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老爷爷老奶奶在这里收留受伤的皇帝陛下和小皇后殿下时,曾为只有山雀大小的凤凰奶啾做了只秋千。
后来皇帝恢复了,带着皇后离开,这只小秋千也被老两口一直珍藏起来。
没想到几年后的今天,居然又有机会拿出来,给另一只小幼崽用。
现在的小兔兔比那时候的奶啾大不了多少,体型很合适,爪爪扒拉上秋千座,弗拉夏从后面用手指轻轻一推,秋千便晃了起来。
小於一开始还有点儿害怕,不过fufu哥哥的外套都垫在下面,就算掉下来也不会摔着。
况且,秋千是真的很好玩——在“黑缪斯号”上的兔兔游乐园里,他已经玩过很多次了哦!
很快,适应了摇晃的崽崽开心地荡起来,耳朵翘得高高的。
小於的花色是霜白色,人形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变回小兔兔之后明显得多。
离远看,像是一团会动的雪球。
兔耳朵泛着点儿浅灰和晕开的斑点,像是洁白雪地上被什么小动物踩出一串爪印。
弗拉夏本来就喜欢抱着这个小弟弟,尤其现在变成小兔子之后,比原来还要小巧绵软。
他把小於放在自己肩膀上歪着脑袋蹭啊蹭,尽情表达喜爱,小於也会回以贴贴。
每每孩子们欢乐地互动,总会叫其他人看得捏一把汗,生怕弗拉夏一个失手把小兔子摔下来。
一个个虎视眈眈,等着随时随地以百米运动员的速度出手拯救。
好在,弗拉夏虽然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粗神经,在有关小於的事情上还是很靠谱的。
他抱着小兔子贴贴的动作幅度虽大,其实力道非常轻柔。
铁不铁汉的不一定,总之还挺柔情。
尽管幼兔记得每一个人,却无法与监护人以外的其他人顺畅沟通。
小於也觉得很奇怪,他想跟mama讲话的时候也没有使什么很厉害的本领,就只是像以前那样想说话,mama就听见了。
为什么对别人就不可以呢?
难道只有mama是特别的吗?
(不过mama确实是特别的!)
对于这一点,结合此前小於可以安抚岑寻枝的精神力,休斯初步分析,小家伙应当是同监护人之间建立了某种特殊的通道,类似于帝国人类与他们的灵宠,比如皇帝和皇后之间的精神链接。
理论上赛瑟纳林人的精神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建立链接的地步,而垂耳兔族也没有能够如此稳定舒缓他族精神力的先例,是不该存在“链接”这种东西的。
只不过,小於和岑寻枝之间早就展示出了许多不可思议,许多「特别」。
也许这次也是同样。
休斯只能医治外伤,对于精神力的问题束手无策,必须得等专业的来。
他们一时半会联系不上凤凰,也不知道同圣树的“谈判”怎么样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大人们看向趴在桌子上继续推小秋千的弗拉夏,和早就掌握了玩耍节奏的小兔子,都相信这个给别人带来福气的小宝贝,自己也一定会好运的。
*
边临松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拉斐尔星的船坞,在一众老旧掉漆的星舰中找到华贵得鹤立鸡群的“黑缪斯号”。
会客厅里,看到了几天前裴桉所言要见他的那个人。
一双银灰色的眼瞳,浩瀚如星河。
右耳戴着长长的翡翠耳坠,颜色与小皇后的凤凰瞳很是相似。
和裴导是同样的黑长直,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不怒自威,高贵却并不倨傲。
——谢恺尘,第一帝国现任皇帝,金字塔尖上的掌权者,号称“手握阿尔法象限的男人”。
边临松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
可每一次见到都会想,这样于人类帝国、于整个宇宙的顶点出生的上位者,毕竟和自己这样从最底层苦心孤诣向上爬的野心家,是不一样的。
太多不同了。
几年前的赛瑟纳林仍处于混乱的内战时期,若不是谢恺尘和帝国的支持,他不可能在群狼环伺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赢家。
因此,谢恺尘不仅是边临松于联邦立场上的外交伙伴,更是他私人立场上的恩人。
他面对谢恺尘总是很恭敬:“陛下。”
皇帝颔首:“边议长。”
全宇宙都知道,和对谁都挂着温和笑容的联邦议长不同,帝国这位皇帝陛下是从来不笑的,哪怕在年幼的太子时期。
当然,对皇后除外。
他也曾遭受冷遇,一生矜贵薄情。
唯独将温柔与深情留给了皇后。
谢恺尘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婚戒,那是个很特别的、小鸟枕着星星的造型。
边临松很懂得察言观色:“陛下是来接皇后殿下回家的吗?”
“……是的,离开家好些天了。”谢恺尘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离开凤凰。非常不喜欢。
这么些年了,还是无法习惯。
小鸟还是要用婚戒拴在身边,不然一不小心就飞走了。
边临松不知道该不该把森林里的事告知谢恺尘,倒是后者看向他:“边议长不问问我找您做什么?”
边临松笑笑:“您觉得需要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谢恺尘喜欢跟聪明人谈话,也欣赏边临松直白的野心。
“那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两件事。”他道,“第一件,星联希望赛瑟纳林可以重新考虑接纳垂耳兔族群。”
边临松有些诧异:“星联怎么突然说到这个——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怎么会需要陛下亲自参与?”
谢恺尘:“如果你的问题是两个,那么,起因也的确是两个。星联那边也不是第一次有这个想法了,有成员国认为赛瑟纳林这种行为违反了星联种族文明和谐的条例,并且递交了相关议案。边议长恐怕最近在忙,没有分出时间讨论这件事。”
边临松心中一凛。
他的确在忙,忙着和工作无关的事。
算上出发时间,他已经离开联邦一周多了,这一周多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谢恺尘将他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至于我个人,您知道的,我有一个妹妹。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看直播,前些天她告诉我在星网上看到了一只垂耳兔幼崽,非常可爱。她也曾在贵国生活过许久,我想平日里也会留心相关信息,所以她问我,为什么赛瑟纳林禁止垂耳兔的进入。边议长,如果您是家长,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此刻的边临松还不晓得,那只被帝国小公主所关注的、星网上突然爆火的垂耳兔,就是小於。
然而他已经有过类似于当家长的心情了。
如果小於仰着天真无辜的小脸,怯生生地问他,papa,为什么我不可以住在这里,不可以和mama住在一起——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回答。
皇帝的视线落回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婚戒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辉,那是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他、祥佑着他的凤凰灵力。
“第二件事。”谢恺尘道,“其实这件事本质上与边议长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想您会有兴趣知道。”
边临松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抬头。
皇帝语调淡淡:“小叽——我爱人希望能将岑少将和他收养的孩子接到帝国来生活。
“也不是第一次提出了。之前每一次都被岑少将所拒绝,我想,那些‘之前’基于他还没有遇到那个孩子,也基于,他对赛瑟纳林还有所留恋。
“但这一次,他没有。”
——他有了新的牵挂。
而对过去,不再留恋了。
*
小兔兔在小鸟以前留下来的窝窝里睡了个好觉,醒来时,身上盖着fufu哥哥的外套,也盖着暖融融、红彤彤的夕阳。
小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洗脸。
舔舔小爪爪,扒拉下两边的耳朵使劲儿磨蹭。
简单的动作却需要精细的把控,还得重复很多遍才行。
一定要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香喷喷,才能去见mama呀~
……咦?
小兔兔忽然怔住了。
他立起上身,揣着小爪爪,耳朵警惕地翘起来。
这个感觉是——
Mama的精神力波动!
垂耳兔幼崽的耳朵几乎要直立起来了。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不光触碰到皮肤的时候能感知到mama的情绪,隔空、哪怕是隔了一段距离,也可以了。
也许就像医生叔叔猜测的那样,他和mama之间已经有了一种名为「链接」的东西。
这种波动已经强烈到了直接传递到小兔子心底,连幼崽都被感染得难受了起来。
Mama现在很不高兴,很不舒服。
Mama怎么了?
他要去保护mama!
下了决心后,小兔子立刻从窝窝里跳出来。
然后怔住了。
他不在地上,而是被抱到了桌子上。
还是人形幼崽的时候,这种高高的桌子他都不一定能爬下去,更别说他现在是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小小兔子了。
他要……怎么下去?
小朋友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要求助大人才行。
兔兔还保持着那个“站”着的姿势,皱了皱粉色的小鼻子,细弱地呼唤。
“嘤嘤?”
Fufu哥哥?
“嘤!”
姐姐!
“嘤,嘤?”
Cici?
“嘤……”
医生叔叔……
连老爷爷老奶奶和应该没有回来的小鸟朋友都喊了个遍。
这些一向围着他的哥哥姐姐、大人们,也不知今天哪儿去了,没有一个回应小兔兔的呼唤。
难道都去看mama了吗?
Mama到底发生了什么?
兔兔幼崽越想越害怕,着急地在桌上跳来跳去。
不行。
既然不能靠别人,那就靠崽崽自己想办法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