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到底没有死,太医们一宿没有睡,灌了好几碗醒神的汤水,在宣王高烧的时候开药、施针,保住了。
“……只不过,宣王虽然保住一条命,只怕日后也是体虚的,且王爷因着用手挡匕首,手掌心的筋脉被割断了,痊愈后拿些轻省的物件没问题,但是用力是不能够的。”太医院院判给圣上回话,言语中不乏对宣王病情的担忧。
一个等同于半废的王爷,与死了有甚麽区别?
圣上挥挥手,太医院院判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圣上喃喃自语,“宣王……”他没有想过立宣王为太子,不过眼下宣王还活着,到底教他安心。
“又是他们。”圣上转而恼怒,这些人与几年前离间雍王与宣王的人是一伙的,查了一两年,终于查出来,他们效忠的人是一个边关将士的儿子,不,应该说是当年一个王爷的嫡次子。
换了身份,他们想着谋朝篡位呢!
“叫两位丞相以及六部尚书到勤政殿觐见。”圣上吩咐。
*
上头的事不大能影响到竹清,这会儿她正在追查琮哥儿的伴读清哥儿,她带着曾妈妈,守在了朱家外面。
曾妈妈是个嘴严实的,竹清便与她说了自个的怀疑,曾妈妈气的浑身发抖,“那种腌脏之地,咱们的哥儿怎麽能去那种地方?没得学坏了!”
赌钱是会让人心性大变的,特别是几岁的孩子,自制力不行。
若果真中招了,琮哥儿还有甚麽前途与指望?连曾妈妈都知道,雍王府得靠着琮哥儿。
“竹清姑娘,你觉得,这个清哥儿是受了谁的蛊惑?”曾妈妈凑在竹清耳边问,清哥儿自个还是个孩子,没有人与他说的话,他哪里知道青瑶坊?
青瑶坊听着是个文雅的地儿,可内里,肮脏不堪。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他家里人提过一嘴,清哥儿觉得有趣儿,便想拉了琮哥儿去,有可能他自个都不知道青瑶坊是甚麽地方。不过咱们做事,自然是要调查个清清楚楚才行。”竹清说道。
待清哥儿出了朱家,竹清赶忙吩咐人不紧不慢地坠在后头,跟踪他们去哪里。
前头的马车里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较年青的清哥儿的长辈。
此刻清哥儿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叔叔说盛京城好顽的地界,他从小被宠到大,也不觉得去这些地方有甚麽不对的,还迫不及待地问自个的叔叔,“那我也能去麽?叔叔,我想去你说的那个很好顽的青瑶坊。”
“自然,不过这可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你不能与家里人说,尤其是你的父亲母亲,知道不?”清哥儿的叔叔还是很怕露馅的,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他带清哥儿去那种地方,指不定把他的腿打断了。
但是他这不是爱顽麽?且清哥儿又缠他缠得紧,他想着有他在身边看着,带清哥儿去一趟也不碍事。
在朱家的马车停下后,竹清与曾妈妈也下了马车,她们来的地儿,正是青瑶坊。
青瑶坊里不独只能赌钱,还有旁的戏子在唱戏,也有一些有点关系的人在这里作吃食买卖,总之就是热闹。
像竹清这样的小娘子也有三五个,门口迎客的人并不意外,见竹清与曾妈妈穿戴俱都鲜亮,赶忙亲亲热热地把人请了进去。
“两位娘子这边请,是看戏麽?你们来得巧,今个儿正有那朱时声来唱大戏,你们定会喜欢的。”
那迎客的带着竹清与曾妈妈上了二楼,他倒是机灵,直接安排了一个清净雅致的包房,保管不会被人打扰。
竹清点了几样吃食与价格不菲的茶水,等迎客的出去后,她来到窗前,打开窗,微微探头,底下一层的热闹便传入了耳朵里。
锣鼓敲了几下,大戏正准备上演。
清哥儿跟着叔叔坐在了一层的最前边,这是他要求的,说是看得过瘾,他叔叔也只能随了他。
这倒是方便竹清观察。
曾妈妈也凑了个头过来,竹清与她让了个位置,两个人便偷偷摸摸观察下边的情况。
“瞧着还挺正常的,他们就真的只是来看戏的麽?”曾妈妈纳闷,她方才想了许多话本子里的故事,就以为朱家这两个人是受人指使的,想带坏琮哥儿。
看情况,好像并不是?
“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也许之前只是我大惊小怪了。”竹清说,曾妈妈在一旁安慰她,“哎呦喂,竹清姑娘可别这麽想,哪怕这次是偶然,那清哥儿不是纯心带坏琮哥儿的,可是有一就有二,来这些地方次数多了,清哥儿自个坏了。他在琮哥儿身边作伴读,长久下来,影响大了去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总归是不能让他坏了琮哥儿。”竹清说,琮哥儿前程不小,断然不能教旁人毁了。
很快的,随着竹清一同来的小厮已经打探清楚,带着清哥儿来青瑶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小叔叔,叫朱渊海。
“竹清姐姐,我还听到朱渊海想看完这场戏就走,那清哥儿断然不肯,还想进里头看看。”
里头,就是赌场了。
曾妈妈笃定似的说道:“我猜他们肯定会去,这朱渊海瞧着就不是个坚定的,方才清哥儿央了他好些时候,那不能与孩子吃的带着酒的糕点就与他买了,啧啧啧,不说是不是个溺爱孩子的,就他这性子,清哥儿说甚他都应。”
“这两个人的性格好相似。”竹清说,朱渊海没有定力,清哥儿何尝不是?这般看来,清哥儿想带琮哥儿到这里顽,倒更像是一个偶然的误会了。
果不其然,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清哥儿闹了一小会儿,朱渊海便带着清哥儿进了内里的赌场。
竹清吩咐了一个小厮一个老仆进去看着,并交代发生了甚麽事一定要来报与她。
“竹清姑娘喝茶。”曾妈妈端茶倒水,她说道:“我瞧一时半会儿的,他们应当是不会出来了。咱们在这里等有些浪费时间,不若竹清姑娘先回去忙活?您是管家,府里离不得您。”
她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
竹清却摇摇头,说道:“府里的事我昨天就交代好了,左右现在没甚麽大事,另外一个副管家也在呢,曾妈妈不必担忧。”
小厮时不时地出来禀报,那朱渊海与清哥儿已然是顽疯了,从小赌怡情顽成了大赌红眼,就连那清哥儿,都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金锁以作赌资,真真儿是吓人得紧。
小厮回话的时候还在吞着口水,明明看戏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斯文的公子哥儿模样,到了赌桌上,乖乖,那叫一个骇人哟!
“你再去看着罢,我瞧他们若是一直输,很快就会走了。”竹清说。
“是了,这个赌法,再多的银钱也得赔进去,再则,朱渊海带着清哥儿,也得想想回去之后如何交代。”曾妈妈感叹,赌钱害死人呐。
果不其然,在小厮进去没多久后,朱渊海便狼狈地扯着清哥儿出来了,清哥儿还在闹腾,一双腿使劲儿地踹,想要下来再进去赌。
倒是朱渊海仿佛清醒了过来,双手死死抱住清哥儿,生拉硬扯着他出了青瑶坊。
“这般看来,就是一个意外了?”曾妈妈说。
“再瞧两天,若果真如此,我就去禀报了王妃。”竹清说。
接下来的几日是曾妈妈盯着,竹清送琮哥儿去勤政殿的时候,还会不动声色地问他清哥儿,琮哥儿说清哥儿自从三天前就请了假,没有去勤政殿了。
与清哥儿去赌场的时间正正好对的上。
如此确定了清哥儿并非是有意带坏琮哥儿,不过他自个现在都是沉迷于赌钱的,这样的人断然不能在琮哥儿身边。
送琮哥儿进去之后,竹清回到了正院,敏姐儿风寒刚愈,也在这儿。
“见过王妃,见过小主子。”竹清行了礼,把自个的发现与雍王妃说了,雍王妃勃然大怒,呵斥道:“那个清哥儿怎的变成这副模样?当初去琮哥儿身边当伴读的时候,我还教人领了他来瞧瞧,那个时候嘴甜活泼,我以为是个不错的。谁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然只有外头是能看的。”
琮哥儿可是她的孩儿,岂能教这样的人长久地在他身边服侍?
敏姐儿适时出声,“母亲,我不喜欢清哥儿。他对着琮哥儿的时候就很尊敬,但是私底下见了我,却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小娘子。”
别以为小孩子看不出来,实际上敏姐儿很是敏感的。不过清哥儿是琮哥儿的伴读,他没有犯大错之前,她是不会在母亲面前说他坏话的。
免得教人说她娇气。
这会儿有了机会,敏姐儿可就不客气了,她说,“这还不止呢,他经常仗着琮哥儿的名儿去欺负旁人,旁人的糕点只要是他看中的,也只管抢了过去。琮哥儿专心学业,这些事有时会闹到他面前,教他不能沉下心去学。”
“清哥儿喜好顽乐,他有时会怂恿琮哥儿去出去,只不过琮哥儿从来都不应,因为那些地儿都是一些肮脏不堪的地方。”
竹清这般听着,心中却闪过一抹狐疑,琮哥儿知道清哥儿的性子,那为何会在马车上问她青瑶坊去不去得?
他会不会早就知道,青瑶坊不是甚好地方?
琮哥儿自个都不把清哥儿放在眼里,敏姐儿自然不会越过他,私底下告诉雍王妃这些事情。
雍王妃越听越气,说道:“好在他在琮哥儿身边的时候不算久,这事也不难处理,待我进宫一趟,定要把他换了!”
事不宜迟,雍王妃等不得雍王下朝回来,便梳妆打扮进宫了。
敏姐儿的奶妈妈也在内室,听了这一番动静,她拧眉,问敏姐儿,“我的姐儿,您怎麽没有提前与王妃说这些事,这这这,教王妃一顿着急了。”
“妈妈,不是我不想说,是琮哥儿,他不让我说。琮哥儿说他自个能解决这件事,也让我忍一忍清哥儿,因为清哥儿很快就会从咱们身边消失了。他说,不会再让清哥儿欺负我了。”敏姐儿说着就抿起嘴巴,她小手揪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安,说道:“妈妈……琮哥儿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他好聪明。”
哪怕琮哥儿才十岁多,哪怕敏姐儿从小看着他长大,却也还是对这个弟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奶妈妈听闻了,只当是敏姐儿多思,她没有近身服侍琮哥儿,自然很难对琮哥儿的聪慧有直观的感受。
与敏姐儿有同样感觉的,是竹清。雍王妃进宫没有带上她,她还要处理王府的大小事宜,只是今日她略微心不在焉。
越是回想,她就越觉得,似乎是琮哥儿牵着她走的,他只在马车上问了她一嘴,教她知道了清哥儿想带他去青瑶坊,他醉心功课,若是不想去,直接拒绝了就是,清哥儿也不能逼他。
可他偏偏问她了……
仅仅过了一日,琮哥儿身边的伴读就换了,换成了右丞相嫡长子的嫡次子,也唯有这样的人家,才会盯紧了哥儿,不教他们去乱七八糟的地儿。
圣上似乎恼怒了,在朝堂上狠狠驳斥了朱家的主君,这还不解气,又寻了旁的事情,把朱家主君贬了官,连贬三级,贬谪到京外去了。
琮哥儿是他的心头好,哪能由着这些人带坏了?
换了一个伴读对琮哥儿无甚影响,他静心在书房练字,自幼跟着他的小厮轻手轻脚地替他换了汤水,说道:“哥儿,这是王妃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做的,您喝了罢。”
“放着。”琮哥儿淡声说。
“欸。”小厮听了,等了半个时辰,见琮哥儿练完字,替他擦手,又絮絮叨叨起来,“其实哥儿不喜欢清哥儿,为何不直接与圣上说?”
圣上对琮哥儿的喜爱不做假,只要琮哥儿一句话,那清哥儿还不是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回去?
“聒噪。”琮哥儿看了小厮一眼,眼里有些厌烦,这如何能一样呢?
清哥儿若是不犯错,他就告了圣上要换伴读,难免给人一种娇气的印象,且,他与圣上的感情还不到可以任性的地步。
换伴读这样的事求到圣上面前,简直是浪费了圣上对他的喜爱,他权衡利弊之后便放弃了这条最为便利的路。
小厮又问道:“那哥儿何不直接与王爷王妃说?倒是让您耗费了心神。”
“让他得一个明察的功劳?立功?”琮哥儿嗤笑,他可不算很喜欢雍王,哪怕雍王是他的父亲,可是他自小就能感受出来,王府里真正对他好的人,唯有母亲、敏姐儿、宋管事、竹清姐姐。
雍王并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他对他那般重视,只是因为他得圣上的喜爱,能给他长脸,仅此而已。
而这一次,如他所料,他的这位好父亲被圣上斥责了,还被叫去祟州当差,圣上对雍王是眼不见心不烦。
除了清哥儿,还让雍王跟着遭殃,又保全了他的名声,一箭三雕。
琮哥儿看着临摹的帖子笑了笑,转而让人挂起来,“对了,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教他们做些竹清姐姐爱吃的糕点,等她回来了给她送去。”
他就知道,竹清姐姐会去查的。
这事过后,琮哥儿又与敏姐儿一同上学了,竹清送他们两个,神情还与以前一样,可是偶尔,她与琮哥儿对视一眼,皆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如此过了半个月,雍王办完差事回京了,他晒得黑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两圈。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两个女子,皆是作妇人状的,想来已经服侍过他了。
雍王妃面色如常,安排了她们的住处,随后又与他说起京中发生的事情,只是还没说多少,宫中就来人了。
“王爷,圣上宣您勤政殿觐见。”
于是雍王水都来不及喝,又紧赶慢赶地进了宫。
勤政殿内,连艰难下地的宣王都到了,小皇孙们也齐聚,只等圣上发话。
“当年有追随明王的人用他自个的儿子换了明王的嫡幼子,教他躲过了清算。他们长年累月躲在边关,私自倒卖旧的兵器与外族,从他们那里换银钱,然后招兵买马……如今朕俱都查的一清二楚,他们不日就会在漠州起兵,朕需要有个人代替朕前去镇压。”圣上扫了下边的人一眼,问道:“谁愿意去?”
立功的事,定然是哄抢的。可是领兵打仗,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了可怎麽办?
连吊儿郎当的祁王都低头不吭声了,哪怕带上善作战的将领,也不能保证自个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啊。反贼暗中扩张势力,难保不会刺杀他们。
在盛京城难,可是出了盛京城,刺杀成功的概率就大大的提升。
雍王看了看一边半死不活的宣王,这个人在盛京都能挨了刺客一匕首,多可怕。
承哥儿已经初俱少年郎的风姿,他有心想应,余光看了看自个的父亲,却正好见宣王袖子底下的手摆了摆。
“皇祖父,琮哥儿愿意,便由琮哥儿代您出征罢。”不料,却是年纪最小的琮哥儿率先站出来,他满脸担忧地说道:“京城离不得皇祖父,琮哥儿愿意代皇祖父奔波,为咱们大文尽心尽力。”
“琮哥儿!”雍王忽然叫了琮哥儿一声,声音里满是惊疑不定,琮哥儿可是他最得意的孩子,如何能去战场?
连宣王与祁王都惊了,他们同时看向小小的琮哥儿,却见他一撩衣袍,直直地跪下,说道:“还请皇祖父成全!”
既然想要立功,就不要瞻前顾后。
虽然皇祖父不曾事先与他说,但是他依稀能感觉到,此行立功的几率颇大,皇祖父定然筹备妥当了的。他人小,若没有这样的功绩,如何能快速收拢人心?
“父皇,琮哥儿还小,他——”雍王想要让圣上不要应,可是圣上却打断他,“十岁,不小了。”
“既然琮哥儿有此心,朕便允了。”圣上看向琮哥儿的眼神很温和,“为防止刺客,朕会给你派精兵保护你,再有,明日早朝,朕会点几个骁勇善战的将领与你同去。”
“谢皇祖父,琮哥儿此行必定为皇祖父分忧。”琮哥儿倒也不惧怕,铿锵有力地说罢,又问了圣上好些问题。
“好。那朕便在京都等着你回来,待你回来,给你大摆宴席,向天下昭告你的功劳。”圣上说,与琮哥儿猜的差不多,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此行出错的概率比较低,为的,就是给雍王与琮哥儿造势。
他虽然聪慧,但是天下人尚且不知。
若有这般的功劳,便能教文武百官都高看他一眼,于他日后掌管江山也是有益处的。
“不过麽,教琮哥儿掌兵的确不大行,琮哥儿此番前往,可以挂一个协助的名头,意在学习。”圣上又看了看雍王,直截了当地问道:“雍王,你可愿意为朕分忧?你的儿子已经先你一步,你呢?”
他的设想是教雍王挂一个领兵的名头,琮哥儿随他去,得一份功劳。
作战计划他已经与将军们商议妥当了,他们父子俩啥都不用干,只待赢了,自有两份送到手的功劳。
雍王的心犹如捣鼓,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身子,要不要去呢?这样唾手可得功劳,连他的儿子都不惧怕……
“父皇,儿臣愿意!”雍王出列,一脸坚定,虽然内心仍旧忐忑,但是总归他还是想要搏一把的。
他身上没有大功绩,那些大臣们定会瞧不起他。
“行了,你们都下去罢。”圣上看了承哥儿一眼,他坐得高,自然瞧见了承哥儿的神情变化,承哥儿有这个心,可惜他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承哥儿孝心有余,勇气不足,学问也只是一般般,算不得出色,做个守成之君勉勉强强,但是当个明君,做个能力压文武百官的实权君主,他还不够能力。
这点上,他甚至不如比他小好几岁的琮哥儿。
“行了,你们都下去罢。”圣上挥挥手,又道:“琮哥儿留下。”
连雍王,都不得留下听。他出了勤政殿,着急地在外头踱步,把外头的小太监晃的眼睛都花了。
“王爷,圣上与小皇孙想必要聊许久,您不如先回王府罢,在这里干等着也是累的。”小太监劝雍王,奈何雍王完全听不进去。
这可是他唯一一个嫡子!
雍王妃也在宫中,雍王被宣进勤政殿时,她就觉察到不对劲了,所以打着请安的名头进了宫。
皇后那个时候没空,她便先见了淑妃,之后再去给皇后请安。
“你说,淑妃教你再生一个嫡子?”皇后玩味地笑了笑,雍王妃现在与她是盟友,某些想法与她高度合拍。几乎是听见皇后这样说之后,雍王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儿臣含糊过去了。我只养一个琮哥儿就够了。”雍王妃想起机灵谨慎的琮哥儿,满心欢喜。
皇后拍拍她的手,满意地说道:“这就对了,琮哥儿这般的孩子有一个就够了,多了难免争斗,且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还可能动摇国本。”皇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她大约能揣摩出圣上的意思,雍王这一回约莫是父凭子贵了。
父亲平庸,但是生出来的孩子却随了母亲,小小年纪便像只小狐狸。
雍王妃心头一跳,顷刻间领悟到了皇后的意思,教她呼吸一滞。
勤政殿外,雍王等了一个时辰,这才等到了琮哥儿,见了他,雍王立刻把他带离了勤政殿,这才敢训斥琮哥儿,“你为何答应去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一支箭就能取你性命,你的命多金贵你不知道啊?”
雍王简直被气的七窍生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儿子居然这般大胆,不问过他的意见就敢自作主张。
琮哥儿有些烦他,但是念着他是父亲,勉强收敛神情,回答道:“父亲,为皇祖父分忧,是作儿孙的荣幸,如何能左思右想?”
没得浪费了机会。
雍王噎了一下,又说道:“琮哥儿,我去就罢了,你到底还小,你就与陛下说,你不去行不行?你是不是不了解战场?来,我今个就带你去威德大将军那里,让他好好与你说说战场的危险。”
“好啊。”琮哥儿应了,正好得一些经验,看看夺下漠州之后如何加固边防。
这些,他都是要学的。
雍王只以为能说动琮哥儿了,满心欢喜地带着琮哥儿去找祁王,由着祁王带他们见威德大将军。
*
夜色无边,雍王府里却灯火通明,显然,主子们都没有睡。
雍王妃知道了琮哥儿的决定,既欣慰又免不了担心,她问琮哥儿,“你这一行可要带甚麽人?奶妈妈也带去罢?小厮总归粗心,不如丫鬟妈妈们妥帖。”
琮哥儿摇了摇头,“不要,她们一点意思都没有。”想了想,他说,“我要竹清姐姐,她对我好。”
“好,我给你安排。”
琮哥儿又着重提了一句,“就要她,不要旁人,她们要麽聒噪,要麽怕我,我不想见到她们。”
意外的,琮哥儿还挺喜欢竹清。
*
翌日早朝,边关传来了反军把控了漠州的消息,这还不算太坏,大臣们尚且能稳住,但是一听见圣上说雍王即将代他出征平叛、小皇孙也随行之后,再经事的大臣也忍不住阻拦。
“万万不可啊陛下,小皇孙才多大?此行危险重重,如何能教小皇孙冒险?”
“是极是极,何大人说得极有道理。陛下,战场刀剑无情,反军心狠手辣,小皇孙那样小,岂能去那种地儿?”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谏议大夫跪下,大有陛下不收回旨意,他就一头撞死在这大殿里头。
他们看得真真的,小皇孙才该是大文朝未来的国君,三个王爷各有各的蠢,宣王府的哥儿不大出色,祁王府没有子嗣,冷不丁的,雍王府出了一个生来早慧的琮哥儿,可不教文武百官们瞧见了希冀?
琮哥儿就应该在他们的呵护下长大,哪儿能现在就去边关冒险?
今日早朝琮哥儿也在,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前头,听着身后的大人们吵吵嚷嚷。
雍王昨日被琮哥儿气到了,见琮哥儿冥顽不灵,所以这会儿他别过头,也不想去管琮哥儿了。
“安静。”圣上抬手,见大殿倏然静下来,“此番出征,由雍王代朕,小皇孙从旁协助,如何不得?”这样的功绩,合该有琮哥儿一份。
他才朝琮哥儿招了招手,待琮哥儿走到他身边,他搂着他,说道:“琮哥儿,来与大臣们说说,你能不能随大军出征?害不害怕?”
“是。”琮哥儿面向朝廷众臣,说道:“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使计让秦国得到了十几座城池,年少成名,被拜为上卿。而我,饱读诗书,诗词歌赋俱通,兵书阵法熟透。我虽然年幼,却不输任何人。我比之甘罗何差?我为何不能出征?”
他这般高声问,本领从来都不以年龄来衡量,多少官员白发苍苍才做到县令?
“如今边关动荡,我身为大文的皇孙,岂能袖手旁观,于高台之上坐看边关百姓苦楚?皇祖父需要镇守盛京城,我父便代皇祖父出行,势要平定漠州叛乱。而我,虽然还小,可是意在学习,此次跟着去,也好见识一下边关将士的勇猛。”琮哥儿环顾一周,继续提高音量问道:“诸位王公大臣,可有更好的意见?”
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沉默了,琮哥儿的话很是有道理,且他因着金尊玉贵地长大,个头比十三四岁的孩子也丝毫不差,瞧着便像个小大人一般。
他站在圣上旁边,倒真有一种国君的风范。
然,琮哥儿并不打算就这般算了,他往前一步,说道:“各位肱骨之臣的担忧琮哥儿受了,无国不成家,且待我父与我代皇祖父走一趟漠州,使得大文内外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在他说罢,雍王也出列,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能代父皇分忧,实乃儿臣之幸,父皇且等着好消息。”
“好!”圣上赞赏地看了看底下的雍王,他的大掌轻轻拍了拍琮哥儿的肩膀,稍显混浊的眼珠子看向底下神色各异的大臣们,略显激动地说道:“雍王与琮哥儿有此志向,实乃我大文之幸,今日,朕就钦点雍王领兵出征,琮哥儿协助,另,选将领以辅佐……”
圣上的一番话盖棺定论,教此事已无可改,雍王与琮哥儿受了圣旨,站在台上亲眼看着数百位大臣齐齐跪下,口中喊着,“陛下圣明,雍王与小皇孙果敢,实乃我大文之幸。”
原来这就是帝王,这就是权力。琮哥儿站在高台上,看着下边跪下的文武百官,悟了,一股本就存在的野心直直蹿上他的心头,他想,他不想做小皇孙,也不想做受制于人的太子,他要做这大文朝的帝王!
独掌大权,享无边江山的实权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