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嘉当值的时候没瞧见那位总是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胡大人, 他其实很不明白,他跟胡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胡大人怎么就那么讨厌他呢?这还真不是段嘉吹,打他出生到现在,男女老少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他嘴甜会来事儿,人又机灵,最重要的是长得还好看,哪怕是他亲娘都说要不是他长得符合她审美观早就被打死了。
但胡大人怎么就那么讨厌他呢?
等过了半天, 才听到有人偷偷传言说胡大人早上来当差的路上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 听说揍的老惨了,估计至少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段嘉听了先是高兴了会儿, 完了觉得莫名有点微妙, 他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小心眼记仇护食又不讲理还任性,而且是典型的双标,就许她骂人不许别人骂她,你背地里偷偷骂最好别让她知道, 否则她一定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昨天刚说了胡大人骂她, 今儿一早胡大人就被人套麻袋给揍了,世上有这样巧的事儿?
段嘉本来想找他爹问一问, 结果听说他爹今天早上跟皇帝告假了!理由是身体不适!
段嘉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不是他吹,他爹清心寡欲十几年一身精力充沛比年轻人都强壮,两人走一起看起来跟兄弟似的,多少年了段嘉都没见过他生病, 昨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跟他在饭桌上争辩险些打起来,怎么今天就病了?
有同僚来问段嘉要不要趁着下午,大家伙儿一起去胡大人府上探望探望,段嘉颇有些心虚,但他必须去啊,哪怕关系不好,表面样子也得做,更别提他要是不去那不就是证明他心虚?他怎么可能心虚?
到了胡大人府上,胡大人已经醒了,但是由于被揍的太狠,说不出话,就用颤抖的手写出了颤抖的字,要人全力缉拿嫌犯!谋害朝廷命官,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段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胡大人伤成这样了看到段嘉还哼一声不搭理,就跟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段嘉坐到床边握住胡大人的手,满怀深情地说:“胡大人!你一定要好好养病!在你养病这段期间,千万不要乱动,也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帮衬一二的!”
胡大人翻着白眼又晕了过去,他的手被包成了猪蹄,偏偏段嘉看着斯文力气却不小,这一捏,十指连心,疼的他话都说不出,眼皮一翻就没声儿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段嘉浑水摸鱼又掐了胡大人一把以抱平时被他各种刁难的仇,然后感慨:“像胡大人这样的好人,居然会有人想要谋害他,真是、真是……”
真是干得好啊!
同僚们彼此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位胡大人眼高于顶,仗着有些才华,又有资历,就对他们这些年轻人看不顺眼。平日里冷嘲热讽是轻的,他是顶头上司,没少给其他人下马威。你想翻案?想查阅卷宗?到了胡大人这里,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他非要给你拖个三五日,完全不拿人命当回事儿,尤其是女人的。段嘉进了大理寺后通过他亲爹的面子查阅了胡大人所经办的近一千桩案子,也不知道胡大人对女人有什么偏见,在他经手的案子里,但凡女人是嫌犯,不管有没有证据,他都要先上大刑。
没少屈打成招,因此像段嘉这般年轻的有志之士,都非常看不惯。奈何胡大人的姐姐是皇帝的妃子,虽然不是很受宠爱,却为皇帝生了三个儿子,一时也没人动得了他。
否则段嘉是段阁老的儿子,一般人哪敢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段嘉暗中报复后纵马回家,直奔他爹娘的院子,就看到他那称病不去上朝的亲爹正跟他娘坐在亭子里敲核桃吃,他爹敲一个他娘吃一个,两人还在说什么话。
段嘉摸过去,本来想偷一个敲好的核桃,却被段烬一锤子砸在手上,疼得眼泪狂飙:“爹!你是我亲爹!”
段烬说:“是。”
玲珑笑出声:“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鬼鬼祟祟?娘,你今天跟我爹干什么去了?”
玲珑一派坦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天你爹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段嘉才不信呢,他可是他娘一手养大的,还不知道她?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他娘亲就是那最最最最会骗人而且说谎不脸红的!“胡大人今天叫人套麻袋揍了,娘你知道吗?我来家前去瞧过了,被揍得老惨了,刚看到我去探望就激动地又晕了过去。”
段烬随手拿起一串葡萄给他,慢悠悠地问:“胡大人瞧见你激动的晕了?”
“那可不!”段嘉咬下一颗葡萄,一边吃一边比划。“当时看到我就这个表情!然后这个姿势又晕了!”
他气人的本事跟他娘亲学的,虽然不能青出于蓝,但也到能出师的地步了。段嘉说起来沾沾自喜,他还偷偷掐了胡大人好几把呢!
“他讨厌你,也是理所应当。”玲珑吃着核桃说,“谁叫他跟你爹是情敌呢?”
段嘉眨眨眼:“还有这回事儿?”
段烬脸一板:“夫人不要胡说,我与那姓胡的才不是情敌。”
段嘉竖起耳朵,对八卦充满好奇与渴望:“娘!怎么回事啊娘!”
玲珑无视掉段烬的眼色,跟段嘉讲:“你爹跟我成亲前有个娇滴滴的心上人,那会儿他跟胡大人都还年轻,两人还说过话,后来心上人不喜欢他,喜欢胡大人,你爹又跟我有婚约,胡夫人就成了你爹的白月光。不信你问你爹,他现在还喜欢着人家呢。”
“一派胡言!”段烬矢口否认,“我根本不喜欢她了!”
“你爹还送过人家木雕。”玲珑说。
段嘉不敢置信:“爹你这个渣男!”
段烬快气死了:“你这个不孝子,我怎么就是渣男了?!”
“不对啊娘。”段嘉突然想起什么来,扭头问玲珑,“我去胡大人家探望的时候见过胡夫人,那胡夫人……体型有胡大人两个宽!”
“你爹就喜欢这样的。”
段嘉顿时用原来你是这样的亲爹的眼神看过来,段烬嘴角微抽,“她年轻时并非如此……”话说一半感觉有点危险,及时止损,“不是每个女子都如你娘这般,能美貌如花不减当年,如今我心中只有你娘,什么胡夫人,不认识。”
玲珑撇撇嘴。
结果过了半年,胡大人出事儿了,他错判了一桩案子,将无辜的嫌犯用刑至死,在段嘉的据理力争下,案子水落石出,禀报到皇帝面前,皇帝大发雷霆,贬了胡大人的官还打了他五十个板子,胡大人遍体鳞伤的回了家,他如今是胡家的顶梁柱,然而宫里的妃子姐姐跟三个侄儿向皇帝求情都无功而返,皇帝震怒,谁劝都没有用。
于是胡夫人仗着当年的情分上门来了。
段烬想都没想:“不见!”
玲珑懒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说风凉话:“好歹是你年少时期的梦,是你放不下抓不住的白月光,不去看看多不好啊,人家连旧日信物都送来了呢。”
段烬黑着脸瞧着桌上锦盒里放的木雕——那是他少年时雕了送给胡夫人的,也不知道是开窍了还是怎么地,他起身拿起木雕丢到地上,一脚踩的稀巴烂。
然后说:“没了。”
玲珑嫣然一笑,“那便饶你一次。”
她身姿款款,亲自出去招待胡夫人。胡夫人本想着凭旧情求段烬帮忙说说情,谁知却见到了段烬的妻子——这位段夫人是个怪胎,从不跟其他贵妇人来往,也不与她们互相做客,距离上一次见到貌美如花的段夫人,已是快十年了。
然而今日一见,对方竟一如少女没有丝毫变化,自己却……
玲珑很不客气:“胡夫人来做什么。体型压制?”
胡夫人登时就变了脸色,“我是来求见段大人的,夫人何必羞辱我?”
玲珑轻笑:“这就叫羞辱了?那这么些年,你一直不死心朝我这儿伸手,又是什么意思?”
胡夫人一怔,便见她面前的美人露出嘲讽的笑:“原以为你变胖了就能知道轻重,却不想你不知啊。”
“是你害我变胖的?!”胡夫人只听懂了这个,“你这个毒妇!段大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这些年胡夫人怎么减也减不下来,莫名就成了个被吹起来的气球,她自卑,不敢出门,连带着丈夫都对她失去了兴趣,纳了好几房年轻的小妾,家里一片乌烟瘴气。胡夫人一生气,跟胡大人吵架就要后悔当年没嫁段烬,使得胡大人越发对段烬看不顺眼——搞不了段烬,他还搞不了段烬那乳臭未干的儿子么!
“这就叫毒妇啦?”玲珑惊讶。“那我刚跟段烬成亲那会儿,你朝我身边塞的那些个刺激我的下人又算什么?”
对没心没肺的玲珑来说,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下人怎么说她都不在意,处理了就是了,可对心思敏感脆弱的原主来说,无异于是给她洗脑,让她变得偏执癫狂,更别提那异样的熏香以及放在茶水中的微小毒素。“段大人知道你嫁了人却又不甘心他很快娶妻做出来的那些事儿么?”
胡夫人倒是幸福了,看到段烬不幸福,她就更幸福,倒也不是想害段烬,就是不想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得到段烬的心。
那些熏香和毒成了原主的催命符,玲珑就换了一种方式还回去,你看,胡夫人现在圆乎乎的,不是很富态么,看着可有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