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见只是宋雪见，宋雪影也只是宋雪影。

鹤归也在这破败神殿中, 看见凌意下去后，他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飞了下来。

与此同时, 宋雪见背后也走出来一个身着利落作战服的高挑女性。

梅不寒对凌意微微颔首后, 指尖有光芒萦绕。

凌意看到了她体内的力量流转，梅不寒释放了一个“月落无声”。

这技能笼罩了凌意和宋雪见, 将其与外界隔绝。

月落无声是一种精神混淆和屏蔽的技能。

以鹤归的视角，他完全看不到凌意和宋雪见的存在，即便是乘风和凌意的意念连接也被隔绝开了。

凌意看到这技能, 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要选在神域交流。

在游戏中，一切技能都有限制，而这限制来自系统。

只有在神域中, 他们才真正拥有“超能力”。

梅不寒的这个技能，显然位格很高, 能有效隔绝窥探。

宋雪见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好听，只是音调过于平和无波澜：“我们知道的未必比你多。”

凌意不置可否, 反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雪见顿了下才慢慢说道：“十九年前。”

凌意一愣。

居然有十九年了。

刚好和自己的年龄一样。

宋雪见继续说道：“十九年前, 各大财团在进行全息宇宙的研发竞赛，宋氏投资七千多亿, 付出了极大的人力和心力, 就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创造第一个成熟的‘全息宇宙’。”

这不同于旧时代网游。

全息宇宙一旦诞生, 那就是垄断行业。

人们会涌入第一个全息宇宙, 留下大量数据的同时也会共同完善这个“宇宙”。

全息宇宙需要使用者来共建。

使用者也不会轻易抛弃这个早已贯穿生活的第二世界。

这将是第一个全息宇宙，也是唯一一个。

十九年后的废启也证明了这点。

然而, 意外发生了。

宋氏的研发团队一直被卡在某个环节, 始终没有足够的运算力来支撑一个“宇宙”,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个特殊能源。

凌意眉头蹙起：“魔核？”

宋雪见摇头道：“魔核只是它的孢子。”

凌意又问：“它是什么？”

宋雪见垂睫道：“我们称之为源体，旧世界称其为‘神’。”

凌意听得微怔。

宋雪见继续道：“最初，科学家只把源体当成一种新型能源，有了它的助力，算力大幅提升。

“‘全息宇宙’迅速被完善，其主AI有着强大的自主学习能力，逐渐脱离了创造者的桎梏，在短短一个月内演化了数千万代，而后《废土·重启》上线了。”

《废土·重启》上线于十九年前。

起初一切都好，然而十年后，已经风靡全球的废启，出现了第一例脑死亡玩家。

很快，宋家的科研团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紧接着，宋家彻底失去了对废启的掌控权，他们甚至无法探知源体在何处。

也正是这时候，宋家在努力和主AI建立联系后，得知了旧世界的存在，明白了《废土·重启》这名字的含义。

这一切都是源体的阴谋。

它以游戏为媒介，将两个世界强行建立连接，为得是侵占新世界。

十年时间，它已然通过废启连接了数十亿玩家。

好在，新世界的人们也并非没有对策。

源体是源体，主AI是主AI。

宋家无法将源体从全息宇宙中剥离，也无法对主AI进行操控和管理，但有一点却是早在项目启动之初就写进了主AI的源代码。

——热爱人类文明。

这是主AI的底层代码之一。

也正是这条定律的存在，让主AI没有被源体彻底侵蚀。

主AI为了人类文明而对抗源体。

可它又因源体而生，无法将其彻底割离。

于是，局面僵持了。

源体妄图用游戏来入侵新世界。

主AI不再坐以待毙，试图反过来吞噬源体。

宋家人也没有干等着，他们通过各个方面来帮助主AI。

现实中，他们在努力寻找安全可靠的新型能源来替代源体。

游戏中，他们以最快速度推出了废土联赛，开始培养大量优秀战士。

神雪背后的资本是宋家。

圣戈、荒海、皇明、苍穹、轩辕的背后也都有各个资本财阀。

他们未必全都知道真相，但在联赛的巨大利益驱使下，也在竭尽全力的挖掘优秀的玩家。

至于玩家的天赋觉醒……

也是主AI的将计就计。

源体要真正入侵新世界，就必须散发孢子。

只有觉醒了天赋的人，才能作为旧世界孢子降临的锚点。

源体分割自己的能量，促成玩家们的觉醒。

也恰恰因为这点，玩家们才有了反抗的武器。

听到这里，凌意懂了为什么旧世界和游戏中的玩家会有相同的天赋。

因为这天赋本就是照着旧世界的觉醒者而设定的。

拿“云中真人”来举例。

云中融纳了魔核（孢子）后觉醒了这个天赋。

源体为了让孢子降临，才在游戏中投射了“云中真人”这个天赋。

主AI反过来利用了这点。

觉醒天赋的玩家，的确会成为孢子降临的锚点，可同时也拥有了与源体对抗的力量。

从S1赛季到S8赛季。

源体布下了无数锚点。

主AI也顺势培养了一批能与其抗衡的战士。

直到S9赛季，源体准备将神域的觉醒者一一投放到游戏中，进而侵占现实中的人类。

主AI也奋起反抗，发布新赛制，率先对神域大门发起攻击，并试图彻底捣毁神域。

宋雪见没有任何隐瞒，几乎将一切都告知了凌意。

凌意看向她，直白问道：“雪影是怎么回事？”

宋雪见：“……”

凌意又问：“为什么将他放到我身边？”

宋雪见摇摇头，慢慢说道：“并非我们将他放到你身边。”

凌意眼睛微眯。

宋雪见看着她道：“是他找到了你。”

凌意问道：“他是谁。”

很明显，雪影绝非简简单单的宋家人。

他的存在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一直被当成宋雪见的影子来培养长大，之后又逃了出来，十分巧合地同她相遇。

宋雪见反问她：“你觉得我是谁？”

凌意：“……”

她没出声，却显然有了猜测。

宋雪见看了看旁边的天神法杖，缓慢说道：“我和雪影都是人造人。”

凌意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感觉意外。

宋雪见继续说道：“主AI分裂了自己，它将被源体侵染最严重的那部分，挪出了废启，与此同时，诞生了两个人造人。”

凌意听得心一沉。

对比宋雪见和宋雪影的天赋，答案呼之欲出。

宋雪见果然说道：“我是主AI的一部分，雪影是源体的一部分。”

也是因为这点。

宋雪见被所有人看见，雪影却只能是影子——为人所忌惮的影子。

凌意又问她：“为什么他会来找我？”

宋雪见摇头：“不知道。”

她又道：“就像我们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这次谈话，宋雪见很有诚意。

她把一切都交代得明明白白，甚至说出了自己和雪影的真实身份。

凌意眸色微沉，直戳宋雪见的内心想法：“你们怀疑我是源体？”

宋雪见：“……”

她坦白道：“的确怀疑过，但在间隙之地，主AI告诉我，你身上没有任何源体的痕迹，你甚至比所有玩家都‘干净’。”

因为雪影的缘故，宋家人怀疑过凌意的身份。

谁都不知道源体在何处。

雪影在此之前，也从未生出过离开的冲动。

这是他第一次逃走，而后就留在了凌意身边。

这很难不引起宋家人的猜疑。

然而他们不会打草惊蛇。

先锋赛开始后，他们被传送至间隙之地。

凌意的举动都证实了她的身份。

她不是源体，她不会杀死自己的看门人。

主AI也彻底扫描了凌意。

她比所有人都“干净”。

这个“干净”指的是没有来自源体的污染。

所有觉醒了天赋的玩家，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上源体的孢子。

唯独凌意……

她干净得像个从未进入废启的人。

可这很奇怪不是吗？

凌意不仅在废启，甚至有大量刷污染区的经历，更是觉醒了那样强悍的力量。

这力量又源自何处？

没人知道。

宋雪见终于道出了这次谈话的最终目的：“凌意，我们能合作吗？”

凌意看着她：“一起捣毁神域？”

宋雪见：“对。”

她很快就补充道：“条件你开，我们会尽最大可能满足你。”

凌意眼睛不眨地看着宋雪见。

宋雪见生得非常好看，大概是人类能够想象的最好看的面容之一。

宋雪影也是这样。

他们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被人想象出来的。

然而，人从来都不完美。

或者该说人最完美的地方恰恰是因为其不够完美。

凌意只是个不完美的人，所以她笑了，道：“现在的条件就挺好。”

宋雪见没反应过来。

凌意眨眨眼道：“总冠军，100亿。”

宋雪见：“……”

她眼中露出困惑，忍不住道：“如果它给你1000亿……”

凌意道：“它给不了。”

宋雪见不明白。

凌意看着她笑道：“有人的地方，钱才有意义。”

梅不寒的声音突然响起：“队长，月落无声要结束了。”

她不可能一直撑着这样的屏蔽，肯定是有时限的。

宋雪见回神，道：“知道了。”

她定定地看着凌意：“S9赛季唯一的任务就是捣毁神域。”

凌意点点头：“没问题。”

宋雪见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的只要……”

凌意笑了，道：“大小姐，我真的很爱钱。”

宋雪见：“……”

凌意又道：“对了，你的法杖能给我复刻一下吗？”

宋雪见：“…………”

梅不寒：“10秒。”

宋雪见握紧天神法杖，对凌意道：“回去给你。”

凌意应道：“行。”

梅不寒的倒计时只剩几秒时，凌意说了最后一句话：“有件事你们搞错了。”

不等宋雪见询问，凌意道：“宋雪见只是宋雪见，宋雪影也只是宋雪影。”

他们不是主AI的一部分，也不是源体的一部分。

月落无声散去。

鹤归赶紧定睛看去，他看到了嘴角含笑的路人01和凝固在原地的宋雪见。

凌意的声音响起：“锚点安置完毕，我们该回去了。”

她把自己手里的二十个锚点都放在了这里。

天天选的这地方很不错。

的确适合埋伏人。

乘风再度和凌意建立连接，连声问道：“怎么回事？刚才是‘月落无声’？”

他对梅不寒的技能相当了解，毕竟是老对手了。

凌意道：“嗯。”

乘风警惕道：“宋雪见和你说什么了？”

凌意道：“合作。”

乘风：“？”

凌意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梅不寒拉了过来，通过他俩的精神连接，对先锋队的所有玩家下达指令。

乘风听得额头冒汗，然而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了。

传送门那边围了太多觉醒者，他们正面硬刚毫无胜算，最好的策略就是声东击西。

凌意、尘醒、叶雨、XY、梅不寒和宋雪见六人正面开团，引开觉醒者后让其余玩家迅撤离。

乘风干咽了一声：“叶队，选好传送门了吗？”

叶雨一直在勘察，此时送来了消息：“七号。”

凌意却道：“歌者在几号？”

叶雨也没多问，直接道：“九号。”

凌意道：“去九号。”

叶雨立刻道：“九号那边风险很大，不只有歌者还有碎星和碧血……”

他话没说完，顿住了。

凌意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正面对上歌者、碎星、月之和碧血。

只有和他们正面对上，才能给其余玩家创造出绝对安全的撤离空间。

在乘风的精神引导下，六人在抵达九号门前聚头。

雪影没戴口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脸。

宋雪见就在一旁，两人相似的容貌很难不让人多想。

然而眼下，谁也没心思去询问这些了。

凌意道：“叶队切碧血司命，你和雪影、醒神先起手攻击，寒神直接给月华照世。”

乘风虽不在，但可以将六人都拉到一起，达成无缝沟通的效果。

他们六人出现在九号门时，瞬间惊动了那里的埋伏者。

歌者看到了雪影。

碎星看到了尘醒。

碧血看到了叶雨。

两个月华照世同时落下，分别对对手进行了精神干扰。

梅不寒头一次感受到月华照世的威力，只觉头晕脑胀，反倒是没在现场的乘风抵抗力拉满，直接给了个精神庇护，稳住了所有人。

凌意道：“我去找出月之。”

不需要说太多，其余几人都冲了出去，对上了觉醒者。

尘醒突击歌者，雪影浮空后对这碧血砸技能，叶雨则开始刷血祭。

相较于他们的配合，歌者、碎星和碧血显然没有这样的默契。

他们诧异于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天赋，又想到了主神发布的任务，瞬间上头。

——击杀挑衅者，前往新世界。

云中的经历告诉他们，只有杀了自己天赋一样的玩家，才能顺利融入新世界。

风暴歌者、碎星上将、碧血司命和月之魂师……

这送上门的挑衅者，他们必须收下！

这也是凌意选择九号门的原因。

她并非想要记录更多的身份，而是为了更好的引开他们。

只有他们，有最大动力击杀挑衅者。

哪怕其他玩家涌入传送门也无所谓，击杀对应挑衅者绝对是最高优先级。

这几人的战力无疑也是最高的。

碎星的横扫千军展开，开了星空梦魇的尘醒勉强避开。

他之所以能避开，还是因为和凌意、叶雨对战过太多次。

否则他也会像梅不寒那样，难以避开自己熟知的技能。

碧血司命的实力远超岳青。

他的血祭出神入化，不是单体释放，而是同时笼罩了碎星和歌者。

月之也加强了月华照世的效果，乘风别说稳住大家了，六人的连接都摇摇欲坠。

凌意对乘风说：“连接断了也无所谓，直接让其余玩家过传送门！”

乘风：“明白！”

他们已经顺利引开了“守门人”，早就潜伏在四周的玩家们胆战心惊地冒出来，鹤归一咬牙，张开飞羽俯冲过去。

其余玩家紧随其后，大家目不斜视地冲向了传送门。

帮不了忙就别拖后腿。

乘风将这些直接灌到他们脑子里，他们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眼中心中只有传送门。

眨眼就有十多个玩家冲进传送门。

碎星等人察觉到异常，月之忽地收起月华照世，释放了月映繁星。

梅不寒立时发现了，道：“她连接了其他守门人！”

月映繁星的效果，梅不寒再清楚不过。

这个范围下，月之至少笼罩了周围四五个传送门的觉醒者。

尘醒也好、雪影也罢，想要短时间内击杀碎星和歌者都很难。

凌意找到了月之的位置，突进去时才发现这只是“水中月”的幻觉。

忽地，一阵地动山摇。

一堵巨大的墙陡然升起，隔在了九号传送门前。

有几个玩家撞到了墙上，瞬间头破血流。

觉醒者的支援来得太快，为首的是一个土系元素师。

这技能实在霸道，硬生生拦住了冲向传送门的玩家。

叶雨的声音及时响起：“去六号门！”

他记忆力拔群，认得出这是哪个门的守门人，此时对方被月之召集过来，那就意味着六号门那边是安全的。

乘风立刻将消息传递下去，玩家们也不犹豫，辅助系玩家的更是给队友们狂加移速buff，一群人头都不回地向六号门奔去。

梅不寒又道：“月之连接了更多人！”

眼下只怕玩家们还没跑到六号门，就有四号、五号门的人过去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