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怀疑是讹诈嫌疑人的杜桥没有过多纠缠, 在看见林雾和燕归辞进入叶家后,随即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燕归辞走出房门, 在院里看见相对而坐的林雾和杜桥, 石桌上摆着精致糕点, 泛出栗子的香气。
杜桥:“客栈掌柜说这家的栗子糕很好吃,幸好我起得早,抢到最后两盒。”
他笑着,视线一直停留在林雾脸上没移开过。
燕归辞走过去, “你怎么又来了?”
杜桥:“我来送点心给林雾尝尝,你也吃一点吧,味道很好的。”
“好吃。”林雾咬一口栗子糕, 如实评价。
燕归辞:“如果你喜欢,往后每天早上我都可以去买。”
林雾摆摆手,“不用。”
“客栈离店铺近, 我去买就好, 不用麻烦你。”杜桥急忙接话。
两人对视,一者沉默,一者憨笑。
长廊里, 叶清黎和季秋瑄同行而来。
杜桥看过去,目光停在叶清黎身上,片刻后掠过她,看向一旁的季秋瑄,视线久久停留。
“你们认识?”林雾问道。
杜桥收回视线,又忍不住看过去几眼, “他长得有点像我堂哥,我还以为我爹抓我追到这里来, 幸好不是。”
两人走近,季秋瑄问道:“这位是?”
杜桥抢先开口,“我叫杜桥,来找林雾玩的,你们一起尝尝栗子糕吧,刚出锅特别好吃。”
叶清黎:“弘运阁的栗子糕,我好久没吃过了,很难买的。”
季秋瑄伸出手要拿起其中一块,刚触碰还没拿起,糕点就坍塌下去。
“这块估计没蒸好,我给你拿一块。”杜桥拿起一块放入季秋瑄手里。
两人手指触碰,眼神交汇。
“味道可以,你真是有心。”
季秋瑄依旧是自带三分笑的脸,拿起糕点吃掉,又重新拿一块给叶清黎。
杜桥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
两盒糕点充当早饭,吃完林雾要出门去,杜桥立即跟上,动作比燕归辞还快。
燕归辞盯着对方的背影,感觉格外碍眼。
林雾已经走出门,回头发现燕归辞没跟上,问道:“不走吗?”
燕归辞:“不了,如果……”你邀请的话,我就去。
“那行吧,我走了。”林雾没有丝毫留恋。
杜桥回过头,看一眼燕归辞,脸上不见天真阳光的笑意,明晃晃的都是挑衅。
燕归辞站在原地,脚下的石板碎裂。
离川流行炼器,街上各种武器店数量众多,林雾绕过一众金碧辉煌的店铺,往一个小巷走去。
今早她刚收到青鸟的回信,对方给她推荐了一个器修。
至于为什么不向叶清黎了解……她不认为叶清黎作为十几年的穷鬼,能认识什么厉害器修。
武器是为燕归辞而做,她想搞个出其不意的惊喜,就不能让他自己来练,万一他不满意,可以融掉之后自己重做。
幸好今日燕归辞没有跟出来,要不然她还得找理由支开他。
她走进逼仄的小巷,一路向前。
一直东问西问的杜桥又问道:“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林雾:“打造一把武器。”
杜桥死皮赖脸跟着,她赶不走,又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动气,一路听杜桥说着他“逃婚”路上的见闻倒也挺有趣。
杜桥眼冒星光,“给我的吗?”
林雾:“晚上早点睡,梦里啥都有。”
“好吧。”杜桥略显失落。
走到某一户家门口,木门坑坑洼洼,门联破败,中间画着一坨看不出来东西。
确认完毕,林雾抬手敲门。
“谁啊?”一道暴躁女声响起。
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露出一张灰黑的脸,她头发很短,全部扎起,飘着一股焦味。
“你是岑萌萌吗?”林雾礼貌问道,“我想定制一把武器。”
“能找到我,你有点眼光,进来吧。”岑萌萌把门全部打开,碎成布条的手臂上肌肉偾张。
想要短时间定制一把武器,就没办法找有名的店铺或器修,他们都需要排期等待。
岑萌萌技术不错,就是太特立独行,老喜欢在作品上添加自己的想法。
说得直白点,就是明明是乙方,非要当甲方。
所以她进店铺工作被解聘,自己接活又没名气,没名气就没客人,没客人更没名气,进入一个死循环。
千年之后的林雾对岑萌萌再熟悉不过,因为她的墨伞就是岑萌萌打造,没想到岑萌萌竟然是从离川出去的。
院子很小,堆满各种乱七八糟的材料,更显得拥挤,连个走路和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唯一的一张桌子也堆满东西,岑萌萌直接伸手一推,一秒钟清理一张桌子,又捡起几个长铁块和铁皮,拼凑出两个临时椅子。
岑萌萌把脸洗干净,又梳梳头发,尝试以一个看得过去的面貌接待顾客。
可惜脸是洗干净,露出圆润小巧的五官,头发却怎么也梳不下去。
她放弃梳头,问道:“你想做什么武器,你出材料还是我出材料?这两者价格差很多。”
“我出这两样,其他的你看着做,七天内我要拿到。”林雾拿出红鬃兽脊骨和黑球。
岑萌萌眼睛放光,来回摸着红鬃兽脊骨,“成长期的红鬃兽完整脊骨,难得啊,做成武器后延展性很好……”
她也不管林雾和杜桥在场,吧啦吧啦说完一堆话,最后道:“五百万灵石。”
林雾:“再少点吧,我没那么多钱。”
“不行。”岑萌萌摇头,“你要得急,我这里补全其他材料也得花钱和时间。”
林雾:“四百五十万如何?再不行我只能另找别家了。”
岑萌萌表情纠结,不舍地看着红鬃兽脊骨,咬牙道:“最多少你二十万,四百八十万,再少我就要饿死了。”
林雾:“成交。”
说完,她看向杜桥,表情为难,“我没那么多钱,你身上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先借我,我一定还你。”
她神情诚恳,满怀希冀。
杜桥笑容僵硬,“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样啊,那好吧。”林雾回过头去,“那你先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我再想想办法。”
见她语气冷淡,杜桥思索再三,咬咬牙道:“我还有点,你看看值不值钱。”
他往外掏东西,各种材料、灵玉、丹药和符箓,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林雾挑出大半,全部折算成钱给岑萌萌。
岑萌萌:“不用这么多,今天先给定金,等你来拿成品的时候再补完。”
林雾:“我相信你的人品和技术,一次给全我也不担心。”
“你竟然这么相信我?”岑萌萌受宠若惊,十分感动。
两人凑在一起讨论半天武器的样式,林雾表示没有太大要求,只要样式和她说的一致,其他无所谓。
等到中午时分,岑萌萌已经把林雾引为知己,硬拉着林雾吃午饭。
她扛出一大坛酒,非要林雾和杜桥喝。
酒足饭饱之后,林雾和杜桥再三拒绝她的挽留,终于能够告辞离开。
走之前,杜桥问道:“林雾,我们算朋友了吧?你能不能买个法器送给我?”
“送东西没问题呀。”林雾摊手,“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
杜桥撑着脸上的笑,“那你帮我选一个吧。”
林雾随手一指,选中一块玉。
“送你,随便拿走。”岑萌萌拿起那块玉塞进林雾手中。
“这是防御法器,是个残次品,时灵时不灵的,你注意点。”
林雾、杜桥:……
时灵时不灵的法器有屁用啊!万一不灵的时候人不小心噶掉怎么办?
林雾:“我再给你挑一个吧。”
杜桥拿过那块玉,把它系在腰间,“不用,它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林雾定定看了他几秒,笑道:“不客气。”
回到叶家,杜桥跟着林雾进门,恳求给顿晚饭吃,介于刚借了一大笔钱,林雾没赶人出门。
吃饭人员又多一名,桌上,杜桥给林雾夹菜,菜还没落到碗里,先被另一双筷子打落。
“手误。”燕归辞面无表情。
杜桥笑笑,又朝林雾道:“那边的茄子我夹不到,你能帮我拿一块吗?”
“不能。”林雾头也没抬。
杜桥目光移到离茄子最近的季秋瑄身上,“秋瑄兄弟,你能不能帮帮我?”
季秋瑄把那盘茄子推过去,微笑道:“喜欢就多吃点。”
一场晚饭在杜桥不间断的声音中度过,饭后,季秋瑄找到叶清黎。
“家里人太多,打扰我们的清静,请他们出去住吧。”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叶清黎为难道。
季秋瑄温柔地注视她的双眼,将她的碎发挽至耳后,声音缱绻,“可是我不想我们两人被打扰。”
叶清黎:“林雾……”
“我知道,直接赶出去太伤感情,我们可以慢慢来,一点点疏远。”季秋瑄轻声哄道。
叶清黎缓缓点头,“一点点疏远。”
季秋瑄摸摸她的头,“乖,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叶清黎:“你是我最爱的人。”
另一头,燕归辞在前院修炼,遇见走过来的杜桥,他阖起眼,当做没看见。
杜桥在他面前停下,脸上的笑全然不似白日,“你知道我们今天去做什么了吗?”
燕归辞睁眼,“滚。”
“她给我买了一个玉佩,你说好不好看?”杜桥自顾自说道,完全不在意燕归辞的态度。
空中灵气涌动,像压抑着什么。
杜桥继续道:“刚认识就对我这么好,不知道是不是对我有好感,今天还让我给她一笔钱买东西……”
旁边一棵树轰然倒塌,月色被乌云遮蔽,前院暗沉沉一片。
杜桥:“你识相一点,不要打扰我们,随从就该有随从的自觉,明白吗?”
灵气飞卷,如巨石一般砸向杜桥,杜桥不闪不避,抗下这一击,弯腰吐血。
他抬头看向某一处,喊道:“林雾……”
林雾从长廊走出,“好好的怎么动起手来?”
杜桥:“我只是想和他聊聊天,也不知道怎么惹到燕兄,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一定改。”
“这棵树怎么回事?”林雾看向燕归辞。
燕归辞沉默不言。
“能不能让我安安心,明天赔清黎一棵树,花你的钱。”林雾叹气,拿出丹药递给杜桥。
“不用理他,他每个月都有几天心情不好,今晚你先在这里休息吧。”
林雾扶着杜桥离去,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倒地的大树寸寸粉碎,绿色汁液流淌一地,又被木屑掩盖。
林雾出门的时候,前院的木屑已经清理干净,只是原先整齐对称的树少一棵,看着有点别扭。
她今天打算再去山里找找玉莲仙,燕归辞和杜桥都跟上,一路上相互别苗头,谁也不让谁。
山林的景色始终如一,今日运气不错,采到一棵百年灵芝,还是杜桥眼尖发现的。
灵芝集天地精华,百年已经算是稀有,千年的灵芝早就成精,跑得远远的躲起来。
这片林子之前林雾和燕归辞已经查找过不少范围,值钱的灵药没见着一株,今天竟然能有棵灵芝,像是主动送上门的。
不过自己送上来的不要白不要,林雾把灵芝收入囊中。
灵芝的气息不能完全遮盖,各种妖兽接踵而来,试图抢走灵芝。
之前不怎么见林中有妖兽,现在倒是一窝蜂涌出来,大得如熊类,小的是各种密密麻麻的虫蚁,仿佛林子里就灵芝一种食物,才让它们一直追着不放。
直到跑出林子,才艰难甩脱追兵,三人坐下休息,皆是一身狼狈。
杜桥劝道:“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不回。”林雾拒绝。
她回头看去,总感觉背后有东西注视,但一眼看过去又没发现有什么。
一棵干枯的小树苗在风中摇摆,青绿的杂草起伏荡漾,一切如常。
也不知道妖兽们发的什么疯,他们一进林子就被追赶,很难继续找玉莲仙。
把灵芝扔掉是万万不可能的,进了她的口袋就没有拿出去的道理,但不扔又被妖兽们针对,林雾斟酌不定。
“回去吧,今天收获已经不错。”杜桥又劝。
林雾微微动摇,晃晃脑袋道:“你怎么一直在催我回去?”
杜桥:“没有啊……小心!”
他眼睛瞪大,大喊一声向林雾扑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林雾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把人踹出去。
那棵干枯的树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位置上,一截树干扎进杜桥小腿。
林雾刚才的一脚正好把他踢开,他的小腿撕裂出一条长口子,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枯木,而是一只拟态成枯木的螳螂。
螳螂个头足足有杜桥小腿那么高,一双手刀锋利无比,割肉跟切豆腐差不多。
林雾把杜桥拉开,给他包扎伤口,拿出止血丹,“对不住,下次你注意点,不要随便碰我。”
杜桥疼得脸色煞白,“……你没事就好。”
“我去给你报仇!”
林雾把止血丹扔给他,取下墨伞,当成锤子用,三两下就把螳螂捶死。
杜桥的伤口还没包扎完毕,才草草缠上一点绷带,他抬头看一眼林雾身后。
正当林雾收起墨伞时,忽然看清楚前面一片密密麻麻的枯木,乍一看像是冬日冻死的杂草,然而想到刚才的螳螂……
林雾:“赶紧走!”
她拉起燕归辞就跑,也不管杜桥的死活。
一只又快又利的螳螂她可以对付,一群螳螂就有点艰难,她可不想被切成一片一片。
枯木全部动起来,飞在半空,阴影遮盖而下。
被抛下的杜桥:……
他撑着伤腿一瘸一拐跟在后面,时不时叫唤两声,速度竟也不慢。
三人被螳螂追着,慌忙跑路,一口气冲出林子很远。
林子再进不得,反正也出来那么远,干脆先回去再说。
杜桥的伤口持续流血,还红肿起来,整条小腿都膨胀一圈。
林雾:“不会有毒吧?我去找个医修来看看。”
杜桥拦下她,“我之前被这种螳螂伤过,毒素只在伤口表面,只要挤出毒血,把肉剜掉就行。”
“还是找医修吧。”林雾坚持。
杜桥:“没事,我自己来,说来怕你笑话,其实我有点怕医修。”
“那好吧,不如我来。”林雾取出匕首。
僵硬发黑的死肉被一点点削去,林雾专注于杜桥的伤口,手中的匕首拿得很稳。
杜桥吃下麻痹肢体的丹药,此时也不觉得疼痛,他的手探过去,放在林雾脸侧,像是要触碰她的脸。
目光却看向一旁的燕归辞,嘴巴动动,无声道:“她是我的。”
燕归辞手指紧攥。
手还没碰到林雾,林雾已经快速处理完伤口,带着鲜红血液的血肉被剜出好大一块,沾血的刀尖抵在他手心。
杜桥:“你头发上有东西。”
林雾抬手摸去,在耳后的头发中摸到一个苍耳。
“可以了。”她收回匕首,水洗干净。
杜桥笑着,“多谢。”
刚处理完伤口,又听到外面闹喳喳一片,混着凄厉的哭声,跟哭丧似的。
林雾不耐烦地走出去,还没开骂,发现对面还真是在哭丧。
叶明死了。
死得突然,毫无预兆,叶盼儿去找他,发现他死在书房,叶家登时就乱了。
在一番乱七八糟的哭号和尸体收敛之后,叶盛出面找凶手,而矛头指向的第一人,就是林雾。
薛氏恸哭,这回是真哭,眼泪鼻涕一起流,不像之前哭得干净漂亮。
薛氏指着林雾骂:“你好歹毒的心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明儿,你还不如杀了我,换我明儿一命!”
一口黑锅扣得猝不及防,作为刚和叶明起过冲突的林雾,一看就很有动机。
林雾没辩解,此时自证毫无意义,没人会听她说话。
她问道:“叶明怎么死的,带我看看尸体。”
“你还想羞辱我儿尸身吗?”叶盛怒不可遏,“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林雾:“你们能不能冷静点,用脑子想想,要是叶明死了我嫌疑最大,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难道你们想任由真凶逍遥法外?”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动手!我要她给明儿陪葬!”薛氏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
好一个陪葬……
林雾懂了,原来不管她是不是真凶,薛氏都要她死在这里。
没关系,这世界的无理取闹她早有领会,也不期望能事事遇见正常人,对方脑子不清醒,她可以帮忙清醒一下。
杜桥大声道:“不可能是林雾,我们一直在一起,她没动过手!你们这是栽赃污蔑!”
“好啊,还有同伙,一起杀了!”薛氏尖叫。
燕归辞站在最前头,他不像林雾对护卫还有怜悯,顶多废掉,不会下死手,他是要取命的。
死掉两个护卫后,更厉害的客卿和长老才出手,一共三人,全是元婴期。
墨伞一分为二,一半为长.枪,一半为剑,长.枪飞进燕归辞之手,林雾握紧长剑。
杜桥瘸着伤腿,也在对付围攻过来的人。
混乱之中,他回头往院子里看一眼,树木投下阴影,盖在长廊一角,昏暗中,他和季秋瑄对上视线。
“林雾,你小心。”杜桥喊一声,放下手中的尸体。
尸体脖子被切断,红色血迹喷溅他一身,他掌心都是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舔一下干燥的嘴唇,往林雾的方向跑去,筑基的护卫拦不住他,反倒为他铺出一条血路。
林雾挡下偷袭的一击,看着两个熟人,说道:“你们还真是忠心护主啊。”
偷袭的人正是先前在店里跟着薛氏的两个护卫,右手废掉,他们就用左手攻击。
两个护卫眼含警惕,“人生在世,总有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林雾笑了,“我放过你们一次,是你们自己不珍惜。”
剑光搅碎天上云,似风一般无处不在,四面八方而来,白光如雾气弥漫,连躲都无处可躲。
人在雾中,要怎么避开雾呢?
又两具尸体倒地,无人在意,也不会再有奇迹。
擒贼先擒王,林雾注视着一旁脸色阴沉的叶盛,放开身体束缚,尽情吸收灵气。
不就是迎风咳血一段时间吗?找个人陪着一起就好了。
长剑分开,碎成无数细密的银针,犹如天女散花一般往下落,反射出美丽光泽。
这些不起眼的针就像一滴滴水,汇聚在一起时似大海汹涌,犹如万丈瀑布高坠,带着无可匹敌的澎湃威力。
叶盛逃不开,抓住旁边的人挡在身前。
前两天还不可一世的管家就这样被当成肉盾,瞪大眼睛,被万针穿透,每一寸骨头和皮肉都粉碎绵软,如一滩肉泥贴在叶盛身上。
叶盛手臂微颤,或许是管家的手感不太好,他拼命将其甩开,于是管家轰一声倒地,两颗充血的眼珠直直对着薛氏。
“啊啊啊啊!!!”尖利的嗓音几乎穿破人的耳膜,薛氏再站不住,瘫倒在地。
林雾咽下喉头的血,其实她也不太想用这招,太邪太狠,但无数次事实证明,这招最好用。
银针再起飞起,如飞鸟群一般在空中舞动,挑选下一个猎物。
三个长老见势不妙,想过来帮忙,结果一个被燕归辞拖住,一个被杜桥拖住,还剩一个,成了林雾手中亡魂。
一个元婴初期,在面对金丹中期的林雾,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的叶盼儿呆愣站着,从哥哥死去到现在,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尖叫打滚的母亲,惊慌失措的父亲,还有曾以为实力强悍的长老,也变成一滩肉泥。
她的天,塌了。
“林雾,我相信你不是凶手,停手吧!”她大喊道,擦去脸上的泪水。
林雾停下,“早这样不就好了?”
有的人啊,就是不愿意好好说话,非要闹大才能沟通。
叶盛长松一口气,他喊不出这句话,但他的女儿可以喊。
“爹,你先带娘去休息,再找人把这里清理干净,不要打扰姐姐的清静。”叶盼儿强忍哽咽,一件件事情吩咐下去。
最后,她看向林雾,“你还要看我哥的尸体吗?”
林雾:“带路。”
燕归辞走到林雾身旁,手帕擦过林雾的脸,再收回时,手掌挡住帕子上的红色,手指捏诀将其烧成灰。
看着林雾平稳向前走,他忍住上去搀扶的冲动。
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林雾的弱势,即使他再不愿,也只能让林雾自己走。
杜桥跟上两人,走在最后面,看一眼被拖走的尸体。
管家的尸首很软,四肢一扯就断,内里已经粉碎,只剩外表一张薄薄的皮牵扯着。
前方林雾好好走着路,没有一点不适,杜桥加快脚步跟上,眼神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