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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我们一起报仇,我们一……

凌一弦牵着老红,刚离开病房,就在走廊上碰见了江自流。

江自流看起来一切如常,仍是一副冷酷帅哥的模样。

只是他一条胳膊上竟打起了石膏,绷带缠着绕一圈挂在脖子上,略微冲淡了江自流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

凌一弦微微一愣,随即回忆起来,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好像确实有个隐约的印象,是江自流朝自己伸出一条手臂,运起金钟罩替她护住了头。

努力往前蹦了两步,凌一弦感动地看了看江自流的胳膊。

“还好吗?”

江自流浑不在意:“不碍事,一点小骨裂。就是大夫非要给我打个石膏,我觉得挺新鲜,就让他弄了——我自从练过金钟罩以后,连片创可贴都没用过呢。”

简单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以后,江自流又犹豫地看了凌一弦一眼。

“倒是你,一弦……你这是刚被挖掘出来?”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对,江自流连忙改口称赞:

“我是说,一弦现在的造型非常有创意!活脱脱就是木乃伊和僵尸的杂交产物!只要在头上打一束聚光灯,直接送去拍电影都没问题!”

凌一弦:“……”

凌一弦在心里问系统:“你们的美颜项目里,有没有类似‘千手观音’之类的产品,能让我瞬间长出一千多条胳膊,堵上他的嘴?”

“没有呢,宿主。”系统懒洋洋地答道,“根据过往数据测算,这里建议您随便请他吃点什么东西,口腔时间的占用率会因此变高呢。”

凌一弦沉默片刻,无言地扭过头去,一蹦一蹦地往前走着。

实不相瞒,这让她看上去更像是刚从僵尸片里新鲜出土的样子。

江自流摸摸鼻尖,直觉不能让凌一弦继续保持这个姿势。

但照顾人实在不是他的专长。

因此,江自流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在自己的金钟罩上演奏出一声悦耳的鸣响。

“我知道了,一弦你等一会儿!”

话音尚且未落,江自流已经像一阵小旋风似地原地消失。

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已经拖了一把折叠式电轮椅。

江自流豪爽地把轮椅往凌一弦面前一顿:“坐吧。我们一起回学校找秋惊。”

老红盯着轮椅看了一会儿,无师自通了这把椅子的用途。

它咬着轮椅下面的杆子,把椅子往凌一弦的方向拽了拽。

江自流迷惑眨眼。

“诶,我刚刚就想问了——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条狗?”

“医院允许狗进的吗?”

凌一弦哪能猜出莫潮生是怎么把老红搞进来的!

实际上,老红不仅是一条狗,而且还是异兽条录中的B级异兽赤焰獒。

医院能不能让狗进,凌一弦不知道,但她知道,医院肯定是不能让异兽进的。

所以说,莫潮生多半采取了某种不太光彩的偷渡手法,才把老红弄进她的病房。

此刻,江自流和凌一弦,一坐一站,对着老红陷入沉思。

老红无辜地抬眼看着他们两个,很乖巧地汪了一声。

江自流:“这就是老红啊,你家那条会做饭的狗。”

凌一弦:“是啊。”

江自流摸摸下巴:“你打算怎么把它带出去?不然,我先带它从安全通道下去,然后我再上来接你?”

安全通道一般没人走,从那里带着狗下去,也不会太显眼。

不然,光凭老红这半人高的巨大块头,以及晚霞般的鲜艳毛色,他们大概不等离开这条走廊,就会被人发现并举报给医院安保处。

老红会被闻讯而来的医院安保处直接叉出去。

至于意图偷溜的重伤患凌一弦,将在医护人员们如临大敌的责怪眼神里被遣送回病房。

凌一弦想了想,刚垂下一条手臂示意,老红就猛地钻进凌一弦手掌下,主动用自己毛茸茸的大头来回磨蹭她的指尖,非常依恋地从嗓子里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

“看样子不行。”凌一弦喃喃道,“我知道莫潮生为什么没把老红带走了,他肯定给老红下过不能跟我分开的指令,是故意留下老红看着我的。”

江自流有点发愁:“你现在这个样子,走安全通道肯定不方便。”

凌一弦想了想:“坚持一下也能走的。”

不就是就肋骨断了四根、左腿腓骨骨折、双臂尺骨、桡骨严重骨裂、软组织大面积挫伤、全身肌肉80%撕裂、外加内力空竭后轻微的走火入魔后遗症嘛,多大个事啊!

一共才六楼,她蹦也蹦下去了!

“不行不行,还是注意点吧。”江自流连连摇头。

两人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忽然,江自流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次,他在天灵盖上敲打出一声类似于灯泡亮起的“bling”音效。

“咱们之所以要走安全通道,是因为带着老红不合法。”

“是啊。”

“所以,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让老红变得合法呢?”

“……什么?”

非常难得地,凌一弦没跟上江自流的思路。

怎么让老红变得合法?把厨师证挂它脖子上,宣称它其实是个穿了皮套的主厨可行吗。

江自流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凌一弦的轮椅。

“我们可以让老红变成工作犬啊!”

就像导盲犬是盲人的工作犬那样,老红也可以是凌一弦的工作犬嘛!

江自流和凌一弦对视一眼,在半空中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的双眼都缓缓亮起。

只有老红,预感到什么一样地轻微倒退一步,疑惑地叫了一声:“汪?”

……

三分钟后,一道奇景猛地杀出医院走廊。

只见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夹板的木乃人端坐轮椅上,一个胸前吊着石膏绷带的冷酷帅哥紧随其后。

而在轮椅的前端,一只超级巨大、超级显眼的狗,正用身上的系带牵着轮椅跑!

这两人一狗、身残志坚的组合实在太过吸睛,无论路过何处,旁人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他们不懂啊,他们真的不懂。

为什么会有人用狗来拉轮椅啊!

也有人喃喃问道:“这是医院新出的什么狗拉爬犁娱乐项目吗?”

献出主意的江自流非常喜欢老红。

盯着赤焰獒威胁的目光,江自流弯腰摸了摸它背上柔顺的毛发,赞美道:“好狗啊好狗。”

凌一弦骄傲地挺起胸膛,然后就被自己断裂的肋骨茬扎了一下。

但她仍然面不改色地替老红承担下这份夸奖:“老红当然是最好的狗狗!”

一位偶然听见他俩对话的过路人,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他看着那条干劲十足、拿出驴拉板车架势的红色大狗,暗暗在心中吐槽道:不,你们两个才是好狗好狗啊!

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么狗的人啊!

————————————

据江自流说,明秋惊这些天一直在医院和葛老家两边来回跑。

他每次来了医院,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六楼看凌一弦。

江自流也陪明秋惊一起探过几次凌一弦的房,只是她伤势过重,一直保持着龟息状态昏迷不醒。直到今天元气恢复了些,龟息状态才自动解除。

另外,凌一弦还错过了昨天葛老的下葬。

因为师徒关系并未对外公开承认,所以明秋惊全程以宾客身份参加了这场葬礼。

葬礼结束后,他难得没来医院,也拒绝了江自流的陪伴,直言自己想回学校静一静。

“所以我们现在就回校找他。”江自流对凌一弦说。

用同样的手法把老红伪装成了工作犬后,两人顶着保安怀疑人生的眼神,公然带狗,大摇大摆地进了学校。

正碰上少年班在上武课,不知谁先注意到了这个诡异的三狗组合,同学们呼啦啦地成片围了上来。

“自流回来了。”

“一弦感觉怎么样?呀,你伤得这么重!”

“我的天啊,医院竟然也敢放你俩出院。”

“扯淡,我压一包辣条,这俩人肯定是背着医院偷偷跑出来的。”

“话说我刚刚就想问了——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条狗?”

“学校允许狗进的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关怀着凌一弦的伤势情况,顺便对超听话、超威风的狗勾老红表达了艳羡之情。

滑应殊更是敬佩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这么拼命地逃回学校,总不能是为了继续上课吧。”

平时也看不出你们俩这么爱学习啊,作业都是抄明秋惊的!

“我们回来看看秋惊。”

“哦——哦!”一提到明秋惊,滑应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那确实该关心关心他。大概因为你们两个都住院的缘故吧,他最近心情好像一直不好。前天还是昨天,咱班还有同学看见他独自去天台上吹风。”

听到这里,凌一弦和江自流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明秋惊心情沉重,不止是因为两个队友双双住院,更重要的是……

葛老,那位葬身隧道的老人,是明秋惊唯一且深深敬爱着的师父啊。

滑应殊拍了拍江自流的肩膀。

“明秋惊那个性格,你们做队友的肯定比我了解。我猜,他多半有点钻牛角尖,觉得当初要是能早点晋级,跟你们一起参加五级武者考试就好了。嗨,正好你俩去看看他,跟他把话说开了。”

凌一弦点头:“嗯。”

——不是的,不是那回事。

或者说,不止是那回事。

滑应殊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行,看见你们回来,我们就都放心了。秋惊请假好几天了,现在应该在工作室那儿,你们快去吧。”

少年班的同学们都松一口气,像是放下某桩心事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只有凌一弦和江自流半垂着眼,平日里最没心没肺的两个人,今天却难得地心思重重。

…………

两人果然在工作室里找到了明秋惊。

推门进去时,明秋惊正在专心打磨一枚梭子镖。

武器锋锐尖利的两端,被他抛光得比世上最狠厉的目光还要雪亮,深深的凹槽凝结着不动声色的杀意,哪怕只是轻轻一沾,便要为此血流不止。

听到背后的开门声,明秋惊转过头来。

他脸上本来挂着一丝营业般的客套微笑。

但在看清来人身影的瞬间,那笑容就像清晨的雾气一样消散了。

狂风卷走山间的雾气,一如明秋惊撤去伪造笑容后,暴./露出最真实的疲惫和困顿。

丢下手中打磨的那枚暗器,明秋惊甚至没有站起来迎接一下。他大半个身子都窝在椅子靠背上,神情钝钝地,半阖着眼:“一弦、自流。”

凌一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去,停留在明秋惊的手上。

暗器流武者浑身上下,最要紧的部位就是双手,专门为此买下天价保险的武者亦大有人在。

然而此刻,明秋惊白玉般的指尖、指节、指根、手掌乃至手背,都散落着或新鲜或已经愈合的血痕。

“我心不在焉,这些天打磨武器时总是出错。”注意到凌一弦的眼神,明秋惊疲倦地摇了摇头,眼中自嘲之意异常鲜明,“先坐吧,我去拿饮料。”

“不用,你坐着吧,我过去拿!”江自流屁./股刚沾上凳子,就猛地跳了起来。

他知道工作室的冰柜在哪儿。

但打开双门冰箱,江自流却盯着里面成排的冷饮发起了愣。

往日里,这些照顾人小细节都是由明秋惊做来。

冰箱里的饮料五花八门,准备得很全。

但只有江自流最喜欢喝的那个牌子的可乐、还有凌一弦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橙汁,不但单独列出了两排,而且每排打头的饮料上,还被明秋惊用彩色皮圈各自栓了个小吊牌。

江自流的饮料吊牌上,画了个惟妙惟肖的光头和尚。

凌一弦的饮料吊牌上,则是一张锦瑟古琴,琴坠是颗闷骚的小爱心。

一直以来,明秋惊总是在的。

他知道每个人喜欢什么口味、能看出大家正需要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帮他和凌一弦找到他们丢失的小物件,也会在两个朋友坐下的那一刻,恰到好处地抛给江自流一包肉类零食、递给凌一弦一颗圆乎乎的团子抱枕。

——但如果有一天,明秋惊像倦鸟一样失却力气、褪去颜色,他们又该怎样来安顿他?

…………

明秋惊打量过凌一弦浑身上下的绷带,不太赞成地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醒。”他相当无奈,“早知道,我就去医院看你了,也省得你顶着这个状态跑出来。”

凌一弦甩甩手,表情像是浑不在乎:“没缺胳膊没缺腿,出来溜达溜达还增长活动量呢。我就是不喜欢一睁眼发现有人在床头看我,就偏喜欢自己上门看别人。”

听那横冲直撞的口气,便可知她伤势虽重,人却没什么事。

要是少年班的同学在这儿,只怕早拿凌一弦没办法,又气又要笑了。

但明秋惊却没笑。

他只是叹了口气,用结着血痂的指尖,很轻柔地碰了碰凌一弦同样贴着纱布的脸。

“下次想见我,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不要自己偷溜出来。”

“一会儿我送你和自流回去,也好跟医院解释一下。伤成你这样也敢偷跑出来,万一护士小姐查房发现,简直要吓死了。”

他虽然笑不出来,但一字一句之间,口吻仍然体贴温柔。

那是极度的疲惫之下,从血肉里生生榨出的体贴,以及迷茫和困顿之中,把自己敲骨吸髓拧出的一把温柔。

像一朵在废墟和火焰的余烬里,用残片拼出的花。

明秋惊的指尖温度一直偏凉,更何况还隔着一层纱布,凌一弦更不该有什么温觉。

但她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炽流从明秋惊的指尖喷涌而出,一路蔓延到她心底,烫得她生生作痛,坐立不安。

不顾手上的伤势,凌一弦用比莫潮生对打时还快两倍的速度,猛地抓住了明秋惊的手。

“秋惊,如果你……”

明秋惊的回复甚至比凌一弦的话还快。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有些没力气,休息休息就好。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那句推辞脱口而出,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大概在这几天里早已在舌尖上锻炼得滚瓜烂熟,不知对自己的亲友、葛老的家人、少年班的老师同学们说过多少遍。

躲开凌一弦瞪着自己的眼神,明秋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凌一弦不是那些不知内情的同学老师,不是远比他更需要节哀、更需要照顾的师母和姐姐,也不是自己常年工作繁忙,不该分心的父母家人。

苦涩地摇了摇头,明秋惊牵着凌一弦的手,嘴唇轻轻张开又合上。

他想对凌一弦说点什么,也应该对凌一弦说点什么。

但他又该从何说起,该如何说起呢?

就说……就说他直到现在,还觉得这一切像是朦朦胧胧的一场梦,哪怕正牵着她的手,也一点真实感不曾有吗?

“秋惊。”凌一弦忽然叫了他一声。

她说:“我也才刚刚知道……秋惊,我的父母,他们都死在玉门手里了。”

明秋惊猛地抬起头来!

宛如闷雷在天边轰然炸响,闪电撕裂天幕的黑夜,这句话的效果不亚银瓶乍破、刀枪齐鸣。

像是一道电流从脚底板升起,短短的千分之一秒内直冲天灵。

明秋惊豁然被打通奇经八脉,原本死寂着被层层包裹的心情,竟然由内而外地和这句话产生了共鸣。

霎时间,那层一直隔阂包裹着感情的毛玻璃轰然碎裂,被深深封闭的巨大悲恸如数涌现,像是开闸的潮水一般,汹涌着将明秋惊从头到脚、彻底淹没。

少年浑身颤抖着把额头抵在凌一弦肩膀上,死咬着牙关,不愿让人看到他通红的眼圈。

“一弦……”明秋惊连声音都在发抖,“我师父、我师父他……他也死在玉门手里了!”

直到说出这句话来,真实的人世感才以明秋惊为中心,重新在四周涌现,连着那股难以自抑的悲痛、那个终于被接受的沉重消息一起回到他的身上。

江自流终于拿着饮料回来。

他一转头就看见这一幕:他的两个队友紧紧相拥着,像是在巨浪里把船头船尾互相牵系的两叶孤舟。

江自流没说话,只是放下饮料走上前去,张开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胳膊,把两个朋友一并用单臂搂住。

整个世界好像也在这一刻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

“我们一起报仇。”

“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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