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对此不置可否,他还没有说的一句话是,和人缔结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反而会束缚住他,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加喜欢想做什么的时候就能做什么,而不是还要先考虑伴侣的心情,顾及对方的感受。
从这个更加以自己为主的思想来说,假如真的有另一半的话,他想必也不会是一个好的伴侣,那么显然就更没必要无端去祸害别人了。
藤原宗秀想了想后给了自己一个中肯的评价:我真是个好人。
略带几分醉意的他如此想到。
两个多年未见的友人就这样一直喝酒到了深夜,藤原宗秀少见的如此没有节制的喝酒,或许是因为退休后身上没有担子的原因,相比起以往,他的行事也更多了几分随性和洒脱。
第二天,他是在本丸的天守阁内醒来的。
躺在犹自带着几分清香的被褥间,看着了一会了头顶木纹的天花板,思维才迟滞的转动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本丸用来清洗被褥的洗衣液貌似是薰衣草味的。
下次还是换成栀子花香又或者茶香的吧,这个味道不太好闻。
他淡淡的想到,随后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进到了盥洗室里洗漱,过了一会儿,刚整理好走出盥洗室的门。恰在这时,门外也传来一道刻意轻微脚步声,似乎察觉到了他已经醒来,便端着手中的东西跪在门边,姿势端正,态度恭谨的说道:“主人,您已经醒了吗?”
听这个声音……貌似是那个叫做烛台切光忠的戴眼罩的付丧神吧?藤原宗秀略微回想了一下,接着淡淡说道:“嗯,有什么事吗?”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去旁边的衣柜里寻找合适的衣服换上。
烛台切光忠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传来:“属下是来为您送朝食的。”
顾及着审神者礼仪以及话语间的说辞都很讲究,他还特意换了一个比较古典一些的说辞。
别看这些小细节似乎可有可无,但假如对一位生活在二十三世纪的审神者遵循这些古礼的话,对方必然会感到别扭。而换成本身就曾生活在那样的环境,言行举止仿佛自然而然的融入了这些的关白大人,对方说不准还会感到亲切。
藤原宗秀对于付丧神想要讨好主人的小心思尚且一无所知,他褪下身上原本穿的那件睡袍,随意的拿了件白色带浅灰色纹路的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他一边低头慢条斯理的系着腰带,间或把垂在身前碍事的头发用手撩到身后。
听到烛台切光忠是来送饭的,他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叫对方进来。
烛台切光忠拉开推门,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走进了屋内,随即便见到藤原宗秀正背对着他整理着衣服,见他进来便侧过头瞟了一眼,清淡的眸光一闪即逝。
“放在桌案上就可以。”
藤原宗秀说道。
烛台切光忠依言照做,只是在转过身正准备离开之时,却一眼看了藤原宗秀垂在身后的长长的黑发,似乎是因为睡了一夜的缘故,所以看起来略有些凌乱。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想到藤原宗秀性格其实还蛮温和的,便斟酌了一下的开口道:“主人,不如让我来帮您梳头发吧。”
藤原宗秀略微想了一下,也便没有拒绝,以他的眼力自然不至于看不出这些付丧神或多或少都很渴望接近他,既然如此,一些无所谓的小事也就没有必要总是拒绝。
他抬步走向了桌案旁,看了一眼对方放在桌上的早餐,是一碗海鲜粥和几碟小菜,粥里面放了虾仁、扇贝以及一些切碎的香菇以及蔬菜碎,熬的既浓稠又色泽诱人,小菜是一碟用香油以及醋之类拌好的豆腐,以及海带,口味偏清淡一些,看起来都还不错。
“属下有向药研打听过您的饮食习惯,所以才准备了这些。”
烛台切光忠一边解释道,一边也想起了之前药研藤四郎曾说过的话。
“主人因为对于这些需求不高的原因吃的也比较少,有时甚至会根本不吃,不过他的饮食偏清淡一些,除了不喜欢姜外没有什么忌口,你少准备一些就足够了,他不喜欢过于铺张浪费……”
因为需要不高甚至根本不吃……主人难道已经不是人类了吗?又或者如同一些修行者一样,因为实力高深所以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藤原宗秀倒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低欲再加上也习惯了之前加起班来就忘记吃东西的生活,所以有的时候看书入迷了就会把这种事情忘记,虽然退休后已经有努力在调整,但有时候仍然会因为没有食欲而动几口就算了。
食欲这种东西,年轻的时候他其实还是挺旺盛的,毕竟一个身体没有问题的成年男性对于能量的需求一般都不会太小,而他当时作为猎鬼人又到处东奔西走,十分的消耗,一顿饭三大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也不知道是不是活的时间太长,就会对一些东西越来越失去兴趣,他很多时候对什么东西都很无所谓,就是那种可有可无的感觉,就连这方面也差不多。
这样可不行啊。
藤原宗秀内心叹了口气,随即便姿态闲适的坐了下来,端起粥碗,拾起勺子喝了一口熬的鲜香的海鲜粥。
身体若是衰老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预示着大限将至,但还没等身体衰弱,心灵就先一步衰老,这不是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差别了吗?看来还要挣扎自救一下啊,毕竟他还远没有到那种活不起的地步。
烛台切光忠见藤原宗秀坐了下来,便找出一把梳子跪坐在了前者的身后,开始为对方梳理起头发来。
乌黑而浓密的长发就这样披散在肩头,对方并不是那种发硬的发质,相反十分的柔软,尤其由上至下一梳到底的时候,顺滑的就仿佛绸缎一般。
“您的头发保养的真好,现在还真是少见有人会留这么长的头发了。”烛台切光忠顺着梳着便有些忍不住的赞叹道,只觉得手下的触感实在很好,也怪不得之前那个小孩一把就瞅准了。
藤原宗秀口中溢出一声似是在笑般的气音道:“毕竟保养起来的确有些麻烦。”
即使这么麻烦他也还是留了下来,原因也不是因为别的,单纯喜欢吧。
主从二人就这样一人静静的喝着粥,另一个静静的梳着头发,窗户在方才谈话的间隙便被烛台切光忠打开,屋外清晨的阳光与略带几分清新的空气就这样顺着窗口撒进屋内,气氛一时竟有些岁月静好起来。
药研藤四郎就是在这时走进来的,他看卧室的门没有关便猜测藤原宗秀已经醒了,于是也直接走了进来,毕竟是多年的主从,相比洗钱者的略微拘谨,两人之间也更加随意一些。
“我就猜到是烛台切来了,他刚刚还问过我您的忌口。”少年微笑着沉稳说道。
说完他倒也没有刻意避讳屋内还有其他人在,直接和主人说起了正事:“已经逐个问过那些曾和前任审神者有接触的付丧神们了,虽然大多数都对前者印象很模糊,不过还是有几个提供了有用的消息。”
烛台切光忠一愣,突然想起对方的确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却没想到竟然连本丸的所有同伴都问过了,似乎还是藤原宗秀所交代的任务,这让他心底不禁有些紧张,同时又有些疑惑。
“那个……时之政府不是早就询问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是不信任?
“当然是因为有些付丧神并没有全部说实话,时之政府之前的那些问话因此也被误导,总体来说只有参考的价值,这才需要再问一遍,你们不需要太紧张,主人只是想要解决这座本丸的问题罢了。”
药研藤四郎熟练的安抚道,不过他说的其实也是实话。
以藤原宗秀的性格而言,即使是当时的三日月宗近刻意设计,但事后他也完全可以解除这种契约关系。毕竟他从来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这群付丧神即使处境再危险,他也不是什么烂好心的圣母,收手下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慎重。
即使想要时空转换器,他自然也可以用其他方式获取,没必要成为审神者,弄一群嗷嗷待哺的等着他安置的手下。
主要也是他不会想徒增羁绊的原因。
因此,他会认领这座本丸,显然也存在更深层次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便涉及到上一任的审神者。
在这位审神者叛逃之后,时之政府便对本丸的付丧神展开了全方位的审问,但即使是这样,却还是有一些付丧神没有全部说出实话,这个人便是——
三日月宗近。
这个答案似乎也很理所当然,毕竟当初最开始与藤原宗秀接触的便是这个付丧神,那么既然能令前者改变主意成为审神者,自然也是因为后者说了什么。
而这个谜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