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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 鹿子草 6240 2024-09-13 15:17:07

见识过粮机厂门口的场面后, 狄思科只觉得,被债主堵门和职工越级上访,似乎都是小儿科了。

他最起码没被职工骂做败家子啊!

此时粮机厂的入口已经被工人们把控住, 调研组的车和人都别想进去。

满春华将人带来了自己的地盘, 自然要保证组员们的人身安全。

粮机厂闹成这样已经不适合去调研了, 她当即就交代司机原路返回。

然而,他们的退路早已被后来的车辆堵住, 身前身后的司机都在疯狂按喇叭, 两头堵的局面让大家哪也去不了。

狄思科和邹舟下车放风透气,顺便跟堵在附近的职工搭话。

“叔,你们在这堵谁呢?今天不用上班啊?”狄思科拆了包烟递过去。

穿着工装的大叔和同伴在两人身上打量几眼,警惕地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来我们这边干嘛的?”

邹舟毫无心理负担地答:“我们是从北京来的学生。”

大叔眼里的警惕更甚了,怀疑地问:“这把年纪还是学生呢?”

一把年纪的邹舟:“……”

“……”狄思科也觉得邹舟给自己安的身份有点扯, 但还是帮忙找补道,“他是博士生。”

这话倒是不假,邹舟确实是博士,高学历干部。

大叔脸上的防备表情略略松动, 从狄思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问:“博士来我们这干嘛?学校放假了?今天厂里忙着呢, 要是没什么事,你们还是先走吧。”

“我们应邀去重型机械厂参观的, 大伙儿把路堵死了,我们动弹不得了。”

大叔瞅一眼堵成长龙的汽车,“那就没办法了,你们等等吧,我们这边忙着呢, 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叔,你们在这堵谁啊?”狄思科指指横幅上的字, “孟厂长么?”

“孟铁头在厂里躲着呢,我们等他找来的南方老板。”

狄思科适时露出迷惑表情,“那你们这个孟厂长好像还行啊,现在多少企业都找不到出路呢,你们厂长能找到客商来接手工厂,也算是为大伙儿想过办法了。”

闻言,大叔嫌弃地瞪了这个小年轻一眼。

他这个年纪的一线工人,不追星,也不看什么改革纪录片,并不认识狄思科这张脸。

他只觉得这小年轻没眼力见,都这会儿了还在替姓孟的开脱!

“找个屁的出路!”大叔啐道,“那南方老板只出2100万就想吞下我们粮机厂,想得可真美!”

邹舟问:“那你们厂的大概估值是多少?”

“那我怎么知道?没听说谁来给我们估过值,反正前两年刚改制重组的时候,还说我们厂值四千多万。”大叔对此不太确定,就用手肘拐了一下同事,“诶,咱们厂现在估值是多少?”

“啥估值,估多少还不都是孟铁头说了算!厂里前年买的小轿车,全新的16万5,用了还不到两年,今年初就打着给职工发工资的旗号卖了,总共才卖了五万五!卖多少钱全靠他那一张嘴,非说那轿车旧了,二手车卖不上价!”

“旧什么啊,小车司机开车都小心着呢,谁敢祸祸厂长的车?那车开了两年还像全新的似的。”男人嘟哝,“五万五连面包车都买不来,还不知在谁家停着呢!”

“孟铁头就那样,”职工们不喊厂长,统一用孟铁头指代,一说孟铁头,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客商还没来呢,那瘪犊子先在大会上把厂子贬得一文不值,什么设备折旧,厂房破损,技术落后。我们也想搞先进技术,那不是被中途叫停了吗?”

另有一人说:“有没有估值咱不知道,但是去年老许也找来一个南方老板,那老板不要设备和职工,只要地皮搞房地产开发,出价2050万。今年找来的这个老板只比去年多给50万,设备、职工和地皮全要了。真不知道市里为什么要同意打包卖!咱那些设备可不止50万!”

狄思科替市领导解释:“这样可以节省一笔员工安置费。如果只卖地皮,必然会有大量工人下岗分流,市里要拿出一大笔钱买断职工工龄,还得将职工推向社会。”

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

如果有人愿意连厂带人一起接手,大多数领导都是愿意的。

有人回忆道:“去年老许找来那个南方老板的时候,好像确实说过,还差1700万的职工安置缺口,市里不想单单卖地皮,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按照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说法,卖地2050万,买断职工工龄花去1700万,那市里只能进账350万。

厂里还有两千多万的外债无法偿还,无论怎么卖都要亏本儿,还不如连职工带设备打包一起卖。

省了安置职工的1700万费用,还少了大批下岗职工。

有个稍年轻的高个工人说:“我看还不如去年就把厂子卖了,厂里出钱买断职工的工龄,职工最起码还能捞点好处,有点现金进账。”

工龄越高,拿到的补偿越多。

他参加工作十五年了,估计能拿到一两万的买断费和补偿款。

到时候拿着这笔钱做点小生意也行啊。

高个工人用脚碾灭烟头,恨声说:“孟铁头找来的这个老板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前年也打包收购了一个厂子,嘴上说的挺好听,把职工全都留下了。结果没过两年,厂里的老职工就被他清洗了一半。”

有的职工被他找理由辞退了,有的受不了厂里的高压环境,自己辞职离开了。

厂子卖给私营老板,职工身份就从捧铁饭碗的,变成了私营公司合同工。

辞职以后,再想跟市里和厂里索要买断工龄的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些职工既丢了饭碗,又没有工龄买断费,最终落个两手空空。

所以,他觉得买断工龄更划算。

反正都是当合同工,他不如先拿一笔工龄买断费,然后去其他工厂应聘新工作,或者做点小买卖。

不过,敢于自谋生路的人是少数,厂里的大多数人还是想保留工厂,继续在厂里上班。

狄思科和邹舟混在工人中间,听他们骂完无良商人,又骂败家厂长,整个儿一群情激奋。

让狄思科觉得奇怪的是,工厂领导层显见不可能只有孟铁头一个人,大家的矛头怎么都指到他身上?

“因为他最可恨呗!他现在是一把手,我们不骂他骂谁!”大叔嫌弃道,“这孟铁头当副厂长的时候,就不咋地,现在当了一把手就更不咋地了。”

对于孟铁头的事迹,职工们信手拈来,随口就给这两个大博士举了例子。

“前些年,我们厂情况还好的时候,也跟风去特区开了一个‘窗口’,拉客户嘛。”

狄思科深得捧哏精髓,“这决定不错啊,特区的机会多。”

“是啊,大家都觉得不错,去特区开个办事处,给厂里拉拉生意,也是挺好的主意。”大叔撇嘴说,“但孟铁头非得搞花样!人家要把这个窗口承包出去!”

邹舟也加入捧哏队伍问:“咋承包的?”

“厂里出200万在深圳开个经营部,由厂里的三个职工承包,承包以后,这仨人就不在厂里领工资了,工资跟效益挂钩,他们拉来生意以后,就从销售额中提4%作为他们的工资。”

邹舟想了想说:“这样也行,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嘛。”

“呵呵,大家当初都是这么想的。”

“结果怎么样?这仨人在深圳待了三年多,总共才给厂里拉来了50多万的生意。但这三个业务员可半点没吃亏,为了拉生意,人家刚到深圳就用那200万买了一辆奔驰小轿车,每人再配一个大哥大,走出去都跟大老板似的!比厂长还气派!”

“后来我们厂改制了,新来的领导要把特区窗口撤掉,将那三个业务员招回来。”大叔问,“你们猜怎么着?”

狄思科猜测:“人家三个不回来了吧?”

业务员见识过花花世界,未必乐意回来拿死工资。

“人家辞掉公职了,可不是不回来了嘛!”大叔既气愤又羡慕地说,“那仨人借用我们厂的牌子和执照,在深圳开起自己的公司了!”

狄思科和邹舟:“::::::”

都是“人才”啊。

“200万被造个精光,最后只给厂里留了一辆二手车和三台过时的大哥大。”大叔愤愤道,“要不怎么说孟铁头是败家子呢!净出些馊主意!”

狄思科和邹舟都默默点头。

国企承包的例子还挺多的,但是大多只约定完成目标后如何奖励,却很少提及承包失败的后果。

除了把人开了,就没什么威慑手段了。

两人听了一肚子粮机厂的八卦,与其他组员汇合后,又相互交换了一下听来的消息。

司机师傅建议:“厂长,我看这条路一时半会儿开不了,要不您跟几位同志到后面的路口打车回去吧?”

满春华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回到招待所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满春华提也没提市委要举办的那场欢迎宴,她和重机厂的几位领导出面为党校调研组的同志接了风,这事就算过去了。

粮机厂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市领导肯定都在安抚职工,哪还有心思接待他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市里是否出面招待,大家其实并不在意。

小组里有好几人是跟当地市领导平级的,满大姐这个重机厂厂长的职级甚至比市领导还高。

吃饭不重要,大家只想知道市里打算如何解决粮机厂的问题。

*

翌日,狄思科起了一个大早,简单洗漱过后就跟张茂年一起出门了。

其他人还在睡觉,他俩天没亮就出门,当然不是为了工作。

昨晚张茂年从前台服务员那里打听到,在招待所两条街开外有一个早市。

各种摊位沿街摆开,能绵延三里地,是他们当地最大的早市。

他俩五点多出门,徒步到早市的时候,市场上已经人来人往,充满烟火气了。

狄思科在路口的报摊上买了份日报,随意翻了翻就问:“张哥,咱俩吃点什么啊?”

张茂年在早市上睃巡一圈,就近找了一个干净的摊位。

每人先来一个椒盐烧饼,一个油炸糕,一碗豆腐脑,再配一屉包子,吃完了这份还可以去其他摊位尝尝别的。

老板娘帮忙将豆腐脑端来的时候,又送了他们一碟小咸菜。

狄思科向对方道了谢,笑着夸赞:“嫂子,您家这个摊位,全市场最干净!”

“哈哈,我以前是药厂的,干净惯了。”

这一听就是下岗的,狄思科问:“嫂子,您哪年开始卖早点的?”

“前年就开始卖了,那时候我们药厂搞下岗分流,我第一批就被分流了。不过,前年的早市还没这么热闹呢,你再看看现在,都成我们市里的一景儿了!”

“咱们早市上这些都是下岗工人嘛?”张茂年是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咸豆腐脑,他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差不多吧,工人都下岗了又找不到新工作,不摆摊卖早点还能干啥?”

她刚下岗出来摆摊的时候,还觉得挺丢人的。

可是,时间长了,下岗的人越来越多,她也就没所谓了。

他们这里的人,未必舍得花钱买衣裳打扮,但在吃喝上从来不亏嘴,她出来摆摊卖早点,比正经上班赚得多。

唯一不足就是工作不太体面,让孩子在学校受了些委屈。

老板娘往狄思科脸上瞄了两眼,嘀咕道:“我瞧着你好像有点面熟呢。”

“哈哈,好多人都说我像个明星。”狄思科大言不惭道,“我这张脸还是有点明星相的。”

老板娘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纠结,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狄思科将自己那份早餐吃得差不多了,忽地听到隔壁桌提到了“粮机厂”的话题,不由竖起了耳朵。

“听说后来公安都去了,才把人群疏散开,我看他们就是想不开。厂子要卖就卖呗,反正也不是咱的,卖了厂子就拿钱走人。”

老板娘似乎跟这两位客人很熟,给他们上烧饼的间隙,就怼道:“你们说得倒是轻松,卖了厂子以后,让大家喝西北风啊?”

他们这个年纪的工人,文化水平低,没有一技之长,每天在流水线上做重复的简单工作。

一旦离开了工厂,很难去其他企业再就业。

当初跟她一个车间的那些姐妹,有的摆摊卖菜卖水果,有的当保洁打扫卫生,还有去当保姆的。

也有人拉不下脸来外出讨生活,回归了家庭。

年轻小伙笑道:“人家朱大姐就是粮机厂的,去年下岗分流的时候,第一个主动报名分流了,现在摆摊卖早点,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她敢下岗,那是她男人有本事!要是大家都能拿20万的年薪,谁还在粮机厂里受窝囊气啊!”

朱大姐家的男人,长得不是一般的丑,年轻的时候,大家都说朱大姐是一枝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但那男人有文化,后来混成了粮机厂的高级工程师。

刚改革开放那会儿,广东老板来粮机厂挖人,给他开了5万年薪的高价。

可是,孙工对厂里有感情,一直没松口去赚大钱。

去年又有个合资公司的老板来挖人,开了20万的年薪,大家都以为他能在粮机厂死守呢,没想到,这回孙工竟然答应了,不但自己离开了粮机厂,连他爱人也买断工龄,离开了单位。

孙工先去南方工作了,留父母、媳妇和孩子在老家,每月的工资都按时打到媳妇存折上。

卖早点是朱大姐给她和婆婆找的营生,这婆媳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其他摊子五点就出摊了,这娘俩能磨蹭到七点才来。

跟他们这些靠摆摊讨生活的人不一样。

朱大姐跟婆婆一起推着三轮车过来时,就听见隔壁摊子的王桂妮又在跟人谈论她家的20万年薪,不由笑着问:“又在说我家老孙什么呢?”

王桂妮收了桌上的两个空碗,一边抹桌子一边打趣:“说你家孙工,看不上5万年薪,只有20万年薪才肯出山。”

“我家老孙还真不是为了20万年薪才离开厂子的。现在的20万能跟82年的5万比吗?”朱大姐呵道,“我家老孙要是重利的人,早十几年前就去赚那5万年薪了!”

大家仔细想想,觉得朱大姐这话不无道理。

82年那会儿全省也没几个万元户,5万就更少见了!

那时两三千块就能在省城买楼房,现在的两三万都不够用。

“那孙工怎么突然就从厂里辞职去赚20万了?”王桂妮问,“因为厂子效益不好么?”

狄思科和张茂年听得出神,也望向朱大姐,等着听她的答案。

“厂子效益早五年前就不好了,我家老孙一直留在厂里想办法,从来没想过抛下大家自己去过好日子。”朱大姐想了想说,“算了,反正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我跟你们说说也没什么。”

她也听说粮机厂职工围堵南方客商的消息了。

厂子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粮机厂这几年的技术确实有些落后,老孙他们这些搞技术的考察过市场以后,找到了一个新项目,只要这个项目研发成功了,有很大机会让粮机厂扭亏为盈。当年的老厂长非常支持这个项目,给老孙他们拨了一笔钱搞研发。”

“大家都知道,技术这玩意儿说不准,遇到一个技术瓶颈可能几个月甚至几年都闯不过去。当时老孙他们就遇到一个瓶颈,研发进度比预计的晚了半年。厂里那年改制,老厂长退休了,换了许厂长上来,可是许厂长觉得他们这个项目拖得太久,虽然研发了出来,但其他厂已经抢占了市场。厂里再跟风投产恐怕要亏损,所以就叫停了这个项目。”

众人默默颔首,市场的变化确实很快,今年流行这个,明年流行那个。

这事谁也说不准。

“我家老孙当时特别懊恼,觉得是他没带好队伍,要是能早点把新产品鼓捣出来,现在可能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王桂妮宽慰道:“这有啥办法呢,就跟孩子做算术题似的,不会就是不会,愣憋也憋不出答案啊。”

“我也是这么跟老孙说的,这都是命!”朱大姐的语气陡然一转,气愤道,“谁知道事情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那姓许的口口声声说产品已经过时了,不让粮机厂投产。但是厂里的业务员却偷偷跟老孙说,在隔壁市里有个刚成立的私营粮机厂,在生产我们这种产品!那私营厂的老板,就是姓许的大舅哥!”

“啊——”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这不是损公肥私么!

“老孙为这个新产品耗费的两年心血,就这样被人窃取了。我家老孙算是被厂里伤透了心,正好那时候又有人上门来邀请他,他不想在厂里受气,也就答应了。”

老孙咽不下这口气,临走之前,还将搜集的证据交给市里,把姓许的给告了。

老孙跳槽没多久,那姓许的也被撤了,换了孟铁头上来。

看昨天厂门口那情况,孟铁头干得也不咋样。

被职工骂的够呛。

不过,孟铁头还知道给职工寻找出路,比那姓许的强点。

*

从早市离开,回到招待所以后,狄思科二人也将孙工的遭遇分享给了其他组员。

“年薪20万的工程师,也算是厂里的无形资产,”狄思科遗憾道,“孙工这一走,粮机厂的技术力量被削弱,厂子更卖不上价了。”

“确实。”曾琴颔首,“粮机厂的情况其实很具有代表性,很多国企改革的过程中,都有类似问题。”

“但是,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张茂年强调一遍,才继续说,“假如咱们帮粮机厂解决了眼前危局,帮他们想办法成功进行产权改革。这种办法其实也未必适合其他工厂,企业之间的个体差异太大了,只要有一点不同,结果就可能南辕北辙。”

所以才说企业领导的个人能力在某种程度上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大海航行靠舵手嘛。

组员们一时都有些沉默。

作为调研组,他们只能从旁观察、记录、总结经验,并不能上手去操作。

即使让他们亲自上阵了,也会像张茂年说的,解决了这一个,下一个又不知要如何解决。

在一片沉默中,狄思科忖度着开口说:“企业内部的问题盘根错杂,咱们一时半会儿捋不清。这次调研既然是针对产权改革的,那咱们就将目光聚焦到产权改革这方面,不要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粮机厂目前最大的矛盾是什么?”

曾琴说:“职工对领导层缺乏信任。”

粮机厂的具体估值是多少,他们无从得知,职工也不知道。

但南方老板给出的2100万收购价,让职工们觉得这是在高价低估。

大家不信任厂领导和这个客商。

“粮机厂的情况看起来复杂,其实主要矛盾就是这个估值的问题。”狄思科摸着下巴说,“之前厂领导也有一些让人诟病的操作,但大家都忍了,唯有这次,工人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将厂区围堵了。”

满春华说:“昨天确实是粮机厂这些年的第一次。”

“所以嘛,大家就是对这2100万的估值存疑,职工们觉得集体资产被贱卖了。”

前几年改制的时候,粮机厂给职工们配了职工股,只要粮机厂赚钱,大家就能跟着分红。

可惜这些年粮机厂一直在亏损。

满春华赞成道:“产权改革要把好资产评估这一关,粮机厂在这方面确实做得不好。”

“资产评估由谁来做,非常关键,厂领导评的,职工不信。市领导评的,有些人也会存疑。”狄思科建议道,“资产评估这件事,需要一个权威机构来做。北京那边产权改革进行得很早,但这些年并没有闹出大规模上访的事情。在资产评估这方面还是有一定借鉴意义的。”

张茂年问:“那边是由哪里评估的?”

“市产权转让中心,专门做国企改制业务的。”狄思科介绍道,“市里没怎么宣传这个产权转让中心,应该也在摸索阶段。但所有要进行产权交易的国有企业,都需要将国有产权在这里挂牌上市,评估工作也由这个单位来完成。”

满春华说:“我们省里还没有这样的产权转让中心。”

“支书,”狄思科笑望向满大姐,也看向其他组员,“咱们这次调研要不要来一把大的?”

满春华对他接下来的话,已经有了猜测。

不由在心里感叹,狄思科虽然年轻,但是眼光是有全局性的。

狄思科接着说:“咱们这次的课题报告是跟产权改革有关的,必然也要介绍产权转让中心。咱们要不要跟省里联系一下?东北的国有企业比较密集,设立产权转让中心,集中进行资产评估,最起码在评估这方面,可以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即使不能阻止国资流失,但也能尽量减少流失。

“你想建议省里成立省产权转让中心?”满春华对此是认可的,但是,“咱们调研时间有限,未必能看到效果。成立一个新单位,可不是几句话的事。”

“成立新单位麻烦,但搞个试点还是简单的吧?”狄思科狡黠笑道,“可以让粮机厂来当这个试点单位嘛,反正他们正好要搞产权改革。”

几人相互交换着眼色,同时心想,就是不知道粮机厂的孟铁头敢不敢搞这个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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