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都发话了, 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只见公主趾高气昂地拿起一只竹管,竹管一头被削的略尖, 她放在手心掂量掂量,是平时玩乐的重量跟手感,便稳住重心摆好姿势,眼睛盯着壶, 将竹管投了出去!
叮的一声脆响,正中红心!
几位公主都笑起来, 皇后也赞赏道:“不错。”
于是公主再接再厉, 将手头剩余的九枚竹管也分别捏在手中投了出去, 她的准头很不错, 但并非百发百中,然而十根竹管中了六根,这已是很了不得的成绩了,大部分女子能投进一两根就很不错了。
公主自认为胜券在握,便摆出一副赢家的姿态,对玲珑的语气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沐鸿胪夫人请。”
她刻意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玲珑身上, 就是要让她丢脸。公主爱慕沐少清,对沐少清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他的妻子出身没落世家,在家中又不受宠爱,什么琴棋书画怕是听都没听过,更别提投壶这种游戏了。能嫁给沐鸿胪真是此人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惜福薄之人终究是福薄之人,没有那个命。
玲珑想了想,对太子说:“可否借殿下发带一用?”
太子今日束发用了玉冠,还系了一条黑色发带,愈发显得丰神俊朗,举世无双。他听玲珑要跟自己借发带,稍微愣了下,很快便颔首:“可。”
竟是亲自将发带取下!又亲自交到玲珑手中!
发带落入她掌心时,太子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玲珑的手心,肌肤相贴只是眨眼间,太子却愣了一瞬,尤其在看到玲珑冲自己微微勾唇后,他只觉心跳加速,完全不懂是怎么回事——简而言之,他就是被高明而不着痕迹地撩到而不自知。毕竟跟十几岁就和美貌宫女厮混的渭阳王比起来,太子爷连个媳妇都没有呢。
玲珑见好就收,她见着好看的香甜的人便喜欢,恨不得吞之入腹,对太子这般是天性使然,因此撩完就算,将太子发带展开,众人面面相觑,不懂她是要做什么。
直到看见她将发带蒙在了眼上!
居然是要蒙眼投壶?!
这……
大家小心翼翼地看向公主,果不其然,公主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你这是瞧不起本宫?!”
“公主说笑了。”玲珑伸手在脑后打个结,朝左边伸手,没等阿馒把装着竹管的箭囊递过来,太子便先一步接受,把个阿馒吓了一跳,眉头紧皱地看着。
玲珑取出一根竹管,她没有立刻就投,反而是在手中把玩转动,那么长那么细一根竹管,在她手中听话的不可思议,转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度来,可见其人手巧。
公主见不得她拖延时间,催促道:“你快些呀,若是实在不能,跟本宫认错道歉便是。”
“哈?”玲珑不敢置信地偏头,太子的发带蒙住了她的眼睛,但不妨碍她“看”向公主们所在的方向。也正是这一侧头,叫太子瞧见她的侧脸,蒙上眼睛后,这份颜色非但不显平庸,反而更加夺目,且独特。
至于她说的话,那就更是胆大妄为了,反正太子是没见过有谁家的姑娘不怕公主,在公主面前能比公主还横的:“我做错了什么要跟你认错道歉?我犯了哪一条律法?公主若是说得出来,我立时拎着自己的头请罪去。”
说着随手一丢,就把一支竹管丢入壶中!
公主还没来得及因为玲珑的大不敬生气,就被那精准的竹管惊到了,她心想,这肯定只是巧合,蒙着眼睛怎么可能丢得那么准?等着瞧吧,下一支绝对不会这样准了!
玲珑怼完公主就很随意地把手头的竹管投了出去,偌大的后殿,只听竹管落入壶中时发出的“叮”,九声响后,已是十支竹管尽数投中!
再加上玲珑是蒙着眼睛投的,谁技高一筹,高下立判。
玲珑把眼上的发带抓下来还给太子:“谢谢。”
太子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把发带接回来,就听公主大声质问:“这不可能!你定是作弊了!你根本就没有学过这个,你怎么可能丢的这样准?!”
太子闻言,声音一沉:“小七!”
姐妹中排行第七的公主立时就委屈地扁了嘴,玲珑奇道:“瞧公主这话说的,这皇宫又不是我家开的,道具也不是我准备的,怎么就是我作弊了?难不成是太子殿下借我的发带其实是透光的,我蒙着眼睛也瞧见了?且听公主话里的意思,对我很是关注,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便是我的相公,没想到公主跟我相公一样,对我如此在意?”
在场的都是后宅女子,那些个夫人嫔妃,个个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玲珑话里的意思?她嘴上说公主是关心她,根本就是在影射公主觊觎有妇之夫!可人家也没拿到台面上说,因此这话里的意思大家虽然都明白,却也没法治玲珑的罪。
玲珑表情多变,她想了想又很遗憾道:“兴许公主不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人生来高贵,有些人生来天赋便高于平庸的常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平常心对待也就是了。”
这回连太子都忍不住侧目了,这姑娘也太敢说了,她可知道她此刻就在皇家地盘?她不怕为沐家带去灾祸?
那太子可就错了,玲珑还真不怕,在皇宫又怎么样,惹她不高兴了她照样甩脸色摆架子,从没有旁人耍威风耍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哪怕最虚弱那会儿,也是唯我独尊的。至于为沐家带去灾祸……那也太棒了吧?!
所以她压根不怕得罪人,反正她又不跟这些女人交朋友,也不在意前殿那群男人怎么看待沐少清,她自己开心,从来不管旁人死活。
“这投壶,讲究的是力道角度跟巧劲儿,若是凑不足这三样,侥幸投进几支,可算不得什么高手。”
太子轻咳:“好了,小七,回到座位上。”
“太子哥哥!”七公主快被玲珑气哭了,“你就看着一个残废欺负我吗!”
“残废又如何?”玲珑反驳,“我是断了腿,可没脏了心。”
七公主向来跋扈,她是金枝玉叶,从来只有别人让着她,没有她吃亏的时候,玲珑这一句一句毫不留情,她真想把这个占据了沐鸿胪夫人位置的残废给拖出去杖毙!好在她还有些理智,又畏惧太子,一时间还不敢找玲珑麻烦。
太子淡淡道:“愿赌服输,便是这么个道理,是你输了,又在胡搅蛮缠什么?”
七公主便觉得太子是在拉偏架,他分明就是偏向这个残废,根本不管妹妹的!转念又觉得太子哥哥到底不如渭阳王哥哥,渭阳王哥哥从来不摆架子,更不会凶她!
玲珑冲太子嫣然一笑:“多谢殿下主持公道。”
太子颔首道:“夫人心志坚定,世间罕见。”
两人商业互吹一波,太子这戏也瞧够了,总算是要告辞了。他一说要走,皇后忙不迭地送,赶紧走吧赶紧走吧,那冷菜她都吃了三盘了,再吃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太子一走,皇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给七公主撑腰,而是把皇帝赏给自己的菜分拨给其他人。若她还是年少时倾国倾城的模样,这御菜她是敢不吃的,还敢对着赏赐自己冷菜的皇帝发脾气,可惜如今失了好颜色,到底是不如年轻水灵的小姑娘,皇后的位子都不一定坐得稳,哪里还敢恃宠而骄啊!
只是七公主跟玲珑的矛盾还是要调和的,不过皇后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了,太子都说了愿赌服输,她要是给个不一样的结果,那不是打太子的脸?皇后才不干呢!她就想和稀泥,又不是她生得女儿。
谁知话还没出口,玲珑便先一步道:“我看娘娘肤色略有暗沉,可是近日睡眠不好?”
皇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难道扑了这么多层粉都没能遮掩得住?最近皇上对自己越来越不满,她过得战战兢兢的,生怕哪天皇帝翻旧账,把元后之死赖在她头上,是以夜晚辗转反侧睡不着,早上上妆时还特意涂厚了粉,没想到还是叫人一眼瞧出来了。
她不禁看向玲珑的脸,按理说这沐鸿胪的夫人也是十七八的年纪,不再是刚及笄的小姑娘了,成婚后的妇人与未婚的少女比起来区别是很大的,可皇后看着眼前这张小小的精致的脸儿,发觉她的皮肤娇嫩无比,简直称得上是吹弹可破,竟是一丝瑕疵都没有!白里透红的,她甚至可以看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儿,嫩汪汪的宛如枝头的水蜜桃。
玲珑冲太后笑:“我这里有个美容方子,可美容提亮,不知道娘娘想不想试一试?”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十足,她欺霜赛雪的肌肤比起在座的年轻姑娘们也不差,看起来甚至比她们还要小一些,完全不像是成婚两年的妇人。
皇后顿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