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繁华就会向往平淡,而平淡的人做梦都想进去繁华,这就是人的两重性,李二和长孙商议了之后,就执着的认为云烨这是在发神经,他的脾气发的没有任何道理,是好日子过的太多了,需要敲打一下。
上元节的繁华慢慢褪去,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现在至少没有人再提起西征军,也没有人再提起那场发生在沙漠里的大屠杀,云烨的职位没有被消减,杜如晦的告老奏折也被驳回,所以老杜依然是光禄大夫和兵部尚书,云烨也是兵部尚书,然而主持兵部运转的却是兵部右侍郎杜正伦。
李靖大将军回来了,经历了和云烨一样的流程,然后他的身上也挂了一个兵部尚书的职衔。同时挂兵部尚书职衔的还有张俭,契苾,牛进达,正在从大非川得胜归来的程咬金也挂了兵部尚书的名号,一时间兵部尚书泛滥成灾。
任何东西只要一多就不值钱,比如土豆就是,以前少的时候,李二恨不得拿金罐子装起来,现在多了,好多人家就拿土豆来喂猪。
现在只要是放马血战过的大将军,头上都会挂兵部尚书职衔,李二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云烨,自己的兵部尚书有很多人选,不一定启用云烨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将军。
少年得志总会有些骄狂,就像霍去病当场杀了李广的儿子,就像不久以前,老一辈的大将军里的侯君集,都是这一类人。
被眼前的繁华迷住了眼睛,再也分不清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的干什么,对自己也少了一个精准的定位。
云烨没有迷失,他只是对朝堂里的尔虞我诈失去了应对的耐心,戴了这么多年的假面具一旦摘下来,整个人就变成朝堂上的异类,鸡嫌狗不爱的。
大实话最要不得,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张行成的那一段话,被撕破脸面的绝对不止张行成一个人。
云家既然不能作为利用的对象,所有人就会自觉地避开,官吏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团体,云家既然想跳出三界外,那就不要怪别人会冷落你。
当时在宫殿上,不管云烨是要反击,还是要逆来顺受,其实都是一个正常的应对方式,张行成的下场没人关心,就算被弄死了,大家见了面也是哈哈一笑的事情,这在权利倾轧中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真正让大家关心的是云烨当时说了实话。
满世界的官员戴着各种假面具在大唐这个巨大的假面舞会上玩的不亦乐乎,你勾引我老婆,我诱骗你妹妹相得益彰,突然有一个人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不玩了,这个人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清除出去。
李纲已经笑的直不起腰,如果不是小武卖力的帮着老爷子捋后背,说不定就会活活的笑死。
“我就说这小子装不了多久的,看着满肚子诡计,其实满朝堂就数他瓜,老好人根本就做不成,狠不下心,杀不了人,在外面厉害有个屁用,回到家还不是要被人家说三道四,他偏偏是一个傲气的,还是留在书院教书最好。”
“先生,我师父不会这么轻浮的,这里面一定有深意,一个功勋彪炳的大将军受到这样的侮辱,就算是说一些实话又如何,您说得没错,那些人的嘴里说不出实话来,和一些骗子在一起当然会把人憋疯,还不如这样痛快。”
李纲笑着回答道:“丫头,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古以来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就没有好下场的,其实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用在这里才是最适合的,这样的攻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凭什么你师父会例外?”
“因为我师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小武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确定?”李纲现在最喜欢和小儿女争嘴。
“非常的确定,因为我师父从来没有干过傻事,除了那次喝醉酒了以后把铃铛姨娘当成师娘抱了一夜之外,从来没有过。”
李纲哈哈大笑起来,拿脚踢一下熊猫,熊车就慢慢走了起来,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笑着说:“你师父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狐狸,这一次恐怕瞒尽了天下人,老夫不得不说这家伙是个人精,不佩服一下子都不行,这么一来,云家才能真正的成了可以传继下去的家族。”
“身为将门,确实不适合和别的官员有太多的交集,你看看段家就知道,两代人掌握着玄甲军却从不和别的门阀有任何的牵连,就算是嫁闺女也嫁的是军中人家,人人都说你师父天下无敌,说程咬金勇猛精进,说李靖名将风范,说牛进达古道热肠,说李绩机变无双,可是段家呢?好像大家都把这一户人家忘记了,也似乎忘记了玄甲军的存在。”
“丫头,潜在深水里的鲨鱼才是大鲨鱼,现在你师父觉得自己暴露的太多,也打算潜水,这一潜估计会潜到新皇登基才会出来冒一下头。”
“对别人狠算什么狠,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你师父这一手算是彻底的把自己拿土埋起来了,有这样的眼光的人实在是不多。”
小武笑靥如花的抱着老头子顶了一下他满是皱纹的额头,驱赶着熊猫就一路烟尘滚滚的向迷林杀了过去,今天是分毒虫的时间,她最喜欢那些用油炸过的蜈蚣了,简直百吃不厌。
云家老小全体出动去玉山抓兔子,这是一门非常有趣的野外活动,除了辛月不太喜欢之外,云家的其他人早就迷上这样的野外活动了。
小苗的姑娘头早就换成了妇人的坠马髻,披着一袭红色的斗篷骑着自己的战马在山谷里奔驰,别人都是给兔子下套子,只有她是骑着马撵兔子,一旦兔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就完全没有跑的机会。
云烨的肩头站着一只老大的羊鹰,压得云烨腰都直不起来,这就是那两只从昆仑山弄回来的羊鹰,四十斤的重量全部压在云烨的肩上,撵都撵不走。
羊鹰不抓兔子,兔子对它来说太小了,出动一次不划算。头顶的另一只羊鹰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鹰唳,蹲在云烨肩头休息的这只羊鹰就猛地踩一下他的肩膀,窜出去之后才张开巨大的翅膀呼扇起来,一时间狂风大作,云烨被老鹰蹬的差点从旺财背上掉下来,兄弟两赶紧跑开才发现这只羊鹰已经窜上了半空。
玉山的后山不去,那里机关重重,鬼才知道会在山里遇到什么,李泰带着人在后山挖了十几年,只见活人进去,很少见到活人出来,在玉山挖洞的都是战俘,从来不会雇佣蓝田县的百姓进入后山,现在这里的百姓也知道那些地方不能随便进去,一旦误入,就没有出来的机会了,放羊的娃子在那里失踪的不是一个两个。
一头羊从天而落摔到云烨的面前,两只老鹰围着云烨盘旋似乎的表功。
云烨不吃摔成肉酱的羊,于是两只老鹰就落了下来,蹲在羊的周围一口一口的啄食自己的美味。
小苗的马脖子上挂满了野鸡野兔,那日暮的马脖子上也挂着几只野鸡,只有铃铛的马上什么都没有,至于辛月,辛月就从来不骑马。
“寿儿带着弟妹去了山那边,夫君,您也不管管,听说那里有狼!”
“不打紧,寿儿和暮儿的武功对付几头狼还不是什么难事。无舌这些天不是去了那里的木屋吗?孩子们八成是去看无舌公公去了。”
此时的云烨完全没了前些天的烦躁,整个人上下都透着精神,羁绊一旦没了,他就感觉轻松得要飞起来了。
辛月蹲在泉眼边上烹煮了茶,夫妻二人就坐在大太阳底下说家常。
“陇右的冲天泉到现在还没有停止,不知道会喷涌到什么时候,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小湖,钱管家派去的人在那里守了三年,夫君,您说咱家把一座岛换成一座山谷,到底值不值?”
辛月只要想起这事情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少傻了,那里才是云家的发迹的地方,你说重要不重要?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有好多的谜团需要从那里解开。无舌这些天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一个人搬到山谷里去住的。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山谷里有一个非常大的铜矿,咱们家迟早会发一笔横财。”
听了云烨的解释,辛月立刻就笑了起来,想说些什么,见那日暮她们欢笑着跑了过来,立刻就合上了嘴巴,她认为云家的根底还是不要告诉她们三个比较好。
“哈,小苗抓到的最多,夫君,我们打过赌了,谁抓的野味多您今晚就在谁那里安寝,啧啧,您看看,小苗多卖力。”那日暮用夸张的语气对云烨说。
这话不能说,一说辛月就发怒,除了她们三个,她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只有面对她们三个的时候才会爆发自己管家婆的威势,大大的杏眼一瞪,那日暮就嗖的一下钻到云烨的背后再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