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下九流的妖怪啊。”
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同时也听明白了对方潜台词的少女悠然开口。
镜斋的手陡然顿住了,眼神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你说什么?”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对方是在说他下九流吧?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
“我就是在说你,不要假装听不清,你准备做什么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像你这样的妖怪,画出来的画恐怕也只是地摊上最多只能卖五百日元的那种类型吧?”
对方的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镜斋,淡然的说出了刺痛人心的话语。
镜斋虽然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和一个无知的人类,甚至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计较,但听到这些话也忍不住有些生气了,他眼中划过一抹猩红的光芒,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你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吗?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那么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话语未尽,但其中威胁的含义显而易见。
若是一般人被对方这样注视着恐怕早就两股打颤,话都说不清楚了。然而少女却无动于衷,只是平静的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也清楚你的画肯定比不上我的,这就是我的解释。”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揣在口袋里的手也暗暗紧绷,假如对方经不起激的出手的话,那么……
然而身前方才还极具压迫性的气势却被对方骤然撤了回去,只听镜斋说道:“你说我的画肯定比不上你的,那你不如亲自展示给我看,假如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就放了你,但如果你骗我的话……”
说着他一双充斥着冰冷气息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顿的:“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少女挑眉:“当然。”
一场赌局就这样定下。
同时她的心底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她不是不能直接砍了对方,但是面前这个叫镜斋的妖怪显然还有其他同伙,另外还有对方口中的作画……
这难道就真的仅仅只是作画而已吗?
她决定还是应该先按兵不动的试探一下。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一间更为明亮的屋子,镜斋背过身去准备画纸和笔墨,少女原本还在静静的等待,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了某种震动。
她不动声色的偷觑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镜斋,接着果断背过身掏出自己藏着的手机,打开屏幕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直接就愣在了当场,手机上显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应该是野槌有什么事找他,却发现他没有接电话随后猜到可能是因为有事,所以就转而发了短信。
短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内容总结出一句话就是对方在送孩子的过程中,被警察抓进了警局,现在还在等待调查的环节。
为什么仅仅只是送一个捡来的孩子去警局,你还能被扣留在里面啊?!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少女,不,变装的藤原宗秀满头问号,然而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随后转过身,就见镜斋已经准备好了笔墨在等着他。
藤原宗秀走了过去,见对方一副示意他先动笔的样子,他客气的说了一句:“你先来。”
镜斋看了他一眼,心想对方或许是怕了,不过他也不戳穿,毕竟他之所以会答应这种事,更多的也是想玩弄对方。此刻他反而将穿透性的视线在对方的身上一寸一寸的刮过,想象着在这样特别的载体上作画该是一种怎样美妙的体验。
他究竟该画些什么呢?
想着这个的同时,他的手下也开始动笔描绘了起来,不过几笔间,一只栩栩如生的,狰狞恐怖的妖怪便浮现于他的笔下。
然而这却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只见那绘于纸上的,外貌似夜叉一般的妖怪竟然跃纸而出,随后迅速凝结成了实体,站在前方向着两人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咆哮。
“吼!”
声音震的房屋都是一颤。
“你先下去吧。”
镜斋挥挥手,让那只妖怪下去,最后好整以暇的看向了藤原宗秀:“现在该你了。”
藤原宗秀将视线从那只妖怪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挪开,听到这句话后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对方缓缓说道:“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能力,还真是……”
说着,他做势就要拿起桌上的毛笔作画,然而下一秒,他却骤然从衣襟的内侧抽出了一把闪烁着寒芒的长刀!
“感谢你这么诚实的上钩,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你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必须要除掉的心腹大患。”
毕竟对方可是拥有能够制造妖怪的能力,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能力究竟会有多么的棘手。
手起刀落间,一只还拿着笔的手就这样与身体骤然分离!
藤原宗秀就这样右手持刀,接着左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分部的电话。
他目光静静的锁定着面前的敌人,一边语气如常的下达命令:“东京西郊这边的一处废弃房屋,立刻带着人来解救那些被抓走的少女。”
说完,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便直接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揣回了口袋。
“这种结果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没想到你为了达成目的,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
镜斋咬着牙,语气罕见的有些艰涩,他看着面前已经恢复成了男性形态的藤原宗秀,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怪自己眼力不好,还是该赞叹对方伪装的太豁得出去。
藤原宗秀十分平静,相比起女装的那一点儿小小的心理障碍,他更看重的还是结果以及实用性。再加上在他看来,这不过只是一点外表上的伪装,实在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
因此他轻易的就做出了连野槌都做不到的事。
此刻面对镜斋不知是质问还是惊异的话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淡然的眸中未被惊起一丝涟漪,而是果断出刀,径直向对方斩去!
这一刀犹如骤然弹射而出的利箭,刀锋的尖端闪烁着锐利的寒光,镜斋就这么看着对方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紧随而来的威压令他呼吸都跟着猛然一窒。
但他如果这么轻易的就能被击杀的话,也就不会是百物语组的七大干部中,地位仅在圆潮之下的山本五郎左卫门之手了……
在对方刀锋下落的那一刻,他的身影极速变淡,瞬间就变成了一道水墨形成的人物线条,令藤原宗秀的这一刀直接就落了空。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远处,此刻的他跪坐在地上,右手拿笔,左手拿纸,似在细细的描绘着一幅画作。
“不得不说你真的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所以我也决定赐予你死在我笔下的权利,呵呵……这招我原本可是准备用来彻底击溃奴良组的,不过……”
镜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之所以会使出这招,当然是因为感觉到了对方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面对这样的强者,自然只有使出最强大的一招。
随着话语落下,一幅画作也跟着在他的笔下成形,而画上所绘制的人恰恰就是面前的藤原宗秀。
“你听说过……九相图吗?”
听到这句话,藤原宗秀眼神一顿,身体上骤然产生的滞涩感再加上这个名词,也令他心底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九相图,这幅画的故事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过,甚至于他还亲眼看到过,毕竟这幅画作就收藏于京都的一所寺庙。
所谓九相图,说的便是人死后的九个阶段。从新死尚且美丽到肿胀、腐烂、脓血渗出、腐臭、青淤、被鸟兽啃咬、再到最后变成一滩散乱的白骨,零落成泥,腐朽消亡,这便是九相图。
所以对方提到九相图,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想要借此对付他?
镜斋注定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对方只是专注的绘制画作,一边口中淡淡的吟诵。
“第一幅画的名字叫新死相,代表着死亡的开始……”
“第二幅画的名字叫肪胀相,代表着畏的腐败……”
随着镜斋的描绘,藤原宗秀的身体也产生了相应的共感,就仿佛尸体一般开始腐败……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九相图吗?”
藤原宗秀身体微弓,表情带着一丝隐秘的痛苦的站在原地,就这样一边忍受着身体上剧烈的仿佛都要将□□碾碎的疼痛,一边紧紧的盯视着那个不断的动着笔,仿佛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了那幅画中的身影。
他咬着牙抵抗着对方的诅咒。
这样的术,本质上其实就是一种诅咒,而对抗诅咒,除了找到解咒的方法以外,便只剩下另一个方法。
那便是用自身的能力做出抵抗,让两股力量相较出胜负。
这边藤原宗秀还在抵抗着诅咒,而镜斋此时已经顾不上去看对方了,不断涌现的灵感令他完全沉浸其中。
血涂相……肪乱相……啖食相……青瘀相……骨连相……骨散相……古坟相……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他脸上挂着笑容,满意的收回了笔,在他看来,对方的结局已经注定,那就是如同这九幅画作一般的凄惨死去。
他将双手置于身前,缓缓的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就这样抬眼看去,然而映入眼中的一幕,确定他骤然呆立在了原地!
眼前的藤原宗秀除了身形略显狼狈一些以外,竟然与之前的别无二致,整个人就那般如同苍翠的青松一般巍然屹立!
他的诅咒竟然没有在对方的身上生效!?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他不自觉的喃喃出声。
藤原宗秀听到他的这句话,手中深深插入地面的日轮刀也跟着缓缓抬起,与此同时一丝丝锋芒围绕着二人骤然浮现,仿佛空气里潜藏着无数根想要刺穿人的利箭一般。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毕竟……我早已经死过一次。”
他淡然的说着,一双冷厉的眸子看向对方,那其中蕴含着的浓郁的死亡气息令镜斋的呼吸都不由一窒,竟然就这么看着对方将刀斩向自己,却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他瞳孔骤然扩大,近乎是痴迷的看着这一幕,心脏怦然跳动,那扑通扑通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触动,明白了为什么自己都用出了这一招,对方为什么会几乎不受影响。
那样强大,那样美丽,那样充满无尽锋芒的畏,又怎么可能会区区诅咒影响呢?
倏然间,他心中产生了一丝明悟,那就是对方即使是死去,也只会死在与敌人正面相斗的战斗中,又或者是自己的手里,那些阴谋和左道根本无法触及对方分毫。
下一秒,刀锋似黑暗中的一束光一般,切开一切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