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是放在一只某名牌皮夹的盒子里, 经过精心包装之后,混在了其他的礼物之中, 被助理一并带回来的。
大概是因为男性的手掌长度超过了女士皮夹盒子的长度, 所以犯人特地剁掉了五只手指,只留下手掌的部分。
不过,就算只剩那么一段丑陋而惊悚的肉块, 也丝毫不妨碍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只手掌的主人,就是失踪许久的岑晋岑大明星。
因为岑晋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颗黑痦子,微微凸出于皮肤,刚好就在无名指茎突关节的正下方, 位置十分显眼。
一年前他参演了一部湾岛文艺电影,首映宣传期时, 还到北市录了个综艺。
当时有个相术大师给岑晋看了手相, 还就他右手背的痦子位置指点江山了许久,大意是这意味着他君子爱财又取之有道,将来定能凭真本事大红大紫,火遍亚洲云云。
那位相术大师虽然看出了岑晋的财运, 但却显然没看出他十个月以后的死劫。
不过在这期综艺播出以后,他的迷妹迷弟确实人人都知道了自家男神的右手手背上有这么一颗大吉大利的“敛财痣”了。
当Cherry的助理打开盒子, 看到里面被透明油纸包住的肉块时, 她在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进行正常思考。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用几乎能震碎休息间玻璃的高亢音量疯狂惨叫,而且本能地就把装着手掌的纸盒给扔了出去。
盒子摔落到地上, 里面的肉块也随之滚出,掉在了桌脚边。
不少人都被Cherry助理的惨叫声惊动,纷纷聚拢过来看热闹,礼物盒子里装了只手掌的事儿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在警方赶到以前,就以几何级的速率迅速扩散开来,甚至连照片都被好事者拍下后传到了网上。
岑晋的粉丝们原本就等消息等得焦虑无比,当这则爆料连同照片被繁星娱乐的某位工作人员用小号发布到微博以后,自然有无数粉丝闻风涌来,而且立刻就凭着那只光秃秃的手掌手背上的黑色痦子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若是说,人少了一只耳朵还有可能活着的话,那如果又失去了一只手呢?
虽然断了一只手或许尚不会致命,但此时,只要脑子尚清醒、智商没掉线的人都清楚地明白到一点——那就是,岑晋很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像屠宰场的肉块似的,被毫无顾忌地随意分割,并且还被犯人作为他炫耀罪行的纪念品一般四处分发,以各种惊人的方式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很快的,就有网上名侦探扒出了小歌星Cherry的微博小号,并在她的相册中找到一张她晒新款手镯的手部照片。
那张照片除了她的小半张脸和闪瞎人眼的镶钻手镯之外,在一个起眼的小角落里,还入镜了一小节男人的手腕,上面戴着的男士手表,正是岑晋某次代言一个高端男士饰品时,品牌方送他的限定款,市面售价直逼七位数,而且并不那么容易就能买得到。
此条证据一出,粉丝们立刻联想到了岑晋和Cherry是否有什么超过了普通同事关系的特殊“友谊”,所以才会在此等关键时刻收到了如此特殊的一份“礼物”。
虽然只露了手腕的所谓“合照”算不得实锤,但此时此刻,粉丝们极端沸腾的情绪急需一个发泄口,而Cherry刚好撞到了枪口上,立刻跟火星溅到滚油里一般,瞬间爆炸起来。
Cherry的所有社交账号瞬间被挤到瘫痪,人们纷纷要她出来“给个说法”,而彻底无视了她这个收到尸块的人也是受害者,此刻恐怕比谁都更恐慌这个事实。
而对于警方来说,岑晋的手掌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就仿佛是来自犯人的明晃晃的挑衅,正当着全国几亿网友的面在打他们的脸,巴掌啪啪作响,左右开弓,都快要把警方的尊严给扇到地心去了。
“在天亮以前,要是不把人逮住,我大概就得在档案室坐到退休了!”
沈遵花了整整一小时又二十分钟应付了七个“上面”来的电话,又连抽了三根烟,才总算觉得自己快要沸腾的脑浆子好歹稍微冷静了下来,起码能正常思考了。
他一屁墩儿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气得连胡茬子都在抖,“好了,今晚谁都别想睡了!天亮以前,我一定要逮到真凶!!”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专案组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在自家领导的盛怒中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现场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那……”
一个警官有些犹豫的开口,打破了沉默,“头儿,我们还有必要再继续追查冉安宁那条线吗?”
沈遵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给我查!继续查!”
“可是……冉安宁他已经自杀了啊!”
那警官仍然心存疑问,“就算他真有涉案,但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岑晋的手掌送到那个小歌星手上吧?”
沈遵:“……”
是的,一个死人是不可能把耳朵放到林蕾娜女士的路演上,也不可能把断掌包装成礼物送给Cherry小姐的。
“是啊!”
沈大队长忽然沉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所以,那肯定就是个活人做的,这不正好告诉我们,这个案子除了冉安宁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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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柳弈也在微博热搜上刷出了案子的新进展。
就算此时不在鑫海市现场,但他只光用猜的就知道,此时自家小戚警官他们专案组全体上下的境况得有多尴尬。
若不是此时还有个小歌星Cherry正挡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警方的处境怕是还要比现在更加被动。
不过柳弈也没打算在此时打搅自家小戚警官的工作,而是给他科里的女法医冯铃发了条消息,关心了一下法研所那边的进展。
没想到,冯铃却在一分钟之后,直接回了他一个视频通话的申请。
“怎么?”
柳弈接通了视频通话。
“领导,你现在在哪里?”
冯铃表情严肃,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让你帮我看几张玻片。”
因为冯铃的年纪其实比柳弈还要大几岁,平常两人都是以平级关系相处的。柳弈偶尔还会调侃似地叫冯铃一声“姐”,从来不会在她面前端架子,更不会要求她以“领导”相称。
所以,当冯铃这么叫他的时候,那只能证明,她确实需要柳弈以上级的身份指导她做出某些非常重要的判断了。
于是柳弈飞快地回答:“嗯,我现在在酒店里,等我两分钟,我开电脑。”
冯铃还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你房间里没别人吧?”
此时已经是傍晚七点半了。
柳弈为了摆脱嬴川,今天一大早就换了酒店,而现在这个点儿,他刚刚吃完晚饭,正打算打算换一套便装出门溜达一下。
不过他不想浪费时间解释这些,只简单地回答道:“放心,没别人。”
柳弈开了手提,并且连上了网。
“已经确认过了,那只断掌确实就是岑晋本人的。”
冯铃一边把岑晋右手手掌的大体照片以及cellSens的显微镜下照片发给柳弈,一边说道:“现在,我想知道,你觉得这张手掌到底是什么情况?”
酒店的网速不算太好,而高清照片文件又很大,柳弈接到一张就打开一张,足足花了十五分钟才将所有的照片看完。
“断面的切口很平整,但有多处滑脱的痕迹,应该是手持锯一类的轻型锯切割的。”
柳弈说道,“而且我觉得那人用锯子用得不怎么熟练。”
“嗯。”
冯铃在视频那头应了一声,“我也这么想。”
“问题在于这个镜下照片。”
柳弈右手控制着鼠标,一张张反复看着那十几张红紫相间的HE染色图,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桌子。
“细胞皱缩,细胞胞质呈弱嗜酸性染色,核仁边缘呈毛刺状,部分细胞细胞核形状已然不规则……各层细胞间的间隙变宽,细胞膜界限开始模糊……这些,都是细胞开始出现腐败的表现。”
“对,问题就在这儿。”
冯铃说完,又给他另传了一个文件包。
“你刚才看的是岑晋的右手手掌的断面切片,你再和他右耳的断面切片对比一下。”
柳弈收下新的文件包,依言对比起了两套照片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两份切片的腐败程度差异太大了,是这样吧?”
他看出了问题所在。
岑晋的耳朵,是在10月15日上午十点多被人在路演上发现的,而他的右手,则是在10月16日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出现在繁星娱乐的休息室里,两者大约只间隔了三十个小时左右。
但在柳弈看到的照片里,这两个“零件”的腐败程度的差距,却远远不止三十个小时。
虽然柳弈还没有看到其他诸如细胞酶学和蛋白质降解的检查结果,但根据他的经验,光从这镜下照片来看,他觉得,两者起码也得差了有两、三天了。
“……”
柳弈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会不会是岑晋的手掌是早就被切下来的?”
冯铃见自家头儿没有说话,先提出了她的猜测。
“而且断掌以后,他人还活着,耳朵是晚了一两天才割掉的,所以才会造成这种明显的腐败程度差异?”
柳弈依然没有立刻回答。
他觉得,冯铃的猜测虽然确实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总有哪里不太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