来成为神明。

“而这可不是您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者非得是您……是因为您足够优秀、足够出彩、足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与欣赏,是因为您拥有与神明力量相匹配的意志,是因为您值得这一切。

“或许您可能会以为,我们希望您拯救这个世界,所以就将这样的力量硬塞给您。事情可从来不是这样的。您要知道,我们,尤其是我,我可是十分挑剔的。

“您以为人人都可以掌握这样的力量吗?您以为人人都可以在掌握这样的力量的前提之下,继续保持克制与清醒,不会滥用这样的力量吗?

“并非人人,只有您。”

说完这一长段话,短笛又惊呼一声,说:“时间来不及了!哎呀,时间可真不够用。总之,下一次见,守密人。希望您能坦诚地承认自己的优秀,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话音落下,短笛便安安分分地躺在那儿,再也没有骰子那种活泼劲儿了。

在彻底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西列斯静默地凝视着那支短笛。他得承认,骰子的话让他心中升起了些许的波澜,那带着点不好意思,也带着点哭笑不得。

好吧,他很优秀——他可真难说出这种话来,幸亏只是在心中想想——但是,这和“为什么是他来拯救这个世界”,有任何关系吗?

西列斯确信世界上必定存在比自己更加优秀、理智、强大的人类。但是终究,最后是他穿越到了费希尔世界。所以,为什么是他?这种“挑选”的机制又是什么?

骰子显然在避重就轻地解答西列斯的问题,指望着用一大堆赞美的话能让西列斯头晕目眩,但那是不可能的。

恐怕骰子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那段话之后就立马离开了,省得自己继续被西列斯逼问。这表现就更加令西列斯哭笑不得了。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可能存在某些……不怎么讨喜的因素。或许骰子有意隐瞒一些东西,对此,西列斯也感到些许的怀疑。

有一些猜测划过他的大脑,但是他也得承认,这些猜测都带着小说一样的臆测。

因此他干脆将这些无用的想法一扫而空,转而思索起这一次与骰子的谈话,他从骰子那里得知的信息。

首先,“阴影”和安缇纳姆不是同一位神明,并且两者还有仇。这一点的确让西列斯松了口气,毕竟他始终感到安缇纳姆是站在阴影的对立面的。

其次,费希尔世界与地球存在某种关联。这个想法曾经也出现在西列斯的大脑之中,毕竟在某些方面,他感到费希尔世界的某些方面和地球的人类文明太过于相似了。

不过骰子也曾经说过,他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回到地球,甚至是和琴多一起。那么,这种世界意义上的“关联”究竟代表着什么?

西列斯得承认,首先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就是曾经格伦菲尔老师脱口而出的“平行宇宙”。但是,存在奇异力量的费希尔世界,与物理学意义上的平行宇宙,似乎也不是一回事。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最后,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跑团。

骰子终于透露了为什么跑团剧本会出现在地球的原因。换言之,那实际上就是对于西列斯……不,应该说,对于贺嘉音穿越到费希尔世界的提前“安排”。

这种“安排”的意味十分浓郁,但是在这一次骰子直言之前,他也没有深入思索过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命运”格外挑选了费希尔世界上的这八个人,让他知晓他们未来可能的命运。而当他来到费希尔世界之后,他有意无意地更改在这些人既定的命运。

他从一开始就是守密人,从一开始就掌握并且符合了命运的力量,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世界的某些信息。

这是……

先知。

西列斯不由得怔了片刻。

当“先知”这个词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时候,他甚至感到了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掌握跑团剧本这件事情本身,就意味着“先知”。

“先知”这个词来自于阿方索·卡莱尔和伊曼纽尔发现的那个部落遗迹,而那地方实际上是胡德多卡的贝兰神庙的“阴影”。并非那位不为人知的神明。

贝兰神庙的阴影是如同深海梦境的泡泡一样的存在。

贝兰神庙保存了过去时光中的某个影子,而阿方索等人无意中踏入其中。他们在那儿发现了一卷羊皮纸,其上记录了来自“天神”的启示,声称将会有一位先知来拯救沉沦于黑暗之中的世界。

当时西列斯感到那仿佛只是古老部落中常见的救世主情结。

但如果他真的是这个所谓的先知的话……

预言?

那这“天神”又是谁呢?

西列斯怔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些许的无奈。

他现在仿佛就面对着一张布满迷雾的地图,他东一块西一块地驱散着笼罩大地的迷雾,但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整张地图的面貌。

……这比喻可真不错,完美符合费希尔世界的现状。西列斯对自己说了个冷笑话。

他最近好像越来越习惯用这种冷笑话来缓和复杂的情绪了。

他静静地坐了片刻,听见屋外传来人们的动静。窗外的更远处,轮船的汽笛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当他与骰子交流着这个世界的秘密的时候,这世界的人们仍旧维持着普通而平常的生活。

那种感触让西列斯沉浸了许久。他感到重回人间。

终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再想那些麻烦事。他打开窗透透气,然后打算利用上午剩下的时间看会书。他尽可能让自己在阅读的时候不去思考这个世界的相关问题。

他们一行人中午的午餐仍旧是在这间旅馆的餐厅里吃的,随后他们就将出发前往金斯莱港口,在那儿搭乘船只前往贝休恩。

西列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明天就将抵达米德尔顿的首都了。

临走之前,向导艾萨克提醒他们检查一下行李,别落下什么东西。洛伦佐很快想起来,自己真的落下了一件换洗的衣服,于是赶忙上楼去拿。

趁这功夫,西列斯注意到旅馆内其他的客人——指那些米德尔顿人——居然正在玩诺埃尔纸牌!

艾萨克注意到西列斯的目光,然后爽朗地解释说:“昨天晚上我们在打牌,他们注意到我们的玩法很新鲜,就参与到了我们的牌局中。格兰瑟姆教授听说这事儿,还特地送了他们一副纸牌。

“我听说这玩法还是您发明的,可真够有意思的。昨天我们一口气玩到了大半夜,还有许多人恋恋不舍呢。瞧他们这大中午的就开始玩牌了。”

西列斯:“……”

好的,诺埃尔纸牌即将风靡米德尔顿,他猜测。

他一时间十分头疼,不明白这明明是夏先生发明的纸牌,怎么到最后,人人都只记得诺埃尔纸牌这个玩法?

……这就好像许多人都知道扑克牌可以斗地主,但没多少人知道扑克牌最早发明出来其实是为了占卜一样。费希尔世界的人们与地球人可以说是相当相似。

这想法令西列斯啼笑皆非。

很快,洛伦佐回来了。他们各自提上自己的行李,然后前往金斯莱港口。他们即将登上“远海”号帆船,前往更北面一些的贝休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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