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烨咬着牙进了皇宫,今天被召进皇宫的理由很奇怪,皇帝邀请云烨观看自己新画的一副残荷图,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以前找云烨进宫话语都是简单明了,比如说,滚进宫,或者滚过来,很少有能让云烨自己正常走进来的,至于邀请进宫观赏画作这种极度礼貌的话语,云烨就见李二对颜之推老先生用过。
进了宫就感觉气氛诡异,就连搜身的侍卫眼光里好像都含着故事,欲语还休的让人头皮发麻,断鸿走路像幽灵一样脚不沾地,快到两仪殿的时候,一个青衣女子偷偷地把头从大树后面探出来观察自己,皇宫里没有一点对劲的地方,冷宫方向甚至还有大群的乌鸦在呱呱的叫唤,破宫门也不知道上点油,打开的时候吱吱呀呀的像是地狱之门在打开。
外面的阳光极好,李二却非要待在幽暗的宫殿里,见云烨进来就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云烨这时候非常希望长孙也在,一会李二要下毒手的时候多少有一个地方可以求救。
“滚过来,朕又不吃你,畏畏缩缩的干什么?”李二有点生气的吼了一嗓子。
这就对了,听到李二发怒云烨就感觉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对劲了,没事干多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害得人家心肝都要跳出来了,以为要被砍头了。云烨腹诽着李二,慢腾腾的走了过去,那个青衣的小姑娘又躲到了布幔的后面去了,李二面前摊着一幅《残荷图》,笔法幼稚不堪,水墨画云烨可是被离石逼着下过苦功的,所以好坏还是能分得出来。
不但笔墨不好,浓淡的渲染也不好,布局也不是很合理,整幅画的中间位置矗立着一支残荷,把它放在中间已经属于脑残行为,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
“此画如何?”李二拿手敲着桌案问,云烨敏锐的发现李二对这幅画也不以为然,定然不是他画的,以他自恋的性格,就算自己画出来的是一坨屎,也会得意洋洋。
云烨左顾右盼了很久,夸赞了两仪殿的布局,也夸赞了桌案上的几样宝贝,重点对李二的那把茶壶大加赞赏一番,因为那把茶壶已经被李二把玩的上了浆子黑里透着红亮。
“朕的茶壶是宝贝朕知道,朕在问你这幅画,你瞎扯什么。”李二自己也奇怪,只要和云烨说话,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来气,只要在云烨的后脑勺上抽一巴掌就舒坦了,想到长孙说云烨现在非常的害怕自己,就硬是忍着想要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陛下,咱们说点别的吧,这幅画不值一提。”见云烨这么说,李二哑然失笑,布幔却在剧烈地抖动,看出来了。这幅画就是那个叫做徐惠的女人做的。
“徐惠,死心了吧,云烨也是画龟的名家,他说你画的不好,那就是有缺陷,你还年轻,从头来过就是。”
云烨摇着头说:“陛下,画画这门营生,不是勤勉就能够画好的,好多时候他需要天分,反正从这幅画里微臣没看出天分在哪里。”
不管云烨怎么说,徐惠都不敢冲出来,礼法还是要的,云烨和长孙,杨妃,阴妃这些长辈在一起不需要讲究礼法,但是像徐惠这样的女人,还是要避嫌的。
李二愣了一下说:“过于苛求了吧,她今年只有十五岁,应该还有进步的余地。”
看样子徐惠非常的受宠啊,这就帮着说话了,还有脸说,既然知道人家只有十五岁,还把人家给祸祸了,这都是什么事啊,为老不尊!
“陛下您的那把茶壶只要每天坚持用茶水浸润,放在手上把玩,等到那些包浆都进入到茶壶里面,里面的茶垢结的够厚,您以后不放茶叶,光倒清水就能喝到上品的茶水。”
李二见布幔还在抖动,回头就不耐烦的说:“给个评价,少说别的。”
才女天生就是用来被打击的,云烨提起笔,在《残荷图》上提笔就写了“霜凋荷叶,独脚鬼戴逍遥巾。”
李二哭笑不得,琢磨着字义再看看那幅残荷图,正中间的那一支枯荷可不就像是一只戴着逍遥巾的独脚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云烨算是看出来了,也不知道徐惠是怎么向李二撒的娇,把自己拖过来为她扬名声,画的这么糟糕,还有脸让人点评,估计是李二也不好意思叫别人,所以就把自己叫过来充数,都已经入了宫了,就好好地玩宫斗,向皇后这个终极目标前进就好,玩什么文雅。
李二带着云烨走了,把这片伤心之地留给了徐惠,徐惠看着桌子上的那幅画,仔细的品味了云烨留下的那几个字。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李二喜欢去太液池边散步,从来都不管什么冬夏,曲江上是活水,一年到头不结冰,太液池是一池子死水,只要寒风吹起,池面就会结冰,它其实是长安城水利工程的一部分,丰水期的时候蓄水,枯水期的时候放水,类似于水库的功能,由于现在是冬日,太液池的水被放走了大半,只剩下浅浅的一层,靠近岸边的部分已经结冰,只有最中间还有一小片黑黝黝的池水,几只没有来得及南飞的野鸭子还在上面凫水,找吃的。
云烨一直认为长安最冷的时候不是三九,而是刚刚入冬,这个时候人还没有适应冬日的严寒,所以感觉冷的厉害,尤其是太液池边的冷风嗖嗖地往衣服里钻,不一会,云烨就被冻得像乌龟一样。
“年轻人的火气都哪里去了,整日的胡混,把身子都熬垮了,以后想指望你们治理江山,朕能放心得下吗?”李二背着手训斥云烨。
云烨把两只手缩进袖筒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微臣没打算帮着治理江山,就打算快快活活的把这辈子过完,咱大唐已经没有什么事需要微臣去管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打算在您的羽翼下富贵一辈子算了。”
“真的如此?小子,你要是想落一个富贵的下场也不是不行,你说得没错,朕现在都感觉自己没多大用处了,提着剑找不到敌人,确实无趣,大唐已经过了需要扩张的时候了。重要的是内政,这一点你要有清醒的认识,朕不是不重视军伍,而是大唐现在的重点是民生,难免就会委屈一下军伍。”
“太平年间有太多的军队是灾难,不是福气,手里有了兵马朕就想平个什么,灭个什么,因为军伍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朕是马上皇帝,自然知晓将士们想的是什么,谁都想要功勋,谁都想要富贵,可是百姓太少,容不下那么多吃闲饭的勋贵,这就是朕为何会减少勋贵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是先帝的手下就罢黜了他们的封爵,当然,这里面也有朕的私心存在,罢黜他们总比罢黜朕的老兄弟们要好。”
“朕给你说这些事情的原因就是要你告诉那些老将,他们的富贵都是拿命搏回来的,朕不会无缘无故的夺走,现在国家进入了一个相对的平和期,该到了享福的时候了,你只要把朕的话带给他们就好。”
李二的脸膛也被寒风吹得通红,但是精气神却好极了,云烨一直认为,只要没事干不吃铅丸子,或者水银丸子,以他的身体素质绝对不至于活五十来岁就死。
“陛下准许老将们享福,为何对自己却越发的严苛了,两仪殿内连多余的蜡烛都不点,臣还听说陛下每日击剑的时间增加了半个时辰,饮食中还把您最喜欢的红烧肉和过油肉都剔除了,每日的素菜占到您每日饭食的八成,也不再食用精米和白面,而是开始吃各种粗粮,长安市上的普通人家也不至于如此啊。”
这就是云烨对李二敬畏的原因所在,好端端的就开始了节食,而且是说开始就开始,每餐的饭食确实连普通百姓家都不如,这是有大志向的表现,眼看着李二的大肚子逐渐没了,云烨就更加的害怕他了,天知道他下了什么决心。
“嘿嘿,这就是朕当这个皇帝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们正在走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朕想走的长远一些,所以从现在就必须奋发,群臣开始懈怠了,朕这个做皇帝的懈怠不得,朕要好好地盯着这个国家,看着他,直到朕闭上眼睛。很可惜,长生之说到底是虚无的,否则朕确实想试试。”
云烨从怀里掏出三枚玉牌拿给李二说:“陛下,微臣无意中发现,这三枚玉牌在落日的那一瞬间会出现三幅图案,一个是独角鬼王,一个是应龙,一个是面具,上面写着尽东之亩四个字,寒辙说那个面具应该是属于宾媚人的,还说我就是宾媚人,但是微臣认为只要把别人的面皮扒下来戴在自己脸上就能继承那个人的智慧纯属扯淡,所以对这些恶心的事情失去了兴趣,陛下如果有,那就尝试着找到最后一枚玉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长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