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本以为郑美他们会着急离开,然而并不是,他们在一个村子停留了两天,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在这里,苏月还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何竞。
“你怎么在这里?”何竞见到她,跟见了鬼似的。
苏月稍微好点,她之前就听说了他跟着郑美一起叛逃了,当时在郑美身边没有见到他,心里还有些奇怪。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见到他。
她反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竞脸色难看。
当着郑美等人的面儿,苏月没有留情面,她讽刺道:“我算是‘回家’,你应该是叛国吧?”
何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像打翻了的调料盘,他的鼻翼剧烈地耸动着,最终还是没有反驳,站起身,走了出去。
苏月朝他看了几眼,郑美不以为意道:“不用管他。”
苏月记得第一次见他们俩一起时,两人甜甜蜜蜜,虽然没有接触很久,但是也能看出来,两人之间是郑美迁就何竞。
眼下倒是掉了个个。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就被苏月讽刺了,之后的日子,即便是住在一起,何竞还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
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小渔村里,小渔村很偏僻,前有海,后有山,他们从外面进去时,足足翻了两座大山。
是个很隐蔽的地方。
据苏月观察,村子里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但是郑美他们敢把这里当成据点,必然有依仗。
不知道这些人里藏着多少“鬼”?普通的村民们有没有被洗脑?
没有被关在房间里,苏月便以看风景为由,每天都坐在门口观察。
大概是因为经常要出海打鱼,海面上紫外线强,村里的男人大多都晒得黝黑,唯有一个人不一样。
他大约三四十岁,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周身气度儒雅随和,和村里的其他男人站在一起,显得鹤立鸡群。
奇怪的是,村里的男人们在他面前老老实实,不,应该说很尊敬他,不止男人们,村里的男男女女,从老到少都很尊敬他。
苏月很好奇,她问隔壁补渔网的大娘:“奶奶,那是谁呀?”
大娘抬头看了一眼,便笑道:“我们村的宋老师!说起来他也是城里来的呢!”
大娘的语气很骄傲。
苏月没管在身后盯着她的人,蹬蹬蹬蹲到了大娘身边,一边给她帮忙,一边好奇地问:“宋老师?他是学校的老师吗?难怪看着就像读书人,他从城里来的?以前不是村里的人吗……”
大娘道:“不是,宋老师是下乡知青,二十多年前就来到了我们村。当年村长说宋老师这样的读书人是来帮助建设乡下的,我们还取笑,说他一个城里娃,不会种地又不会打鱼,说来帮我们是在吹牛皮。”
“哪知道人家是不会种地,不会打鱼,但是人家会的是大本事啊!”
大娘说话用的是方言,苏月连蒙带猜,听懂了一些,便接话道:“什么大本事啊?”
“教娃子们念书啊!”
“宋老师可不一般!”大娘打开了话匣子,不用苏月捧哏,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在她口中,宋老师是个堪称“最美乡村教授”、“感动华国十大人物”之类的人。
五几年,他放弃城市的生活,来到贫穷又偏僻的小渔村。
渔村的村民们因为常年下海捕鱼,不少人身上都有各种病痛,宋老师来到村里之后,帮助他们防治疾病。
在知道村里绝大部分人都不识字后,又牺牲个人时间,积极地投入乡村教育事业。
小渔村并不是完全地与世隔绝,七七年恢复高考,其他村的下乡知青要么参加高考,要么找关系回城,只有宋老师放弃了回城机会,坚定地留了下来。
“……宋老师给了我们村的娃子们出路啊,要是没有他,村里的娃子们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宋老师自己没有参加高考,他教的那些学生,却有一个考上了大学,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听说上完学,国家给分配工作,以后就再也不用像村里人一样辛辛苦苦地种地打鱼……”
“还有其他娃子们,宋老师也给想办法找了出路,可惜就是太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咳咳!”隔壁的大爷走过来,打断大娘的话,他瞪了一眼大娘,“胡咧咧什么?网子补好了吗?下午还等着用!”
“这不是在补吗?”大娘回嘴道,不过没有再说宋老师的事了。
苏月顺势转移话题,她一边帮忙递工具,一边闲话似的问:“下午就要出去打鱼吗?海里都有什么鱼啊?有大龙虾吗?有螃蟹吗?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大海呢……”
大娘的谈性挺大,又很有兴致地说起鱼虾、海边之类的事,大爷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走了。
聊了一会儿,苏月又坐回原来的凳子,她捧着下巴朝门口看,刚才走过去的宋老师回来,见她看着他,便对她笑了笑。
苏月也回了一个笑容,她挥了挥手,很不见外地喊道:“宋老师好!”
宋老师似乎没想到她会和他打招呼,愣了一下,走近两步,笑着道:“你好,你是宏祖家的亲戚吧?”
“是的。”苏月点头。
郑美他们过来有接应的人,这个人姓赵,叫赵宏祖。郑美的手下不知道哪里去了,到这个村子里的只有她和苏月两人。
对外,她称苏月是她妹妹,叫郑月。他们俩都是那位赵宏祖的远房表妹,来走亲戚的。
“听说你们是从城里来的?”
“嗯,是的。”苏月又点头。
宋老师露出一副怀念的神情,问道:“城里现在怎么样?听说国家在发展经济,特区那边日新月异。”
“我没去过特区,不过城里比以前更好了。”
苏月举了几个例子说明,比如城里现在对票证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了,物资更加丰富了;又比如城里开了很多店铺,有饭店、理发店、服装店。
“饭店人多位置少,过去吃饭还要排队……”
宋老师静静听着,眼神中仿佛闪烁着光芒,他道:“真好啊。”
苏月看着他,忽然问道:“宋老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能,你问。”
“宋老师的家是城里的吧?为什么不回城呢?”
他推了推眼镜,道:“我的父母已经故去,家中只有我一人。回去改变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运,留下来,改变的却是十个百个人的命运。”
苏月肃然起敬:“宋老师,您可真伟大,难怪村里人这么尊敬您。”
“算不上,不过是舍不得这些孩子们罢了……”
“月月。”郑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喊了一声,苏月回过头,见她神色莫辨,下一秒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月月,该吃饭了。”
语气如常,仿佛刚刚是苏月看错了一样。
然而,记忆力越来越好的苏月敢肯定,刚才看到的表情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那么问题来了,郑美为什么要对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好人有敌意呢?
苏月只当作没有发现,友好地和宋老师再见,并且问道:“宋老师,我下午可以去学校找你们玩儿吗?”
“当然可以,你要是想,可以过去一起听课……”
“月月!”郑美又喊了一声,苏月道:“来了!”
她和宋老师挥挥手,带上小凳子回屋,郑美一直站在门口等她。
两人往屋里走时,郑美道:“学校的孩子要上课,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苏月噘着嘴:“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打扰他们?”
郑美道:“你不会主动打扰他们,但是他们看到你,会好奇,会影响上课,你也不想他们耽误学习吧?”
“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天天看风景,看都看腻了!”
说着,她把凳子往地上重重一放,转身进屋,道:“不吃了,天天都是水煮鱼,又腥又淡,难吃死了!”
赵宏祖的妻子正把菜端到桌上,听到争吵,不知所措地看向郑美。郑美的眉头皱了皱,朝她使了个眼色。
赵妻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进了里屋,好声好气地哄了好一会儿,苏月就是不说话,她也没辙了,只能求救似的看向门口的郑美。
郑美眉头紧皱:“月月,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月抬头瞅她一眼,一副气呼呼的表情,她道:“郑姐姐,你不是说了我曾祖父的家族地位尊崇,家世显赫,很厉害吗?我是家族的小姐,你只是我曾祖父找来找我的人,凭什么把我当犯人一样看守?”
她这样说,郑美反而不生气,苏月之前还对R国很反感,现在却已经愿意承认自己是德川家族的人,可见一路上的洗脑是有效果的。
郑美眉头松了松,挥手让赵妻出去,她走到苏月身边,坐下来,语重心长道:“我这是为您好啊,我们现在在异国他乡,一切都要小心,等您回国了,想怎么玩都行。”
苏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没有理她,郑美最终还是妥协道:“好吧。”
于是苏月就开心起来,她转过身看了郑美一眼,让步道:“不然我不去学校了,等村里的小孩放学,我去找他们玩,总可以了吧?”
郑美笑了起来:“多谢月月小姐体谅。”
“那郑姐姐是不是也要体谅体谅我?”苏月跟着她出去吃饭,坐到饭桌边,看着桌上的菜,叹气道,“我不想吃这个了,我想吃小鸡炖蘑菇、梅菜扣肉、酸菜汆白肉、羊肉锅子……”
“就算是鱼,也可以换个法子做啊,比如水煮鱼、酸菜鱼,水煮鱼麻辣,酸菜鱼酸爽,越吃越够味,辣得嘴唇麻麻的,额头上出一层汗,那才叫好吃呢!”
赵家有三个孩子,大的十二三,小的七八岁,都在饭桌上吃饭,听苏月描述的一大串,口水都快下来了。
负责做饭的赵妻先看向她男人,又看向郑美,而后不好意思地道:“月月说的这些我还不知道怎么做。”
苏月便教她道:“很简单啊,你把鱼片成鱼片,去了刺,再准备一些酸菜豆芽,然后把调料炒一炒,加点水,把菜先放进去煮,再把鱼片放进去烫个几分钟,就好了。”
“对了,调料你知道放什么吗?我告诉你,有……”
她又报了一串调料名,赵妻越听越迷糊,谁家做菜还放这么些东西,她道:“家里也没有啊。”
“不能去买吗?”
“城里太远了,您说的什么花椒野山椒,我们乡下人都没听说过。”
“你们平时吃的油盐酱醋不也要去城里买吗?不然你做水煮鱼,不用费事找调料,去买火锅料包,供销社没有,百货商店肯定有啊……”
赵妻还是很为难,苏月便唉声叹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郑姐姐,我好想我爸做的菜啊!”
“我要是跟你走了,就很长时间都吃不上我爸做的菜了吧?那边又没有华国菜,我可吃不惯寿司生鱼片……”
“要不然这样,郑姐姐,我先不走了,你回去跟我曾祖父说一声,等我爸妈来了,我们一起过去,怎么样?”
当然不行!
她和苏月说会想办法把她父母也带回R国,其实只是安抚她,她父母是两个成年人,不像她这么方便掳走。
另一方面,这次冒险把苏月带走,已经动用了她手里所有的力量,华国特殊部门盯他们盯得那么紧,很可能有些人已经暴露了,再想来一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说,苏月有这个价值让她冒险,她父母可没有,一个商人一个医生罢了。
郑美看向苏月,脸上带着笑意,道:“不就是水煮鱼吗?让他们去买调料吧。”
说着她命令地看了赵宏祖一眼,后者开口道:“是,下午我就出去一趟。”
“谢谢赵叔,麻烦赵叔啦。”要求达到,苏月给了个甜甜的笑容,“赵叔你既然要出去,就一次性多买点,省得去了那边,我吃不惯……钱你不用担心,郑姐姐有。”
“郑姐姐是吧?”她偏头凑近郑美,道,“等回去,让我曾祖父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反正不是你说的吗?我那个所谓的曾祖父有钱还很疼爱我,区区几个钱算什么?
“是。”郑美道。
吃完饭,苏月又坐在门口看风景,等村里的孩子们放学,她过去找他们玩。
赵家那个十二三岁的大儿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赵家二女儿和小儿子,一左一右地跟着她。
苏月并不介意有人监视她,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就算没有人监视她,她也不可能跑出去。
而且,这个村子古古怪怪的。
比如,一般的乡下村子有城里亲戚来,是很新鲜的事。就拿以前的前进大队来说,记忆中,有个城里人出现,队里的人都能热火朝天地讨论三天三夜,把人从头到脚地扒一遍。
没办法,乡下闭塞,有点事都能成为新闻。
这个村子在交通上比前进大队还闭塞,在发达程度上,也比以前的前进大队还穷。
然而,村里的这些孩子见了她这个城里孩子竟然没有那么惊讶好奇。
他们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苏月道:“京城。”
“哦——京城啊。”
听听这话,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哇你是从首都来的啊?京城什么样……”
“你们知道京城?”
“知道啊,首都嘛,宋老师和我们说过。”
哦,原来是这样,下一秒,就听一个孩子道:“阿喜也是京城的……”
话没说完,就被边上另一个大点的孩子撞了撞,小点的孩子闭上了嘴。
苏月的眼神闪了闪。
她佯装没听见,转而问起他们在学校的事。
小渔村学校有三个老师,宋老师算是校长,另外两个老师是宋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校内的课程除了语文、数学等基础学科,还有一门道德课,教一些传统文化,譬如尊师重教之类的。
“……我们要是不尊敬老师,不仅在学校会挨板子,回家爷奶爸妈还会抽我们!”
正说着,宋老师抱着书走过,几个玩笑打闹的小孩立刻站直身体,鞠躬道:“宋老师好!”
宋老师笑容温和,道:“你们好,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呢?”
“老师,我们玩一会,等会儿就回家了……”
苏月看着这群孩子,又看看宋老师,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可惜还没等她抓住,就听宋老师招呼她:“你也在这里啊?”
苏月扬起笑容:“嗯,我和他们一起玩呢。”
“那老师就不打扰你们了,早点回家,不准去水边。”
宋老师耐心叮嘱,苏月看着他的背影,道:“宋老师可真好啊。”
“那当然啦!”
“宋老师一开始教我们村里的人,都不收钱呢,后来还是村长让大家交点粮食,说不然宋老师没有时间干活,就没饭吃了……”
“海生家当年粮食不够,没得吃,还是宋老师省出口粮让他带回去的……”
“还有晓军哥,当年差点病死,也是宋老师想办法买来药……晓军哥你不知道吧?晓军哥可是大学生……”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说。
苏月捧场地给出反应,“是吗?”、“宋老师也太好了吧?”、“原来晓军哥就是那个大学生啊……”
说了一会儿宋老师的好,苏月问道:“咦?宋老师没有结婚吗?他没有孩子吗?”
小孩子之间很容易熟悉起来,他们对苏月没有那么设防了,听她问起这个问题,有人就道:“没有,宋老师人太好了,经常捡孩子,把钱都花在那些捡回来的孩子身上了。”
“捡孩子?”
“是啊,有些是孤儿,有些是家里养不起,还有的是受伤生病被抛弃了。宋老师探亲的时候看到了,不忍心,就把人带回来了。”
“那宋老师家里有很多孩子喽?宋老师能养得起吗?”
“宋老师一个人当然养不起了,他把人养好,会托朋友打听,如果有谁家想□□,就会把孩子送过去……”
苏月听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她看有大人来了,便以一句“宋老师真了不起”结束话题,转而道:“你们人真好,带我一起玩,我教你们城里小孩玩的游戏吧。”
“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叫《佩琪与杰瑞》,佩琪是一只猪,杰瑞是去它家偷东西的老鼠,游戏内容就是佩琪想办法抓住杰瑞,杰瑞努力不被抓到……”
苏月结合后世诸多儿童游戏,大杂烩出了一个游戏,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名字。
“这可是京城的学生爱玩的游戏,我敢说整个蓉城市都没有人知道,不信你们问问其他人。”
小渔村的孩子们知道京城,但对京城流行什么还真的不清楚,听说是京城学生爱玩的游戏,就好奇起来。
玩了几圈后,觉得有意思,心说,果然不愧是京城的游戏。
于是回家之后,嘴里还念叨着:“佩琪,佩琪,杰瑞,杰瑞……”
乡下游戏少,没两天,这个游戏就在孩子中流传开,有人去舅舅家做客,还带着表兄弟表姐妹一起玩了起来。
表兄弟表姐妹又传给村里其他小孩,不知不觉,这个游戏在孩子中流传度越来越广。
在苏月找到可信的人之前,某天深夜,她突然被叫醒了,苏月当时便意识到不好。
只怕是要出发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郑美的两个手下又出现了,他们护送着郑美往海边去,旁边还有何竞、赵宏祖,而苏月被挟持在最中间。
到这一刻,仿佛图穷匕见,郑美也不在装什么和善,她的手上拿着一支木仓,木仓口有意无意对准苏月。
苏月听着越来越近的海浪声,心中越来越着急。
后来她又点过几回菜,看似家常,但大部分都需要特别的调料或者配料,有些小的供销社估计都买不到。
赵宏祖也确实买回来了,难道没有被注意到吗?
海浪拍击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哗啦啦的水声,他们离海边已经很近了。
这里离小渔村有段距离,在两个山石形成的夹角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当作隐蔽的码头。
此时,码头上停了两条船,出乎意料,除了苏月他们,有一条船上竟然已经坐满了人,隐约有几句说话声,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让他们安静。
再就是这条空船。
郑美推了推她,示意她上去,苏月回头看了一眼,黑幽幽的一片。她一直坚信她爸妈一定能找到她,但这个时候也不敢肯定。
真的要走吗?去那个令人厌恶的国家?
她知道只要她有用,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为R国研究,怎么就那么恶心呢?
苏月看了看船边的大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月月,”郑美喊了一声,将手里的木仓往前送了送,抵在了苏月的后心,她低声道,“华国有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月月,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苏月抬起脚,下一秒,“砰”一声,船上唯一一盏油灯灭了。
黑暗袭来,一只手伸过来。
郑美迟了一步,身前已经空荡荡,她低声咒骂:“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