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
原来如此。
凌意想到雪影的真实身份, 再想想神域并非游戏而是现实，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雪影的本体就是人鱼。
所以他在没有系统桎梏（同时也是保护）后，回归本体才是最舒适自如的。
凌意又记起那个名为歌者的觉醒者。
他并非人鱼形态, 只有使用浮空踏的时候才会幻化。
对于其他玩家, 同天赋的觉醒者实力是远超他们的，无论能力还是实战经验。
可对于雪影来说, 这个同天赋的觉醒者连技能都和他相差甚远。
这是为什么呢？
还有就是，宋雪见的天赋名称是——白色天神——有很清晰的“神”字。
雪影的天赋名称却是——风暴歌者。
并没有提到“海神”，反倒是在炼成神武时, 才拥有了海神权杖。
再就是，神域中没有白色天神这个天赋的觉醒者，如果有的话, 凌意哪里撑得到现在。
可神域中却有和雪影对应的觉醒者。
联系到两人的区别……
莫非是系统故意弄来混淆视听的？
因为雪影是源体的一部分，为了掩盖他的情况, 给他按了个天赋。
风暴歌者很像海神，但终究不是“神”。
这是为了克制雪影在游戏中的能力，也是为了将他和源体隔离？
凌意收住了思绪, 对雪影说：“没事, 你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非得是人形。”
雪影：“好！”
哗啦水声响起, 他又恢复了人鱼形态。
凌意也觉得赏心悦目, 一直紧绷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她问道：“大家还好吗？”
她没问雪影是怎么来的。
一来是她心中有猜测, 十有八九和源体有关；
二来这边隔墙有耳，雪影的真实身份没必要暴露给旧山河。
凌意不问, 雪影也不会主动提, 他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安置好锚点后, 玩家和觉醒者们有了第一次正面冲突，当时的战斗相当激烈，最后更是险上加险，如果不是宋雪见的白色国度，剩下的人想走还真不容易。
如果宋雪见被留在神域，生存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即便是凌意，若非没有世界路人，她也没法撑到现在。
雪影又道：“起初所有人都忘了你，就像忘了……嗯，苍穹队长一样。”
这点凌意并不意外，这是主AI在避免引起恐慌。
雪影神态一凛，道：“可就在今天，它忽然疯了。”
凌意：“疯了？”
雪影顿了下，将废启的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看向凌意道：“这里安全吗？”
凌意道：“这是旧山河的据点，他们有把握隔开源体的注视。”
而后，凌意又说了自己和旧山河的情况，道：“我们目标一致，都想捣毁神域，杀死源体。”
最后四个字她略微加重了语气。
雪影只是性格简单而已，并不笨。
他听懂了凌意的暗示。
旧山河是安全的。
只要不暴露他自己的身份就行。
雪影点头，说道：“你的直播间忽然开放了。”
这是凌意没想到的，她诧异道：“直播？能看到我？”
雪影：“对，那时觉醒者发现了圣戈的锚点，而你为了保护它们和觉醒者起了正面冲突。”
雪影把来龙去脉都告诉凌意了。
凌意听得蹙眉，也懂了为什么他们会说源体疯了。
的确疯了……
为了找到她不惜打草惊蛇，搅乱新世界。
“为什么？”凌意喃喃道。
雪影没出声，他知道凌意不是问他，而是在思考。
凌意仔细回忆，对比着时间点。
前六天，因为世界路人的缘故，觉醒者一直无法感知到她。
他们知道有人在神域，但搜遍整个神域都没办法找到她。
第六天的时候，开拓者联盟的某个感知系觉醒者忽然增幅了能力，“扫描”大半个神域，找到了锚点的位置。
这让凌意不得不露面，她不能让他们毁掉锚点。
按理说，她已经要暴露了，源体怎么还在游戏中开直播了呢？
这个感知系觉醒者的能力增幅肯定是来自于它。
它都已经快把她逼出来了，怎么还非得把废启也搅得一团乱？
金猫他们也疑惑于这点，所以得出结论——
它疯了。
疯到沉不住气。
疯到忍无可忍。
疯到不相信觉醒者，不惜在废启引起恐慌，也要锁定凌意的位置。
为什么？
它为什么会这么疯？
源体是感受到了什么致命的威胁吗？
凌意继续梳理着眼下情况。
它是恐惧接下来的全员集结？
那它应该关注的是锚点，而不是凌意。
洛基的话浮现在她脑海中——
只有你，没有被污染的新世界的人，才有希望真正杀死它。
源体知道得远比洛基要多得多。
主AI都能感知到“世界路人”，想必它也能。
凌意有了个大概猜测。
就像雪影解开了系统的桎梏一般，很显然她也解开了。
是桎梏同时也是保护。
主AI隐藏了世界路人的存在，所以源体之前是感知不到的。
然而现在，凌意在神域中待了近一个周，是以世界路人的状态……
它感知到了世界路人！
源体在恐惧这个天赋！
所以它才发疯一般地要找到她，不惜把整个新世界都给搅乱。
世界路人对它威胁这么大吗？
为什么？
凌意这个天赋拥有者反而不知道缘由。
不管缘由是什么。
总归是好事。
源体并非无坚不摧，那他们的胜算又大了三分。
雪影见她眉眼舒展，才又说道：“那个‘恶作剧’是怎么回事？能瞒住直播视角吗？”
凌意道：“我们能安全待在这里，就说明瞒住了。”
直播视角说白了也是来自源体的注视。
洛基的恶作剧是有能力瞒过源体的，所以它哪怕开了直播时间，锁定的也是假凌意和假雪影。
雪影明显松了口气。
凌意想到他这一路奔波，还要抵抗来自源体的污染，也是身心俱疲。
凌意道：“休息会儿吧。”
雪影已经告诉她了，主AI在蓄积能量，会尽量早一些开传送阵。
眼下还有八个小时，他们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恶战。
雪影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这屋子是个单人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个小型会客厅，中间一个半透明的隔断，算是把两边隔开了。
卧室里有张还算宽敞的床铺，床品看着倒是很软。
外面则是干巴巴的一张桌子和俩把椅子。
神域的资源很有限，大部分是觉醒者自己带来的——空间系的。
再就是制造系的觉醒者就地取材做的。
所以风格混乱，东西质量也参差不齐。
床很好，椅子很硬。
在椅子上坐几个小时，别说休息了，怕不是会腰酸背痛。
凌意道：“来这边。”
她拍拍床榻又道：“我们两个人也睡得下。”
雪影倏地抬头看向凌意。
凌意视线坦荡。
雪影：“……”
他垂下眼眸道：“不合适。”
凌意反倒怔了下，而后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她顿了下又道：“再说我们不一直睡一起么。”
那栋单身公寓不比这房间大多少。
他们俩的游戏舱并排放着，还真是“睡一起”。
雪影只觉一阵热气上涌，道：“不一样……”
凌意：“没什么不一样，快来休息，时间不多。”她末尾的声调落了下去，带了些不容置疑。
雪影一直很听她话。
此时也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了床榻边。
凌意示意他：“你睡里面。”她习惯了睡外面，一旦有异常发生，也能立刻反应。
雪影：“……嗯。”
人鱼身形灵动，靠在雪白床榻上像窝在了云端。
尤其是他还睁着一双晶亮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凌意淡定道：“闭眼。”
雪影闭上眼，只是眼睫微颤着，很紧张。
凌意又道：“睡觉。”
雪影：“好……”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旁边的床榻落下去一些，而后是那让人眩晕的好闻气息。
雪影心脏砰砰直跳，脸越来越红，周身越来越热，一些荒唐的本能在叫嚣，他唰地睁开眼，道：“我不是人！”
凌意：“……？”
她还在想接下来的战斗，被他这话给弄得一愣，和他对视了。
雪影：“………………”
他雪白的肌肤整个蒙上一层薄红，耳后的鱼鳍支棱着，慌得手脚无处安放，支支吾吾道：“我是说，我不是……嗯，我是人鱼形态，没必要这样休息。”
凌意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她来了兴致，侧枕着手臂问道：“那人鱼要怎么休息？”
雪影：“在水里。”
凌意沉吟了一下，起身道：“这屋子没浴室，我去问问……”
雪影立刻道：“不用！”
凌意：“？”
雪影道：“我用个技能就有水了。”
凌意一想也是，她道：“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起身，让开了位置。
雪影明明是自己要求要下床的，可真下来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抬手一个惊涛骇浪，放给了自己。
凌意看得稀奇：“这都行。”
雪影在水里，声音闷闷的：“我、我休息了！”
他放了个惊涛骇浪，一大团海水就这么悬在空中，而他自个儿则躲在了水里，微微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这画面唯美梦幻，就像一个透亮到极致的玻璃鱼缸，里面睡了个美人鱼。
凌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嗯……
在家里养个……
咳，不合适，小鱼不是真的鱼。
人鱼的重点是人。
他们真的睡了一觉。
虽说都没有彻底放下警戒，可对于精神紧绷了这么多天的凌意来说，无疑是极好的放松了。
精神放松，身体放松。
不仅能够恢复体力，更能让气力大幅提升。
“恶作剧”非常聪明。
洛基也十分了解开拓者联盟。
再加上旧山河的人时不时地突袭埋伏，还真拖住了足够长的时间。
七个小时后，开拓者联盟始终没能拿下这两个蝼蚁。
歌者暴躁道：“该死的旧山河！”
他认定了是旧山河的人给了辅助，才能让这两人像永动机一样战斗。
碎星镇定道：“旧山河的人也会力竭。”
他们对旧山河的情况很了解。
就那么几个辅助系，早晚会力竭。
月之道：“没想到碧血也是旧山河的人。”
碧血之前掩藏得很好，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们甚至和他一起去过多次污染区，对他的“血祭”十分欣赏。
歌者又道：“如果不是血祭，他们哪里能撑这么久！”
这也是他们一直被恶作剧吊着的原因之一。
有血祭有辅助……
以这俩挑衅者的能力，还真能撑住。
几人避而不谈的是觉醒者本身的不团结。
别说其他人了，他们三人也是心思各异。
碎星和歌者的队伍冲在最前头，可谁都不想损失队友。
月之隐在大后方，通过精神连接来指挥战局……大家虽认可，心里却不服。
鬼知道她会不会偏心？
万一是拿他们探路呢！
很显然，洛基也是摸清了他们的想法，这才能让“恶作剧”持续了这么久。
然而，一个消息砸在了月之的精神连接上，让她耸然一惊。
开拓者联盟的首领，神火厉声道：“蠢货！”
月之胆战心惊，道：“首领……我们在尽力……”
神火道：“那是邪神的恶作剧！”
终于，开拓者联盟的人发现了真相。
神火就是让凌意不得不暴露的那个感知系觉醒者。
神火本身的天赋名称为——盗火者。
他拥有着数不清的技能，可因为是盗取的缘故，威力大打折扣。
直到那一天，他接受了主神的赐予。
神火的所有技能都威力暴增，原本很受局限的感知系技能也陡然爆发，不只如此，还能搭配神瞳使用，范围几乎笼罩了整个神域！
神火找到了锚点，可与此同时也陷入了昏迷中。
主神的赐予大幅提升了他的天赋能力，也让他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异变。
神火绝不相信自己是该被淘汰的人。
他能顺利容纳魔核，就一定可以承住赐予！
他不会异变，不会沦为怪物！
他会成神，成为新的神！
神火扛住了。
他“成神”了。
在这个七神陨落的年代，他成了新神！
神火迅速扩散了感知触角，看到了开拓者联盟的愚蠢行为。
那不是挑衅者。
那是恶作剧！
恶作剧连主神都蒙蔽了，他却看穿了。
神火只觉周身力量充盈，前所未有的通透在全身涌动。
太好了……
这感觉太好了。
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月之将消息通过精神连接放出去。
众觉醒者仍是不相信：“怎……怎么可能！”
月之：“这是首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有种极糟糕的预感，他们只觉神经冰凉，诡异的冰寒蔓延至他们全身。
神火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诡异，不是他原本的声音，而是男女混杂，像是一句话被一个男声一个女声同时说出一般。
“停止攻击，没必要在恶作剧身上浪费气力。”
没人敢出声询问，他们像一个个提线木偶般停止攻击，远离了“恶作剧”。
神火再度下令：“全体服用药剂，恢复气力，我正在搜索旧山河的据点。”
这话一落，原本诚惶诚恐的人们心中一安，他们已经拿出药剂，对着手臂扎了进去。
被恶作剧消耗了这么久，想要最快速度恢复状态，单纯口服的药剂不行，只能用更极端一些的。
碎星看向歌者。
歌者摇摇头。
他们感应不到月之了。
她似乎……死了。
怎么会死了？
以及神火怎么会忽然有了精神连接系的技能。
盗火者的能力他们很清楚。
可精神系太特殊了，月之又死守着不放，神火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功盗取，怎么这会儿……
糟糕的预感在心底扩散。
碎星和歌者并不敢多说什么，也拿出药剂，对着手臂扎了进去。
神火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是男女混杂的声音，只听他讥讽一笑，道：“居然躲在地下，果然是见不得光的爬虫。”
地下！
开拓者联盟的觉醒者一惊，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搜索不到旧山河的据点。
神火下达了进攻指令。
凌意和雪影同时睁开眼。
他们的确睡着了，但睡得很浅。
周遭刚有动静，他们就察觉到了。
门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据点暴露了！开拓者攻进来了！”
碧血也跟着过来了，他脸色惨白，强压着惊慌失措道：“凌小姐，你先和首领一起跟着门门转移，我们……”
凌意道：“我留下来。”
碧血心一颤。
凌意平静道：“以你们的战力，抗不到大部队集结。”
旧山河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人。
其中还有不少是非战斗系的觉醒者。
像门门和钱莉，因为天赋太特殊也太强悍，所以几乎没有任何战斗能力。
再就是那位奇巧大师类型的觉醒者，也是只能做做东西打造基地，根本没法和人正面对战。
凌意直白道：“我知道你们的天赋，纯战斗系只有十二人。”
哪怕还有好几个实力不俗的辅助系，也凑不齐一个二十人小队。
指望这不到二十人抗下火力全开的开拓者联盟？
怎么可能。
只有全军覆灭。
门门的技能是有局限性的，她做不到传送太多人。
尤其是超远距离传送，能带走洛基和凌意就不错了。
就这还需要旧山河的人们拖住觉醒者，为其争取时间。
“你们的首领已经用了‘恶作剧’撑了七个小时，剩下的……”凌意沉声道，“交给我们。”
雪影站在她身旁，海神权杖在洞穴中散发着幽蓝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