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到了吗?”
“搞定!”
不起眼的巷角处,身穿黑风衣的青年四肢修长,如同潜伏的豹收紧背脊,宽大的手掌里捏着黑色的微型相机。
“拍到就行,快走快走。”珀斯拉下帽檐往左右看看。
雷安不满:“你慌什么,难得出来一趟我给伯爵多拍点!”
他大咧咧地把相机挂在脖颈站起来,扶了扶鸭舌帽,相当质疑珀斯的工作态度,“而且我们是在执行任务,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三米外,珀斯双手插兜,每当有人路过,他就扭头吹口哨,不经意地表示自己和蹲在墙角的大块头不是很熟。
听见对方质问,他上上下下扫视着同事的打扮:“恕我直言,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可疑的偷拍狂。”
“啊……是吗?我知道了。”
雷安郑重地思考一阵,转身继续缩在阴暗的角落,挽起的袖子露出布满纹身的肌肉,然后神秘兮兮地敞开风衣,从怀里掏出——
超可爱的豹豹卡通相机!
雷安扭头,向他抛去个得意的眼神。
珀斯大为震惊,你知道个屁,更可疑了好吗!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A区也笼罩在暴雨期的潮湿之中。
闪着细碎光芒的玻璃顶隔绝过于丰厚的雨水,名贵的花朵挂着零星的露珠展现娇艳欲滴的动人姿态。
空气清新没有恼人的土腥味,干净的石板在精心修剪的草坪铺成小路,花庭的温度和湿度永远都控制在舒适的范围。
“哎呀,还是你家舒坦,真搞不懂你怎么能在E区呆得住。”
丹尼尔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脑袋探出窗口,闭眼用力嗅嗅淡雅的花香。
那么贵的花,吸一口都是白兰币的味道。
“你们联邦难道都是贫民窟吗?别那么没出息,我家的女仆都快对你翻白眼了。”
在他身后,梅菲尔德双腿交叠靠着椅背,随手拿起棋桌上的国王棋子把玩,嘴里不客气地嘲讽从联邦主星盖亚远到而来的好友。
“联邦再大也不是由黄金堆砌,两百万一株的兰花还是少见的。”丹尼尔耸耸肩,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那你多看看吧,反正我是不会送你的。”
梅菲尔德丢开棋子,翻动面前弹出的光屏。
算盘珠子被人一脚踹翻,丹尼尔不甘心地嘁了一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好久没来拜访,总觉得这儿变得安静许多,丹尼尔觉得无聊,冲对面不做声的人扬扬下巴:“阿赛亚呢?把那小子抱来玩玩呗。”
梅菲尔德轻飘飘地回答:“跑了。”
丹尼尔愣住:“跑哪儿去了?”
“这儿。”
梅菲尔德的手指在光屏轻点,上面投放着好几张角度奇怪的影像。
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泥水从砖缝溢出,狭窄的街道两边摆着矮平简陋的小吃摊,最中间的摊位相当热闹,越过重重人影,能瞧见个翘起尾巴的小孩。
丹尼尔大惊:“靠,他这是怎么个情况?”
“离家出走,沦落街头,被人收留。”梅菲尔德兴致缺缺地精简概括。
“也只有你能把这种事淡定的说出口。”丹尼尔脸色复杂,把他推开些,自己凑到光屏前将影像放大看。
摊位靠里的位置,是位没有兽人特征的青年,他低着脑袋忙活,看不清全脸,凭感觉应该还挺好看。
丹尼尔问:“既然都找到了干嘛不把阿赛亚带回来?”
“吃点苦才记得住教训。”
丹尼尔连连摇头:“可真够狠的,这摆摊的人是好是坏都不清楚,你就放心把人丢在那儿。”
他不停地在光屏翻动影像和特写照片,发现排队的客人很多,每人都捧着个小纸袋一脸满足。
丹尼尔看不出是什么吃食,不过也不感兴趣,生意再好也只是个小摊贩,如果不是阿赛亚在,完全想象不到这个青年能和贵族扯上什么关系。
谁料,梅菲尔德撑着脸,漫不经心地说:“听说过。”
“啥?”
丹尼尔刚下的定论就被推翻,夸张地掏掏耳朵向他确认,“听说过是什么意思,你和他认识?”
“有什么问题?”
梅菲尔德看见影像中小三轮写着“酱香饼”的招牌,就想起了迪伦说过的话。
还挺巧的,节省了他再让人调查的时间。
“行吧,那当我多虑了。”
丹尼尔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懒散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有数,慢悠悠地继续翻看影像。
结果翻了好一阵都没翻完,他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有人能从不同角度拍出大同小异的照片。
丹尼尔无语:“你派谁去的?”
梅菲尔德说:“雷安……”
丹尼尔蹭地直起腰,无比震惊地问:“只有他?”
“以及他的外置大脑。”梅菲尔德斜睨他一眼,淡淡补充。
丹尼尔松了口气:“哦,还有珀斯啊……”
他忽然间意识到阿赛亚一时半会回不来,精神振奋地提出邀请,“最近可是社交季,阿赛亚又不在,你闲着没事就和我去参加舞会,不是我吹啊,盖亚星好多淑女都要过来,绝对不比你们格兰顿的女孩差!咱们可以先……”
“不去。”
梅菲尔德丢出两个字打断了他。
丹尼尔痛心疾首:“这都不去!兄弟你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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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不觉得。”
梅菲尔德站起来,来到鎏金挂镜前整理衣服的褶皱,透过镜面对丹尼尔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去了,那些女孩更看不上你。”
“你说什么!”
丹尼尔瞬间变了脸色,“……真是疯了,我居然会好心的对自恋狂发出邀请。”
“人需要对自己有正确的认知……”梅菲尔德冲他挑眉,“而你显然缺少这一点。”
他满意地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得体的假笑,然后转身拉开茶话厅的门。
丹尼尔气得在空气中打了波军体拳,在他身后吐槽:“你一开口就像个混蛋,要是谈起恋爱总有一天会吃瘪。”
傲慢是贵族最让人讨厌的毛病,对于朋友的话,梅菲尔德全当过耳云烟,甚至扭过脸嗤笑:“谁他妈在乎。”
……
“刺啦啦——”
芝麻碎像雨点般散向被热油煎烤起泡的面饼,浓郁的香味瞬间窜起来。
“妈妈,我想去吃饼饼……”
学校门口挤着一堆从列车里蹦出来的兽人幼崽,叽叽喳喳地对家长们撒娇。
对面的街巷热火朝天,阿赛亚嚼着饼,小脸鼓鼓的,听见幼崽们的羡慕声,扭着屁股换了个方向,朝着他们吃得摇头晃脑。
“咕咚!”
幼崽们咽了咽口水,拉住家长衣角晃动的弧度很大了。
“宝贝乖啊,再耽搁就迟到了,快些去学校吧!”
不少家长在小孩脸上吧唧一口,迫不及待地挥挥手,然后直接调转方向,乐颠颠地跑来撑着伞排队,丝毫不管自家孩子幽怨的小眼神。
也有人嫌懒得等或是只吃饼太单调,转头光顾了街边其他摊位。
其余商贩冷了半天的脸总算有了些温度,托这位酱香饼老板的福,这几日算是有史以来生意最好的暴雨期。
“呼——”
纪乔把准备的面团全部卖完,撑着膝盖微微喘气。
站了半天一刻都没歇息,光是被赚钱的兴奋劲儿冲昏头脑,现在闲下来,身体像被石磨碾过,没有一处不疼。
“乔乔你还好吗?”
吃了一肚子的饼,阿赛亚满足地摸肚皮,回过神来看见纪乔脸色,伸出小手碰碰青年的脸。
“没事,肌肉有点酸痛。”纪乔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收拾东西骑车回程。
阿赛亚嚷着要坐前面,纪乔答应了,干脆解开自己雨衣胸前的两处扣子,方便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钻出来。
“呜呼!出发!”
阿赛亚冲着阴沉的天空元气十足地大喊,纪乔低头一笑,配合地按了按喇叭。
完成今日售罄计划的小三轮又慢悠悠地踏上了回程的小路。
坐在前面的景色与来时不同,阿赛亚频频转着脑袋张望,差点从车上栽下去。
纪乔腾出一只手把他脑袋按住:“别乱动,掉下去小心把你屁股摔裂。”
“屁股本来就是裂的。”阿赛亚用手指头戳戳纪乔的下巴,笑嘻嘻地说,“你笨笨。”
纪乔嘁了一声,仰头避开他乱戳的手,控制着车扶手在巷口尽头转了个弯。
“哇,你走错路啦!早上不是走的这一条!”
怀里的人又叫唤起来,费劲地扭了扭身体,让那条尾巴钻出来往反方向指指,“是这边哦!”
雨势没有减小,纪乔赶紧把他的尾巴抓回来塞进雨衣里,叹气说:“我知道。”
他靠着灰墙把车靠边停好,掏出事先准备的麻布袋往路边几个废品箱去,边走边回头喊道,“你就在车上等一会儿。”
只是绕了两分钟的路就能碰见垃圾点,纪乔捡起掉落的树枝翻出空瓶子,一脚踩扁再挑进麻布袋里。
阿赛亚披着黄色的雨衣从车座跳下来,避开小水坑,朝纪乔走了几步,笨拙得像个摇摇晃晃的小鸭子。
他捏着鼻子问:“你捡它们做什么呀?”
“捡来卖钱啊。”
纪乔头也不抬,心里想着暴雨期就是好,那么多废品都没人捡,这要是放到他的世界,早不知道有多少老头老太太来打包进货了,哪里还轮得着他。
然而阿赛亚并不懂纪乔的激动,明明都那么累了还要淋着雨倒腾这些破烂,绞着手指嘟囔:“能卖几个钱嘛,有什么可捡的……”
纪乔笑了,提醒他:“你不就是我捡到的?”
“我……我……”
阿赛亚小脸顿时通红,左右看看两边的破烂废品,底气十足地叉腰喊道,“那我也是最特别最好看的!”
怎么能和空瓶子相提并论嘛!
纪乔停下动作,上下打量他吃得小嘴又脏又油的模样,无语至极:“你还真敢说啊。”
阿赛亚尾巴一翘:“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