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停,骆宾王也吟诵完毕,同样的一首格律长诗,同样的气势恢宏。李二敲敲桌子上的金钟,笑着说:“大唐文采风流之士何其多也!哈哈哈。骆宾王入秘书监侍驾不得有违。”
李二的话没有人能够反对,骆宾王昔日的好友裴行俭首先向他祝贺,在骆宾王没有说出让李二恼怒的话之前,就把他拖到自己的座位上,塞了一个酒杯给他,二话不说,先连干三杯酒再说。
“云烨,你也是行家,评鉴一下这两首长诗的优劣。”李二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大殿上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陛下的话,遣词造句当然不分上下,豪迈风流骆宾王甚至高出一筹,然而微臣认为,从忧国忧民这一观点出发,卢照邻的诗文为高!”
李二玩味的看着云烨说:“何解?说来听听。”
“自开篇至‘娼妇盘龙金屈膝’,铺写大唐勋贵们物寻欢作乐、穷奢极欲的生活情景。首句展现长安大街深巷纵横交错的平面图,接着描绘街景:香车宝马,络绎下绝,有的驶入公主第宅,有的奔向王侯之家。‘承朝日’、‘带晚霞’,表明这些车马,从朝至暮,川流不息。接着写皇官、官府的华美建筑:在花、鸟、蜂、蝶、游丝、绿树点缀的喧闹春光里,千门、银台、复道、双阙、画阁、金茎,以及‘交窗作合欢’、‘连甍垂凤翼’连续闪现,令人眼花缭乱。而这,正是大唐勋贵活动的大舞台。”
“所以诗人看似在描写盛世的繁华,其实是在为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担忧,微臣也这样认为,长孙仆射一场酒宴就靡费百金,听说已经有‘玉盘珍羞直万钱’的说法流传出来,所以微臣认为厉行节约一定要从每一个人做起,只有惜福,才能让着锦绣大唐永远繁华下去。”
“云烨,你想要高洁,但是不要拿长孙家作反例,只要是我大唐人,谁不知道你云家才是好奢淫逸的大户,你家二子娶亲,车马从长安到玉山连绵不绝,就差锦帐遮树,红毯铺地了,听说如此铺张,你家老祖宗还说委屈了孩子,与你相比,长孙家一顿宴客的酒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听到云烨拿自己家做例子,长孙冲立刻就坐不住了,开口反驳丝毫不留余地。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云家生活困难,老夫心疼孙女嫁过去受苦,陪嫁多了一些有何不妥?程家这些年仰仗陛下龙威,确实赚了一些钱,所以在花销上也就大了一些,一点嫁妆就让你们忧思不绝,以老夫看来,就是吃饱了撑的。”
这样吵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所以李二把金钟敲响,让所有人闭嘴,唤那些杂戏百工上场,卢照邻趁机抹着额头的汗珠子跑了下去,云烨说的那些含义,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在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怎么就变成讽刺勋贵们骄奢淫逸了?还有什么暗自为盛世担忧,这些话都从何说起啊?
长孙趁着大家走出大殿欣赏月亮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云烨一眼,在今天这样一个好日子里非要说一些晦气的话,这明显是在给自己难堪。
云烨把头一缩,躲在程咬金的身后,假装看不见,这让长孙的怒火更加的旺盛,干了坏事想一躲了之,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独孤谋笑吟吟的站在皎洁的月亮底下,向皇帝躬身道:“如此良宵,微臣手痒难耐,且容微臣为陛下舞戈,如有不臣,微臣掌中长戈定为陛下解忧。”
李二笑着颌首允许,独孤谋抱拳施礼后,将袍子下摆掖进腰带,从武士手里要过长戈,摆了一个架势就开始舞戈,开始缓慢,每一击都沉稳无比,力道千钧,等到一招夜战八方之后,手中儿臂粗的铁戈就变成了一团滚动的黑色光团,只能听得到风声,根本就看不见人,这家伙的武功确实了得,尉迟敬德乃是舞槊德行家,眼见独孤谋的本事也不由得高声叫好。
就听独孤谋在光圈中大喝一声“箭来!”早就有立在一边的持弓武士,开始搭弓射箭,目标就是光圈中的独孤谋,开始只有俩人攒射,眼见箭矢都被长戈磕了出去,于是就有更多的武士加入到这个行列里,被磕飞的箭矢纷纷落地,不大工夫,地上就铺满了折断的长箭。满朝文武都在大声地喝彩,都认为这是一个人的武功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待到武士箭壶里的长箭射尽,独孤谋缓缓地停下手中长戈,遗憾地说:“可惜微臣技只如此,听说,舞到极限处,身在瓢泼大雨中也能沾衣不湿。让陛下见笑了。”
云烨不佩服这家伙都不行,人长得英俊也就罢了,偏偏风度仪表都无可挑剔,女婿有这样的表现,乐的李二合不拢嘴,从身上摘下一枚玉佩就让断鸿给送了过去,这是极大的奖赏。
月夜下的比试武艺,这在大唐已经是一个风潮,现在打马球已经逐渐被书院的足球取代,要不然,在今日皎洁的月光底下,一定会有一场精彩至极的马球比赛,今天没有马球可看,大家只好看武将们表演自己的拿手武艺了。
长孙冲的箭法堪称百步穿杨,百十步远的香头,他能一箭灭掉三炷香头,双臂连开三十余箭,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这是下过苦功的表现。
黑齿长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在出宫前一月的时候阖然长逝,千牛卫的中郎将黑齿长之,在表演了陌刀之后大声向皇帝禀告,希望可以和云侯切磋一番,武器任他选择。
李二瞅着悲愤莫名的黑齿长之,又瞅瞅云烨,他不清楚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仇怨。长孙轻轻地在李二耳边耳语了几句,他立刻就恍然大悟,自己的老婆干掉了黑齿长,是担心宫里的秘闻被泄露,黑齿长之,将这份仇恨算在了云烨的身上,一个中郎将,贸然的向一位国侯,一位兵部尚书挑战,这算得上愚蠢之极,李二还没有发话,太子承乾就厉声要黑齿长之退下。
云烨从人群里走出来说:“今夜乃是上元夜,正是我辈武人教技之时,黑齿将军既然有这个雅兴,本侯就降尊屈贵满足你这个愿望,只是,你真的确定由我自选武器?”
黑齿长将手里的陌刀握的咯吱吱的响,想都不想的就点头答应,他今天看到云烨满面春风的在宴会上潇洒自如,想起自己父亲的凄惨遭遇早就悲愤的无法自抑,恨不能立刻将云烨斩于刀下。
长孙很想过去狠狠地抽云烨两巴掌,刚才黑齿长表演的陌刀,大开大合,一丈长,百余斤重的陌刀握在这个大汉的手上,就像是握着一根轻飘飘的稻草,云烨这样的文弱书生,上去一百个都不够人家砍的,明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怎么还自己上去送死?
“今日乃是上元佳节,此次宴会乃是本宫筹办,双方比武点到为止即可,若见流血,本宫必严惩不贷。”老程等人听到皇后这么说,一个个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了这句话,借他黑齿长之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冒然行凶。
云烨朝着皇后苦笑道:“皇后娘娘,这是人家向微臣挑战,您这样说,微臣就不好下手了。”黑齿长之暴跳如雷地吼道:“末将用不着任何留手,尽管下手就是。”
李泰走到黑齿长之的身边说:“你爹就是人家从战场上捉回来的,作为俘虏,人家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生死大敌的时候谁会顾忌谁的性命?你好不容易长成了一条汉子,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不值了,可惜啊,可惜!”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李泰,就算是云烨用火器在这么短的距离里也没有用处,更何况火药必须有足够的药捻子保证发射人的安全。有这点时间,云烨都被黑齿长之砍成肉酱了。
“把我带来的那个箱子拿过来。”云烨对断鸿说了一声,断鸿在征得皇帝同意之后,就飞快地拿回来一个三尺长的一尺宽,半尺厚的一个黄杨木制作的箱子。
云烨在接过箱子的时候朝黑齿长之笑着说:“等我片刻,我的武器就在这里,等我安装完毕,我们再较量,能死在这件武器之下,是你的荣幸。”
李二从人群里走出来,和李承乾,李泰一起看云烨的武器。只见箱子里平躺着一块木头,一根铁管,还有一些零碎的小铁器,箱子盖子上的软木块里放置着六枚半寸粗细两寸长的长条形东西,李二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见云烨开始组装,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云烨笑着说:“这原本是微臣今晚打算进献给陛下的好东西,可怜武研院为了研制这东西,足足耗费了五年时光,靡费的国帑不下两万枚金币。为了它,死了三个人,武研院的精英人员,其中公输老头为了其中的勾连装置,殚精竭虑呕血而亡。如今,它终于可以放在陛下的面前,供陛下检阅,也请东西两阁的言官们,知晓武研院每年大批不知所终的经费到底去了哪里,最重要的,想请诸位同僚们明白一件事,个人武勇称雄的时代彻底的结束了,在它的面前,任你是钢浇铁铸的,也只能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