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玲珑在班里的人缘非常好, 以同桌陈沉为首,周围的同学都主动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她看,甚至吕慈慈还问玲珑需不需要帮忙补习。当然, 她也就是随口问问,毕竟以玲珑这几天的表现来说, 需要补习的很可能不是玲珑, 而是她自己。
玲珑照单全收, 大家借给她的笔记她全都要, 不过看的时候那叫一个迅速,哗啦啦地翻, 一目十行都没她快!
看完了她就把笔记还回去, 在所有人都认真复习的时候,她拿着圆珠笔在草稿纸上画画。陈沉跟她坐得近, 发现她画画得很好, 光是用蓝色的圆珠笔也能画出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图来, 就是图上几个Q版的小人有点破坏气氛。
他是跟玲珑做同桌的人,可以说没人比他更清楚玲珑每天在干嘛了。
她对学习根本不上心, 上课的时候别看她听得挺认真, 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每次老师点她起来回答问题,还是陈沉小声告诉她老师在问什么, 但最气人的也是这里,她明明没有认真听,却都能答得出来。
跟玲珑坐在一起, 陈沉同学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脑子也聪明,但在人才济济的实验班,脑子聪明的又不止他一个,班里拿了各色各样大奖的同学大有人在,他能够维持年级第一,也是靠自己不眠不休的努力换来的。
身边这人就太气人了,她根本不用心学,但她就是会,你说气不气?
所以相比较其他对玲珑的月考表示担心的同学,陈沉觉得大家还是别想那么多,赶紧多刷两套题吧,这人绝对不用操心的!
三天后的晚自习,大家就没有在学习,而是开始清理自己的书本并且把桌子分散拉开再贴上考好,作为班长的陈沉带着同学们忙得热火朝天,一中大大小小的考试不少,除却随堂测验外,每一次考试都非常重视,如果不是全市统考,考场就随机分配,就好比月考,这次你前后左右的同学,跟下次的绝对不一样,基本上杜绝了作弊可能。
住校的同学可以把课本带回宿舍,走读生的课本没地儿放,都堆到了办公室,老师们的桌子上一下就满了,每回考试都这样。
排好了考场,今天提前一节课放学,不过钟家派来的司机不知道,玲珑就在校门口买了一大堆小吃,到保安室坐着边吃边等,保安室的大爷特别喜欢她,还用烧水的炉子给她煨红薯吃。
一中要月考的事钟家人都是知道的,没办法,谁叫有个状似无意说出来的彭悦呢?她还跟玲珑说要是觉得跟不上就让周舒桐给她补补课,言辞态度都很诚恳,听得钟旭国大为感动,觉得老婆真好。
不过他们在玲珑面前都没提这茬儿,生怕玲珑会有负担,直到月考结束放了两天假,玲珑回来跟没事儿人一样,钟旭国忍不住找他爹妈嘀咕:“……闺女不会是没考好吧?”
钟母说:“没考好就没考好,那县城的教育能比得上咱天海市吗?没考好下回加油也就是了。”
钟旭国就说:“我寻思着给她找个家教,舒桐虽然说成绩好,但毕竟是学生,不会教。”
钟父点点头说:“这个话你先别急着说,免得孩子出现逆反心理,等成绩出来了咱们循循善诱,可不能跟教钟栋钟梁那样教玲珑!女孩子必须得好好教!”
周舒桐的心情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好。她复习的时候心绪紊乱,考试的时候也总是忍不住想些杂七杂八的,虽然底子在那儿,但这次的卷子做得并不能让自己满意。考完试后她跟其他同学交流了下,一致认为这次的卷子难度比以往要高,老齐开班会的时候也说,这次的整体分数可能会比以前低,所以她安慰自己,没必要想太多,总不可能真的考不过玲珑吧?
她跟玲珑不在一个考场,但恰好是在窗边的位置,每场考试开始没多久玲珑就出来了,想必是不会做就提前交卷了。
周舒桐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快意,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她?还不是个在县城长大的土包子?
一中的老师们改卷子很快,假期结束的那天晚上成绩就出来了,不过为了让学生们能度过假期尾巴,学校很人性化的没有提前公布,而是在第二天周一开完大会后贴在学校公示栏。
按照惯例,周一升旗开大会,校长会亲自表彰考试有进步的同学,并且号召其他同学向他们学习。
周舒桐是班里领队,她总是站在班级最前面,她长得又好,虽然个子不算高,比例却很不错,穿着校服站在那儿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宛如一棵青松站在那儿,听着校长讲话,一开始她脸上的笑是骄傲而满意的,直到她听说:“……恭喜高三一班的钟玲珑同学,在转到我校半个月后,就考取了全科满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陈沉,你这样可不行啊!要再接再厉!努力把自己的第一争回来!而钟玲珑同学,你得把自己的年级第一给保住!”
陈沉是一中出了名的大学霸,就没见过他考除了第一以外的名次,全校闻名,这回他却考了个第二!
虽然对玲珑的成绩很有把握,但老齐还是感到了惊讶,玲珑转学来的时候就带来了从前的成绩单,次次考试都是全科满分,这很令人惊奇,但毕竟是县城高中,题目难度跟知识面和天海市的没法比,这次考试又加大了难度,她却仍然考了满分!直接压了陈沉十几分的距离!
校长为人风趣,跟学生们关系很好,大家就哄笑起来,随后校长便邀请玲珑上台讲话,周舒桐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过去,只瞧见穿着白衬衫格子百褶裙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
还有很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同学是第一次见玲珑,都忍不住发出哇的一声。
这腿???
是真实存在的么??
女生们低头看了看自己过膝的百褶裙,沉默了。
玲珑上台后很是大方,她接过校长的话筒:“大家不用惊讶,我这个人有强迫症,不考满分不舒服。”
又逗乐了一群人,大家瞬间觉得跟学神的距离拉近了,就连考了第二的陈沉都笑了。
他是真的服气。
没人比他更清楚玲珑的脑子有多聪明,她不听课不复习照样考满分,光是这一点已经是他望尘莫及的了。
周舒桐狠狠地把指甲掐进掌心,全科满分……年级第一……说好的成绩差跟不上呢?妈妈根本就是在骗她!
玲珑讲话俏皮且不拖拉,令人觉得她是个爽朗又活泼的少女,她讲完话把话筒还给校长,校长又把她狠狠一顿夸。没办法,这孩子太优秀了,哪怕拿到天海一中也是独占鳌头的人。
周舒桐还是第一次知道玲珑成绩一点都不差,非但不差,她还拿了无数大奖!有数学的、物理的、化学竞赛金牌,也有作文大赛演讲大赛金奖,甚至还有发明创造一等奖!这些奖项最低都是省级,物理化学则是国家级,数学甚至是国际金奖!校长还说,她所在的原高中得知她要转学,原本的校长跟老师都依依不舍地亲自打电话到一中来叮嘱要好好教导这孩子!
这一连串的奖项校长拿着张纸,光是念就念了快五分钟……听得下面的同学们两眼冒蚊香圈儿,后面很多奖他们都听不懂了,反正玲珑牛逼就完事儿了!
等到升旗大会结束,玲珑已经彻底成为一中的风云人物,现在,课间跑来高三一班“瞻仰”她的人更多了,她脾气又好,谁跟她说话都笑眯眯的,只要不含恶意,她都会分一颗糖给对方。作为同桌的陈沉觉得很神奇,她每天只背了一个小包包,到底是怎么能掏出那么多糖果的?简直跟神奇口袋一样!
老齐来上课,又把玲珑一顿狠夸,并且宣布了以后玲珑不上早晚自习不用写作业的特权。
有男生哀嚎表示自己也想,老齐温柔地说:“你全科满分年级第一,你也可以。”
男生遂闭嘴不言。
如果玲珑只是普通优秀,大家兴许会嫉妒嫉妒,可她这分明已经超出人类常识的,根本嫉妒不起来了,下课后大家刷的过来把玲珑围成一圈,女生们悄悄摸她的头发脸蛋小手想沾沾学神之气,男生们则眼巴巴地问她有没有什么学习的窍门。
实在是被打击的太厉害了!
玲珑任由妹子们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也不生气,女生们很有分寸,并没有弄疼她,然后摸了一下,七嘴八舌地把男生们挤出去……
“玲珑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你的头发好滑好顺啊!”
“是我羡慕的发量!”
“啊啊你皮肤好好!有没有推荐的护肤?”
“你用身体乳吗?这个香味好好闻啊!”
一脸懵逼被挤出座位的陈沉头顶上缓缓冒出一排问号,不是,你们是来探讨学习方法的还是来学变美的?!怎么都开始聊什么口红比较适合高中生了?高中生就不能涂口红!
“呵,臭男生,你懂什么。”一个女生鄙夷地看了班长大人一眼,“考第二名的人不要跟我说话。”
陈沉:???
你一考二十几名的,凭啥针对我?!
玲珑人气太高,挤得坐在前面的周舒桐分外不爽。她想到自己这次居然连年级前十都没考到,而是只考了年级十八名,就委屈地想哭。身边的人一口一个玲珑,听得她忍不住想发脾气,“你们能不能不要挤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看书了啊?”
虽然是指责,但语气还算温柔,于是周围的同学对视一眼,避开了周舒桐……只可怜了陈沉,原本好歹能摸下自己的桌子,这下大家换个方向挤那简直就是噩梦……
最后还是玲珑看不过去拯救了他:“大家别闹啦,要不这样吧,不是马上就要到国庆了吗?国庆节放假我们一起出去玩啊?我请客!”
“那怎么行!”吕慈慈第一个反对,“我们班六十来个人,你这得多少钱啊。”
周舒桐冷笑,还不是花爸爸的钱!
“我有钱啊。”玲珑理所当然道,“光是比赛奖金就够我挥金如土好几年的了,那个国际数学竞赛金奖的奖金是五十万呢。”
同学们:……书中真的有黄金屋,是我们输了。
玲珑在学校里如鱼得水,哪怕她个性到从此不上早晚自习,也照样是班里最受欢迎的人,每天她来学校都有数不清的人跟她打招呼,最可气的是她记忆力好,每个人的名字她都记得,哪怕不是一个班的,大家迅速组建起了玲珑后援团,玲珑俨然成了高三代表人物,乃至于一中代表人物!
而那些曾经的风云人物,在她偌大无比的耀眼光环下,简直渺小到不堪一击。
大部分人都能接受,但周舒桐不能。
她不上早晚自习的第一天晚上,是钟旭国亲自过来接她的,车里还有彭悦跟双胞胎,一家人要去钟父钟母那吃饭,就顺便过来接玲珑,顺便给周舒桐也请了假。
不过周舒桐跟玲珑两人没什么好说的,一开始周舒桐还能装作好姐姐,可现在她根本装不下去,她觉得在玲珑面前说话都显得自己很卑微,她有什么好照顾人家的?从头到尾她都像个跳梁小丑!
人家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有了这么优秀的女儿,爸爸跟爷爷奶奶,还能让自己改姓吗?
周舒桐心情沉重,甚至都没跟彭悦说,彭悦也不知道玲珑的真正实力,她还等着机会夸一波自己女儿拉踩一波玲珑呢!
钟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晚饭的时候,彭悦就笑眯眯地慈爱地望着玲珑:“说起来舒桐这次只考了年级十八,我寻思着,要不给她找个家教补一补吧?这个成绩还是有点差了。”
钟旭国当年就是个学渣,但现在不照样当家财万贯的大老板?他迅速看了玲珑一眼,对彭悦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样的话,孩子成绩好不好不重要,天海一中的年级十八,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你别总是打击孩子,我看舒桐就很好。”
虽然被丈夫这样指责,彭悦却并没有不高兴,她当然知道自己女儿很好很优秀,不过是说出来刺激玲珑罢了。这么点小丫头,以后要跟她的儿女争家产,钟家的产业分出去四分之一……那是一笔什么样的天文数字!只是想想,彭悦的心都开始滴血了。要是舒桐不能改姓,那玲珑就要分走三分之一!
这怎么能行?!
钟家的财产都是她儿子的!
她笑眯眯的:“是是是,知道你疼舒桐,我不说她了,行了吧?对了玲珑,姐姐在学校有没有照顾好你?要是没有,我可是要收拾她的。”
玲珑吃肉丸子吃得正开心,突然被cue,顿时茫然抬起精致小脸蛋:“啊?”
说实在的,彭悦刚才在逼逼叨叨啥她一句也没听。
彭悦忍了忍,继续笑:“阿姨说,舒桐姐姐在学校有没有照顾你啊?平时你要是有学习上的问题,千万不要瞒着,多学多问,成绩才能提上来——”
她这也算是一片好心,可惜的是,她跟玲珑见面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突然这样热情的关心,未免显得虚伪。
玲珑是那种会让人拿自己当跳板的人么?
她缓缓咽下嘴里的肉,把筷子放下,对彭悦微微一笑:“彭阿姨,我觉得,在您认为我成绩不好的前提下,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您的女儿成绩好,可以帮助我,并且教育我要虚心求教多学多问……这不像是关心,反倒像是绵里藏针的讽刺与炫耀,不知您的优越感是从何而来呢?”
彭悦一下就愣了。
没见过这么说话的小孩啊!
她眼圈儿一红:“对不起啊玲珑,阿姨是为了你好,没想到那么多……要是你不爱听,阿姨保证以后不说了……”
“阿姨,您知道吗?您保养的不够好。”
彭悦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被这一句话扎了心。
玲珑乘胜追击:“您的颈纹赶得上百年老树的年轮了,眼角下垂法令纹深的像是拿笔画上去似的。我看您也没什么人格魅力,说话又阴阳怪气,相貌还这么差,怎么抓得住丈夫的心呢?您可别跟我生气,我还未成年,是一孩子呢,童言无忌,我说这些也是为了您好。甭管您心里想什么,女为悦己者容,哪怕是不为别人,为着自己瞧着好看,也不能这么放飞自我不是?您看您那腰,有我两个粗。我这也是关心您跟我父亲的夫妻生活,您可别跟我生气啊。”
彭悦能不生气?彭悦都要气死了!
这个小贱丫头,怎么敢这么没有规矩?!
显然在来到钟家后一直表现的活泼可爱的玲珑,是头一回露出她极富攻击性的一面,她不容许任何人对她不敬,什么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人类的亲情在她这里毫无意义,从他们丢弃她不爱他时开始,就已犯下了最大的罪。
他们伤害不了她,她却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他们。
餐桌上一片死寂,只有玲珑重新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她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说:“这种怕丈夫原配女儿回来争家产的白莲花后母戏码,家庭伦理剧都不怎么演了,您倒是演的开心呢,殊不知我人送外号摧花辣手,什么花到我这儿都是被撕碎的命。”
“啊对了。”她敲了下筷子,露出甜甜的一个笑容。“忘记告诉彭阿姨了,在下不才,这次考了全科满分年级第一,不过多谢彭阿姨好意,愿意让年级十八的舒桐姐姐来给我补习呢。”
她这话一说完,一直忍着没说话的周舒桐再也忍不住了,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你不要太过分!”
“姐姐,你人设要崩了。”玲珑微笑提醒。
周舒桐又气又恨,最后丢掉筷子转身就跑了。
钟栋钟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敢说话,钟父钟母则面色复杂,钟旭国嘴巴张了张,玲珑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很遗憾地站起来:“这个地方我住得不开心,总是会见着些讨人厌的人,待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你们以后就不用管我了。”
“反正。”她微微一笑,“也不管了十六年,我不介意再加上六十年。”
半个小时后,两辆黑色轿车停在钟家门口,钟父钟母跟钟旭国谁都拦不住要走的玲珑,她也没带走钟家人给她买的任何东西,反倒交给钟旭国一张卡。
“这里头是你们给我打的生活费,从出生到……八岁吧,每个月的钱都在里面,我跟爷爷奶奶没动过,八岁之后你们一毛钱也没给我,所以多出来的那十万,是我给你们的,就当是这半个多月在你们家的住宿费跟伙食费,再见。”
钟旭国都愣了,什么叫八岁过后一毛钱也没给过?
“玲珑!等等!玲珑!”
钟父钟母也连忙追过去,原本玲珑在餐桌上怼彭悦,他们可能还觉得孩子有点叛逆,可听说孩子考了年级第一,又立刻要搬走,显然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但是这八岁过后没给过钱是什么意思啊,他们家大业大,给孩子钱也爽快,就怕不够她花的,一个月五十万从没停过!
当玲珑说出八岁后没给过钱的话时,原本还在委屈的彭悦瞬间脸色就变了!
这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居然还挑在这个时候说!公婆肯定会先心疼她,然后派人去查,到时候查到自己身上……彭悦脸都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县城长大的野丫头,分明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妖怪!
钟旭国一把拉住玲珑的手腕:“你要去哪儿?这些是什么人?你一个小姑娘你自己怎么照顾自己?你——”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小姑娘笑着把他的手从胳膊上捋了下去,眼神冷淡的让钟旭国心脏揪紧:“十六年没操过心,以后也不用麻烦。”
说完,她再没看钟家三人一眼,转身便走。
冷漠、薄情、陌生,就好像这半个多月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都是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