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中有一队人马从远山缓缓地走来,为首的大汉敞开胸襟,任凭风雪吹拂在胸口上,他的身子仿佛是钢浇铁铸的,一顶虎皮帽子歪歪地扣在头上,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脸上有一道恐怖疤痕的老年男子,他用皮袍子紧紧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似乎并不适应北方的严寒,后面的马车里一个美貌的妇人从车窗上探出脑袋新奇地看着白茫茫的关中大地。
“仲坚,进了关中就是云烨的地盘,老夫非常担心他会突然发难,这些勋贵们最是无耻,老夫不明白你为何要冒险上岸?”
老头子的这句话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作为海贼,他天生就对长安有一种极大的恐惧。
为首的汉子哈哈大笑着说:“老胡,在扬州,在岭南你的确能看到勋贵的无耻,但是进了关中,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奉公守法的良民,你说得没错,他们的确是最无耻的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但是在大唐,我张仲坚也是守法良民一个,他能奈我何,老子杀的人虽然多,却没有沾唐人的血,多少唐人的海船受过咱们的恩惠,他们也希望我能雄霸那片海域。”
“更何况,我大哥就是李靖,他云烨见了都要喊一声伯伯,怕他作甚,我甚至还想带你们去云家饱餐一顿,奶奶的,他家的饭食吃一顿一辈子都忘不掉。”
见张仲坚终于交了底,胡同海也就放下心来,大食人的海域最近非常的难混,大食人,锡兰人,还有那些该死的高丽人,倭人都盯上了那片富饶的海域,搞得海上战火连天,岭南水师控制着海峡看热闹,只要不进海峡,就两不相干,海盗进了海峡就只有必死的命运。
别人都有水军基地,只有虬髯客他们没有,虽然那些奴隶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可是战船损失一艘就少一艘,在这场大海博弈之中,虬髯客渐渐地落于下风,高山羊子甚至联手那些大食人和锡兰人准备一口气剿灭虬髯客,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虬髯客没有外援,必输无疑,为了一大群海盗的命运,虬髯客将海盗安置在一座秘密岛屿上,自己准备走一趟长安会见一下李靖,希望能获得一些支援。
胡同海本来应该留下来控制部下的,但是虬髯客不在意,自己的手下都是无家可归的人,除了自己收留,没人会收留他们,所以非常放心的带着最精锐的手下坐着商船进入了南海,除了这一层心思,最重要的就是他想把胡同海放在身边,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的海盗团不至于哗变,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兄弟相残的悲剧,哪怕海盗团没了,他也不愿意再遭遇背叛。
这样的一队人穿州过府原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有李靖家的商队作掩护,有百十个胡人就没有什么人去追究,因为保人是李靖。
进了关中虬髯客才想起已经到了年关,往年漂在大海上,就没有春夏秋冬这个概念,看到家家户户新换的桃符才想起已经是新年了。
灞桥上空无一人,两边的杨柳已经被送别的人折的光秃秃的,两匹健马从灞桥上窜了过来,一黑一红,却不是李靖,红拂是谁。
等不及战马停步,李靖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伸开双臂紧紧地拥住已经在等他的虬髯客,红拂也跳下马等他们两人拥抱过后欢喜的给虬髯客行礼:“二哥向来可好?”
虬髯客抓着李靖的手颤声道:“安好,安好……”
云家的客人也很多,寒辙带着憨奴走了,熙童却带着儿子来了,单鹰也带着大丫和自己的两个孩子回长安省亲,李黯因为要祭拜祖父,也带着莳莳回到了长安,今年在外的王爵都会回京,李家要准备大型祭祀活动,朝廷的郊祀也要在开春之后进行,祭祀现在是大唐最重要的朝务活动。
荣华女从洛阳也赶回了长安,没有住到云家,而是住到了鸿胪寺提供的驿舍里,她在洛阳的活动终究为她争得了正式使节的地位。
给云家的年礼非常的寒酸,也就是一幅挂毯而已,手艺连称心的都赶不上,管家接过来就放到了库房,这样粗糙的东西,主人家是不会用的。
今年的北极熊的熊皮很多,单鹰和熙童还有他儿子走了一趟北方,见识了热海,也见识了极光,熙童这才明白极光这东西每年都会出现,并不是田襄子想的那样,极光是因为自己来到北极才存在的。
由于这一次的目的非常的明确,准备的也充分,单鹰和熙童在北极猎杀的白熊非常的多,一种大角的奇怪动物被他们抓住当做劳力,把那些珍贵的皮毛从雪原运了回来,腰缠万贯的熙童自然会到长安来售卖皮毛,很快,长安就出现了无数白绒绒的家伙,那是白熊的皮毛穿到了勋贵的身上。
云烨没想要白熊的皮,他把驼鹿留了下来,驼鹿的奶据说乃是无上的营养品,自己交好的人都是的上了年纪的人,非常的需要这些东西,这些老家伙都是云家的宝贝,哪里敢轻易地损失一个。
他满世界的收集最好的营养品,就是希望能把这些老家伙多留几年,因为这几年走掉的老家伙实在是太多了,再也损失不起了,老程他们都已经自动升格成了老人。
“侯爷,虬髯客进京了,要不要再把他抓起来送到一个更加荒凉的海岛上?”刘进宝专门过来禀报这件事。
“不行啊,在长安抓人李靖会发疯,我们就当不知道,这里是长安不是岭南,大过年的我们就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云烨和辛月正在拟定年礼单子,今年不用给李渊送,给云家省了好多钱,老钱一家一家的报数,云烨一家一家的书写,弄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弄完,云烨有些烦躁了,这样下去一大半的勋贵都需要打点。
“夫君您不要不耐烦,这样的关系别人家求都求不来,耐下心写,没几家了。”辛月已经发现夫君在偷懒,名帖上的字越来越少。
“我俱名就行了,怎么还要寿儿俱名?给皇家和长辈的礼仪周到些我就认了,魏征老匹夫坑害了我无数次,这样的家伙难道也要送礼?凭什么?”
辛月给云烨揉揉手腕子在一边打气道:“都是您的同僚,给了别人不给魏家说不过去,都是些小摩擦,您就大人大量的原谅他一回,魏家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您就当时行善就好,魏家能收的年礼可不多,数来数去就那么几户。”
听辛月把魏家说的可怜,云烨满意地点点头,如果是魏征亲自这么说就好了,一点点钱的事情,多包些物件也就是了。
别人家大年初一都是去长辈家拜年,云烨就需要带着全家进宫,那日暮,铃铛没资格去,孩子们必须全部带上,大丫嫁了人资格也没了,小丫穿着最喜欢的红裙子欢欢喜喜的去见阴妃。
李二的一家子好大,献上年礼,李二眼睛都没看云烨一眼,指指偏殿让他和那些女婿们坐到一起,他自己欢喜的拉着云寿的胖手问东问西。
“又来了一个在偏殿用餐的。”长孙冲蹲在软榻上阴阳怪气的和云烨打招呼。
“皇家的女婿不如狗,虫子你就受着吧。”云烨反唇相讥。
“狗嘴里吐不出人言,你以为你不是皇家的女婿,大的孩子都十二岁了,小的都五岁了,比我这个正牌的女婿生的孩子还多,有脸嘲笑别人。”萧鋭的年龄最长,这种场合他是老大,笑骂着递给云烨一杯酒。
“怪只怪哥几个没本事把公主弄成妾,受人嘲笑也是因该的,话说啊,小烨你当年也不够厚道,那么巧妙地办法怎么就不告诉我们一声啊,咱们也把公主弄的嫁给土王,然后再把土王弄死,最后和公主勾搭成奸,这样里子面子全有了,只有当这样的驸马才够滋味,不像现在,还要住到公主府里,有时候我都想不通,是公主嫁我们,还是我们嫁给了公主。”唐义识被豫章公主管教得甚严,喝了两杯酒发发牢骚。
“没办法说,娶公主不叫娶,叫做尚,算是我们嫁给公主,这个尚字还是小烨理解的透彻,哥几个都理解错了,有今日都是活该。”
都是挑担,说起话来就没个顾忌,程处默跳出来给云烨解围说:“好好地喝酒,大过年的少发两句牢搔,都在正殿呢,万一听到了,老程我无所谓,胆小的几位就会遭罪,别想着在过年的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想要胡吹,出了宫,燕来楼去吹嘘不迟。”
柴令武出门看看正殿懊恼的对一群人说:“怎么还没完,去年这个时候都已经结束了,今年哪来的这么多的话好说。把公主送回家,我们去耍子才是正理啊。”
云烨抓着柴令武让他坐下来苦笑着说:“今年有大祭祀,陛下和娘娘们就有很多的话要对自家的闺女交代,自然话多,咱们这群不值钱的女婿还是多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