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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大结局 全文完

此时,驻扎在越打联盟、和莫潮生小队同一规格的队伍,总共有七八支。

均是以六级武者领队,五级武者作为队员,分布在越打边境的山林里,等待着截取玉门相关的信号。

除了他们和入境的三名七级武者之外,还另有六级武者二十余人,对玉门首领展开天罗地网式搜捕。

莫潮生主动和上级申请承包了一个方位,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上上下下地爬树。

凌一弦有时候会陪着莫潮生爬一阵树,有时候会跟明秋惊一起承担起探路的工作,还有时候会跟江自流一样,在队尾承担起殿后工作。

从小养成的一身本领,外加这段时间的实战培养,成功地使凌一弦成长为一名万金油型武者。

终于在某天上午,莫潮生从十一二米高的树干上跳下来后,没有着急行队,反而让所有队员都停留下来扎营。

队员们彼此交换眼神,习惯了自家领队天天“树上骑个猴”的队员们,表情里都透露着一分新奇意味。

只有凌一弦隐隐明白,一直以来,莫潮生始终想要寻求的那个视角,终于被他找到了。

窥了个没人的空子,凌一弦悄悄把莫潮生拉到一边:“你确定了?”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但莫潮生听懂了。

大概因为文化水平比较低下吧,莫潮生的回答,也很有几分云山雾罩的意思。

“不能说完全确定,只能说,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性。”

凌一弦哦了一声点点头,下一句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你就赶紧摇人吧。”

在凌一弦的思路里,既然莫潮生已经算出了堵截玉门首领的最好方位,那肯定是举报给上头,迅速集结队伍,火力最大化,然后把反派一举拿下嘛。

“……”

一贯独来独往的莫潮生,此刻正无言地看着凌一弦。

他感觉,凌一弦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里,还真是学到了一身本领。

别的不说,单是消化了“有问题,找组织”这招,想必就够她受益终身的。

尽管这对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彼此都在暗搓搓地鄙视着对方的智力。

但莫潮生还是耐下心来,详细给凌一弦解释了他不摇人的理由。

“我毕竟不是真正的白泽,没法根据当前变化,实时推演出未来的结果。这也就是说,我所能预测、解读到的东西,都是根据当前情况而定的。”

“换而言之,如果继续保持当前状态,我们有很大可能获取目标。但如果我现在一道传讯,把空闲的六级武者全部调动来,那玉门首领也并不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凌一弦好像有点明白。

她压上了自己高中入学以来,所得的全部文化,把莫潮生的理由重新解构了一遍。

“封闭热能系统里,熵值总量固定,但会随做功分布变化而变化,你是这个意思吧?”

莫潮生:“……”

莫潮生:“……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这俩人大眼瞪小眼,从表情看,仿佛都很想动手把对方打上一顿。

就在气氛越加险恶的紧要关头,来自明秋惊的传音,骤然插./进这对兄妹之间,也把些许玩笑的轻松气氛打得云消雾散。

“急报——三十分钟前,玉门首领在东南方向同时被三名七级武者拦截,将我方人员重伤后,玉门首领带伤逃离。”

“根据我方最新消息,玉门首领的实力不仅在七级武者巅峰,秘术增幅下,恐怕已经一只脚踏入八级武者门槛。”

“最新命令——所有越打联盟境内五级武者,自行结对撤离!”

“……”

听清了最后一句话的内容,凌一弦当下“唰”地一声站了起来。

反倒是莫潮生,他低头想了一会儿,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既然这样,也是无法,那你就收拾收拾和大部队一起撤走吧。”

“什么?”凌一弦像个河豚一样,下意识把这个决定反弹了回去,“不,我不要。”

莫潮生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凌一弦,那你是准备抗命吗?”

“那我也……”

见凌一弦张口,还没等她发声,莫潮生就先一步堵住了她想说的话:

“转头看看明秋惊,看看你的队友!你要让他们陪你一起抗命吗?!”

“……”

是了,如果凌一弦执意留下,其他人就罢了,明秋惊和江自流,绝不会让她独自留在这里。

武者小队建立时的最初意义,就是三人一体,同进同退啊。

凌一弦咬了咬牙,痛苦从她的双眸中不加遮掩地流淌出来:“可我,可我就是不能……”

“稍等一下,莫领队,能不能让我先说句话?”

明秋惊平静地举了举手,在这种时刻,他脸上居然还是微微带着笑的。

没等莫潮生首肯,明秋惊就自顾自地说:

“通讯器一直拿在我手里,我一收到消息就来找领队你。换而言之,大家还不知道命令的全部内容,即使我们改一改它,让其他人都撤走,只留我们几个在这里驻守,也完全可行——不就是抗命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一弦瞪大了眼睛。

今天之前,她实在想不到,到了最后,居然会是最守规矩的明秋惊,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抗命,也没什么大不了”。

哪怕是江自流这么说,好像都更情有可原一些。

莫潮生冷笑了一声:“可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

明秋惊缓缓收敛了唇角的微笑,朝莫潮生抬起头来。

莫潮生锐利的目光,碰撞上了明秋惊坚毅的眼神,那眼神之中,含着一抹奇特的光。

那是一种莫潮生很熟悉、又很不想熟悉的眼神。

它曾经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里连着出现两次;在此后的岁月里,那种奇特的光芒,也陆续在许多人黑白定格前的一刻,于他们的眼眸中热烈地燃烧过。

当一个人露出这种眼神,旁人就该知道,再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的决心。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即使一死仍要去做,那么,想必就是此刻。

明秋惊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不止一弦,我也有必须要留下的理由。”

“……”

同时沐浴在少年人此刻的目光,还有自己过去的记忆里,莫潮生的神色先是怔忪,随后却下定决心般一厉。

“虽然如此,但我也——”

“稍等。”面对莫潮生即将宣布出口的坏消息,明秋惊猛然踩了一脚刹车,“莫领队,不如我们互相妥协一下吧?”

一种不祥的预感,正慢慢地自莫潮生心底升起。

“……你又想说什么?”

半分钟后,凌一弦和明秋惊结伴走开。

凌一弦十分惊讶:“莫潮生那个死犟的脾气,你居然真的让他同意了。”

明秋惊沉稳地一点头:“自然。先说开门再提开窗,有八成几率会达到目标的。毕竟,折中可是我们的种族天赋啊。”

一分钟后,莫潮生小队全体队员接到消息:除队长莫潮生外,所有五级武者,包括赤焰獒老红,均互相结对、分批撤离。

其中,凌一弦小组殿后,是撤离的最后一批。

目送着轻装简行、陆续撤离的队员们,莫潮生脸色黑如锅底。

“说好了,你们只能多停留半个小时。”

“嗯嗯好的。”明秋惊含笑点头,语气十分尊重,“半个小时,已经足够了——对了,您要吃点什么口味熟悉的东西吗?我已经从老红那里习得了它的全套厨艺。”

三十分钟,以七级武者的轻功速度,已经足够绕着边境跑个大半圈。

假如这种情况下,他们仍然没有堵截住玉门首领,那大概真是天命如此。

莫潮生黑着脸冲明秋惊挥手:“我什么都不想吃。小子,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一点。”

他现在一看到明秋惊,就感觉头疼。

答应这小子跟凌一弦在一起的决定,他真的做对了吗?

等这事过后,自己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吧,啊?

明秋惊笑笑,从善如流地端着那捧锡纸走远了些,把里面的烤肉干均匀地分享给凌一弦和江自流。

凌一弦取走一块肉干,低声问明秋惊:“秋惊,你现在紧张吗?”

明秋惊摇摇头,又反问她:“你呢?”

凌一弦没有回答。

此时此刻,她不但不紧张,反而有一种沸腾的火焰,在随着她流淌的血液无声烧灼着。

那是兴奋的感觉,也是甘美的复仇到来之前,被奏响的激昂前调。

熟悉的口味滑下食道,熟悉的战斗手感也跃上指尖。凌一弦拍了拍掌心,和两个小伙伴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都先埋伏好吧。”

他们没有等到半个小时那么久。

只在二十分钟后,密林里忽然划过一道染血的人影。

过去半个月里,莫潮生反复的观测并没有白费。

玉门首领竟当真选择从这个关隘逃脱。

…………

当那道染血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凌一弦忍不住盯着他的面孔多看了两秒。

按照武者局的情报,玉门首领应该是个已经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了。

但因为武者身强体健、细胞更迭速度更快等原因,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上下,因为大权在握、保养得当,故而皮肉细腻生光,皱纹也十分轻微,仿佛正值人生壮年。

在今天之前,凌一弦曾经无数次于心中勾勒玉门首领的画像。

或许是个阴险狡诈的老头子,生着刻薄的一双眼,高挺的鹰钩鼻,就连笑容里都蕴藏着难以遮掩的狠辣……

然而直到今日照面,凌一弦才发觉,剥去玉门首领身上的层层光环,他也不过是个容貌平平的普通人。

唯有一双眼睛精光内蕴,像是价值千金的瓷器剥脱光滑的釉层,展露出曾经翻云覆雨的内里。

首领的衣衫上洒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这些鲜血里,有他自己的,也有属于别人的。

饶是刚被三名七级武者联手击伤,玉门首领的身法速度,仍旧快如鬼魅。

前一刻他还远在天边,然而,只是两三次眨眼的功夫,淡淡的血腥气已然近至眼前。

就在双方几乎擦肩而过的那一秒钟,莫潮生忽然从天而降。

莫潮生原本隐匿在大树的枝干之间,稳稳地踩定梦中观察到的视角。

此刻,他从大树上一跃而下,浩瀚磅礴的掌力,丝毫不加留手地倾泻而出。

这一掌自上而下,平地掀起狂风,倒卷起无数碎叶,滔滔乎宛如雪山崩至!

玉门首领前行的脚步还没来得及放慢,这刚劲悍勇的一掌已经逼近他的鼻尖。电光石火之间,首领抬起右臂,和莫潮生仓促地对了一掌。

两股外放的内力相冲,撞击出巨大而沉闷的钝响。

下一秒钟,莫潮生倒飞出去,后背壮哉粗糙的树干上,唇角断续流淌出一丝血线。

而首领前行的步伐被阻,即使有惯性加成,仍然无法自控地倒退三步。

以全胜对负伤,以埋伏对无意,以十成功力对仓促一掌,在这三条天时地利人和的加成之下,莫潮生仍旧比玉门首领弱了一筹。

玉门首领站定脚步,精光内蕴的双眼闪动了一下,分明浮现出一丝狂喜。

“……是你?”他问道。

莫潮生随意擦擦嘴角的血,冷笑道:“是你爷爷我。”

时隔十八年,莫潮生终于再见到自己的敌人。

这一次,他不是代号“刑天”的无名之辈,也不是被全玉门下达通缉令的融合了白泽碎片的倒霉鬼。

他以“莫潮生”这个名字公然地站立在天地之间,站在十八年里终于等到的这个机会关口,来讨回自己、朋友、家人过去的那笔累累血债。

听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首领的情绪越发激昂。

“很好,我正要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首领体内消化了大半片山海兵白泽,至于剩下的小半片,则被莫潮生容纳。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要收回白泽,却始终被莫潮生躲了过去。

而今他动用秘术的反噬即将涌起,然而期待已久的白泽碎片竟卡在反噬前一刻送上门来,这岂不是苍天怜他?

以玉门首领现今武力,对付莫潮生一个六级武者,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至于玉门首领打算如何拿回这块白泽碎片,那也不用多问。

众所周知,已经被消化的山海兵碎片,取出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原宿主的死。

杀机刚起,神机就已经自发地锁定目标。

苍茫的绿海便是天然的格斗场,仅仅是一次目光相对的时间,两人狰狞毕露的杀心便连着外放的领域,像是气流对波那样冲撞到了一起。

两人的攻势全盘展开,宛如两只狂暴的凶兽那样,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玉门首领的身法如鬼似魅,莫潮生的轻功则如影随形。

他们交手时掀起的气流,撼动了方圆百米内的环境,根植于大地,有三人合抱粗细的树木都因此疯狂地摇动起来。

至于那些稍细的、树干只有手腕粗的小树,当场就被连根掀翻,白森森的气生根像是人的骨头一样,不祥地暴露在空气中。

凌一弦躲在藏身之处,屏气凝神,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在寻找一个最适合插./入这场战斗的契机。

秘法之下,玉门首领的功夫已经半只脚踏入八级武者门槛,到了这个层次的战斗,已经不是普通武者可以随意插手。

这两人的搏命势若雷霆、快若闪电、步步杀机。指尖轻抹就令武器融为铁水,内力碰撞便使大树拦腰灰飞烟灭。

若不是莫潮生仗着白泽碎片的提醒,偶尔生出一些未卜先知的预感,恐怕早就被首领拿下。

至于首领……以他此时的强大武功,自己的眼力还要比预感快上一分,对于莫潮生一个六级武者,根本无需动用白泽碎片的灵感。

凭凌一弦如今的眼力,甚至来不及反应某些局面是如何发生,那一招就已经快速掠过。

短短三十秒内,莫潮生已现败绩。

但凌一弦仍旧在看。

她看得不是玉门首领的招式,而是自己对莫潮生的熟悉。

整整十六年,凌一弦在莫潮生的教导下长大,被他一招一式地喂出如今的基本功。凌一弦对莫潮生功法的熟悉,就像是婴儿浸泡在羊水里。

一秒、两秒、三秒……

无需特定的暗号,某个瞬间,凌一弦忽然动了。

她全面撒开自己的带毒气场,迎着风口,像纱像丝又像雾地揉入两人的战局之间,那个加入的机会实在找得太巧妙,甚至比心跳和呼吸还要自然。

凌一弦的气场刚一放开,明秋惊和江自流就接收到了信号。

霎时间,漫天牛毛细针迎头洒下,如花树吹落星如雨。

而江自流则如一尊镀金大佛,皮肤表面泛起阳光般的神圣光泽,手持戒棍,棍风如霹雳惊雷,直直往玉门首领的后脑撩去!

这一瞬间,凌一弦的毒、江自流的棍、明秋惊的暗器以及莫潮生的正面攻击,同时加诸于玉门首领周身!

然而只用了十分之一眨眼功夫,凌一弦的带毒气场便被玉门首领凝厚如胶的领域直接排斥在外、江自流的棍棒龙腾虎煞,生生在空气里凿了个空、明秋惊的牛毛细针全部被领域反射向四面八方,嗖嗖地一连穿透四五棵树干。

即使他们已经选择了最好的出手时间,可玉门首领对付凌一弦三人,仍旧轻若等闲。

他甚至早就察觉了龟息埋伏的三人地点,之所以没有提前点破,不过是不把区区五级武者放在心上罢了。

至于莫潮生……

十分之第二眨眼的时间,他便被玉门首领当胸一掌,强横凶蛮的内力毫无遮掩,径自按在他的胸口上!

逆流而上的鲜血喷射如扇,从莫潮生口中激涌而出。

他整个人像是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一连撞断三棵手腕粗细的小树,后背的骨头同时断裂出数点不祥的声响。

“——莫潮生!”

玉门首领看也没看朝他扑来的凌一弦一眼,专心致志想取莫潮生的性命。

他站在原地不动,手中比了一个提拉的手势。

在内力的吸附下,无力垂偏着头的莫潮生,就像是一个切断了牵线的木偶,歪歪扭扭地朝首领自发飞来。

此刻距离首领秘法褪去,反噬上涌,仅剩一呼一吸的两秒钟!

故而,首领迫不及待想把莫潮生剖成两段,挖出他体内的白泽碎片!

两秒钟虽然短暂,但以首领此时的能力,足够把挖出碎片这个动作执行四五回。

刹那之间,明秋惊和凌一弦同时从藏身之地现身。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宛如比翼双燕般朝首领扑去,却眼看着要晚上一步。

就在莫潮生神志昏昏地朝首领飞来之际,一道身影奇迹般地断然阻隔在了莫潮生和首领之间!

那人面孔生得冷毅严峻,棱角分明,赫然正是江自流。

谁也想不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首先拦住首领、拔得头筹的,竟然会是三人组里轻功最差的江自流。

方才只有他肉./身上阵,抡起棒子想砸玉门首领的脑袋却砸了个空。

于是此刻,也只有江自流离首领最近,能在首领合并白泽碎片的道路上拦上一拦。

倘若他心中曾有丝毫的犹豫、寸许的考量,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的迟滞,这一挡都绝不可能实现。

但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江自流什么也没有想。

首领不意被这横插一脚的愣头青打断好事,想也不想就变拉为推,又是一掌打在江自流胸前。

这一掌足以裂石开碑,一个微末的五级武者,怕不是要被拦胸拍成一滩肉泥。

然而,玉门首领万万没有料到:他这一掌落下,竟然在对方胸腔击打出雄浑厚重的鸣音,至于手掌击中的感觉,更是宛如拍在了一座巨大笨重的金钟之上!

……少林金钟罩?

这念头只短短地在玉门首领脑海中划过,就被他弃置一旁——金钟罩固然能保住这小子的皮肉肌骨,但内力侵入肺腑,当场就要这人身受重伤。

眼风都不曾多分一道,首领下意识把江自流往旁边一拨、一拨、一拨……

不好意思,没拨动。

锵啷一声,是刀刃和凝实的领域悍然碰撞、火星迸溅的动静。

只见戒棍在机关操纵下变档,翻作金背大砍刀,刀锋切开空气,斩出一道道赫赫声响。

首领不意江自流还能打出这样声势浩大的斩击,额外多抛给了这个对手一个眼神。

一眼之后,首领的表情难免变得微妙。

——这小子双眼赤红,额头浮现青筋,露在外面的手腕、脖颈等处甚至已经沿着经脉泛起细细血丝,也没拦得住他一阵狂砍乱劈。

据他所知,如此邪门上头的功法,世上仅有一部,那就是天魔解体。

……不过,给天魔解体大./法搭配上金钟罩,这是怎么个作战思路?

要是再年轻四十年,玉门首领只怕当场就会脱口而出:“你有病吧!”

只可惜,江自流面对的,是四十年后的玉门首领,而不是四十年前的毛头小子。

这奇葩至极的功法搭配,仅仅在首领脑中划过了一个念头。

与此同时,玉门首领拢掌拈指,举重若轻,手指宛如柳枝拂过,再次精准地点重江自流胸膛同一个位置!

膻中穴两次遭到重击,即使以江自流的体格都当场口喷鲜血、闭过气去。倘若他没有修行金钟罩,现在的江自流就该是一具肉泥般的尸体。

天魔解体大法瞬间被破,江自流宛如折翼的苍鹰,口角断断续续地咳落鲜血,无力摔倒在首领脚边。

此时此刻,距离江自流横下杀出,拦在首领和莫潮生之间,仅仅过去了半秒钟!

说时迟那时快,这场看似宏大悲壮的战斗,实际不过用去玉门首领一掌、一指而已!

但江自流的拖延绝不是没有任何成效。

因为在首领身前身后,明秋惊和凌一弦已经同时凌空而至!

背后扑上的人是凌一弦,首领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外放的领域凝结得像一块钢板、像一堵墙壁,像一座金钟,将凌一弦连人带毒一起,结结实实地拦在了外面。

凌一弦当空撞在一堵空气墙上。

那内力凝结成的领域透明无色、有质无形,明明是半步可及的路程,此时却宛如天堑,连一根头发丝都递不过去。

迎面飘落的人则是明秋惊。

作为暗器流刺客,他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光明正大地现于人前。

可若是他的对手在一开始就把他藏身之地看破,那明秋惊除了舍身一搏,又怎么能有第二个选择?

被几个五级的小辈接二连三打扰,首领眉头一皱,也觉得烦了。

他在玉门里养出一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脾气,本来也不是慈和宽容之辈。眼见明秋惊满脸的大义凛然,当下怪笑一声:“成全你!”

而早在开口之前,首领和明秋惊早已各自动手。

在过去对敌时,明秋惊常常打出漫天花雨似的暗器,令对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但在这一刻,明秋惊去繁就简。

明秋惊舍弃了全部技巧和手法,凝结着他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和功力,朝着首领眉心方向,破釜沉舟地弹出一颗血菩提。

这一式“落莲台”,乃是他师门中以一换一的秘技。

取得正是抛却生死,一心一意,连菩萨金刚也拉下莲座的意思。

至于首领……

玉门首领原本只是普普通通拍出刚劲一掌。

但在看清明秋惊招式的瞬间,首领眼中一道惊骇之意一闪而过。

下一刹,他的掌力当即化为吸力,看样子竟然是宁可暂时不管莫潮生死活,也要把明秋惊捏进手心里!

至于那枚“落莲台”,首领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虽然那是五级武者以命换命的绝响,但在他看来也只是寻常。

首领的领域尽数撑开,自然把血菩提反弹到了一边,任那菩提在半空中连环炸响七次,血红的暗器湮灭如粉,停滞在空气中的一瞬,竟如同溅落的斑斑血迹。

同一时间,明秋惊的脖颈已经被首领拎在手里。

“落莲台”甫一出手,就抽走了他浑身大半内力。明秋惊提取内力的效率本来就比同级武者更弱,被首领一牵,人就跟风筝似地跑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前面首领对付江自流,一共只用了半秒。

而眼下首领对付明秋惊,自然也没超过这个时间。

但就是这短短半秒钟的交战,已经足够明秋惊透过“落莲台”炸开的血痕,看清首领脸上一瞬间闪过的惊悸。

霎时之间,比电流更快、比声音更快,一直隐匿在头脑中的那个推测,终于因为玉门首领不同寻常的表现,补上了最后一环。

在喉咙落入玉门首领掌心的瞬间,明秋惊忽然笑了。

——是了,该是我了。

——没错,正是如此。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只有这样才圆上了整件事。所以果然是这一刻,当然是这一刻,他本就该……

像是为了打量出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一样,首领提起明秋惊看了看。

大概是事态变化太快,少年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把眼睛睁得大大,连挣扎都未曾挣扎一下。

……呵,不过是个引颈受戮的废物、嚼余吐尽的残渣。

于是只看了一眼,玉门首领便觉兴味索然。

首领手指收紧,打算当场就捏碎明秋惊的喉关。

但与此同时,一道细微的、几乎令人无法察觉的、轻得像是蚊子叮咬一下的刺感,忽然传进首领掌心。

那感觉实在微弱难计,就连世上最娇气的豌豆公主都未必会因此哼哼一声。可玉门首领却不能将其忽视。

因为,和这轻飘飘的刺痛感一同顺着经脉血液传上来的,竟是飞快蔓延了大半条手臂的深浓麻痹。

“……”

麻意眨眼间席卷上首领肩头,让他一整条手臂都不受控制。

难以操纵的五指被迫松开,被紧掐喉关的明秋惊自首领掌心跌落,他喉头不知何时破开一个漏风的大洞,鲜血未曾淌出就先变成比墨汁更浓黑的夜色,大片大片地点染了年轻人修长白皙的脖颈,而他脸上犹自带着些微笑意。

——好久之前,在某一次飞机出行时,明秋惊曾经握着凌一弦的手,亲自带她一寸寸摸索过自己的要害喉关。

他一处一处地告诉她:自己的舌根下是如何藏着机簧、平日里又是怎么把暗器隐藏在喉咙里。

当真遇到险情,明秋惊只需喉结微动,嘴唇一张,就能吐出高速发射的细针来,直击敌人面门。

凌一弦对此很感兴趣。她甚至还赞助了一管血,由明秋惊萃取出凝结的毒素,抹在牛毛细针上,赠予他当做对敌的杀手锏。

但他们那时都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在对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迎面射出的细针,对手也足以拦下呢?

明秋惊用自己的举动,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就另辟蹊径,让这枚针务必刺中对方。

脖颈被首领一把攥住的那一刻,是明秋惊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却也是首领离他最近的一刹。

丝毫未加犹豫,快得连玉门首领都没有反应过来,明秋惊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于是,机簧启动时带来的强大冲力,当场撕裂了明秋惊的喉咙。那带毒的细针先一步刺穿明秋惊的肌骨,再扎进敌人的血肉之躯。

玉门首领浑身重重一震,第一次把地上那个濒死的年轻人看进眼里:“……是你!”

明秋惊连瞳孔都已经涣散开来。

但在听到首领惊呼的瞬间,他的眼角仍然跳动了一下,像是要竭尽全力弯起一丝笑意。

麻木到尽数失去知觉的嘴唇略略翕动,说出没人能够听见的判词。

——这一针,在发出之前,明秋惊就已经知道能够成功。

并不是因为别的,只为了……这是眼前之人亲自凭借白泽做出的判决。

白泽能知天下事,那么拿到白泽之人,在临近花甲之年,大概也会顺利成章地问出一个问题。

——我什么时候会死?

被削弱了十几次的白泽碎片,已经无法精准地给出回答。所以,它呈现给首领一个没头没脑的片段,像是一个文不对题的答案。

那真的只是一个片段:切去了所有背景,没有展露一丁点环境,就像是flash软件自带的背景色下,小学生制作出的最粗糙的3D特效。

它只展现了一根针,一根以明秋惊师门手法打出的针。

作为首领,玉门首领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向了精卫的师父,他若干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的下属身上。

随后,就是这位好下属实力不俗的师兄了。

那时还没人知道,这一针要以明秋惊的仇恨为基、以凌一弦的毒素为骨、以江自流的拖延创造机会,还要以莫潮生带队,在命运的□□下,把每个人都送到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鸩、狌狌、葛老。

莫潮生、凌一弦、明秋惊。

过去的仇恨凝结出复仇的种子,那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最后在花落结果的秋日里,惊现出一枚细小的牛毛针。

正是这一针,开启了首领的死。

剧烈的毒素直冲天灵,连首领的功法反噬都因此提前了一秒,又被首领强行用浑厚的内力压制住。

在这激烈的争夺战中,他背后张开的领域都不得不为之一松。

紧接着,被拦在领域外的凌一弦抓住这道空隙,手持短匕,缠身杀上。

这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正值花朵一样的年纪,俏美的脸庞和轮廓,隐约地激活了首领尘封的旧记忆。

那似乎也是他的下属,第二批被植入山海兵的玉门成员,每一个都曾被首领寄予厚望。

哪怕如今,首领甚至都快把他们的名字淡忘,留在印象里的仅剩下“帮助刑天逃跑的夫妇”,但再看到凌一弦的脸,玉门首领仍然觉得熟悉。

这一刻,传承于鸩的剧毒逆流而上,首领终于想通了整件事的全部关节。

“……是你。”

注意到凌一弦激动得泛红的眼角,也轻易看出她的目光时不时绕过自己,停留在背后躺倒的三人身上。

这其中,除了江自流仅仅是晕死过去之外,莫潮生重伤,而明秋惊则干脆是中了凌一弦自己的剧毒。

首领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想要救他们?”

“可我——偏就不让!”

白泽的判断从未有错,看来他今日注定横死于此。

既然如此,首领又怎么能容许这些坏他好事的人活着?

莫潮生要去死、偷袭了自己的年轻人要去死、眼前这个叛徒之女,一样要去死。

密密麻麻的血丝涨满了玉门首领的眼白,在毒素的侵袭和功法反噬之下,他连思维都不甚清晰。

在他狂性大发的这一刻,唯有自私冷酷的天性,被他发挥得得淋漓尽致。

——就这么全去死吧,大家一起死个干净!

下一秒钟,首领的内力像是开闸的潮水汹涌而出,带着行到末日绝路的癫狂,劈头盖脸地朝凌一弦当面拍下。

凌一弦微薄的毒素气场和首领相比,像是一只海啸时单薄的小舟,也像是一根被点起了、正燃烧着一簇光芒的火柴。

便宛如两军冲锋,既然已经兵临城下,对垒之时就没有逃避的余地。

而凌一弦也丝毫没想逃避。

小舟义无反顾地冲向浪尖,火焰毫无畏惧地奔入大海。

就和她过去无数次一样,就和每次对战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敌手时一样……凌一弦还是小姑娘时就要单挑山间的大熊、单薄稚弱的少女数不清次地迎面扑向A级异兽。

此刻,十八岁的凌一弦全神贯注,披荆斩棘。

或许因为相处久了,招数间互相化用学习的缘故,凌一弦的姿态竟然先前的明秋惊和有些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明秋惊舍身而出,怀抱死志。而凌一弦,信念如铁,只为求活!

她必须活着,活下来收回明秋惊的毒素,活下来救治莫潮生!

她活着,大家才能一起活着!

舟头悍勇地撕开海水的帘幕,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内里。

这一击,同样是竭尽全力。玉门首领重伤、反噬、剧毒三重负面状态在身,而凌一弦则血完气族、哀兵必胜、当仁不让。

在这全身心投入的一刻里,因为高度的贯注和精纯的信念,凌一弦的精神重叠到了某种神秘的境界。佛家谓之“顿悟”,而武者则称其为“物我两忘”。

天地之间,好像只有凌一弦和她刺向玉门首领喉咙的那一击。

这一刻,除了自己和她的对手,似乎还有其他声音响起,但凌一弦浑然不觉。

她没听到系统在脑海里的叹息,和“精神美颜库开启——匹夫之怒,伏尸二人,血流五步”,也没听到首领背后顽强着站起的声响。

首领发狂扭曲得像是异兽,在反噬下滴血炸裂可怖的指尖距离凌一弦眼瞳只有毫毛之遥,但凌一弦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作为交换,凌一弦的匕首递上了首领的脖颈。

只要再进一步,首领便可剜下凌一弦的眼睛,并借此洞穿她的头颅。

但迎着凌一弦大盛的刀光,他仍忍不住退却了一步。

一步之别,胜负之分,生死之差。

匕首下一秒钟才吻上首领脖颈,而在那之前,一只手却借着首领倒退的力道,先一步凶猛地贯穿了首领的胸膛。

这记杀招来自于摇摇摆摆、头颅仍然无力半垂的莫潮生。

在这一刻真正到来之前,在场所有人都没能想到,伤成这样的男人居然还能站起来。

匕首深深卡进颈骨,喷涌的热血浇盖了凌一弦满头。她沐浴着敌人的鲜血找回神志,第一件事就是脚步不停,一口气扑到首领身后的明秋惊身上。

毒素被丝丝缕缕抽走,凝胶急忙糊住流血的缺口。

在凌一弦焦急的拍打和注视下,明秋惊双眼紧闭,唇色和苍白的脸色融为一体,可他的心脏,仍然在微弱地保持跳动。

这番紧急抢救以后,顾不上松一口气,凌一弦看向了一旁的莫潮生。

莫潮生仍然保持着那个贯穿首领心口的姿势,掌心里紧捏着的敌人内脏碎片,正在空气里缓缓失去温度。

他依旧站着,但那似乎仅仅因为惯性,也仅仅能保持住这个姿势而已。

像是察觉到了凌一弦焦灼的眼神,像是年久失修的锈蚀机器那样,莫潮生抬起了头。

一丝恍惚的微笑浮现在他的唇畔,莫潮生呢喃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低语。

他说:“我没有……辜负承诺。”

莫潮生温暖的、怀念的、轻松的、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目光,再温柔不过地抚过凌一弦的脸颊。

凌一弦浑身一颤,忽然意识到,他是在透过她的脸,看着她以英雄姿态离去的父亲和母亲。

那种奇异的目光只在莫潮生眼眸中停留了一瞬。

下一秒钟,它们潮水般退却,和它们一起消失的,还有莫潮生的体力与神志。

拳头仍然紧握在平生第一大仇敌的心口,莫潮生连着这具僵冷的尸身一同轰然倒地,像是到死也要把这份复仇之意带入地狱里。

“莫潮生!”

……当然,在共同奔赴地狱之前,莫潮生没忘记用浑身力道,轻轻勾扯一下凌一弦的手指,示意他还活着。

这,就是一个养了十六年孩子的复仇者监护人,被生活磨砺出的条件反射了。

——————————————

结果,电视里播出着玉门首领伏首的相关新闻,而解决掉玉门首领的四名大功臣,只能在病房齐齐相会。

江自流伤势最轻,外伤连个擦破皮都没有,内伤则需要慢慢将养。他坐在豪华病房的窗口解开绷带,第一百零一次查看自己的胸膛。

……好像不是他的错觉啊,他总觉的打完玉门首领以后,自己的胸骨凹进去一个浅浅的小坑?

冷酷帅哥当众摸胸,这画面要是能拍下来传到网上,怕不是会有一大群人连裤子都不要了,聚众高喊“男菩萨”不可。

只可惜,凌一弦并没有这份恶趣味。

她随手拿了个橘子,丢到江自流脑袋上,弹了一下。

“行了,自流,关于这个指尖大小的浅凹坑呢,我已经替你想好解释了——你就说这是你联系水滴石穿功,一百零一年躺在屋檐下,被积水凿出来的怎么样?”

四人众里,凌一弦是受伤第二轻的那个,却也是可能留下后遗症最严重的那个。

当面和一位七级武者——哪怕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七级武者对决,凌一弦所受内伤一点也不比江自流轻。

只不过打架时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又有系统“匹夫一怒”的美颜项目加成,她太兴奋了,没觉察到。

至于后来接连抢救明秋惊和莫潮生,她确实感觉肺腑生疼,但那种紧要关头,哪来得及在乎这种小事。

……结果就是被医生骂了。

事实证明,面对严重到无法自我疗愈的内伤,像是江自流那样乖乖躺平睡觉(凌一弦:他根本是被揍昏过去了啊!),才是官方推崇的第一选择。

还有凌一弦的眼睛。

首领的指尖虽然没有剜进她的眼眶,指风却伤到了她的眉目和小半张脸。

幸好,海伦系统可以提供最高端的生物美颜项目,而且打完玉门首领以后凌一弦也有很多积分能买。

不然的话,她下半辈子大概都要以字面意思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外貌出现了。

现如今,凌一弦保持着被绷带包成独眼龙的模样,单手托腮。她昨天闲的没事,和江自流合伙把一盒彩笔偷渡进病房,然后对着镜子涂黑了自己的一片绷带。

这就导致,她现在的造型,乍一看竟然很像一些儿童插画里的独眼海盗船长。

江自流撺掇她:“手上还差一个钩子,你伪装一下。”

凌一弦左右看看,顺手用医院打点滴的输液杆拧了一根。

……结果就是,莫潮生对这种简易的、幼儿园级别的cos活动很感兴趣。

然后这俩人为了抢铁钩打了起来。

最终,还是明秋惊挺身而出,制止事态,把截成两半的输液杆还给惊愕的前台护士小姐。

他喉咙还缠着绷带,机簧伤到了他的声带,让他至今仍不能开口说话。不过,明秋惊还是打着手语跟医院道歉,并且掏手机付钱。

护士小姐对着明秋惊,欲言又止。

她很想说……她记得你们病房的那几个人,最小的一个也十八岁了吧?

……

莫潮生半躺在病床上,想起明秋惊之前发威的那一刻,回忆起自己鬼使神差交出铁钩时的场面,仍然感觉百思不得其解。

“我怎么就把东西交出去了呢?”

“不是,这是你对象,得叫我一声大舅哥的,我怕他干嘛啊?”

“凌一弦,你怎么能被管住呢?还有没有点出息了?怎么能被区区男朋友吓住呢,这不科学!”

江自流习以为常地拍拍莫潮生的肩膀。

“习惯就好。”

莫潮生终于找出明秋惊出手按住事态的一刻,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他震惊地问道:“不是,凌一弦,你找的这个对象……他是我妈吗他?!”

刚刚推门走进房间的明秋惊:“……”

一定是他进来的姿势不对。

关门,再重新拉开。

这次,迎接明秋惊的,是凌一弦的信口开河:“对对对,然后我是你爹,千万记住了啊。”

明秋惊:“……”

他太难了。

轻轻揉了揉额头,明秋惊回忆起护士小姐之前的问题。

现在,他有了新的答案。

——就像三个和尚没水喝一样,这三个人一旦碰在一起,心理年龄加起来恐怕都不到八岁吧。

凌一弦注意到反复拉门两次的明秋惊,活蹦乱跳地冲他招了招手。

一看她精神十足的模样,明秋惊下意识笑起来,走近凌一弦,揽住她的肩膀,又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

算了,果然还是跟她生不起气。

望着这一幕,莫潮生制造出超大分贝的噪音。

凌一弦被吵得从明秋惊怀里钻出脑袋,却仍然抱着明秋惊的一条胳膊。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莫潮生。”

“嗯?”

“张无忌是怎么回事?”

莫潮生感觉莫名其妙:“什么?要看电视剧让你男朋友给你放。”

凌一弦眼神一眯,顿时变得凶恶起来:“张无忌!就你之前打的那个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比方!”

“哦——你说那个。”莫潮生终于恍然,“张无忌是指相柳啊。”

“……啥?”

莫潮生满脸都写着懒得解释:“如果让相柳跟首领成功汇合,咱们四个加起来也打不出那个局面,所以我才要提前把他清出场。至于我们……我们当然是六大门派了。”

“……”

回忆起自己为了这个暗喻花费的脑细胞,凌一弦的表情渐渐黑了下来。

不是,译梦都译得主语不明,指代含糊,莫潮生果然是缺少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培养吧!

关键时刻,莫潮生居然还火上浇油,发出很大声的嘲笑。

“这都听不懂,你弱智吧。”

凌一弦大怒:“莫潮生,你给我去——”

“去怎么?”

“你给我去活!!!”

“哈哈哈哈哈哈!”

任这两人吵得热火朝天,江自流把自己扔进明秋惊旁边的沙发里,淡定得像个得道的大和尚。

“嗨,保留节目,又开始了。”

“……”赞同的眼神。

“话说秋惊,你的嗓子大概多久能好?”

明秋惊比了个数字三。

“三?三周?”

“……”点头。

江自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而明秋惊则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

早间新闻正在播放着玉门的相关消息。

当主持人播报到这条消息时,导播很合拍地在大屏幕上放出了他们四个先前接受采访时的合影。

“我台记者探望武者莫潮生、凌一弦、明秋惊、江自流,并祝愿四位英雄早日康复……”

这一刻,明媚的晨光像是翻涌的金浪,不要钱似地涌进窗户。

过去的一切都已过去。

而每一个今天,都是一个美好未来的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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