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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 鹿子草 6367 2024-09-13 15:17:07

北方日化厂近一年的效益大幅提高, 大多数职工对当下的工作生活还算满意,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郑守业。

郑守业是85年接了父亲的班进厂工作的,如今已经有了七年工龄, 若是在人少效益好的单位, 他这七年工龄, 早就能排队分房了。

但是,在北方日化厂, 七年的工龄即使有排队资格也分不到房。

分房是“天字号”大事, 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跟领导的关系亲疏,在同事间的人缘好坏,都将决定他能否分到房子。

就像他亲爹,在当初的日化三厂烧了二十多年锅炉,也没能分到房子, 一辈子跟父母兄弟挤在一间十五平的小屋里。

郑守业是在那十五平的小屋里长大的,不想让自己的儿女也在那里出生,所以他结婚后就从爷爷家搬了出来,在单位附近租了一间私房。

这年头有私房又肯向外出租的人并不多, 他找朋友帮忙牵线, 才从一个老太太手里租到一间违建小窝棚,每个月40块。

不过, 即使是这种40块的小窝棚,也快没有了。

老太太的儿子儿媳要从外地回来,这间住了三年的小窝棚,得尽快给人家腾出来。

他们夫妻都不能享受单位的福利分房,又联系不到其他便宜的出租房, 几天时间就急出了满嘴水泡。

因为上火,他媳妇的奶水也受到影响, 儿子喝了奶以后口腔溃疡,整夜哇哇哭。

夫妻俩在小窝棚里对坐着,恨不得也抱头痛哭。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终于开了一回眼,就在一家人坐困愁城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媳妇娘家的来信。

老家县城的房子卖了两万五,父母留五千,姐妹俩各分一万!

老丈人叮嘱他们,赶紧用这笔钱改善一下居住环境,能买就买,买不了就租。

郑守业当然想买房了,所以突然成为万元户的他,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天坛北门对面的市房地产交易所,打算为自家掂量一套商品房。

然而,他走进二楼大厅,看到北墙上挂着的《第三批商品房售价表》时,却愣住了。

他看好的那个小区在丰台,算是郊区了,可是每平米售价竟然在1600-2300元!

价格跟楼层朝向户型有关,单价1600的房子是条件最差的,一居室建筑面积29.2平米,两居室56.44平米。

即使是最便宜的一居室,也要四万六左右,而两居室要九万多。

按照他跟媳妇的收入,十几年后才可能买得起一套一居室。

围在售价表前面看房价的人很多,看到上面的数字后,都忍不住咂舌。

“这房价怎么这么高?”

有比较懂行的人就解释说:“商品楼附近的学校、商店、道路之类的市政建设费用国家不管,政府出不起这个建设费,当然就要摊到房价里。”

“太贵了,除了做生意的大老板,什么人能买得起这种房啊?”有人抱怨。

“那些有海外关系,或者平反冤假错案的估计能买得起。”

“我们厂的高工退休以后去私企打工了,人家就在这里订了一套两居室。”

“有钱就尽快买吧,再不买又该涨啦,今年就比去年贵了两百,一套房差价小一万呢。”

郑守业在人群里听了好半晌,才失魂落魄地挤了出来。

本以为老丈人给的一万块能帮他们在北京安家,谁知还是痴心妄想了!

他回家时早已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不过妻子李萍并没注意到他的脸色,见他回来就赶忙迎了上来,一脸神秘地说:“你猜我今天听到了什么消息?”

“嗯?”郑守业接过儿子,答得心不在焉。

“我听说,咱们厂要把单位自建房卖给职工个人!”

郑守业顿时瞪大眼睛问:“你从哪打听来的?消息可靠么?”

“我下午回了趟食堂,听干娘说的。”

那这消息八成就是真的了。

李萍是日化厂的临时工,因为面食做得好,在食堂当白案帮厨,并且认了白案大师傅当干娘。

能在大厂食堂立住脚的,必是有些背景的,她干娘是后勤科长的亲姐姐,单位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消息。

“知道是怎么个章程吗?”想想交易所里那离谱的房价,郑守业又赶紧问,“多少钱一米?”

“不知道多少钱,这件事还没正式开始呢,只说会把职工正在居住的房子卖给个人。”

闻言,郑守业一下子就泄了气。

他们连享受福利租房的待遇都没有,更别提买房了。

李萍凑到他身边耳语道:“我干娘说,这房子只能由本单位的职工购买,你知道是啥意思不?”

“嗯?”

“有几个人已经辞职下海了,还占着单位的房子,那肯定不行呀!以前是没人敢管他们,现在要房改了,单位要是认真查了,怎么会让已经离开的人霸占单位自建房?”

郑守业在心里默默盘点了一下,不确定地问:“这样的人能有十个吗?”

“管他有没有呢!只要有人从单位福利房里搬出去,咱们就有机会呀!你别忘了,虽然你的工龄少,但咱爸的工龄多,咱爸当年没分房,现在由你接班了,他的工龄也算在你身上,那你就有将近三十年的工龄了,咱厂里有几个三十年还没分房的?”

郑守业摇摇头:“厂里分房可不是只看工龄,这里面的事情复杂着呢。”

“但这是个机会呀,我干娘说,单位自建房的房龄高,能比商品房便宜一半,折旧以后比房管局管辖的公房也便宜一些。”李萍这才想起询问男人今天的任务,“你去交易所打听的怎么样?”

“不到三十米的房子,不挑楼层和朝向的话,最便宜的也要四万多。”

“咱单位自建房普通户型都是十几二十米的,要是按照商品房的一半计算,不到两万块应该能买下来。”李萍翻出自家的存折,“咱俩有一千五的存款,只要你能拿到分房名额,哪怕去找亲戚挨家挨户借钱,我也能把这个钱凑齐。”

郑守业想想那天价商品房,如果错过了单位福利分房,他们家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房。

他一咬牙承诺道:“行,这回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弄到一个名额来!”

像郑守业夫妻这样私下商量的人不在少数。

日化厂要进行房改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厂领导也没想着瞒谁,虽然没正式通知,但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正如搪瓷厂徐厂长所言,房子的话题,就是老虎屁股,一点也摸不得。

职工们刚听到点似是而非的风声,就登时炸庙了。

已经拥有福利住房的人,四处打听买断自建房的房价。

没有分到房子的,就盯着有可能空出的房子打主意。

更有的人家是几代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的,厂里还没放出消息,他们已经因为各自的出资比例在家闹翻天了。

而提出房改建议的狄思科,对这些是完全不知情的。

他下个月要带队去广交会,现在主要负责的是进出口业务。房改工作由曾浩田和庄有德来跟进,还需要厂职代会和市房改办批准,这项工作才能推进下去。

然而,房改只是露出点苗头,尚未正式开始呢,厂领导班子里就闹出了一个大丑闻!

有人将实名举报信送去了集团,把日化厂的一众厂领导一锅端,全给举报了!

举报内容就是厂领导集体收受贿赂,违规为职工分房。

这种无差别攻击的行为,别说在东轻集团了,放在全市也是相当炸裂的!

把厂长副厂长全都点名道姓地举报一遍,无异于在说,厂里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没一个好东西。

若是匿名举报,徐叔阳也就只当没看见了,毕竟可信性不高。

但这是一封实名举报信,举报人是原日化三厂的退休职工,一个叫宋花花的老太太。

退休以后没事干,就盯着这件事呢。

这宋花花已经七十多了,不知她那消息是打哪儿来的,但是事情被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谁谁谁是这个副厂长的亲戚啦,谁谁谁是走那个副厂长的门路啦。

特别举了一个例子,副厂长庄有德不但自己住着厂里的房子,还给不在本厂工作的亲戚安排了三套住房,挖社会主义墙角。

而且人家宋花花特正派,厂里正在房改的节骨眼上,她跳出来举报,还把自己摘得挺干净,“我自己有房住,就是看不惯厂里这股歪风邪气。”

集团要是不管,她就拄着拐棍去市里告状。

徐叔阳哪有时间跟老太太耗下去?你举报是吧?那就查一查吧,查完大家就都安心了。

所以,尽管这封举报信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徐叔阳还是把曾浩田、狄思科和庄有德喊来了集团。

曾浩田看了一眼那封举报信说:“徐总,我跟狄厂长都是在三个厂重组以后来到日化厂的,这两年厂里工作千头万绪的,还没顾得上分房子的事,所以,除了给新来的大学生租了三间宿舍,厂里没给职工分过住房。”

至于庄有德的事情,他是不敢打包票的。

东轻集团旗下的分公司和工厂有数十个,徐叔阳能有时间看看各单位的财务报表就不错了,哪会关心分房这种事情!

从狄思科那里也得到了同样的答复后,徐叔阳点点头说:“那你们回去自查自纠吧,举报信的内容核实以后尽快报上来。房改过程中牵扯到巨大利益,做这项工作一定要慎之又慎。相关既得利益者尽量避嫌,不要再闹出国有资产流失,或是监守自盗的传言。”

曾浩田暗自琢磨徐总这话是啥意思,怎么就扯出监守自盗了?

而后他猛然记起,他这个厂长已经从电视机厂的家属院离开,搬进日化厂的房子了。

若是房改的话,他也有资格购买正在住的这套将近七十米的两室一厅。

如果购房规则和价格由自己制定,那就好似让裁判上场踢球,确实容易被人诟病。

厂里一共五个厂长副厂长,只有狄思科因为有私房,没住进单位的房子。

所以,房改,以及核实举报信内容的工作,就这样莫名其妙落在了他的头上。

狄思科:“……”

核实举报内容的活儿可不好干,要是太有针对性,以后还怎么跟其他领导相处啊?

而且那宋花花的举报信上虽然把时间地点事件列得挺详细,可是送礼是在私下进行的,谁会让人目睹行贿受贿现场啊?

双方当事人更是不可能承认,他查了也是白查。

至于被人直接点了的庄有德,狄思科没打算放任不管,但也不能直接上门查人家。

不过,房改的事情一直悬而不决,很容易影响大家的工作效率。

于是,厂里相当雷厉风行地成立了房改办,成立当天就向全厂通知了即将房改的消息。

经过市房改办,厂房改办和厂职代会的多次商议,决定将日化厂自有房屋出售给职工个人,凡已享受福利分房待遇的职工,均有资格购买正在居住的这套住房。

原日化一厂的家属院,每平米280-380元。

原日化二厂的家属院,每平米450-590元。

原日化三厂的家属院,每平米420-560元。

原日化二厂和三厂都在北京市区,家属院也在厂区附近,价格相对要贵一些。

而一厂在郊区,比市区的房子便宜很多。

具体购房价格以工龄为准,厂房改办将每个工龄段的购房价格列出了表格。

工龄在二十年以上的,可以按照最低价购买。

比如日化一厂的老职工,如果工龄已经达到二十年,那他就能以每平米280元购买,面积在二三十平米的户型,九千以内就能到手。

房产证到手五年内,房屋不可在市场上流通,五年后职工若有售房意愿,日化厂有优先购买权。

厂里鼓励个人购买住房,但购房全凭自愿原则,若是没有购房意愿,可以继续租住现有房屋。

与此同时,厂房改办又张贴了第二张通知——厂里将对现有住房的真实情况进行核实!

夫妻双方均不在本厂工作的。

办理停薪留职手续超过两年,默认自动离职的。

从张榜之日起向前推算,无故旷工十五天及以上的。

请立即主动搬离本单位宿舍,非本厂职工无权享受本厂福利待遇!

两张通知一经张贴,甭管有房没房的,全都坐不住了。

有房的人家需要赶紧筹钱,还有的在犹豫是否要买房,毕竟这房子太老了,即使折旧后的价格很划算,但是以后的房屋维修和管理由谁负责?

没房的人则紧盯着第二张通知上的内容。

要是有人从单位家属院里搬离,其他人不就有机会了嘛!

领导未必了解各家职工的情况,但是职工彼此间可太熟悉了。

宋花花举报信中的内容根本不用狄思科亲自核实,各种举报信和证据就像雪片似的,落在了狄思科的案头。

别人的情况还不明了,但对庄有德的举报是半真半假的。

庄有德是原日化三厂的副厂长,他的堂叔、弟弟和外甥,也都是原日化三厂的职工。

这种一大家子在同一单位上班的情况,在国营工厂里非常普遍,没什么可指摘的。

他这三个亲戚均被分配了住房。

当年分房时,是否合规已经不可考了,狄思科觉得以庄有德的本事,即使不合规也会让事情在大面上过得去。

所以,他也没去纠结领导亲戚全住上了福利房这件事。

问题的关键在于,除了庄有德的堂叔已经退休,弟弟和外甥都在三个厂重组以后,离开日化厂下海了。

他弟弟是在90年3月办理的停薪留职手续,到今年3月时,已满两年,默认自动离职。

他外甥曾是厂供销科的业务员,供销科去年定了销售指标以后,就从供销科转岗去包装科了。

但是这位同志只在包装科干了两个月,就开始频繁请假,病假事假探亲假被他请了个遍,有人说他跟着叔叔下海做生意去了,刚开始还有请假记录,近半年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工资照拿,房子照住,就是无故旷工,约摸是有副厂长舅舅撑腰,有恃无恐了。

集团和曾厂长都很关注举报信的核实情况,狄思科这边有了眉目以后,就把手头的证据都交了上去。

要怎么处理,自然由上面决定。

然而,他刚把几位副厂长被举报的情况汇报清楚,他的办公室门口就被人给堵了!

一共十多个男同志,看起来还挺能唬人的。

打头的男人四十来岁,花衬衫皮带BB机,生意人的标配一样不少。

狄思科对这些人面生,但他认出了混在其中的王小川,庄有德的那个外甥。

“您就是狄厂长吧?”打头的男人问。

“你们不是日化厂的职工吧?”狄思科反问。

“怎么不是呢?我们就是日化厂的!”

“哦,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厂里的职工都认识我这个副厂长,你们居然不认识?”

“……”

男人不想跟他纠结认不认识的话题,客气地笑道:“狄厂长,我们都是日化厂的职工,只不过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今天就想来跟您谈谈那房子的问题。”

“您怎么称呼啊?”狄思科问。

“我叫庄有为。”

哦,庄有德那个下海的弟弟。

“你们都是办了停薪留职的?办手续的时间一样吗?”

“不太一样。”

“那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啊,一起谈能谈出什么来?”狄思科看一眼手表说,“我下午还有点时间,你们一个一个进来说吧。”

这帮人其实都是停薪留职到期以后自动离职的,大家一起来厂里说和,就是想壮壮声势。

要是单独谈话,未必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因此大家都不肯单独谈,聚在走廊里闹闹哄哄的,引得不少职工从办公室里探头张望。

听到动静的曾浩田和尹甘露也出来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几个离职的职工想找厂领导聊聊。”狄思科握上庄有为的手说,“庄有为同志,我知道你们来厂里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房子嘛,也知道你跟庄有德厂长的关系。可是,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不能答应大家的请求。”

庄有为握着他的手,低声说:“狄厂长,大家停薪留职以后自己做买卖都挺忙的,谁还能数着日子生活呀,人都难免有个疏忽的时候,大家逾期的时间都不长,厂里就通融通融嘛。”

“瞧大家伙的打扮,生意应该都做得不错,即使停薪留职手续没过期,你们也不会再回厂里上班吧?当初大家办手续时是签了合同的,根据国家规定,停薪留职时间是两年,超出两年,就算作自动离职。”

“各位离职后空出的岗位已经招工填补了新人。今天厂里要是真的给你们通融了,不但我要犯错误,庄厂长也要犯错误的,你们都是庄厂长的亲人,应该多为他考虑才是。”

庄有为跟他商量道:“大家都是厂里的老职工了,也为厂里做了贡献,不能因为我们离开工厂,就把房子收走呀!这让我们怎么生活!厂里多少也要关照一下老职工吧?”

狄思科惋惜道:“厂里也很想照顾大家,但是没分到房的老职工太多了,厂里今天照顾了你们,又该怎么跟没分到房的在册职工交代呢?”

“就是呀,你们不是已经下海赚大钱了嘛,花钱出去租房或者买更好的商品房去呗!干嘛窝在家属院的小屋子里呀!”

围观人群纷纷附和。

“话可不能这么说……”

狄思科已经不想跟他们掰扯了,他望向从走廊另一边快步走来的庄有德,招招手说:“庄厂长,您来劝劝这几位同志吧,您的话他们应该会听的。”

庄有德最近刚被人举报到集团,正坐在火药桶上,早就跟外甥交代过了,不要冲动行事,这次先把房子还回厂里,然后赶紧回厂里工作,他再另外想别的办法。

可是,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不听话,还撺掇他二舅带人来厂里闹,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他胡乱闹能闹出什么好结果?

*

这些人当然是闹不出好结果的,不但没把房子保住,集团纪检部门还派了调查组下来调查庄有德的问题。

庄有为是所有停薪留职的人中靠山最硬的,连他都得从家属院搬出来,其他人就更没有商量余地了。

哪怕有商量的机会,也因为调查组的介入,无人肯帮忙了。

厂里一下子就空出来二十多套空房。

排队等待分房的职工们顿时就激动了,这就是他们的机会呀。

厂里暂时还没有分房的意思,狄思科正跟房改办商量新的分房章程。

不过,有机会分房的职工们已经蠢蠢欲动了。

狄思科这天下班回家时,在自家客厅里见到一个陌生老太太。

郭美凤热情地陪着人家聊天,旁边沙发里还有大嫂林桐作陪。

他没弄懂这是个什么组合,大嫂最近经常带着孩子过来,但这老太太是谁家的啊?

郭美凤很快就帮他解惑了,“狄厂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们厂的宋花花,宋大娘!”

狄思科:“……”

宋花花,这名字如雷贯耳啊!

连锅端,将他也一起举报的那位女英雄!

宋花花拄着拐杖站起身,握着他的手说:“我听说举报信已经核实了,多亏有您这样的干部在,才能还咱们厂一片青天呀!”

“您言重了,我只是按规办事。”

宋花花颤颤巍巍,神情激动地说:“咱们厂就需要像您这样按规矩办事的领导呀!”

狄思科心说,这老太太至少退休二十年了吧,对厂子发展还怪上心的呢!

宋花花慢腾腾地俯下身,从腿边的沙发上拿起一面暗红色的锦旗,锦旗下面长长的穗子在半空中荡啊荡的。

“狄厂长,您为职工们办了一件大实事,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但是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特意做了一面锦旗给您。”

然后,唰一下将锦旗展开,上书七个大字——“再世青天狄思科”。

狄思科:“……”

这可太突然了。

刚带着孩子进门的于童好悬没当着众人笑出声来。

她强忍着笑跟大家点点头,就赶紧带着孩子回后院了,趴在大床上独自笑了好半晌。

狄嘀嘀和狄嘀嗒不知道妈妈在笑什么,但捧场王不是瞎吹的,妈妈笑他们便也跟着傻笑起来。

前院那边,宋花花送完锦旗就很快离开了,大嫂林桐自告奋勇帮忙送客。

狄思科就问郭美凤:“宋大娘来多久了?跟您说她家里的情况没有?男人儿子什么的。”

“来了一个钟头了,她儿子也是日化三厂的,已经去世了,倒是有个叫郑守业的孙子。她说自己儿子和孙子都是老实头,老实巴交地在厂里干活,两代人都没能分到房子。”

狄思科暗道,她儿子可能是老实头,孙子就未必了。

老太太退休这么久了,除了孙子,谁能跟她提厂里的事?

他将郑守业的名字记下来,打算回厂里问问情况,发现郭美凤像被狗撵似的,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忍不住笑问:“您跑什么呀?我大嫂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哎呀,快让她带着孩子回去吧,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不用儿孙绕膝。”

狄思科将那面青天锦旗卷起来,笑着建议:“我过阵子要去广州出差,要不带您出去散散心吧,也让我大嫂和孩子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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