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川他的妹妹说, 哥哥杀了妈妈……”
柳弈看着面前的资料,仔细地思考了一下, 微微皱起眉, “可是,按照这份失踪记录来看,嬴川他妈妈失踪的时候, 他才十四岁,而他的妹妹才只有四岁……”
“啊,对哦!”
林郁清闻言,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才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孩子, 说的话真的靠谱吗?”
柳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说不准。
戚山雨想了想, 开口问道:“那么, 他妹妹的病又是什么情况?”
“啊,关于这个。”
林郁清想也不想地抄起了放在最右边的一叠病历复印件,递给柳弈和戚山雨。
“他妹妹的情况就好查很多了,这是她在脑科医院的住院病历, 柳哥你比我在行,自己看吧。”
脑科医院的前身就是鑫海市精神病院, 有四个科室, 八百多个床位,专门接收那些被诊断为精神类疾病需要住院的患者。
他的原址就是岑晋岑大明星被杀害的“二扇门”废墟旅馆,后来因为各种闹鬼传闻, 借故搬去了海边的新区。
在搬迁之后,鑫海市精神病院和X大精神心理研究所以及神经外科研究所合并,更名为“鑫海市脑科医院”。
它的规模扩展到了五个大科室,十八个病区,有将近两千个床位,还增设了包括神经外科在内的一些手术科室,又成立了药物依赖治疗康复研究所,还具有提供精神类疾病的司法鉴定的相关资格。
是以鑫海市脑科医院无论是规模也好、医疗力量也好,在华国的精神病学方面也算是颇具权威和影响力的。
就柳弈的了解,连他们法研所在遇到一些比较有争议的案件时,有时也会邀请脑科医院具有相关资质的精神病学专家,协助他们进行犯人的精神状况鉴定。
柳弈是病理科的头儿,虽然因为侧重点没有交集的缘故,还没有跟他们的专家打过交道,不过对脑科医院的名声还是有些了解的。
于是他翻开了林郁清带来的病例复印件,开始一目十行地飞快地浏览了起来。
嬴川的妹妹嬴兰,今年二十六岁,大约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就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在X大附院门诊治疗了一年多,疗效不佳,不仅病情有加重的趋势,还出现了自残行为,于是住进了鑫海市脑科医院。
从嬴兰第一次住院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八年了。
在这八年之中,她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脑科医院里度过的,期间也曾四次“病情好转”出院回家休养,但每次出院的时间都不超过三个月,就又回去了。
而嬴兰最近的一次入院是在一年半以前,入院诊断里长长的一串,除了精神分裂以及其他一系列精神疾患类的并发症之外,还有轻度脑萎缩、特发性癫痫、粒细胞减少、Ⅰ度房室传导阻滞等器质性疾病。
柳弈又注意了一下姑娘的一般情况——身高165厘米,体重却只有可怜兮兮的43公斤,明显是消瘦得有些过分了。
很显然,这个女孩子多年来被疾病和药物折磨,已经被消耗得非常厉害,无论是身体情况,还是精神情况,都根本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连底子都快要被掏空了。
柳弈有些怜悯地抿了抿唇。
虽然想要在一个长期患有精神分裂的病人身上找到关于嬴川的罪证,这希望实在太过渺茫,但不知为什么,柳法医就是觉得,他很想去见见这个女孩儿。
“总之,我们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嬴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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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0日,又是一个周六。
这一天,柳弈和戚山雨原本和林郁清约好了今天一起去脑科医院见嬴兰。
只可惜好巧不巧,市局今天有个团建活动——其实就是和隔壁法院的姑娘们联谊。
戚山雨和林郁清作为刑警队里正正好适龄的单身王老五,根本躲不过这种变相的相亲活动。
哪怕两人性别男、性取向男,但只要你一天没对所有人公开出柜,一天也依然是会被半强迫性报名,而且完全强迫性必须到场。
尤其是戚山雨是局里出了名的英俊帅气又能干的年轻精英,在连续几桩大案之后,名气早就传到隔壁法院去了。
是以组织这次联谊活动的公会领导,早早就给沈遵沈大队长打了招呼,让他无论如何也得把人给带到了,她们这儿还指着小戚同志给男同胞们撑场子挣脸面呢!
哪怕沈队长委婉地跟公会主席解释过他们家小戚已经有名草有主了,但人家阿姨却斩钉截铁地回答,只要未婚就得去,而且又不是让他去干啥,就露个脸吃顿饭能咋滴?
没办法,沈遵只能跟派任务似的,将他们家盘靓条顺、帅气英武的小戚警官“派”了出去,顺便买一送一,把同样青春年少的单身狗林郁清也打包塞进了活动名单里。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戚山雨十分沮丧,而且还有些小委屈。
他向自家恋人解释了前因后果,又很认真地保证,就算去到活动现场,他也绝对不会理会任何人的搭讪,甚至连手机号码都不会外流。
柳弈听完,却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不要紧,不就是去参加个团建组织的自助餐会而已,我才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吃醋呢,而且还叮嘱他记得穿得帅气一点,不要坠了他们刑警队队草的名头。
为了让自家恋人看起来帅爆全场,柳弈特地起了个大早,亲自给戚山雨配了全套衣服鞋袜,还用发胶帮他抓了抓刘海的造型。
将人捯饬得满意了以后,柳弈将戚山雨送出了门,然后自己换了一身轻松休闲,而且颜色比较浅淡的便装,开车前往鑫海市脑科医院。
鑫海市脑科医院位于填海开发区的一处海湾旁边。
当年医院刚刚搬到新址的时候,方圆十多公里都还是大片大片的荒地和小树林子,荒僻得完全能用来当恐怖电影的取景现场。
当时的医生护士们都苦着脸说,他们是从一处闹鬼的凶宅搬到了另一处闹鬼的凶宅,简直根本不给人留活路啊。
然而仅仅只是过了二十来年,医院附近的区域已经全都开发成了住宅、办公和商业区,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当初孤零零矗立在海湾旁的脑科医院的十九层的双子楼,已然淹没在了众多比它高得多的大型楼盘之中,根本毫不起眼了。
柳弈将车驶进脑科医院的地下车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空车位,停好车以后,就跟着路标的指示,很顺利地寻到住院部的精神分裂症病区。
他在办公室里找到了嬴川的妹妹嬴兰的主管医生,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来意。
“啊,原来就是你啊,你好你好。”
嬴兰的管床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留着一字胡的壮男。
大约是有人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说今天有人会来探视嬴兰的缘故,胡子男医生对柳弈的到访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意外,反而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访客坐下,然后转身从病历车里抽出一本病历,在面前摊开,开始给柳弈做起了嬴兰的病情说明。
“嬴兰最近的精神状况已经稳定一些了。”
胡子男医生说道,“不过转氨酶一直有点偏高,所以从这个月开始,我把她氯氮平的用量减了点,还加了些护肝药……”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将嬴兰的大致情况跟柳弈解释了一番,待到说完以后,他才扭头说道:“对了,我听说你是想找她问点事情,对吧?”
“对。”
柳弈点了点头,“我们那边有个案子,跟嬴小姐有点儿关系,想找她问问。”
“啊,那我觉得,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胡子男医生摇了摇头。
“嬴兰她有轻度的脑萎缩,现在的记忆力很差,而且妄想和运动性抑制的表现很明显,还有点儿易激惹……”
他抬眼看了看柳弈,“对了,等会儿你问话的时候,也要注意一点,不要刺激到她,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
柳弈朝胡子男医生笑了笑,“这不是正式的问话,我只是找她随便聊聊,一定会注意分寸的。”
“行吧。”
胡子男医生见来人坚持要见嬴兰,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对柳弈说道:“我叫个护士陪你一起过去。”
柳弈朝医生道了谢,然后跟着他出了办公室,往护士站走去。
“对了。”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嬴兰的家人,这段时间有来看望过她吗?”
“唉!我们的病人跟其他医院不同,几乎都是家里的负累,好多家属都是把人扔我们这儿,就恨不得从此当他们不存在,一年半载都不来看一看的多了去了。”
胡子男医生回头,叹了一口气。
“嬴兰她爸我从来没见过,至于她哥嘛……”
柳弈听到胡子男医生提起嬴川,立刻竖起了耳朵。
“她这回入院的时候,就是她哥来帮她办手续的。”
因为嬴川好歹也算是心理学和精神病学这一块的专家了,所以胡子男医生显然也是知道他的,回忆起来时要比其他的病人家属利索许多,“不过,嬴教授好像也就在她入院那天来过一次吧。”
医生想了想,又补充道:“倒是嬴兰她嫂子,隔三差五还会来看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