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表还没有下发,只是各个代表队的领队那里有,在苏月的坚持下,乔老师向Y国代表队借了一份成绩表。
她其实没有说假话,他们的领队,文教授他们还在组委会那边抗争。
苏月看着手里的成绩表。
成绩表是按照总成绩排的,排在第一名的竟然真的是乔舒亚!
物理竞赛一共有四道试题,三道理论题,一道实验题,总计四十分。
乔舒亚的理论题总分比苏月、萧丛云,甚至一名叫做弗兰兹的选手都低,但是实验题他获得了唯一的最高分。
综合下来,他的总分比他们都高。
苏月不是输不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但她想知道她那1.7分到底扣在哪里?
考试的试卷及答题纸批改之后,原件封存,复印件通常来说,要交给各代表队的领队们,领队们对评分结果研究商讨,解决可能出现的差错和分歧。
所以,苏月他们的试卷只有文教授和王老师看过,乔老师并不知道具体细节,她只听王老师气愤之极骂了几句,说阅卷小组故意压分。
以什么误差估计讨论不够详细以及实验操作不符合国际规范为由扣了他们的分,不止苏月,萧丛云也被压分了。
只不过苏月的分被压得更狠。
王老师是物理小组的另一名领队,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只在上课时才有一些年轻人的朝气,乔老师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房间里破口大骂。
“狗屁的国际标准!他M国的标准就是国际标准?以后进考场是不是都得按他们M国标准,让进左腿进左腿,让进右腿进右腿,不然统统扣分!”
乔老师听着也气,可是这些能告诉学生吗?
告诉他们“这世界是黑暗的,即便你考得再好,也有人能轻而易举地左右你的排名”?
学生这个年纪,年轻气盛,更重要的是,苏月还有化学考试呢,告诉她不是刺激她吗?
乔老师为难要怎么跟她说,却听她问:“老师,是不是我考得不够好?”
乔老师心里一惊,这丫头天天乐呵呵的,什么时候像这样过?垂头丧气,语气里满是疑惑。
完了,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是,绝对不是!”乔老师斩钉截铁地说,“跟你没关系,是阅卷小组故意压分!”
苏月“哦”了一声,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呀?”今年在M国举办,组委会有M国的人,所以就非要让他们国家的选手拿冠军?
“阅卷小组的人不都是一些教授吗?他们这样就不怕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名声就不值钱了……”况且他们也可以说自己只不过是要求严格。
苏月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原来学术也不完全是干净的。”
“学术是干净的,不干净的是某些人。”乔薇在她旁边的楼梯上坐下,对她敞开怀抱,“来,老师抱抱。”
“老师,你是怕我哭鼻子吗?”苏月说,“你放心,我不会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成绩表:“不就是挑刺吗?没关系,我要用实力让他们闭嘴!”
化学考试和物理一样,分为理论和实验两个部分,也同样是分为两天考试。
在化学实验考试结束之后第二天,闻教授就坐在了阅卷小组的办公室里。
闻教授双手抱臂,看着对面阅卷小组的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有什么意见?今天的国际标准和昨天的不会不一样吧?”
阅卷小组的人尴尬地笑了笑:“哦Wen,你可真会开玩笑……”
他们在心中暗骂Daosheng Wen的难缠,竟然在考试前,联络各个代表队,要求组委会出具实验标准。
搞得好像他们要做什么似的,好吧,虽然在实际评审中,可能会有一些个人偏向。
但这些偏向都在合理的范围里,也就是今年,物理组把事情做得太过分,让部分代表队很不满。
“成绩已经确定好了,明天早上准时发布。”阅卷小组的人笑着表示恭喜,“Wen,恭喜你们华国这次取得好成绩。”
闻教授点了点头:“谢谢。”
第二天早上,化学成绩公布,长长的排名表上,位于首位的赫然是来自华国的Yue Su!
姓名后面跟的是成绩,而Yue Su后面是——100!
满分?!
拿到成绩表的各个代表队震惊,化学奥赛举办了十几年,有史以来个人总分的最好成绩是九十二分,而Yue Su的这个成绩,不仅打破了历史纪录,更是一举为后来者树立了目标。
以后的参赛选手即便考了满分,也只是和她并列,却无法超过她。
这是在国际奥赛历史上留下了鲜明的一笔!
M国代表队,乔舒亚抓着化学成绩表,看着第一行那个刺眼的分数,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乔舒亚说着,伸手将床头柜上的电话咖啡杯一应物件全摔到了地上。
一旁的伊恩想说这是酒店,东西摔坏了是要赔的,想想乔舒亚的零花钱,想必他也不在乎。
便只默默降低存在感,盛怒之下的乔舒亚实在像只喷火龙,他可不想被他的火烧到。
伊恩也没想到,Su竟然这么厉害,连考两门,竟然还能得满分!
和乔舒亚相比,华国队就高兴地像过节一样了!
不,比过节还高兴!
他们终于在国际奥赛上获得了名次,不仅打破了华国奥赛零奖牌的纪录,还一举取得了4金2银1铜的好成绩。
甚至,苏月同学获得了化学奥赛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满分,打破了世界纪录!
教育部的那位处长得知这一消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良久之后,他红光满面地起身,说道:“我这就给家里报喜!”
大家都围在一个房间里,同学们挤在一张床上,你闹闹我,我闹闹你。
本来像这种一起参加考试,获得奖牌的同学高兴,没获得奖牌的同学心情应该不好,大家聚在一起可能会尴尬。
可华国就没这种事了,不管获没获得奖牌,他们都由衷地高兴,尤其是在国外,感受到外国人对华国的歧视,他们更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战友情。
此时,就有没获得奖牌的同学起哄:“回去该请客吧?”
另一个同学附和:“对对对,咱们要求不高,就……马记炸鸡店吧,月月行不行呀?”
一起集训半年,他们也早就知道京城里生意最火爆的那家炸鸡店是苏月他们老家人开的,他们有时候去打牙祭,就报苏月的名字打折呢。
苏月小手一挥:“没问题!”
她拿了两块金牌,梁校长可是说了,获得名次,有奖金呢,请客不是小意思嘛!
学生们闹着,老师们也含笑看着,唯有文教授悄悄出了房间,走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才抽了两口,身边多了个人,闻教授趴在栏杆上,欠欠地说:“喂,你不是吧?一件事就把你打倒了?”
文教授没理他,直到把一根烟抽完,烟头杵灭在烟灰缸里,他才道:“你以为我是你?”
闻教授“嗤”了一声:“得,就你这劲儿,我看还能再活三百年。”
两人在阳台上默默地瞭望远方,酒店外的大街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再远处,高楼林立,熠熠生辉。
文教授突然问:“你说,华国什么时候能这样?”
“不知道。”闻教授说,“我们不一定能见到,但孩子们一定能。”
房间里的苏月没看见文教授,再一转头,另一个闻教授也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俩一起回来。
果然两人是相爱相杀吧,出去一趟,文教授的脸色都好多了。
散场的时候,苏月走到了文教授身边,借口有事找他,和他走在了最后。
“怎么了?”文教授问。
“老师,你别不开心了……”苏月故作骄傲,“像我这样有实力的人,他们压也压不住,您看,物理我还不是能拿到金牌?”
奥赛每科的金牌不止一个,物理的规则是成绩排名前5%授予金牌,所以排在第二名的她,第三名的弗兰兹,以及第四名的萧丛云,他们就算实验被乔舒亚压了一头,最终还是能获得金牌。
华国队的四金也就是这么来的,她的物理、化学,萧丛云的物理,还有姚稷的数学。
姚稷的分数起初也存在过争议,听说阅卷小组以某个知识点属于大学内容,试图扣他的分,最后被凌教授一通疯狗乱咬,把其他代表队全牵扯进来,逼得阅卷小组不得不修正。
数学和物理是同一批次考试,凌教授知道物理被恶意压分的事时,已经尘埃落定,他当时就气,还说:“早知道放我去!”
也是因为这事,文教授心里愧疚,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学生,此时,还轮到学生来安慰他。
文教授哭笑不得,他摸摸苏月的头发:“行了,老师又不是纸糊的……等以后……”
以后有一天,一定叫你们在国外也能受到公正的待遇。
本届奥赛除了数学、物理、化学三科,还有生物以及信息。华国队只参加了前三科,他们已经没事了,但不代表奥赛就结束了。
等全部考完,还有一次国际委员会会议,会议上通过最终获奖名单,然后就是颁奖礼,之后就可以各回各国了。
生物及信息考试进行时,苏月他们也成了到处串门、互相交换礼物的选手中的一员。
华国队的学生们莫名发现,他们好像受欢迎了许多。
刚来的时候,其他国家代表队的人对他们,最多是点点头,打声招呼,更多的是避而远之、视而不见,还有甚者,就像M国的那个乔舒亚,直接骂他们“黄皮猴子”,不过那些人比乔舒亚聪明点,他们只在私下里骂。
华国队的大家就算猜到他们没说好话,也不能怎么样。不过他们也是有骨气的,你们不跟我们来往,我们还不稀罕搭理你们。
于是,华国队的成员出行都是跟队友们一起,显得有些不合群。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们去餐厅吃饭,遇到人多,没有单独的空桌,其他国家队的成员也会向他们招招手:“这里,这里有位置。”
又或是在酒店楼下的花园逛,遇到其他人,他们会说:“你们也来啦?我们打算去拿点喝的,你们要吗?”
华国队的大家私下里说这是实力带来的尊重,队里也有好几个同学交到了朋友。
苏月也结识了新朋友。
她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一头金发的是凯瑟琳,她还是个熟人,苏月第一次在餐厅怼乔舒亚时,她就是围观人群中的一员,还讽刺乔舒亚是个被小女孩说哭,要回家找妈妈的小baby。
凯瑟琳今天带了一个新人过来,她介绍道:“这是D国代表队的弗兰兹。Su,弗兰兹对你十分好奇呢!”
苏月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物理竞赛排在她之后,总成绩排第三,她伸出手:“你好,弗兰兹。”
弗兰兹有一头卷毛,他甩甩头发:“你好,Su。”
三人就坐在靠窗户的桌子边说话,此时还不是吃饭的点儿,餐厅里人不多。
凯瑟琳说:“化学竞赛的Yue Su是你吧?哇,满分,你可真酷!同时兼顾物理和化学两门学科,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因为我的记忆力比较好,你们没有那种感觉吗?脑子好像越用转得越快……”
弗兰兹赞同道:“如果是在解决出问题后,会更加畅快,并且还想再继续下一题……”
凯瑟琳无语:“……这就是你们获得金牌的原因吗?”
她做了一个抱住脑袋的动作:“每当写一天的题后,我只觉得脑子快炸了!”
聊了一会儿,凯瑟琳突然凑近,让苏月别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苏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Su,你知道尤里卡吗?那是一个服装品牌,你是不是给他们做过模特,我好像在报纸上看到过你……”
苏月承认了:“如果是前年他们在华国办的那场走秀,是我。”
“哦,果然是你!”凯瑟琳手舞足蹈地给弗兰兹介绍,“那场秀办得好像还不错……他们家有个高档系列,新出的春装有几款挺好看……”
“哦,什么系列?”
除了前年那一场走秀,去年尤里卡又在华国办了一场,且这次不再局限于活动中心,是在外面的场地,对所有人开放的走秀。
那一次苏月没有去,听她爸妈说,当时人山人海,可热闹了。
因为反响不错,那位理查德先生好像打算在华国开店,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开起来。
他和她爸的联系好像也没断,过完年的时候,他还让人给她送了好些春装。
说起衣服,凯瑟琳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我还记得当时你有一张照片,穿着裙子,戴着王冠,特别像一个洋娃娃……”
弗兰兹听得好奇极了:“什么照片?什么照片?Su,难道你还是个模特吗?”
三人正闲聊着,凯瑟琳的表情突然一变,本来还兴高采烈,突然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苏月回头一看,乔舒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