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阳光炽烈, 狄思科眯着眼睛,惬意地听着窗外的蝉鸣鸟叫。
“唰”一声,房间窗帘被人拉开一条缝, 海风和着喧嚣吹进来, 狄思科尚未来得及阻止, 就感觉自己胸口上一沉。
他闭着眼睛警告:“狄谨行,三个数之内给我下去!”
狄嘀嗒睁大眼睛问:“爸爸, 你怎么知道是我?”
狄思科腹诽, 只有这小子只穿着小裤衩到处乱跑。
“我是人体秤,你一趴上来,我就知道了。赶紧下去,一,二……”
以防爸爸数数, 狄嘀嗒动作利索地捏住爸爸的嘴,然后重新趴回胸口。
狄嘀嘀拉开窗帘以后,也再次跳到床上,爬到弟弟旁边, 并排趴在了爸爸的肚子上。
两个小崽十分孝顺地在大伏天里, 给爸爸盖上了一层人肉棉被。
狄思科的嘴被儿子捏住了,抬手在两个捣蛋鬼的屁股上拍了两下。
狄嘀嘀并不怕挨揍, 趴在肚子上央求道:“爸爸,出去玩!”
“你看外面的太阳多毒,谁家好孩子在大下午出门玩?”
他们全家已经在北戴河待了半个多月,除了刚来时图新鲜,去了几个旅游景点, 剩余时间全都在海边耗着了。
狄思科来到海边以后彻底过起了度假生活。
早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趁着上午阳光不烈的时候, 陪家人去海边玩一上午,然后中午回干休所,闲散地耗掉一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再带着孩子出去玩。
自他上大学起,学习和工作就充斥着每天的生活。
这半个月的休假,算是他十年来最放松的一段时光了。
两个小屁孩一心想着出去玩,即使外面下火下刀子,也阻止不了他俩向往广阔天地的热情。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几次。
狄思科不想顶着大日头出去,怂恿道:“找你们三伯玩去。”
狄嘀嘀通风报信:“三伯挨骂呢!”
狄思科:“……”
这些度假成员里,能骂三哥的也就是郭美凤了。
狄嘀嗒从他身上爬起来,穿着一条小裤衩站在床上,然后挺肚叉腰,模仿奶奶的口吻说:“你就是个大傻帽儿!”
“不许什么话都学啊,”狄思科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又问,“奶奶为什么骂三伯?”
俩孩子双双摇头。
狄思科心说,一家人出来半个月了,三哥总不至于突然就把郭美凤惹毛了吧?
他利索地套上背心,扛着两个孩子去隔壁看热闹了。
郭美凤正对着老三怒目而视。
她被儿子媳妇带来海边度假,着实兴奋激动了好几天。
每天游泳吃海鲜,连“学雷锋先进集体”的评比结果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今天中午,老三去外面的小饭馆买了点爆炒海螺和烤大虾,娘俩就着海鲜喝点小酒,话赶话就谈到了他的婚事。
按理说,既然已经有了房,就可以尽快结婚了吧,苏家那边应该也挺着急的。
谁知这老三的房子已经买了大半年,却迟迟没有跟苏晓领证的意思。
借着喝酒的机会,郭美凤就跟他打听内幕,问出的结果却气得她恨不得揍老三一顿。
“你这个犟劲儿怎么又来了?老丈人说什么,你就先答应下来。你要娶人家女儿,跟老丈人有什么可犟的啊?”
三哥仰脖干了一杯啤酒说:“我要是当时答应下来,结了婚以后再反悔,那不是更不好么。”
“谁让你反悔了?你两个兄弟又没逼着你还钱,那天当着大家的面就说清楚了,四万块钱是给你结婚用的。办婚礼的时候他们就不出力了,这就是他们哥俩的随礼。”
老三在中学当助理教练,那点工资显见是买不起房子的,人家老苏家也了解这一点,所以听说他在市里买了房以后,就询问了这笔购房资金的来源。
老三是个大傻帽儿,跟老丈人说买房的四万块钱是他家二哥和老五借给他的。
苏校长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
你在婚前借钱买了房,是不是得在婚后把这笔钱还上?
四万块可不是小数目,他跟苏晓都是拿死工资的,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才七百出头。
不吃不喝五六年才能还上这笔钱,而且他俩年纪都不小了,结了婚就得要孩子,到时候用钱的地方更多,这点工资未必够花。
举债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人家苏校长的顾虑在理,谁家父母乐意看到女儿刚结婚就背上一身的债啊?”
反正,如果小六找个这样的人结婚,郭美凤肯定坚决不同意。
三哥剥着虾壳说:“所以,我没跟苏晓领证嘛。”
郭美凤:“……”
被他绕进去了。
人家老二老五又没让你还钱,你还个屁的钱啊?
大家给你凑钱买房,就是让你结婚的,结果你现在本末倒置,房子有了,反而不能结婚了!
老三还挺有自己的道理,“我当时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以后有了钱就还给二哥和老五,说过的话总不能当个屁放了吧?这四万块钱要是您跟我爸给的,那我肯定心安理得地收着,但是,拿兄弟的钱算咋回事啊?以后苏晓嫁过来,面对二嫂和老五媳妇的时候,都得低人一头。”
郭美凤气道:“人家苏晓都未必肯嫁你了,你操心的还挺多!”
母子俩话不投机,谁也说服不了谁。
狄思科扛着孩子过来时,郭美凤在生闷气,三哥在喝闷酒。
他顺手打开茶几上的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有半盒海螺和半盒大虾,“这是给我留的吗?”
三哥点点头。
狄思科剥了几只大虾给孩子吃,趁便听了郭美凤对老三的控诉。
“咱妈说得有道理呀,你先别跟老丈人犟着,娶了媳妇再说嘛。你想想,你前年的工资还是220呢,今年就涨到340了,过上几年,兴许工资还得涨,没准儿两年的工资就能还清四万块了。”
三哥没吱声。
他跟苏家的分歧,不在于几年还清欠款,而是该不该还这笔钱。
苏校长不想让苏晓背债过日子。
狄思科嗦着海螺,慢腾腾道:“这要是还不行,你也可以在房子上做做文章呀!”
“怎么做文章?”
“你买的那套房子不是你们学校附近的平房嘛?”
三哥嗯了一声,加上他的存款和老妈赞助的五千块,他当时只有四万八。
买商品房楼房只够买一室的,所以他就在学校附近买了两室的平房,以后生了孩子也能有个单独的房间。
“你们学校是市重点,学校周遭肯定是要改造的,你买房子那一片的平房都有些年头了,估计用不了几年就会拆迁改造。”
郭美凤忙问:“他那个房子真能拆啊?太平里胡同那边一直说拆,到现在也没拆成呢!”
“应该能拆吧,那些房子再不拆都快成危房了。”狄思科介绍道,“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房地产管理局就正式向国内外招标,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了。我三哥那房子虽然破了点,但地点还可以,早晚会成为被拆的对象。”
“你要是想还钱就还吧,不过我跟二哥都不着急用钱。你可以跟老丈人说,等到房子拆迁的时候,再还这笔钱。一般来说,两室的平房都能拆出个三室来,到时候你跟嫂子要一套两室,一套一室的,然后把一室的卖了还钱就成。”
这样不影响三哥两口子过日子。
要是拆迁的时候,他俩已经攒够了四万,那就连房子都不用卖了。
“挺好的,就按老五说的办!等咱回了北京,我亲自去跟苏晓的父母说!”郭美凤做主拍了板,又嫌弃地瞪着老三,“三十的人了,还跟个倔驴似的!娶媳妇还得让老娘操心!”
估摸着郭美凤还得排揎三哥好半晌,狄思科不想让孩子听这些,就要抱着他俩出门。
狄嘀嘀还没吃够,被爸爸扛上肩头的时候,小手冲着饭盒的方向一抓一抓的。
狄思科回身把饭盒带上,肩头坐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又去干休所的院子里牵上胖大胖二,带着一长串累赘去了沙滩。
狄嘀嗒坐在爸爸怀里,自己动手剥大虾,油点子全都溅在了爸爸的白背心上。
爷仨加两只狗子分着吃了半盒大虾,来到沙滩时,狄思科才发现自己的衣裳遭了殃。
“爸爸,我还想吃螺螺!”狄嘀嘀提要求。
“没了,想吃你自己去沙滩上捡吧。”
狄思科把两个崽放到沙滩上,让他俩自由活动。
这俩崽整天嚷嚷着出来玩,其实没什么可玩的。
他俩目前只被狄思科抱着下过两次海,狄嘀嘀那脚丫子碰到海水时,就像触电似的,害怕地往回缩,跟最初的胖大胖二一样。
不过,两只狗子被狄思科往水里赶了两回以后,已经很享受在海里狗刨了。
所以,每次来了海边,两只狗子都撒欢地往海里扑,而两只人类幼崽就只能在沙滩上捡贝壳玩。
狄思科揣着饭盒,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俩身后,没过多久就听到前方传来两声惊呼。
狄嘀嘀蹲下身去,用双手捂住了什么东西。
狄思科以为她见到了漂亮贝壳,根本没当回事,毕竟这俩崽经常一惊一乍的。
狄嘀嘀双手合十,捧起地上那玩意儿就往爸爸这边跑。
“爸爸,你看!”她献宝似的,将两只手咧开一条缝,让爸爸往里面看。
“啥东西?”
狄思科蹲下身,眯起一只眼睛往闺女的手心里看,光线太暗,什么也没看出来。
狄嘀嘀索性摊开手心,用两根短指头掐住一只……癞哈蟆?
狄思科仔细辨认一番,这只表面麻麻赖赖的黑绿色小生物,应该是癞哈蟆吧?
与他对上视线时,那小家伙还“咕呱”了两声。
狄思科向后退了三步,指挥道:“赶紧放了,你抓着它干嘛?”
一瞬间,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狄嘀嗒在它脑袋上碰了碰说:“这是青蛙!可以吃虫子!”
“海边哪来的青蛙?青蛙生活在淡水里。”狄思科想了想,癞哈蟆应该也是生活在淡水的。
所以,海边的沙滩上怎么会出现这玩意?
俩小孩对这种生物稀罕得不得了,攥着癞哈蟆不肯撒手,狄嘀嘀玩一会儿,又让给弟弟玩。
狄思科恨不得把这俩孩子扔了。
“那什么,没准儿是谁养的呢,你们赶紧放回去,回头人家主人该找来了。”
狄嘀嗒不肯放,攥着那只哈蟆,跑去海边的几个商户门口挨个询问。
“阿姨,这只青蛙是您的吗?”
卖汽水的老板娘被那举到面前的“小青蛙”吓得失声惊叫,连忙摆手说不是她的。
两小屁孩如法炮制,将附近的商户都问遍了。
而后得意地对狄思科说:“爸爸,这只小青蛙没人要,咱们养吧?”
“……”狄思科再次看到那只癞哈蟆时,已经心平气和了,“咱家要养小动物,需要得到妈妈的允许。”
于是,狄嘀嘀就把胖大胖二从海里喊回来,一起回家找妈妈了。
于童刚从外面进来,换好衣服,冷不丁见到女儿手心里托着的小生物时,手臂上迅速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啊”了一声,动作无比灵敏地跑到了狄思科身后。
“你怎么给他们买这种东西啊?赶紧放了!”
“不是我买的,这是人家凭本事在沙滩上找到的。”
于童忍着不适,语气复杂道:“我女儿不敢下海,却敢徒手抓癞哈蟆,你说她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啊?”
“这就是典型的傻大胆儿,还不懂事呢!”
“我今天不想抱着他俩睡了。”于童拉开门,将两个孩子送去了太姥和太姥爷那里。
于爷爷对这个小哈蟆接受良好,**的学名叫蟾蜍,在传统文化中,有长寿喜财的寓意,很多生意人都会在家里摆放金蟾摆件招财。
像于爷爷这样的老年人,也很喜欢寓意长寿的蟾蜍。
双方一拍即合,于童把两个倒霉孩子,以及拥有极好象征意义的癞哈蟆,一起留给了爷爷奶奶。
自己拉着二狗子回屋了。
狄思科拉着媳妇洗手,打听道:“孙导和陈庆山走了?”
“没有,先让他们找地方住下了。”
他们这一大家子是借着于爷爷的光,住进了北京在北戴河的干休所。但陈庆山他们再想在这边住下就不太可能了。
“他俩的新电影怎么样?你想投吗?”
“我再想想吧,这两年国产电影市场实在是不景气。”
上一部电影,刨去电影投资和宣传费用,于童只赚了不到五十万。
这个数额听起来似乎挺多,但她为了拍卖这部电影在各市的首映权,欠下了不少人情债。
全国各地到处跑,折腾了三四个月。
这是继方菲演唱会之后,她赚钱赚得最累的一次。
“孙导从北京追来北戴河,这么几天的时间都等不了,本子应该还不错吧?”狄思科问。
于童颔首:“还是喜剧片,挺逗的。本子是好本子,就是现在发行放映市场整体性滑坡。”
今年上半年,全国的放映场次比去年同期下降了50%,收益也少了37%。
这种前提下,谁会往国产电影市场里冲啊?
狄思科拆开她带回来的打包盒子,发现里面也都是海鲜,便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
趁着孩子不在,夫妻俩一起喝点。
“既然不想投,你就让孙导和陈庆山先回去呗。”狄思科在她的酒杯上碰了一下。
“陈庆山毕竟是个电影演员,一直没有作品产出也不行。”于童夹了一个海鲜馅儿的饺子给他,小声说,“电影发行制度要改革了,以后中影那边不再统购包销,制片方可以得到票房分成。”
狄思科笑:“那你就是对这个分成动心呗?”
“以目前的市场,即使分成也分不出多少钱。但是,电影这一块的业务还不能扔,相比于其他类型的影片,喜剧片的票房算是比较可观的。孙导和陈庆山的组合,多少能吸引到一些观众吧?哪怕一年投一部呢,就当个长线投资吧。”
*
休假一个月,无论对于童还是狄思科来说,时间都太长了。
假期结束以后,于童就马不停蹄地去忙她的长线投资了,狄思科则回厂里销了假。
狄思科和尹甘露都已经休过假了,按照之前排的轮班顺序,接下来应该轮到曾厂长和郭万全休假。
然而,郭万全已经出发离开北京了,曾厂长这边还没动静呢!
狄思科很想劝他,该休假就休假,别苦苦等待调令了,谁知道那玩意啥时候能来啊?
不过,事关人家的事业前途,狄思科也不好多插嘴。
区里要开个“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动员会,曾浩田还要往市里跑,就把这个参加动员会的任务交给了狄思科。
自打徐叔阳上任,狄思科还没去过区里。
今天真是硬着头皮上门的。
他混在一众厂长经理中间,佯装认真地埋头做笔记,时不时还要肯定地点点头,表达自己对徐区长讲话内容的赞许和推崇。
好不容易熬到动员会结束,狄思科自觉今天表现还可以,就主动往徐叔阳那边凑了凑。
徐叔阳跟其他干部简单交谈几句,看到笑容灿烂的狄思科,就招手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狄思科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家回了办公室,还自觉抢了秘书的活,往徐区长的茶杯里续了水。
顺手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区长,您来区里工作以后,一切还顺利吧?”
徐叔阳抿了口茶,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都上任快两个月了,你这话问得是不是太’早‘了点?”
“嗐,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来见您呀!这不是被那块地皮闹的嘛!您上任我都没敢来恭喜您,只弄了两罐上好的六安瓜片,交给了张秘书。”狄思科满脸歉意地说,“我们那块地皮上的房子要是不动工,我今天还不敢来呢!”
您现在喝的茶还是我送的呢!
徐叔阳放下茶杯问:“你们厂那块地皮已经动工了?”
“动了动了,我们本来想请您出席动工仪式的,不过张秘书说您那天抽不出时间,我就没另外打电话邀请您。只是盖几栋家属楼而已,确实没必要惊动区里。不过,您放心,我们这批楼里有一栋是商品楼,只要房款收齐了,我们肯定第一时间来区里报税!”
徐叔阳其实对那块地皮无所谓。
对留京任职也并不抵触。
从家庭的角度来讲,留京是最好的选择。
最起码他爱人和孩子,听说不用两地分居时都很惊喜。
还特意去大酒店为他庆祝了一番。
“你们那栋商品楼的售价是怎么定的?”
徐叔阳对日化厂那栋商品楼挺感兴趣,这应该是房改后区里的第一栋商品楼。
又恰逢市房地产管理局开了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的口子。
以后各区出让的土地只会越来越多。
日化厂这栋商品楼对之后商品房的定价,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狄思科笑道:“我们盖的是电梯房,单价稍微贵一些,每平米的价格在1300-1700元,具体售价与楼层、朝向、格局有关。”
徐叔阳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卖房?回头我也去看看。”
狄思科满脸欣喜道:“我们那边刚动工就开始卖房了!就挂在市房地产交易所里。”
“房子还没影呢,你们就开始卖了?”
“我们厂资金有限,不可能把钱都压在这几栋楼里,所以,职工家属楼是集资盖房的。我们想着商品楼跟家属楼也没什么区别,家属楼能集资,那商品楼也是一样的。所以,刚动工就开卖了。”
徐叔阳怀疑地问:“你们连个正经的样板间都没有,就这种条件会有人买房吗?”
狄思科仔细解释:“有啊,现在付款的话,总价可以打个95折,其实优惠力度还挺大的,我前两天才问过,已经卖出去一半了。”
五个点的折扣,每套房至少能省三千块呢!
徐叔阳围绕这栋商品楼,又询问了很多细节问题。
直到秘书敲门提醒,再有一刻钟就要进行下一场会议了,两人才停止交谈。
狄思科识趣地起身告辞,临出门时,还情真意切地说:“区长,您能留在北京真是太好了,这回我又能在您手下工作了,咱们两边离得挺近,等您有空的时候,我约您打球啊!”
徐叔阳似笑非笑道:“你要是来区里工作,岂不是离我更近?”
狄思科愣了一下,脑子飞速运转两秒,点点头说:“您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肯定来,随时听您召唤!”
徐叔阳对他这个态度比较满意,又提醒道:“你可想好了,区里的工作不好开展!”
区里的工作和在企业不同。
在企业工作时,他一门心思抓经济效益即可,其他事情基本不用操心。
但是来了区里以后,除了经济,还得抓民生、工业、商业、农业、治安等等,各种事情千头万绪。
徐叔阳上任一个多月,几乎每天都要下基层搞调研,摸查全区的基本情况。
这段时间,他一直沿着前任的思路让各部门继续运转,在很多关键工作上还没有打开局面。
所以,他对狄思科说的话也是有一半认真的。
徐叔阳需要自己的人手,如果这小子肯来区里工作,他还真能把人调来。
狄思科很坚定地说:“在哪里工作都不容易,当初您把我安排到日化厂,很多人都说我要在日化厂折戟沉沙了。但是,现在日化厂和我不都好好的嘛,您要是用得着我,我一定来!”
他就是个小喽啰,很多工作并不是非他不可的。
既然徐叔阳流露出了想调动他的意思,说明他的工作得到了领导的认可,他当然得答应啦!
这种时候怎么能在领导面前拿乔呢!
徐叔阳再次强调:“来了区里,未必比你在企业里舒坦,也未必有什么好职位,工作不好开展呐!”
狄思科呵呵笑:“您放心吧,我心里有谱儿呢,全凭您安排!”
徐叔阳摆摆手,让他走了。
狄思科心里其实拿不太准,徐叔阳话里的真假,他俩也没对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有什么交流。
回厂里等了半个多月都没什么动静,期间有组织部门的人找他谈过话,但是谈话之后又没动静了。
狄思科心说,不会是没戏了吧?
他只能按捺着性子,继续在厂里按部就班地上班。
这天,被人议论了小半年调动问题的曾厂长,终于等来了一纸调令。
他要离开北方日化厂了。
与此同时,狄思科也迎来了上级对他的安排——调任区经济合作办公室,担任经合办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