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是被老江架在马上驮回来的,他原本想好好地在树林子里找几样草药,给车队的人熬几锅清火的汤药,解解暑气,天快黑了才从林子里出来,看见老江急匆匆的骑着马过来,以为他有事情要办,就想打个招呼意思一下,谁知到了跟前,连话都没有就被老江擒住,趴在马脖子上就被带了回来。
老崔是云家庄子的医生,一向受人尊敬,在跟随孙神仙学习过之后,更是以名医自居,庄户们见到老崔都要躬身唤一声崔先生,老崔对云家庄子庄户看病也上心,虽然孙神医,云侯都算是医学的大高手,可是你患个头疼脑热的小病也去找他们两位,就不合适了,所以给庄户们看病最多的还是崔先生。
云家庄子的人都很势利,只相信自己庄子上的人,外庄上的医生就算医术再高明,也瞧不上,有孙神医和云侯的地方哪里轮得到别家的医生唧唧歪歪。
一听说少夫人不舒服,本来准备发火的老崔立刻就没了火气,赶紧喊人去他的帐篷里拿药囊,自己净了手,就要进帐子看看少夫人哪里不舒服。
进帐子之前,管家老钱拽住老崔再三叮咛,看仔细了,多看两遍也没关系,主要是把原因看清楚,如果出了岔子,全庄子的人都饶不了你。
“不要听他们的,崔先生,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像往常一样看就是了,少夫人也没什么大病,就是身体有些不适,医生不给自家人看病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所以你就放心大胆地去看好了。”等候在帐门口的云烨见老崔被老钱吓得汗都下来了,就出言安慰。
云烨没进帐子,就在外面走来走,程处默,牛见虎陪着他晃荡,都不说话,他们清楚辛月怀孕对云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原来四处忙碌的云家仆役全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眼巴巴的瞅着少夫人的帐子,侯爷有孩子这对整个云家庄子意义很重要,意味着云家的福萌不但自己可以享受到,就连子孙也跟着受益,一个个心里早就念了无数声佛祖保佑了,但愿少夫人的喜像是真的,不是空欢喜一场。
帐子里忽然传出小牛夫人的欢呼,九衣也叫了出来,莳莳掀开帘子跑出来对云烨说:“师傅,师傅,师娘真的有身孕了,那个看病的先生看了几回都说没错。”
云烨喜笑颜开,程处默抱着莳莳在转圈子,牛见虎高声向云烨贺喜,底下的仆役丫鬟立刻就疯魔了,轰的一声营地里到处都是欢笑的声音。
云烨忽然问了一句,“怎么不是崔先生出来告诉喜讯”?
莳莳立刻就说:“看病的崔先生又在给牛婶婶看病,牛婶婶说她也不舒服。”
这下子又轮到牛见虎发傻了,上一次妻子就怀上了,谁知道回娘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老牛夫人哭了三天,小牛夫人整整半年没笑过了,随小牛夫人回娘家的仆役全部被撵出府,如果不是小牛劝说,牛婶婶一定会杀人,云烨去探望的时候,被婶婶拽着哭诉了好几个时辰,如果这回再怀上,牛家的人也会乐疯过去。
三家人都知道三家的事情,听莳莳这么说,老钱立刻就做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仆役们掩饰不住眼中的兴奋之意,只要三家人丁兴旺,就是这个小集团的最大福音。
老崔哆嗦着嘴走了出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有如此好的运气,两个大家族的长子,或者长女都是由自己判出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不停地对云烨和牛见虎拱着手贺喜。
“你他娘的倒是说话啊,我牛家哥哥是不是也要有后了?”程处默急不可耐的摇着老崔的肩膀问。
“恭喜侯爷,恭喜牛小侯爷,两位夫人都有了身孕,脉相虽然轻微,那也是才怀上的缘故,但是我老崔确定无疑两位夫人都有了喜。”
话音刚落,云烨,牛见虎一人一个玉佩就塞给了老崔,把一旁的仆役管事看得眼热,就这两玉佩,足够老崔再娶两小老婆的。
小牛老婆红着脸从帐子里被九衣扶了出来,看得出,她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小牛张着嘴笑的眉眼都抽在一起,过去扶住老婆就回了自己的帐子。
程处默很不高兴,他觉得老天爷在这件事上和自己作对,两个兄弟的妻子都有了身孕,那么自己的妻子也该有身孕才是,为什么偏偏落下了自己,在那里对九衣发脾气。
“好了,发什么疯,九衣要是有了孩子你才难做,清河马上就要嫁过来,现在九衣有一个丫头傍身最好,要是有一个男娃,那才是你的不幸,到时候长子不是嫡子,你打算如何安排家事?”
李二嫁女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拉近和这些功勋们的血缘关系,形成一个紧密的共同利益集团,是为了以后李家的长治久安做的准备。
程处默呆滞了片刻,就拉着九衣回自己的帐子里去了。
老钱很有眼色的把莳莳带走,说是有一顶带花的帐子需要莳莳小娘子去确认一下,要不要用,再说了也需要给小娘子配两个丫鬟,一辆马车,今后就是大家闺秀了,这些都用得着。
帐子里辛月像个土拨鼠一样满世界乱翻,箱子全部被打开,衣服首饰扔的满地都是,她还在翻箱子底,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消停一会,谁家孕妇像你一样动个不停,小心别摔倒了。”看着满地的东西云烨很发愁,这才是刚开始,前几天还视若珍宝的各色牡丹,现在被踩的稀巴烂,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您还记得我把那个平安璎珞放到哪里去了,明明记得就在箱子里,谁知道怎么找都找不见,您快帮我找找。”辛月把头杵在箱子里瓮声瓮气的对云烨说。
怀了孕就是不一样,以前就是家里被火烧了,辛月都不会喊云烨去救火,今天找一个破璎珞。就敢随意吩咐家主了。
云烨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对她说:“找东西你去让丫鬟帮你,少安排我干活,大老爷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说完装作起身就要走。
辛月一把拽住云烨,把脸贴过来说:“这可不行,女人家能在夫君面前耍脾气,就这么几天,这时候你是骂不得,打不得,您还不许我逍遥几天。”说着还得意地摸着肚子向云烨示威。
“人家曹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你倒是学了个十足,携儿子以令蓝田侯,也罢,就让你得逞一时,说吧,想干什么,我随时候命。”
怀孕的女人情绪变化无常,想想他们怀胎十月的辛苦,云烨认为这时候如果再和老婆拧着来的都是蠢货。手搭在辛月的肚子上,轻轻抚摸,虽然还是平平的,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云烨从心里感受了不同,就在这层肌肤下面一个新的生命正在蓬勃的生长,虽然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云烨依然感激造世主的恩赐。
辛月等了一会发现云烨不说话,只是抚摸着她的肚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立刻就红着脸往床里面缩,以为云烨又起了怀心思,把自己用毯子裹紧,只露出一个一个脑袋,咬着嘴唇说:“这可要一年呢,妾身的身子您可碰不得,您外面不是有相好的么?找她们去就是,不过也可怜,一个在草原,一个在岭南,留下夫君一个人孤零零的恓惶,小秋您又看不上眼。”
口是心非的鬼话啊,如果云烨真的敢跑去草原或者岭南,她不把云家烧成灰烬才是怪事情。拿个布巾子把她的脸盖住,拍拍她的头问:“想吃什么就说,我去亲自下厨,趁我现在还有心气,赶紧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听到云烨这么说,辛月立刻就把布巾子扯掉,坐起来说:“多久没吃过您做的饭菜了,妾身想起来就流口水,那个红烧排骨就很不错,糖醋丸子也要,您熬的莲子羹就是比别人熬得好喝,鱼就算了,刺多吃起来麻烦,您调的小野菜也香,那个煮的白白的鸡块也好吃,暂时就这些,您去忙,妾身得歇息一会,饭好了,您打发丫鬟来叫我。”辛月掩着嘴打个哈欠,身子像蛆一样扭几扭,又钻进毯子里去了。
云烨哑然失笑,以前辛月没怀孕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长气的安排自己干这干那,现在孩子给了她足够的理由,造成这一切的,其实是自己,披着一个学问大家的皮,不论在朝廷,还是在家里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恶心模样,给辛月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这不是夫妻的相处之道,需要改进啊。
在吩咐丫鬟把帐子收拾利索后,云烨就回到了厨房,发现莳莳正抱着碗吃一碗黑乎乎的烧焦了的饭,这立刻就把云烨激怒了。“谁做的事?”云烨大声的叱问。
老钱闻声赶了过来,连忙把莳莳手里的饭碗夺下来,对云烨说:“侯爷,刚才厨子们都忙着听两位少夫人的喜事,就忘了管火,结果饭就烧焦了,小的已经让他们重新做了,老奴也不清楚小娘子怎么就吃上烧焦的饭了。”
“师傅,不是他们给我的,是我自己挖的,看他们都在吃,所以也就吃了。粮食不能浪费。”
既然这件事不是别人给莳莳难堪,云烨也就不以为甚,再看看老钱也吃的是糊饭,就点点头,带着莳莳进了做厨房的帐子,准备亲自动手,做几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