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色最疯狂的时候,云烨将玉牌从架子上拿了下来,那枚玉牌不断地在他指间翻滚,充满了诱惑,没等无色开口说话,云烨张嘴说话了:“去那个遥远的地方不是一两个人能行得通的,或许一个团队也不行,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到达了那里,还能活着回来,而不是被那些土著将你们扔进幽深的祭坛里?”
无色有些失望地看着云烨手里的玉牌,转身向长孙行礼之后说:“老身已是出家人,也就这一身臭皮囊可以任人处置,生死之事还动摇不了贫尼的道心,隐瞒身份游走于人世间,虽说如同清风拂过大地,然而这大地毕竟是皇家的,这是我们的过错,请娘娘见谅。”
长孙摇头道:“人有名字树有影子,如今的大唐天下不是容不得人说话的天下,长安市上鼓噪喧声,质疑朝政指摘君王之辈数不胜数,你可曾听说有谁因言获罪吗?如此纳影藏行所为何来?当初道明身份,难道我煌煌大唐就容不下一个新的学派么?”
“本宫自幼束发就学以来,学的无非就是一个正大光明,大师正因为学问精深,佛法无边这才被皇家邀请主持赦建感业寺,为人伦计,为皇家的威严计,想请您用高深的佛法抚慰这些出宫的嫔妃和宫人,去除凡人心,得到大解脱,而你自己就立身不正,如何管束这上千修士?”
无色稽首道:“此中缘由不足与外人道,娘娘乃是贵人,不问也罢。”
说完这句话,无色就垂首低目默默诵经,再也不说一句话。
云烨叹了口气对长孙说:“他们确实有苦衷,说不得,田襄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他困足于天门之外宛转呼号不得寸进,最后身死道消,你们作为田襄子的弟子,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越过冰川踏上另外的一片土地,行程数万里到达那个所谓的太阳神国。”
“如此坚韧的意志令云烨钦佩万分,我不知道你们这一趟探险到底死了多少人,但是我相信,这一路必定是血泪斑斑。”
“无色大师,我之所以将娘娘请来感业寺,不是要彻底的清除你们,而是要将你们这一次的传奇经历通过娘娘之手,宣告于天下。”
“智者无忧,勇者无惧,而无敌于天下的唯有仁者,如今天下清平,我们用不着行侠义于道衰,为天下人做个表率还是没问题吧。”
“这一趟行程算上是大智大勇,如果能将所见所闻告知天下,就会成为与上古先哲比肩的仁者,田襄子已经因为罪孽深重,得天门而不入就是他最大的惩罚,大师何苦要守着那些陈年的老规矩不撒手,难道你也想步田襄子的后尘么?”
无色的脸庞抽搐一下,涩声问道:“难道你白玉京就已经把自己的胸怀彻底的向世人敞开了么?宾媚人,狐媚子荼蘼天下近千载,难道如今一朝顿悟,成佛成圣了?”
长孙伸长了脖子瞅着小武,云烨是什么人她根本就不关心,她其实对宾媚人,狐媚子的说法早就听说过,自从云烨不肯把小武嫁到皇家,她就认为小武就是传说中的狐媚子,如今仔细地瞅一下小武,只见她体态婀娜,目光流转,顾盼之间媚意顿生,精致的面庞如同画中的仙子,不由自主的将小武就是狐媚子这件事确认了个十足十。
不过当她瞅见小武的手和狄仁杰的手紧紧扣在一起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会心一笑,她才不管云烨到底要和无色说些什么,到底要干些什么,反正到最后自己总会知道的,用不着费心思去猜,自己执掌六宫,统御天下粉黛,除了皇帝太子以及自己的几个孩子,其余的事情都无足轻重,举世攻唐都未能动摇大唐的根基,小小的一小撮人能奈大唐何?
“白玉京当然向世人敞开了胸怀,玉山书院教授的许多科目就是脱胎于白玉京,大师也是我大唐人,自然可以去玉山书院一观。”
“你说贫尼这样的人也能一窥你白玉京大道?”无色吃惊的抬起头看着云烨。
“当然,每年前来玉山书院交流学习的学者不下百人,只要是我大唐人,自然百无禁忌。现在云某正式邀请大师前往玉山驻锡,如果那位老农也在,不妨一同前往,玉山农学院一定扫榻以待先生光临。”
长孙接口道:“无色大师,你身份不明,不宜留在感业寺,看在你主持感业寺并无差错的份上,本宫会特意在山清水秀之地为大师修建一座无色庵,感业寺乃是皇家隐秘之所,大师就放手吧,本宫今日要彻底清查感业寺。”
“红袖,你这就回宫,命几位老供奉前来,与本宫一同清查。”
长孙的贴身宫女领了旨意就匆匆出了惠凤阁,无色老尼的脸上就成了一片死灰。
云烨悄悄地向长孙挑起了大拇指,结果被长孙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说的甜蜜蜜,背后捅刀子这种小把戏长孙见多了,根本用不着别人教。
“恭喜大师,贺喜大师,从此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感业寺里能有什么,说白了无非就是一些从太阳神国带来的植物,你们连捕蝇草这样的东西都未曾放过,无非就是带来的植物多一些罢了,云烨能够依仗土豆玉米封公封侯,大师也自然可以,在这种事情上,陛下非常的大方,只要你开口,断无不准之理。”
无色长叹一口气苦涩的说:“同行两百四十人,一路走,一路死,有的病死,有的累死,有的被寒冰覆盖,有的被骄阳烤干,也有人葬身于猛兽之口,更有人埋骨于蛟龙之腹,苦苦行走,苦苦求索,回来的只有三人,如今全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无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长孙和云烨就下得楼来,随着无色去了感业寺的花园,这是一片很大的土地,周围全是围墙,百十亩田地被圈在中间,如今正是春天,田亩里有无数的尼姑正在耕作,远远地看到皇后的仪仗,全部拜服在地,都是宫里出来的,哪里会不知道皇后娘娘到了。
云烨没有看这些漂亮尼姑的意思,只看了一眼他们要种的东西就怒发冲冠,颤抖着手捧起一大捧花生放在狄仁杰提着的篮子里,难过地说:“拿回去油炸一下下酒!”
“这是种子,你怎么胡来。”长孙看不下去了,现在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当然上心。
“没有剥壳之前它还是种子,剥了壳之后它就是下酒菜!”云烨很是烦躁,四处张望着,祈祷这些人没有把所有的花生都剥了壳。
“难怪如此,原来需要这样种植,贫尼以前还以为这东西天生娇惯不好成活,种植百株百不存一,原来是方法不对,云侯既然识得此物,此物为何名?”
“长生果!据说吃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无色大师,你不会把他它们全部都剥了壳吧?”无色微微摇头,还有些自傲。
一个老苍头从远处走了过来,小武拽拽云烨的衣服,示意这个人就是参加自己婚礼的那个人,云烨定睛一看,这个老头确实充满了沧桑,而且还瘸着一条腿。
“从太阳神国回来的人,就剩他一个了,其余两人都先后去世了,那一趟路,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气神,你能想象他今年只有三十七岁吗?”
“他也快死了,田襄子一脉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再也维持不了这样大场面了,之所以把捕蝇草送给你,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那片土地,如果你知道,这里的东西就会全部交给你,所以说,这里的东西其实都是你的,云侯,现在你还觉得把皇后娘娘扯进来,是一件好事吗?”
无色说完,纵声长笑,笑的涕泪横流,不能自抑,云烨的面色如常,小武的眼睛里却有了浓重的悔意,狄仁杰倒是和云烨一样,神情没多少变化。
“本来就是要将这件事弄得举世皆知的,娘娘就算今日不知道,以后迟早会知道的,我不会犯忌讳私自进入感业寺的。”
长孙郑重的对无色说:“确实如此,这一点本宫对云烨有着绝对的信任,任何事都按照规矩来没有坏处。”
无色没有作答而是牵着老农的手走到皇后和云烨的面前道:“贫尼别无所求,只求你们能救救我的孩儿,他的生机将要断绝,云烨,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竭尽你的全力救助我的孩儿,这里所有的一切就当是贺礼。都是为人母亲的,贫尼请娘娘做个见证。”
“本宫可以让你的孩儿先去照耀神光。”说到续命,长孙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神奇的白光。
云烨心底暗暗地叹息一声,这个看起来足足有七十三岁的人竟然只有三十七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自己都需要帮这个人一把。
“无色大师,你不要心怀死意,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就死的话,我会立刻赖账,像我这种见惯生死的人,生死之事实在是算不得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