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俗弟子可以欣赏妖女搞和尚文学,而双俗弟子则可以畅享舌尖味蕾炸裂的美妙。
在夜市杀了个三进三出,三个人总算是吃了个半饱。
武者本身消耗的热量就比正常人要多,所以饭量也远比普通人要大。在吃了若干烤鸡翅、若干章鱼小丸子、若干话梅土豆和若干铁板鸡排……的情况下,三人摸摸肚皮,都感觉再撸一顿烤串也没问题。
距离夜市两条街道之远,就是g市很出名的大排档一条街。
长街附近设了好几座小区公寓,每当过了晚上六点,无论是出来打牙祭的年轻人、孩子写完作业后外出的觅食一家人、加班路上经过的饮食男女,亦或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都很愿意在此处享受一个微风徐徐、味浓鲜美的夜晚。
凌一弦三人在边缘捡了张空桌坐下,明秋惊还去隔壁卖鲜榨果汁的摊子上要了一扎冰镇西瓜汁。
腰间绑着小包的服务员,记完了他们这一桌的所有单子,还对两个男生特意问了一句:
“要酒吗?大冰柜里冻着的啤酒,冒白气儿的。拿出来配串一喝,贼拉冰。”
明秋惊和江自流同时摆手拒绝。
“武者十诫”里,其中一诫就是忌饮酒。
倒不是因为“酒精会使肝硬化”、“酒精对血管有所刺激”这样科学而珍爱身体的理由。
作为同样是具有轻微上瘾性质、对身体有害的不益物质,“武者十诫”里就没有一条告诫是“忌抽烟”。
“十诫”要求武者戒酒,主要是因为武者身怀武功。
但凡是三级以上的武者,抡起个二百来斤的石头砸出去,那是轻轻松松。
而酒精会让人失去一定自制力。想象一下,假如在某个脾气暴躁的武者喝醉时,一群不长眼睛的黄毛小混混前来挑衅……
那场面,真是一拳一个肉饼饼。
由于过于血腥暴力,此处具体详情,最好不予描述。
一个喝醉的武者,其危险性正如同一位醉酒上道的司机。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未必会真的撞着人。
但只要撞着,那就多半会伤筋动骨,甚至有负性命。
自然,在民不举官不究的情况下,几个武者朋友在家中聚会,小酌两杯,不算大问题。
只要喝完以后把家里大门一反锁,谁也不出门,安安静静等醒酒,武者局也犯不着因此破门而入,每人开张罚单。
这就好比民间自发组成的麻将桌:平时没事的时候,亲朋好友相聚一回,在家里支副麻将,那没问题。
但要是呼朋唤友,组织起小区居民日夜搓牌,玩的还都是五块钱以上的麻将,这种行为叫做地下赌场,支持广大朝阳群众积极举报。
据说老一代武者至今还保留着轮流去朋友家喝几杯的传统。
不过新时代的年轻武者,他们从一开始起,就根本不喝酒。
所以上次在酒吧执行任务的时候,即使挂着个伪装的美人蝎身份,滑应殊也没让凌一弦喝酒。就是怕她一旦上头,情况会不好处理。
见三人都不点酒,服务员点点头,在本上划了一道就走开了。
过了一小会,他给桌上端来一碟赠送的咸水花生,让他们三个先配着西瓜汁吃。
喝了口甜丝丝、冰冰凉的西瓜汁,凌一弦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明秋惊问她:“下一次公演的表演歌曲,有头绪吗?”
一听明秋惊提起此事,凌一弦的表情当即就是一垮。
那颗草绿色小球的手感,至今仍然清晰地停留在凌一弦的掌心。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总是绿色?为什么总是她?
不知想起了什么,明秋惊脸上露出一个强自忍笑的表情:“对了,今晚公演结束后,有人在网上出了一道数学题,你看过没有?”
数学题?
这种东西,天生就和学渣凌一弦不沾一丁点的边儿。
凌一弦下意识回答:“肯定没看过,看过也记不住啊。”
明秋惊偏头看着凌一弦,脸上露出了一种……仿佛有点期待,又带着一丝丝眼看恶作剧成真的笑意。
他找出之前收藏的那条消息,默默把手机推给凌一弦:“不一定,这次的数学题,你或许能记住的。”
凌一弦低下头去,定睛一看,只见那道题的题干是这样的:
[当前热门公众人物凌一弦参加比赛公演。
已知:第一次公演前,她在十四个小球中抽中绿色小球;第二次公演前,她在八个小球中抽中绿色小球;第三次公演前,她在五枚小球中抽中绿色小球;第四次公演前,她在五枚小球中抽中绿色小球,问:
(1).凌一弦四次抽签均抽中绿色小球,这种行为的概率是多少?
(2).在第三次公演前,是凌一弦的队友抽中了小球。已知凌一弦共有队友六人,假使是其他五人进行抽签,抽中绿色小球的概率是?假使是凌一弦上台抽签,抽中绿色小球的概率是?
(3).假设第五次公演时,节目组将选手分为五组,并推出红、橙、黄、绿、紫五色小球。若能在五次抽球当中,连续三次抽中同一颜色,则该球最终归属抽球选手。
那么请问,此时的凌一弦最终抽中绿色小球的概率为多少?]
——嚯,好家伙,居然还是道大题。
出题人博主不但把这道题打印出来拍了照,而且还配了一句“我赌一颗绿色小球,我们猴姐自己都未必能算懂这个概率”。
凌一弦:“……”
算你赌赢了。
这届缺德网友的乐子人程度,是凌一弦本人看完以后,都会拍案叫笋的程度了。
最令人气愤的是,他们拿凌一弦的真人真事出题也就算了,可他们居然出了道连凌一弦自己都不会做的题!
凌一弦顺手往评论区里一翻,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网友都在一顿狂笑。
【哈哈哈哈哈,经鉴定,博主真的是粉。毕竟众所周知,凌一弦黑拿凌一弦玩梗的力度,哪有锦瑟自己拿正主玩梗玩得卖力。】
【hhhhhh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出题人自己也做不上来的题吗?仔细一想,和某作家的散文被拿去出题阅读理解,结果自己答题只得了一半分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笑死我了,我就是来评论区看看,究竟有没有人真的在做题。】
【啊,不要出题了不要出题了。孩子好不容易做完作业上网冲浪,结果还要看见概率题?师父,你收了神通吧!】
【朋友们,看到这道题,我突然有了个危险的想法……我家小孩今年幼儿园大班,刚好会数五色小球,你们说……苍蝇搓手jpg.】
凌一弦:“……”
在系统大笑的电子音背景里,凌一弦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些深深背刺自己的沙雕网友。
她神情沉痛地把手机还给明秋惊,挫败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直到服务员端着铁托盘,上了他们刚点的烤翅、玉米粒和烤大虾,凌一弦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少年班的课表是什么?”
明秋惊脑子一转,就猜出了凌一弦的小心思。
“放心吧。”他安慰凌一弦说,“文化课肯定是要学的,不过排榜的时候,总榜一张榜,武学和杂学科目单独一张榜。”
听到这个答案,凌一弦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明秋惊见凌一弦这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一边觉得好笑,心里又觉得十分可爱。
他其实有点潜在的话痨属性,因此心情一好,就忍不住要多说两句。
“其实我们武学界,单独有个流派就叫做‘科技练武’。这个流派要求拜入师门的第一年先熟学物理,一年间做出来的练习册都跟一个人等高。”
“直到对各种摩擦力、空气阻力、抛物线、做功等情况都得心应手,可以在心中盲算,再开始……”
凌一弦刚刚听到一半,就敬畏地屏住了呼吸。
她小声接话:“再开始练武吗?”
这种习武方式,怎么听怎么反人类的样子啊!
要是当年莫潮生是这么给她开蒙的,那凌一弦今天肯定想都不想,就去出道□□豆了!
明秋惊遗憾地摇头:“不是,是再开始精修生物学。”
凌一弦大为震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人类受此折磨?”
明秋惊委婉地解释:“主要是,在心中计算出各种力的大小以后,他们自己也得能控制住自己,保证自己可以或匀速、或变速、或以某个持续不变的加速度输出固定值的力啊。”
而精修生物学,主要是为了让该流派的武者了解自己的身体,精细地操作自己的身体肌肉,以便于能够输出完美、持续、固定不变,宛如练习册里理想状态一般的力。
凌一弦:“……”
她现在确定了,这门武学流派就是反人类吧!
凌一弦肃容问道:“这一派有什么武学宗师吗?”
明秋惊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
“据我所见,至少一半人没等练完前面的部分就跑了;
四分之一的人练完物理学的那部分,退出武学界去参加了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
八分之一的人练完生物学那部分,退出武学界,高考报考了生物工程……
只有最后八分之一的人坚持了下来,效果目前还不太好说。”
至于为什么对此了解得这么清楚……
明秋惊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就是最开始跑路的二分之一。”
他经脉天生要比其他武者狭窄,几乎是所有武学开蒙老师见了,都会一口断定“你家孩子没有资质学武”的程度。
因此,最开始为了能走上武学之路,明秋惊碰了不少南墙。
科技练武流,不过是明秋惊过去的众多尝试之一。
当然,有他这种中途退出的,自然就有其他人坚持下来的。
“对了,咱们班里有个同学,就是走科学练武流的学生。”
明秋惊喝了口西瓜汁:“他叫俞少如,是个十四岁的三级武者,咱班年纪最小的一个,属于破格录取。等开学后,你就能见到他了。”
说话之间,他们点的烤串终于全部上齐。
众所周知,最美味的食物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凌一弦低头咬了只外壳脆硬、鲜咸可口的大虾,双眼顿时为之一亮。
她捻动着手里的竹签,口中念念有词:“这似乎是我可以驾驭的美食。”
明秋惊:“……”
不,似乎不可以呢。
早在凌一弦和明秋惊深入探索武学界八卦的时候,合格的干饭和尚江自流早已经率先偷跑,把一整碟咸水花生吃光。
这碟花生丝毫没占住江自流的肚子,看他撸起串串来的架势,仍然很香。
撸串的时候,隔壁桌有人跟老板点了一杯泡蛇的药酒。
一桌人见此,嘻嘻哈哈地开起了荤色玩笑。
毕竟,一切野生药材的最终归宿,都是壮阳。
这类话题离凌一弦三人都很遥远,倒是江自流看了看那个泡着蛇的罐子,忽然又想起来凌一弦的第四次公演。
“凌一弦,你这回打算表演什么?”
凌一弦单手托腮,咬着奥尔良鸡翅的边边:“还没想好。”
似乎是由罐子里的蛇蛇受到了启发,江自流好心地给凌一弦建议:“如果你要表演个生吞狼牙棒,我可以把我的兵刃借你。”
“……”当场,明秋惊就呛出半口西瓜汁来。
都说窥一斑而知全豹。
明秋惊想想起自己今天在舞台上泼出的那桶水,再看看若无其事给出了离谱建议的江自流,已经提前预想到自己未来的小队生活。
尽管他们三人的武者小队尚未正式注册,但明秋惊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当凌一弦遇上江自流,这俩人的杀伤力,绝对不至于加法而已。
幸好凌一弦下一秒钟就拒绝了江自流的提议。
“这个不行,我没练过相关的功夫。”
“而且……”
往自己的盘子里一口气撸了两串干豆腐卷,凌一弦苦恼地皱起眉头:
“我其实不太喜欢白娘子的神话故事……假如我是白娘子的话,许仙要是被吓死,我可能更倾向于用蛇蜕给他卷席子。”
说到这里,凌一弦凌机一动:“要不然……?”
明秋惊果断制止了她:“不,别,千万别。”
想想那场景吧:舞台上正放着“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的音乐,而许仙被露出真身的白蛇当场吓死。
白蛇以袖掩面,单手脱下蛇蜕来把许仙的尸身裹吧裹吧……
啧,要这么搞的话,千年等一回,无怨无悔的的可能并不是白娘子,而是许仙本仙吧。
凌一弦本来只是提出个没成型的设想,既然明秋惊坚决反对,那就先算了。
她转转眼睛,目光忽然定格在明秋惊身上,双眼顿时一亮。
此时,明秋惊仍然套着那件绣着细细金纹的白色长袍。
衣物的织料光泽致致,在月光和灯光下反射着温柔而皎洁的素白,反衬得明秋惊气质柔和如云。
等一下!
凌一弦想到了!
凌一弦双手一拍:“要不然,我来演小青吧?”
“唔……这倒也行。”
明秋惊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这么做的舞台效果:应该出乎意料的不错。
以凌一弦直爽干脆、敢爱敢恨的性格来看,果然还是小青的身份更为合适。
“那,白娘子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空出来……问题也不大。
从小青的角度来诠释《千年等一回》这一经典曲目,视角似乎也挺新颖。
正在明秋惊暗自点头之际,他听凌一弦说道。
“不,不用空。”
“秋惊,不如你来演白娘子吧。”
明秋惊:“……”
明秋惊:“???”
明秋惊:“!!!”
明秋惊现在就是迷惑,非常迷惑。
他谨慎地战术后仰,不能想象事态发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等等,为什么是我?”
凌一弦说:“因为你和白娘子好像哦。”
明秋惊连连摇头:“但我不可能……”
凌一弦努力劝他:“秋惊你看,你和白娘子一样,都温柔细致、都素雅体贴,都带着一种如云入水的气质……”
明秋惊艰难地摇头:“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可能……”
凌一弦双手合十,大声说道:“秋惊你就满足我的心愿吧,实不相瞒,我最喜欢的神话人物就是白娘子!”
明秋惊:“……”
明秋惊冷静地指出:“三十秒钟前,你刚刚在这个座位上说过,你不喜欢白娘子的神话故事。”
凌一弦发出宣言:“我不喜欢这个神话,和我特别喜欢这个神话里的角色有冲突吗?没有的。我还不喜欢贾宝玉呢,可秋惊扮演的神瑛侍者就是特别特别好啊。”
明秋惊:“……”
目测到明秋惊面露动摇之色,凌一弦不由得在桌下悄悄握了个拳。
耶,有门。
见明秋惊表情难测,明显陷入自身内心的挣扎之中,凌一弦也不再催,只是笑眯眯地单手托腮看着他。
之前曾经提到过,凌一弦这个人,就是对又温柔、又好看,说话又和气的人特别没有办法。
……不过,那种情况,仅仅在双方交往还不够深入的时候罢了。
一旦双方认识够久,了解够深,或许是对方要对凌一弦没有办法呢。
可能因为莫潮生的养育手段太过简单粗暴的缘故,凌一弦整个人都粗枝大叶的。
都说人们会不自觉地被和自称相反的特质吸引。
对凌一弦来说,这句话或许不是一种伪科学。
比如说,凌一弦很喜欢那些温柔、讲理、一看就知道特别靠谱,和她特质相差很多的人。
面对这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属性,凌一弦往往会下意识地靠近一点。
而在和明秋惊熟悉以后,凌一弦才发觉,自己在更喜欢温柔的人之外,或许还有着一丝小小的恶趣味。
她喜欢跟明秋惊待在一起的感觉、喜欢明秋惊脸上总是带着的柔和笑意、喜欢听明秋惊又温和又学霸地和她说话,还喜欢明秋惊对她微微让步的样子。
从上一次提桶浇水的设想,到现在这个让明秋惊扮演白娘子的提议。
每当明秋惊没奈何地叹口气,浅棕色的眼睛摇起涟漪,凌一弦就会联想起融化的糖果。
而当明秋惊点点头,说出“好吧”的时候,他的温柔就像是白云那样,柔软又妥帖地把凌一弦包裹起来,还任由凌一弦放肆地在上面打滚。
凌一弦喜欢软绵绵、暖呼呼的东西。
比如十分好揉的熊猫小枕头。
比如特别温和的靠谱明秋惊。
正当凌一弦等待明秋惊的答案时,潜水已久的系统,不知为何突然冒了个泡。
它欲言又止地对凌一弦说:“宿主,您……”
凌一弦:“???”
系统叹息道:“您虽然是我在系统界见过的最沙雕的宿主,但您的一举一动,真是天然就拥有海伦系统绑定宿主的神./韵啊!”
凌一弦没听懂系统的具体意思。
不过,她就自动当成系统在夸她了~
在任由内心的天使恶魔交战半分钟后,明秋惊终于顺从自己的感性点了头。
“好吧。”他艰难地说:“白娘子就白娘子。”
目光一转,明秋惊直接把江自流拉下了水:
“不过,这种事自流怎么能错过呢?就是要我们三个一起上台,才算是咱们武者小队的第一次团建活动啊。”
——神特么的团建活动。
听过唱k团建、吃饭团建、晚会团建,没听过去选秀节目公演现场一起沙雕团建的。
干饭人江自流叼着串串,抬起头来,目光十分茫然。
他花了一点时间,回忆自己刚刚听到的语句,并对他们加以理解。
十秒钟后,江自流放下肉串,重重地一点头。
“没问题,让我来就对了。”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当然会是扮演许仙的不二人选!”
凌一弦:“……”
明秋惊:“……”
说起来,上次凌一弦排演的时候,江自流是不是还想扮演贾宝玉来着。
从这两次的经历来看……他对自己的个人行为,是不是有那么许多、非常、亿点点的错位呢?!
凌一弦和明秋惊异口同声的说道:“自流,你想多了。”
凌一弦不假思索:“你当然是法海啊。”
明秋惊慈祥地摸了摸江自流的脑袋:“哥们儿,你就大师上岗再就业吧。”
说完这句话后,明秋惊眨眨眼睛,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等,法海、小青、三俗弟子、妖女、和尚……
明秋惊:“emmmmmm……”
问:请问现在改口,让江自流去扮演许仙,还来不来得及?
以及,凌一弦每次抽签必中的那个绿色小球,真的是对她的暗示吗?!
明秋惊:“……”
他果断地掐断了自己的思绪,没让自己顺着这个思路跑火车下去。
毕竟,要是再往深里追究,没准能从绛珠仙草的色号,一路追踪到小青的颜色问题。
——————————————
第三次公演结束后,凌一弦对美人蝎的模仿终于暂时结课。
而在这之后,她才以一个合格“美人蝎”的身份,从负责人那里获得了“丰沮玉门”与“山海经”的相关消息。
负责人并没有一开始就砸给凌一弦一堆资料。
正相反,在谜底揭晓的时刻,他只是问了凌一弦一个问题。
“你知道,官方资料里对于现在发现的所有异兽的统称是什么吗?”
这确实是妇孺老幼皆知的常识。即使是凌一弦这种学渣,都能轻松说出答案:“《世界异兽威胁性分级名录》。”
负责人点点头:“没错。”
“但你想过没有,早在灵气复苏时代,和灵器低潮时代之前……灵气循环尚未从这片土地上褪去,那个被暂时以‘前-灵气复苏’命名的时代,他们会怎么统称自己发现的异兽呢?”
“……”
问题到了这里,答案仿佛已经抵在了凌一弦的舌尖儿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洞明的恍然,喃喃道:“那就是……《山海经》了。”
“确实如此。”
负责人回身,拉下自己办公椅后悬挂的一幅地图。那幅地图的样子看起来不属于当今灵气复苏时代,任何一个国家或者联盟出品。
但是若有人拿出《山海经》来,从地图中心的红点开始,逐字逐条按照“北十里”、“南二十里”等记载依次对照,将会发现这幅地图描摹的状态,与整本《山海经》异常相似。
目不转睛地凝视了这幅地图好长一会,负责人慢慢地叹了口气。
“从‘前-灵气复苏’时代到现在,我们的语言、习惯、工具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很多改变。”
“比如说,《世界异兽威胁性分级名录》里有一种异兽,叫做独目四角兽。但倘若以山海经的方式来称呼它,它的学名应该叫做‘诸怀’。”
“又或者,《威胁性名录》里还有一种S级异兽,九尾虎。它的能量可以操纵气流与温度,有的武者私下里会调侃性地叫它‘自走虎型中央空调’。可按照记载来说,它的原名应该是‘陆吾’。”
说到这里,负责人拉了拉草编的抽绳,又重新把那副沉甸甸的地图卷上。
“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许多曾经被认为是古人幻想的异兽重现于世。不过,直到今日,我们对于工具的使用方式、对于异兽的研究方式、以及对于获得的异兽尸身的利用方式,都和那个时代不同了。”
讲完了这长长的一串铺垫,负责人终于直指问题的核心。
“你刚刚说到,《山海经》相当于一部记载的异兽名录。这个猜测是对的,只是还不完全准确。它在作为一种记载、作为一张地图之外,同时还是一种工具。”
凌一弦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工具?”
同一时间,丰沮玉门里关于“前山海”、“后山海”的称呼,不少成员拥有的、来自于山海经的代号,依次在凌一弦脑海中闪现。
她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什么,又好像并没有。
“是的,在那个神话时代,人类先祖找到了一种利用异兽的方式。”
“——当然不是和我们现在一样,开辟大型养殖业、或者抽血、备细胞片放到显微镜下,做细致的科学研究。”
“他们找到了一种手法,可以把异兽……或者说,这只异兽的部分能力,封印在人体中。”
随着负责人的这番讲述,凌一弦心中的诸多困惑,终于迎刃而解。
关于“胐胐”为何会给人带来吸猫的幸福感、凌一弦为何会先天体带奇毒、以及她见过的、据记载多子多福的“鹿蜀”怎么会满脸好色之相……
许许多多的问题,都因此得到了解答。
凌一弦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丹田,神思竟然恍惚了片刻。
她想,在我的身体里,难道也封存着某种山海经里曾经记载过的毒物吗?
负责人没有察觉凌一弦脸上闪过的短暂异色,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就继续往下讲:
“在今天大多数人看来,《山海经》可能只是一部书籍。”
“但据我们的推断,从‘前-灵气复苏时代’流传下来的原版《山海经》,它并不是以书籍状态,而是以某种兵器库的形式存在的。”
“我们的先人将记载中的异兽——可能只是部分异兽,封印在原版《山海经》中。为了有所区别,我们可以称它为《山海兵》。”
“然后,在大约五十年前,这部《山海兵》的残片,被丰沮玉门的首领得到。”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离群索居,出没与十万大山之间,设法组织起了自己的势力。直到不久之前,我们才发现‘丰沮玉门’的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的时候,负责人脸上也是隐隐有些无奈。
要是丰沮玉门的创始人,最开始选择在城市里创建反派窝点,大概不出三年,武者局就会派人把他的老窝直接端了。
可他往讯息不便的深山老林里一钻……
灵气复苏时代,人类的未探知地域那么多,谁能猜到有人在里面搞事情?
而且,有的地域还牵扯到国境线的划分,华国边缘就是日照小国联盟。
此人一会儿在山阴搞事,一会儿在山阳拉人,相当于在不同的执法地界反复横跳,倒是挺有防微杜渐的避险心理。
——这就相当于在灵气复苏时代之前,大反派首领跑到喜马拉雅山脉上去建功立业。
在他露出马脚以前,谁能想到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把这种地方当成搞事根据地啊。
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每当提起此事,负责人的语气就会染上隐隐的疲惫。
“在对《山海兵》的发觉上,我们晚了丰沮玉门五十年。这五十年来,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找到了多少昔年《山海兵》的残片。”
“我们只知道,他们如今已经不满足于收集《山海兵》的残片,而开始试图仿照先人的手法,自己再创建一部《后·山海兵》了。”
凌一弦一点就透:“这就是所谓的‘后山海’?”
她记得胐胐在安慰美人蝎时,曾经跟她说过:“在山蜘蛛被捕以后,美人蝎就是玉门里仅剩的后山海。”
照此来看,“先山海”就是前人留下的原版《山海兵》;而“后山海”,则是丰沮玉门的自我探索和尝试。
从美人蝎的案例上看,他们已经成功了。
这种成功率或许很低,但有山蜘蛛、美人蝎两例在前,也许不过多久,丰沮玉门就会摸索出正确的道路。
负责人严肃地看向凌一弦:“丰沮玉门想要复制出更多《山海兵》的可能,而我们正相反——我们要收集原版《山海兵》,并且将它长久封存。”
“为什么?”凌一弦下意识问了一句,“既然是工具,他们能用,那我们也一样可以用吧。”
别的不说,单是凌一弦自己,她体内就疑似封存着某个《山海兵》中的异兽奇兵呢。
负责人沉重地摇摇头:“根据从丰沮玉门拿到的研究资料,《山海兵》有一个非常危险的特质。它只能被封印在十四岁以下的人身上,假如封印失败,被封印者将会面对十分危险的境况,甚至可能会当场死亡。”
凌一弦:“……”
实不相瞒,她听负责人这么说,瞬间想起自己从前身中剧毒的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要不是有幸绑定了美颜系统,凌一弦可能直到现在还在寻找保命的良方呢。
感同身受之下,凌一弦当即对这种行为表达了唾弃:“反人类,真是太反人类了!”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上次参与丰沮玉门聚会的时候,目测所及之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可能,他们就是落选的“后山海”。
由于这份猛然升起的义愤填膺,负责人特别朝凌一弦看了一眼。
他解释道:“根据史料来看,原版《山海兵》其实和反人类扯不上关系。毕竟那时候的人类平均寿命不超过二十八岁,十四岁以下,应该算作当时人类的壮年。”
在灵气复苏以后,许多从前无法探索到答案的文物,依次有了新的解释。
这百年来,在这片古老的、承载了许多厚重历史和秘密的大地上,科研工作者们重新解读它们,犹如穿越漫漫时光,从先人手中接过昔日的谜题。
据现有资料证实,当时的先人以群居状态生活,在众多异兽之中,他们属于一股强大的势力,但还不像今天这样,在整颗星球上拥有万灵之长的地位。
他们对武学,也就是自身能量的探索并不精深,但已经学会精加工各种工具——顺便一提,《山海兵》就是他们当时创造出的工具大全。
从既往痕迹来看,先人们使用《山海兵》对人体进行封印,自然而然地仿佛是远古智人使用石刀和石铲。
现在的人无法仿造《山海兵》,或许是因为具体的灵气环境条件,和当时并不一致。
就像是在灵器低潮时代,历史学家意图仿造出墓中出土的素衣。
他们甚至从养蚕开始一步步按照原步骤操作,却发现衣服无论怎么织,都比出土文物要重上三克。
而最后研究出的答案是:经过这些年的养殖,蚕吐出的丝变粗了= =
正如同今人们费尽心思,也只勉强仿造出两位“后山海”一样,先人们也一定没有想到,以后的子孙们平均寿命可以活到八十多、九十多这么长。
听负责人解释完关于《山海兵》的来龙去脉后,凌一弦心中长久以来埋藏着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大半。
而在不久以后,她又收到了来自丰沮玉门的消息。
“替换凌一弦的任务,我们已派出‘精卫’和你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