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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你的母亲,是个勇敢、温……

凌一弦惊愕地发现,哪怕自己已经从武者局内部阅读了许多资料,但她对丰沮玉门这些年发展历史的了解,仍然比不过莫潮生。

“那当然了。”莫潮生随意接口,“这都是内部人士才了解的细情,需要大量的一线调查才能搜集到。你看过的资料,有些或许还是我提供给武者局的呢。”

凌一弦:“……”

这,她还真没想过!

据莫潮生所说,至今为止,丰沮玉门大规模发展成员的行动,前后一共有四次。

第一批成员,和凌一弦的父母同辈,像是她的母亲鸩、父亲狌狌,乃至于玉门分派下去,镇守g市的朱厌……甚至连肾虚好色的鹿蜀,都是在那段时间被授予碎片的。

第一次尝试时,玉门的技术还未完全成熟,因为那一批发展对象不但存活率惨烈得惊人,而且多半还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这种症状体现在武者身上,就是他们的武艺无法做到浑然一体,还会留下一到两三个易破的罩门。

至于玉门的第二代山海兵,就是莫潮生和相柳这批人。

和明显具有实验意味的第一次尝试不同,玉门发展的第二批成员,目的极其明确。

无论是刑天、相柳,还是穷奇、诸怀,他们无一不是《山海经》中所载,破坏力很大的异兽。

比起第一次尝试时,各类山海兵五花八门的技能树方向,从第二次的植入选择来看,玉门首领已经对组织的未来有了规划。

至于第三代尝试,既像是清仓甩卖,又像是为了填补玉门里的辅助位。

这次被植入的山海兵碎片都不算特别强悍,例如武罗、精卫和胐胐……

这些年轻的新一代,都是玉门第三次移植得到的产物。

莫潮生讲到这里,忽然停住嘴,别有深意地看了凌一弦一眼。

凌一弦正听得入神,连忙催促他:“你不是说一共四代吗?那第四代呢?”

……不知为何,好端端地,莫潮生忽然冷笑了一声。

“第四代么,真正成型的只有一个半。”

“这么惨?”凌一弦一听,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喜意,“难道是那些山海兵存久了,所以都放过期了?”

莫潮生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无情地打断了凌一弦的幻想。

“没有,从第四代开始,丰沮玉门开始尝试自己制造新的山海兵了。那半个成熟的,也是古代传说中的异兽,叫‘山蜘蛛’;一个成熟的,纯粹是丰沮玉门的自创,叫‘美人蝎’。”

凌一弦:“……”

说到这里,莫潮生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凌一弦,朝她投去两道死亡目光。

莫潮生问她:“这两个名字,你熟悉吗?”

凌一弦:“……”

她熟啊,她熟得不能再熟了!

山蜘蛛是被她亲手送进武者局的。至于美人蝎,那就更不用说了。

迄今为止,凌一弦身上都还挂着一层美人蝎的马甲套娃呢。

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凌一弦临危不惧,想把这事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我都挺熟的,你就不用跟我详细介绍了,继续往下说吧。”

莫潮生:“……”

从莫潮生的表情来看,要不是此刻凌一弦浑身带伤,让他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莫潮生没准要把她的瓢给开了。

到底是自己家养大的孩子,自己心疼。莫潮生又瞪了凌一弦一眼,还是如她所愿地跳过了追责环节,继续往下讲。

这一次,他终于提起了从前一直避讳如深的、关于凌一弦父母的旧事。

“我刚刚说过,你父母都是玉门里发展出的第一代成员。那时玉门初立,许多章程都还没有发展起来。随着他们年纪渐长,多次被派出大山执行任务,渐渐了解了外面的世界,也明白了是非好坏。所以……”

所以,就和许多冒险故事的开端那样:这两个深深相爱的年轻人,在相爱中愈发地增长了彼此的勇气。

于是,他们选择共同逃离那个可怕的组织。

从事后的复盘来看,他们实在运气不好,在逃离组织的时间点的选择上,他们选择了一个非常不恰当的时候。

——由于年轻没有经验,也由于月份确实太小,凌一弦的母亲,也就是鸩,她并没发现自己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关于这些内容,莫潮生并没有说给凌一弦听。

即使,他确实曾在心中推算过:如果没有怀着凌一弦的话,以鸩和狌狌的能力,应该是可以逃脱玉门追捕,安然在外逍遥至少十几年的。

将所有导致遗憾的可能性全部隐去,莫潮生只是对凌一弦讲:“因为他们彼此深爱,于是就有了被他们更加深爱着的你。”

接着,没容凌一弦往下细想,莫潮生就把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

“玉门派人去追杀他们……但非常巧合的是,同样都在十万大山里,你父母在遭遇追兵之前,先遇到了我。”

凌一弦惊叫了一声:“你也在追杀他们?”

“不对,”发挥自己每次成绩都低空飞过的语文能力,凌一弦重新解读了这句话的隐藏含义,“你那时跟追兵不是一伙的?”

莫潮生非常清晰地冷笑了一声,很快就开始自行创作一些祖安语言。

“他奶奶个熊,x他玉门xx的x眼。非常巧、非常不要脸,他们当时也在追杀我。”

——鉴于莫潮生当年才十二岁,被玉门搞得浑身狼狈,简直像条半死不活的丧家之犬一样,也并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吧。

凌一弦听得聚精会神,连连催促:“然后呢?然后呢?”

抹掉过去三人曾经经历地那些试探估量,莫潮生直接跳到最后结果:“然后,他们暂时收留了我。”

大概因为快要临盆的鸩母性浓厚,又因为狌狌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深明大义、出淤泥而不染的好人。

他们不但收留了莫潮生,还为分给他食物、帮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甚至不需要他担当值夜的责任,让他可以安心睡上美美的一觉,休养体力。

要知道,莫潮生那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有得到的一切都将以代价的形式换取。当下一波玉门的追兵赶到,三人又难以脱身时,这对夫妇或许会砍断他的腿,把他扔在路上。

……但为了眼前可以得到的一线生机,这样的交易仍然是值得的。

只是莫潮生并未想到,在紧要关头,狌狌和鸩不但没有抛下自己,他们还……

他们还……

每每回忆起那个夜晚,就连莫潮生这样没心没肺的家伙,眼神都会不由变得有些恍惚。

强行拉回自己的思绪,莫潮生掩饰般说道:“他们还给我起了名字。”

玉门里的成员,是没有名字的。

只有山海兵的牌面会作为他们的名字,就像是“精卫”、“武罗”、“美人蝎”。

至于那些身份./证件上的名字,不过是一次任务中的代号。等完成任务以后,即用即抛,下次出山再换个新的。

凌一弦的父母也是没有名字的,不过,他们因为憧憬未来的新生活,所以准备好了许许多多的新名字。

山洞火光的映照下,快乐的光彩在这对夫妇眼中闪烁着。温柔美丽的女人带着一点孩子气似地跟莫潮生炫耀:“等我们出去以后,就换一个新名字,过一段新生活。”

说到这里,鸩亮晶晶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他以后想姓凌。我嘛……还没有想好。”

十二岁的小莫潮生咽了口口水,假装自己并不羡慕。

“哦。”他故作淡定地附和,“听起来不错啊。”

“你呢?”女人笑容甜甜地凑近了些,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方便弯腰,于是只朝莫潮生垂了垂头,“你要不要也起一个?”

莫潮生清了清嗓子,他的眼神左飞右飞,装得更不在意了:

“那个……你们不是说你们准备了很多新名字?我不费那个事了,随便分我一个就好。”

鸩蹙眉想了想,她一边思索,一边温柔抚摸肚子的样子,真不像是传说中的那只毒鸟。

“那不如,就叫‘莫潮生’吧。”

“可以啊。”

未知的追兵还缀在他们身后。

嘴里嚼着的晚饭,也不过是没油没盐的烤肉。

怕烟火气引来对方的关注,火堆只烧起一会儿,在地面上烘暖一块能供孕妇休息的大小后,就被熄灭了。

然而,那个潮湿的、紧张的、伤口发炎的夜晚,仍是莫潮生这辈子里最为珍贵的回忆之一。

凌一弦已经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注意力,她全神贯注的亮晶晶眼睛,让莫潮生回忆起她的母亲。

“再然后呢?”

“再然后……”莫潮生沉吟了一会儿,“我们终究是被追上了。”

从他被这对夫妇收容开始,再到玉门的追兵咬上来为止,莫潮生刻意地跳过了大量情节。

比如说,是因为鸩羊水破裂,终于发动,分娩时产生的大量毒血留下了难以掩盖的痕迹,玉门才锁定了他们的影踪。

又比如,因为生产过后的鸩太过虚弱,刚出生的凌一弦又先天带毒,命悬一线,受她们两人的影响,四个人才被玉门追到无路可逃的地步。

有那么一个瞬间,莫潮生几乎以为,这就是自己应该履行义务,被狌狌抛出去作为诱饵的时刻的。

但非常奇异地是,想到这些天来他和这对夫妇相处的时光,莫潮生心中竟然没有多少不愿意的。

他闭了闭眼睛,非常冷静地想到:啊,确实应该如此。

然而下一秒钟,莫潮生只见狌狌用复杂的目光,依次注视过妻子、女儿,还有自己。

他最后一次握了握鸩的手,低声交代她:“保护好孩子。”

随后,狌狌从他们的藏身之处冲了出去,一路上制造出许多细碎的动静。

追兵果然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被狌狌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耳听着不属于山林的人声一路远去,莫潮生和鸩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或许那个男人将再也无法回来。

鸩怀里抱着她小小的、骨头还软软的孩子。

她一直屏气凝神,没有让狌狌做出的决定白费,但即使如此,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脸上已经爬满了纵横的泪水。

莫潮生近乎震撼地小声问道:“我还以为……你们为什么不……”

他的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但曾经身为玉门成员的鸩,却一听就明白了。

她摇摇头,示意莫潮生和她一起朝着追兵相反的方向奔去,同时低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也是个孩子啊。”

“……”

那一刻,沐浴在冰冷的雨幕之下,莫潮生无声地打了个寒噤。

一股又冷又热的复杂感受,交织着顺着莫潮生的几倍,涌上他的后脑,再直冲他的天灵。

这种奇异的感觉一直保持了良久良久,甚至延长到他们三人再次被玉门包围时。

“还是我……”

这一次,不等莫潮生主动挺身而出,鸩就先动了。

她把自己的孩子塞进莫潮生怀里,用一个十二岁小男孩还无法读懂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和自己的孩子一眼。

那目光中蕴含的情感,竟和先前狌狌去引开追兵注意力时非常相似。

“保护好我的孩子。”鸩也低声对莫潮生这样讲。

随后,这位浑身上下涌动着最致命的剧毒、然而却是莫潮生此生见过的最勇敢、最美丽的女人毅然地跨入了雨幕。她浑身上下的衣物被打得透湿,衣摆上仿佛还沾染着分娩那日没来得及清除的血污。

在她的背后,莫潮生抱紧怀中的女婴,孩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

哭声很快就在越来越大的暴雨里,被掩盖成无法辨别的背景音。

这一页,大雨倾盆,银蟒似的闪电将天地都照得雪亮。男孩带着怀中的孩子不要命般飞奔着,每跑开一步,婴儿滚烫的眼泪就无穷无尽般滴在他的心口。

——活下去!活下去!不惜代价地活下去!

——要让他们的孩子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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