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实在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种恶劣的想法。
他见李寒山不知所措,亦或是心跳如鼓,如此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极为有趣,这感觉,实在不输给他看见了什么绝妙的剑谱,亦或是收集到了什么惊世好剑。
等他再去回忆温青庭的笔录,想起当年温青庭如何逗趣谢无,这等如同闺房情趣一般的举动,他也很想跟着试一试。
江肃在屋中等了片刻,李寒山还真打了水回来,只是夜色已深,他也不见绝情谷中有魔教一般服饰于外的下人,便只能在井中打了水,回来时还有些忐忑,紧张立于一旁,道:“这水太冰——”
江肃答:“你我习武之人,还在意这些?”
李寒山:“……”
李寒山拧干了巾帕,小心翼翼擦拭江肃的侧脸。
其实江肃的脸上早已什么都没有了,可李寒山的指尖一触及江肃的面颊,便控制不住自己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李寒山还记得刚才江肃的模样,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情动,向来平静冷淡的眼眸中好似也有了不一般神采,脸侧与衣襟染了污迹,江肃还要抬袖擦一擦脸,而后抬眼同他笑。
不行。
李寒山觉得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他紧张不已,想专注将注意力放在江肃身上,却又忽而发觉,江肃的模样,生得实在好看。
以往他习惯了江肃的面容,也不曾多想,反正在他眼中,美人与常人好似并无多少不同,可今日他望着江肃的眉眼,便觉一颗心突突直跳,连江肃抬眼看一看他,都令他阵阵心神不宁。
而此时,江肃却在头痛另一件事。
他以为自己已确定了对李寒山的感情,他对李寒山确实是不同的,虽说他心中并无多少欲念,可当看到李寒山因他而情动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心中悸动,可就算如此,方才他二人如此亲热过后,他竟然没有看到任何的红缘提示。
不是说主角恋爱他就能获得100点红缘值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动静?
是系统觉得他不喜欢李寒山,还是说……还是说,他其实不是这本书的主角?
江肃满心疑惑,他实在弄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又止不住担忧。
毕竟到了如今,他不想从这个世界离开的理由,又增多了那么一项。
他不想离开李寒山。
……
二人收拾妥当,外头也恰好月影西斜,谷中不见任何月光。
进谷之前,江肃注意过四处的方向,也同张问雪问过内谷大致所在的地方,他便拉着李寒山着急朝内谷而去——方才他们已拖延了太多时间,而今动作若是再慢一些,只怕天亮之时,他们还不能将人从绝情谷内谷之中带出来。
江肃认真辨别着进谷之路,而李寒山却不明白,江肃怎么能那么快从方才的亲热之中回过神来。
对,他到现在还觉得有些发懵。
他想不明白江肃怎么突然便会有如此改变,这进展快得惊人,而他十分好奇,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委婉开口,问:“你……你今晚为何要喝酒?”
江肃走在他前头,竟直接如实回答他,道:“壮胆啊。”
李寒山一怔:“壮胆?”
江肃拖长音调,道:“你想想我今夜做的事情——”
李寒山飞快应答:“我知道了。”
他又开始有些面红耳热。
江肃回首看了看他,大约是明白了李寒山想要问些什么,便道:“我师兄和我聊了聊。”
李寒山:“……哦。”
江肃已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房屋,道:“前方应当有守卫,若想悄悄过去,只怕得从屋檐上走。”
李寒山不住点头。
二人翻身上了屋檐,这谷中潮湿,屋檐上有一层青苔,实在滑得很,李寒山抑不住小声嘱托,道:“屋檐太滑了,你喝了酒,小心一些。”
江肃回首看他,低声道:“就两杯。”
李寒山:“那也是喝了酒。”
江肃:“刚才醒差不多了。”
李寒山:“……你就是非得提起刚才。”
江肃无辜看向李寒山,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李寒山:“……”
李寒山觉得自己早就该明白一件事了。
论口才,他绝对说不过江肃,而今江肃不知为何老想逗他,那他反驳也是没有用的,他便闭了嘴,不再和江肃多话,好好走好脚下的路,带二人翻下屋檐,眼前便是绝情谷内谷,他才开了口,道:“挡住你的脸。”
江肃笑吟吟看他,道:“我未曾带蒙面之物。”
李寒山一怔,道:“随身的巾帕——”
他闭嘴了。
江肃随身的巾帕拿去做什么了,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他不再说话,在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条手巾,塞给江肃,干巴巴道:“蒙上。”
江肃将那手巾接过,系好蒙住了自己的脸,一面道:“放心,应当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下落,就算发现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我是谁。”
李寒山不信。
那些喜欢江肃的人,他可见过不少。
他觉得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都足以让那些人发现江肃的身份,而在这绝情谷中,一旦江肃身份暴露,那后续必然要引来无数麻烦,而哪怕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他都不希望江肃被其他人认出来。
他们翻过这屋檐,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见着了聂浩渺同他们所说的绝情谷内谷。
眼前山壁高耸,如同斧劈,壁上有数处洞穴,每个洞口都有守卫值守,而江肃根本不知道孟渡在哪处洞穴之中,他们总不能一个一个洞穴闯进去找寻孟渡的下落,这样动静太大,还会和绝情谷主聂浩渺闹翻脸,聂浩渺手中可还有一把钥匙,江肃还不想和他闹得太僵。
二人在此处驻足片刻,只能先行返回,江肃还想,反正师兄同聂浩渺的关系不错,他应该可以让师兄从聂浩渺口中问出些同孟渡有关的消息来。
待二人回到休息之处时,天色已隐隐泛白,近来天色亮得越来越早,而江肃备受温青庭打击,已有段时日不曾好好练剑了,今日他心中算是豁然开朗,正要问李寒山要不要同他一道去练剑,不想李寒山已皱紧了眉,道:“你喝了酒,早点休息。”
江肃:“……”
不过两杯小酒,他早就醒得差不多了,可今日毕竟特殊,李寒山在今日说的话,他多少要顺服一些。
江肃只好点头答应,正要转头返回屋内,不想正见张问雪向他二人走来,这张问雪显然刚醒不久,不过是披衣起身到外头来打水洗漱,见着二人结伴回来,江肃还穿了一身黑衣,他大约便明白这两人去做了什么,低声询问二人道:“如何了?”
江肃摇了摇头。
若不能白天进入内谷,亦或是不能得知孟渡究竟被关押在何处,他根本没办法从绝情谷中救出孟渡。
他想请张问雪帮忙,张问雪自然会点头答应,他也劝江肃和李寒山先回去早些休息,可二人各自朝屋中走了几步,江肃却忽而又想起一事,转头看向李寒山,脱口道:“我的衣服。”
李寒山跟着想也不想回答:“待我清洗干净——”
二人话音同时一顿,随后一同将目光转向了张问雪。
张问雪:“……”
张问雪觉得自己好像莫名知道了什么秘密。
张问雪停顿片刻,问:“什么衣服?”
江肃笑了笑,道:“师兄,我未带深色衣物,又担心夜中潜行叫人发现,便同他借了一件。”
张问雪又问:“清洗干净?”
江肃:“昨夜喝了两杯酒,将酒渍弄到衣服上去了。”
张问雪:“……”
张问雪看着江肃神色,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他很了解江肃,他看着师弟长大,江肃是不是在说谎,他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来,而他再想想自己昨日同江肃说了什么话……他大致已能猜出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并无不悦,甚至还有些孩子长大了的欣慰之感,他觉得自己应当已是放下了,他干脆抑不住唇边笑意,甚至还忍不住道:“衣服嘛,丢了换新的便好,不必洗,咱也不是买不起。”
说到此处,他还摸了摸钱袋,将里头的钱掏出来全都交给江肃,道:“回去换身衣服,再买些好吃的。”
江肃没想到张问雪会是如此反应,他还稍稍一怔,道:“师兄,我们在绝情谷。”
绝情谷中可没有买东西的地方,他们吃穿用度都是由绝情谷中人亲自送来的,张问雪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却还是坚持将钱塞给了江肃,而后更为激动,道:“没关系!师兄给你们下厨!”
江肃:“……”
李寒山:“……”
眼看着张问雪跃跃欲试,江肃也不好拒绝,他只好点头,道:“多谢师兄。”
李寒山也跟着念叨:“多……多谢张掌门。”
话音未落,张问雪已重重咳嗽了一声。
“叫什么张掌门。”张问雪道,“多见外啊!”
他有意暗示,李寒山满头雾水,还想正邪之间,他若不称呼张问雪为张掌门,又应该叫张问雪什么。
李寒山得出了答案。
“张掌门。”李寒山一顿,改口,道,“不,张大哥,谢谢你。”
张问雪:“……”
李寒山:“呃,张兄?”
张问雪:“……”
李寒山:“张……哥?”
张问雪:“……”
张问雪面上的微笑挂不住了。
他有些心痛。
怎么回事,好容易养大品学兼优还剑术高超的美人师弟,怎么就被这么个魔教傻子拐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