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看看向明, 又看看他身旁的悬浮摄像机，视线触及到纪乔挤眉弄眼的暗示，忽然精神一振——
广告！宣传！大卖！
几个等号在脑中浮现，闻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舞台被灯光聚集的主角, 使命感涌上心头。
蓝莓酱是昨天刚做的, 浆果品质是亲眼见证的, 很好，这波宣传优势在我！请组织放心！
少年给了纪乔一个放心的眼神，表情严肃，将杯子凑近镜头。
让我想想该怎么说来着——
蓝莓酱，什么什么兽的奶液……
再想点生动诱人的形容词——
好吃？超级好吃？滑滑甜甜？啊！这根本不行啊！
盯着黑洞洞的镜头, 闻一双眼逐渐迷茫放空，大脑里的细胞小人开始疯狂翻找记忆资料, 最后抖动着空白的纸张, 给主控宣布——
啊吧啊吧啊吧……
于是，在直播间众多观众的期待下, 少年抖着嘴唇，惜字如金道——
“蓝、蓝莓酸奶, 新品。”
向明：“……”
观众：“……”
闻一：“QAQ！”
纪乔抬手, 啪地一声捂脸。行吧，还挺会浓缩。
如此简短的介绍，向明还是头一次遇到, 沉默了半晌, 扭头问纪乔：“这个卖吗？”
“卖的，20白兰币一杯。”
纪乔摊手有些无奈, “不过我没有定制外带的杯具，所以只能堂食。”
“行！”
向明反正不赶时间, 付了钱就在旁边的座位等着。他平日里喝汽水啤酒居多，很少碰这种看起来就有点甜腻的饮品，不过来都来了，还是都试试。
带果味的酸奶在盖亚星到处都是，味道也大同小异，这里的至少看起来卖相过关，还是现做的呢。
闻一总算回过神，帮忙从橱柜里取出白瓷的浮雕马克杯，倒了满满一杯酸奶，拧开果酱罐子舀了两勺淋上去，想了想，又放了两颗圆嘟嘟的蓝莓果实装饰一下。
“请慢用。”
他往杯子里放了根配套的精致小勺，放到向明面前。
向明不知道纪乔订购的是哪种酸奶，还没有淋上果酱时就已经散发出奶制品特有的乳酸味，浓稠得像奶油一般，在杯顶勾出个诱人的小勾子。
紫红的果酱淋得均匀，如晚霞的余晖在白雪中扩散渗入，搭配到极致的色调让人眼前一亮。
柔和的日光透过窗户，漫过繁茂明艳的花藤将斑驳光影投射在桌面的马克杯，向明对美感再迟钝，也忍不住控制小光球过来伏低拍摄——
【绝，好适合拍照哦】
【我不敢想像在没课的时候跑这里待着看漫画能有多爽！】
【只要20白兰币吗？这蓝莓看起来比我们盖亚星的品质还要不错啊】
【个头大不一定好吃，就像粗长不一定好用】
【？？？】
向明本不爱甜食饮料，食欲却在此时被高高勾起，拿起勺子开始搅合。
两股色彩在被杯中缓缓流动融合，因为太过丝滑看得观众们大呼解压。
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酸奶细腻丝滑，夹带了浆果浓烈的风味，酸甜适宜，入喉还有丝丝回甜。
与那些添加香精加工而成的果酱不同，还保留了细细的果渣，为酸奶本身平缓的口感里增添一点颗粒感，给味蕾带来无穷的享受。
向明喝了大半杯，畅快道：“好喝！比从超市买的盒装酸奶的美味多了！”
他把闻一当做装饰的两颗蓝莓留到最后，然后用小勺子舀进嘴里，珍惜地慢慢品尝。
果皮犹有弹性，清甜的汁水丰盈，一吃就知道是新鲜货，却不是那种软趴趴的劣品可以比拟的。
可是这样的货源如果从盖亚星进货，绝不会只售卖20白兰币！
向明不经疑惑，难道兽人星系有哪个附属星的农业发展突飞猛进了吗？
没听说啊？
“如果再冷藏久一点会更好吃。”纪乔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些惋惜道，“这杯口感还是不够好，你该晚点来的。”
向明震惊，盯着喝空的杯子瞪大了眼睛，心说这还不够好吃？他甚至还想再喝几杯！
【明哥都喝出猪叫了，还不是最佳风味吗？】
【我们猪猪兽人也是有尊严的好伐，一般不会像那个埋汰玩意儿般乱叫】
【咦？你们和红猪不是近亲吗】
【不是啊煞笔！你们联邦人类什么时候才能正确认知，兽型只是比你们多个形态啊！】
【笑薯我了，怪不得昨天没有看见蓝莓酸奶，原来是新品】
【定价真的合适吗？比彭记甜品便宜，看起来也更有食欲，学生党真的顶不住这种诱惑】
【哇，夸就夸呗，还要拉踩别的店家，简直是有毒吧】
【啥玩意儿好吃就夸不好吃就骂，实话实说不行啊，还拉踩呢，这都能搞粉圈把爷整笑了】
【嘻嘻，加入购买清单】
【对不起钱包酱，我真的很需要尝尝这个新品】
向明没忍住，又买了一杯，这次他可不能再像几百年没吃过好的那般风卷残云，要怎么来着……哦对，细细品味，享受小资生活～
他喝了两口，打包的酱香饼从纸袋里透出一股股香气，向明突发奇想，撕下一块放进酸奶里蘸了蘸。
“啊！”
【啊！】
闻一和直播间的观众受到视觉与精神的双重冲击，饼门毒唯与酸奶爱好者发出疯狂呐喊，这两样东西怎么可以蘸在一起吃！
是邪教！大大的邪教！
【我的饼！我脆脆软软的酱香饼！】
【谁教你这么吃的！】
【来人！架火堆！把这个邪教给本王烧喽！】
【明哥，从此以后你独自一国！】
【妈妈不准你这么吃，快给我停下！】
【可恶他吃得好香搞得我也好想试试啊！】
【大概就很薯条蘸冰淇淋一样？】
【我淦，怎么邪教那么多！】
纪乔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吃法，抖着声音问：“好吃吗？”
向明塞得腮帮子鼓鼓，含糊不清道：“超级、好吃！”
“……”
纪乔默了半晌，表示尊重，推着已经石化的闻一去操作台开工，徒留直播间的观众在向明的猎奇吃法中风中凌乱。
“嗝。”
向明的胃口没有兽人的大，这些兽人眼中的小点心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吃撑了，拍拍肚子，一脸餍足地对纪乔挥手告别。
纪乔开心地说道：“有空常来啊！”我的免费宣传小哥。
“好嘞，再出新品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啊！”
向明带着直播间里充满羡慕嫉妒恨的观众悠闲离去。
“老板你快看！向明从饼店出来了！”
彭记甜品的员工拉来老板，几人围在路边抬眼打量学生的神情。
“这么满意，估计是骂过瘾了吧？”
“谁说不是呢，这种新店一看就没什么经验，我猜要被说得自闭歇业好几天哈哈哈哈……”
“就是，除了江月轩，就咱们这儿最热闹，昨天他们请托排队，这不是给咱们脸色看吗？现在好了，被打假了吧！”
彭老板被员工们捧得飘飘然，凡是在这条街开业的店铺，不管是饮品小吃还是常规饭店，谁不是客客气气地过来拜山头，就那个姓纪的空降不说还要搞出大阵仗，这下总算栽跟头了！
“哎呀，年轻人不懂事。”
彭老板盘着两颗核桃，啧啧摇头，“他要是装修时来和我聊几句，我说不定还要提点他，今天也就不会有刺头学生找上门的事咯。”
“可不是嘛！”
员工谄媚地搓搓手，打算再吹几句好听的，耳边忽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街道两边的商家都好奇探头，发现一群学生崽正眼冒精光地往他们的方向冲刺。
那群学生崽气势汹汹，面目狰狞，步伐声凌乱嘈杂，双腿快要跑出残影。
有些人甚至推着前面的兄弟当开路盾牌，一个个又是走位又是卡身法，心眼子扎堆，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卡加诺东门的保安看得咂舌，路过的实战老师兴奋搓手，打算以后在路口蹲守未来的帝国之星！
“怎、怎么了这是？”
“不造啊……”
两个员工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簇拥在彭老板身边，生怕躲慢一点就被卷入人群。
彭老板纳闷：“那家饼店是犯天条了？居然还要被这么多人线下冲？”
“不、不对啊……老板你看！他们好像是去买饼的！”员工声线颤抖，拉着彭老板的袖子扯扯。
“什么？！”
彭老板发出变调的尖叫声，扭头看去，如蜂群般的学生围在乔乔酱香饼店门口，挨挨挤挤地叫嚷着“老板老板”“饼饼呜呜”“天杀的别想拦住我和饼饼见面”……
疯狂得像是什么明星签售会！
附近的店家看得啧啧称奇，这样的盛况，就连当初堪称老字号的江月轩开业，都不曾有过啊！
“慢、慢一点！”
纪乔和闻一满脸懵逼，像是看见了丧尸围城，缩在操作台里直呼卧槽。
最后还是纪乔先回过神，举起昨天的大喇叭喊道：“感谢大家看得起，排队千万不要挤！”
人群中，有学生扯着嗓子接话大喊：“饼饼真的了不起，谁挤我就踩到底！”
咬牙切齿，情绪充沛，众人一听顿感脚背幻疼，被直播冲晕的脑子忽然间清明起来。
得排队啊！否则混战起来谁都吃不成！
乱哄哄的大学生们立马嗖嗖嗖地在饼店门口排成直线，站不下的直接神龙摆尾拐成S型，一个个精神奕奕恍如站军姿。
纪乔一阵心神恍惚，仿佛看见长假后的萎靡早八人诈尸而起。
若是卡加诺的辅导员见了，都要忍不住拍手感叹，纪师傅妙手回春！
顾客已经到位，纪乔和闻一可不能再看热闹了，他们很快有条不絮地忙活起来，昨天行云流水地操作配合再次重现。
还好准备的机器够多，不会让这些心急如焚的客人们久等。
闻一知道擀面费力气，就算纪乔动作再轻松，他也知道做久了肩膀会酸痛，欲言又止踌躇许久，总算鼓起勇气道：“让我来试试吧，咱们换。”
他也跟着纪乔学了有段时间，只是还没有在正式营业时动手过，心底有些忐忑，说不清是怕被拒绝，还是被答应后又做不好。
谁料纪乔毫不犹疑地把擀面杖交给他，直接换了个位置，拍拍他肩膀：“喏，去吧。”
闻一看着肩上的白手印，激动地点点头，双手握住擀面杖就凑过去，在纪乔鼓励的目光中，精神振奋，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除了买饼的，还有不少人是冲着蓝莓酸奶来的，可是店里位置和马克杯都不够，纪乔担心会影响客人体验，没想到这群大学生自有办法！
他们都是看了直播来的，就算有没看见的，也一传十，十传百，纷纷举起了自带的水杯水壶，或者有人直接抄了个吃饭用的大瓷碗过来。
“嚯，准备还挺充分！”
纪乔忙不过来，把酸奶罐果酱罐还有计量勺摆在柜台自助，20白兰币，两大勺酸奶，两小勺果酱，刚好是店里马克杯的容量。
若是有人想仗着自带的容器大，偷偷多舀，定然会被旁边排队的同学严厉呵斥！
大学生的眼睛就是尺！
纪乔今天准备的蓝莓酸奶分量就这么多，他们绝不允许有人破坏规则！
再说啦，斜对面用料抠搜的彭记甜品都卖28白兰币，这家价格良心，品质还那么能打，占这点便宜简直是不知羞耻！
想占便宜的学生恍如社死现场，红着脸把计量勺丢开匆匆离去，之后再过来购买酸奶的学生都是规规矩矩，付钱舀完，昂头挺胸潇洒离去。
彭老板看着从饼店里出来的学生一个个步履轻快，龇着大白牙傻乐，就差没把“老子高兴”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他脸色涨红，尤其还被员工们小心翼翼地盯着，刚才说的话顿时像响亮的耳刮子拍在脸上。
“看人家队都要排到家门口了！还看什么热闹！”
他抓住个新来的瘦猴员工，推攘着吼道，“去，你去把他们家每种小吃都买一遍！我倒要看看他做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出来！”
“那老板，这个钱……”瘦猴员工朝他尴尬摊手。
彭老板往他手心拍了一把，不耐烦道：“记着，月底报销。”
瘦猴撇撇嘴，在其他同事们的暗示下只能先去排队。
饼店的纪老板年轻好看，一起动手干活不说，还有余力招呼客人，凡是昨天来光顾过的同学他都能一眼认出，抬头一笑，亲切招呼，声音爽朗又自然，好感度在学生头顶嗖嗖往上狂飚！
瘦猴心底落差更大，怎么自己就没那么好运气摊上这种老板呢！
他付了钱，成功买到了酱香饼和酸奶，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出店面。
等他回到彭记，彭老板和其他员工都围过来，用小竹签分吃品尝。
七八人分吃完全没什么搞头，纸袋很快就空瘪了下来，员工们留恋地回味嘴里的味道，恨不得再去多买几袋！
“天呐！这味道确实不错！”
“对啊对啊，我觉得比江月轩的薄饼好吃！”
“没想到白松鸟蛋可以这样做，纪老板是怎么想到的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在触及到彭老板阴沉的脸色时齐齐闭嘴，心里惶恐道，完了，绝逼生气了。
彭老板何止是生气，更多是心惊！
他原以为是添加了什么香精才能让人口舌留香，然而这味道好吃到超出预料，绝不是什么科技狠活！
油然而生的危机感漫上心头，他已经被江月轩压了一头，绝不能再被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比下去。
彭老板盯着饼店外热闹的人群，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对员工道：“去买金麦粉，再照着他的调料买一份，一样都不许错，咱们这几天就把酱香饼加紧复刻出来！”
“额……”
老板安排工作就是如此任性，丝毫不管下属的死活。
复刻酱香饼谈何容易，光是人家和面的手法都够他们研究半天了！
彭老板没等到人回答，压低声音冷笑：“怎么？眼馋人家生意打算另投出路了？”
“没有没有没有……”
员工们齐齐摇头。
还不清楚未来走势的新店，和已经开业多年有稳定客流的老店，选哪家打工，这群人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虽然那家酱香饼店的老板观感更好，谁都不敢去冒那个险。
所有人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彭老板软硬兼施地敲打一番后，催促道：“你们都是老人了，心里想明白就好，刚刚我说的都记住了吗？现在还不快去照办！”
“是是是！”
员工们面露难色，心知反抗不了，只能苦哈哈地答应下来。
*
下午时分，夕阳还未染红天际，纪乔就早早关店，和闻一窝在二楼的按摩机里吁吁喘气，浑身的酸痛在安抚模式下消失殆尽。
可那群大学生犹如饿鬼的身影犹在眼前，手臂都要条件反射般弹起来，做两下甩饼动作。
他们简单算了一下今天的盈利，比昨天高出一倍不止，可两人已经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可怕了……他们都不累吗……”
闻一眼神空洞，耳朵都快聋了，实在是低估了大学生们的精力。
一边排队，一边麻雀似的聊天扯皮，门口花圃前拍照打卡发校园墙，还跟好奇宝宝似的指着调料罐问，板板，这个是什么，哪个又是啥？
总之，所有能干的流程，一个不落！
“不知道……反正我累了……”
纪乔仰望天花板，气若游丝地喃喃，“我感觉要催一下迪伦先生，让他提前运货过来。”
闻一补充：“恐怕蓝莓也要。”
“随缘吧，应季吃吃就行，就当搞季节限定了。”纪乔看着闻一苍白的小脸，心疼极了，看把这孩子都累成什么样了！
他安慰道，“不过也还好，学生们贪图新鲜，客流量很快就会稳定下来。”
“哦，原来如此……”
闻一点头，他的光脑忽然在眼前弹出重要提示。
【卡加诺探店选手—向明：探店两年，今天总算遇到适合大学生体质的宝藏店铺！我为对格兰顿食物产生过的偏见道歉，诚恳希望各位同学都去试试！@乔乔酱香饼】
下面的点赞评论没多久就刷了上百条，甚至还有茉莉的转发！
闻一眼前忽然有些发晕，看着自家账号狂涨的粉丝数以及评留言要来打卡的评论，他不禁怀疑，这个客流量真的能趋于平稳吗？
按摩结束后，纪乔转动着胳膊慢悠悠下楼，小店后门被人敲响，他连忙跑过去。
开门一看，原来是雷安。
他挠头道：“纪先生，小少爷今天上学时说想见你，要是方便的话，您看……”
“哦对！我之前还答应过要去接他放学的！”
纪乔检查了营业区，拉着闻一关门走人，计划接上阿赛亚去庄园，找那位合伙人汇报汇报营业成果。
想到对方之前的提醒，也不知道看见如此顺利的成果会是什么反应！
纪乔有些得意地在心底哼哼两声，脸上的神情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阿赛亚的幼儿园是家私密性较强的私立学校，在一处地广人稀，环境极好的新区，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不是贵族就是富商，周围的安保系统比卡加诺大学还强。
雷安开着飞行器在专用位置缓缓降落，对纪乔说道：“纪先生，需要我们一起过去吗？”
“不用，去这么多人做啥。”
纪乔问了路，让闻一也在飞行器里等着，提着个小饭盒就往蘑菇班的方向走去。
他快走到教室围栏外时，隐约可见碎花弥漫的树荫底下，有一群小脑袋聚集在一起，没过几秒，传出一阵奶声奶气的歌声。
当然，有一道声音特别好认，因为跑调跑得最厉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