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 纪乔和闻一算了算，总共卖了接近三百份，其中小份占多数，即便如此营业额也很漂亮, 已经接近一万五白兰币。
将原材料更换成璞穗后, 成本大大缩减, 哪怕是由纪乔负责面粉的开销，毛利率也能保持在70%上下，更不用说这部分是由梅菲尔德提供，他的纯利只会更高！
这是很优秀的数据，闻一无声地翘起唇角, 漆黑的眼珠直溜溜地盯着纪乔的光屏。
纪乔计算出今日的毛利润后，又推算出整月的, 然而他并未停止, 直接开始往下减：“人工费用，店内水电损耗, 设备损耗…动力晶石…哦还有税费……”
他每说一个名词，光屏里的数据就开始变小, 闻一看着直线下降的数额, 着急地捂住纪乔的嘴巴，磕巴道：“不、不算了！”
“唔……”
纪乔偏头扭开，无奈道, “不要怕, 这些固定开支是躲不了的。”
闻一盯着税费，抿了抿唇, 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纪乔赶紧抢先开口：“税绝对是要交的啊！良民，我们是良民！”
闻一面露遗憾地叹气。
纪乔：“……”
弟弟, 你还真想当法外狂徒啊！
闻一的失望表现得太过明显，纪乔安慰道：“整个月照今天的收益来算，咱们都大赚特赚，你别想太多，这还多亏了你做的账号呢！”
少年垂眼，手指攥着袖口抠弄裤缝，虽还是像只神经紧绷的小动物，但周身的阴郁气质大概已经被那些闪耀的花朵驱散殆尽。
听见纪乔夸奖，他很轻地笑了起来，“珀斯他们教的，我笨，学得慢，他们没嫌。”
“这样啊……”
纪乔抱抱他，提议道，“等你拿到工资，请他们吃饭吧！”
闻一小声说：“那我还要请你和阿赛亚…还、还有伯爵先生吃。”
灯光照在纪乔脸上，亮堂堂的，他欢喜道：“行啊！”
“您好！东风货运！”
机械臂咔哒咔哒的卸货声，随着一道冰冷电子音的呼喊传入小店。
纪乔让闻一收拾柜台，自己去看看又送了什么过来。
“金叶小镇的快递，有两箱保温加急，请您核对签收哦！”
运货机器人将箱子搬到纪乔面前，出示签收单，等纪乔签完字后，发出愉快的声音：“下班下班！”
“这是啥？包裹得那么严实。”
等运货车离开后，纪乔把箱子的封条拆得刺啦作响，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吹了声悠扬的口哨。
闻一听见动静，凑过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蓝莓。”
纪乔侧身让开，露出箱子里排放整齐的蓝紫色浆果，颗粒饱满，果香浓郁，一看就是上乘品质。
闻一惊喜道：“这么多？我们直接卖吗？”
“我加个班。”
纪乔拍拍闻一的肩膀，语调欢快道，“咱们明天搞个季节限定的新品！”
*
与此同时，【卡加诺东楼408男寝】主题帖的热度一路飙升，吃瓜群众被骗进来后，逐渐进化为加强版吃瓜猹！
一瓜两吃，才能对得起组织！
向明来自盖亚星，家境优越，吃过的美食不少，来格兰顿读书后被奇葩又贫瘠的食物荼毒之后终于黑化，开设了账号主攻方向打卡各大校区美食店。
因为言辞犀利不接推广，在学生群体中小有名气，让不少商家恨得牙痒痒。
他已经好久没更新，如今又送上门的素材，向明第二天很早就起床收拾，调摄好悬浮摄像机去往卡加诺东门的方向。
“哈喽，友友们早上好！我正在去东门乔乔酱香饼的路上！”
向明一出现在街头，附近店铺的老板如临大敌，低头装作很忙的模样，暗中观察这小子今天又去祸害哪家店。
等听见他声音后，店老板们齐齐松了口气，又有些幸灾乐祸。
看吧，昨天那饼店的生意一看就是请托营销出来的，向明那人油盐不进，眼睛毒嘴又挑，只要是学校的新店都躲不过这一遭，该来的迟早会来。
【打卡打卡！没想到这么早就直播啊！】
【困死了，要不是看你们什么饼门信徒被打脸，老子才不起来。】
【对啊，昨天论坛里那群人呢，怎么不敢来了？】
【哪个傻逼儿子要找爸爸！】
【你们格兰顿的土地被虫卵都戳什么样了，能吃的东西不是附属星就是靠我们联邦，还嘴硬什么？】
【喂喂！别拿战争灾害说事行不行！最后反击要是没兽人，联邦星系也差不多嗝屁！】
“打住打住！”
眼看直播间节奏不对，向明赶紧劝架，“咱们今天就事论事不上升其他啊！”
【行呗，老子就看那个饼店是不是营销水货！】
【没你论文水！】
【嘿——你口口的！】
为了不让争吵继续，向明加快了脚步，镜头一晃，那丛明媚动人的花圃很快撞入镜头——
【耶！到啦到啦！】
【就这？景色还行，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对啊，又不是像某个女神那样只去拍照嘻嘻嘻】
【饼又好吃，又有金色玫瑰，居然还要阴阳怪气，土鳖吃点好的吧！】
“别吵别吵，待会儿我直播间都要被封了！”
向明忍不住提高音量，余光向着店里望去，有个捧着酸奶罐的青年正从门口探头，好奇地朝自己的方向张望。
想来他应该就是老板吧？
没想到这么年轻。
“是来买饼的吗？”纪乔刚把早上到货的酸奶搬进来，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客人来了。
他往操作台看了一眼，有点为难道，“面团刚刚发酵好，麻烦你要多等一阵哦。”
“没、没关系。”
向明抓抓头发，他因为点评不留余地，基本快被附近的店家拉黑，难得见人这么和煦客气，心里还有点不自在。
他指了下飘在身边的悬浮摄像机，尴尬道，“我想拍一下酱香饼的制作过程，这个你介意吗？”
纪乔看了眼那个亮绿灯的小光球，恍然大悟，原来是那种探店打卡的主播呀！
哎呀，是自来水宣传诶！
许多商家都会拒绝，向明提前准备好了说辞，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是这样的——”
纪乔直接摆手：“你录吧，没关系，别让路人入镜就行。”
“啊？”
本以为还要费翻口舌，结果没想到青年这么爽快就同意了，向明未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隔了好半天才憋出句，“谢谢啊……”
【哟，哥，怎么这么客气了？】
【老板人还不错，头一次见主动关怀路人的！】
【早上人又不多，随便说说卖个好感就信了？】
【他挺淡定的哈，这条街看见我们明哥就跟看见瘟神一样哈哈哈】
【不行啊，太年轻，我敢保证他很快就会后悔滴！】
纪乔怕这个学生等久了，从面团里揪了一小团，边揉边问：“有两种饼，你要哪种？”
“都各要小份的吧。”向明付了钱，挑了个视角不错的位置站着等。
“行！”
镜头掠过了操作台，十余种调料罐整齐排列印入镜头。
格兰顿的超市货不够全，这些调料还从盖亚星进口了不少。
一列是黄豆酱、豆瓣酱、番茄酱、蚝油；另一列又有分装好的盐巴、白糖、花椒粉、五香粉、芝麻粒……林林总总，看得向明不禁蹙眉。
调料越多味道越不易融洽，这么多调料甜咸都有，能好吃吗？
他插嘴问道：“你是打算做酱料吗？太杂了吧，我觉得——”
他话没说完，纪乔单手拎出小锅倒了热油，什么调料在什么位置仿佛已经烂熟于心，都不用看，就将调料按照配置好的比例，直接倒入锅里翻炒搅拌。
纪乔速度很快，还能有空偷偷瞄了眼小光球，稍稍用身子挡了一下。
向明无语至极，看着锅里黑黑红红的玩意儿，扯了扯嘴角。
那么黑暗的料理，谁稀罕偷你配方！
一锅酱料熬好没花多少时间，还咕噜冒着泡，就被倒入大瓷罐里，顺手往旁边丢了把毛刷子。
【我有预感，明哥要开始挑刺了】
【好奇怪！为什么要放白糖啊！】
【真的好吃吗？】
【甜味能提鲜，你们懂不懂！】
【哟，能产出地瓜鱿鱼口味的地方，居然还能问我们懂不懂】
直播间里吵吵闹闹，瓷罐里浓郁的香味飘出，向明揉了把鼻子没吭声，因为他觉得那玩意儿居然闻着还行。
“小份是半张饼，你口味吃得重吗？”纪乔一边擀面一边问，“重的话我就多刷点酱。”
“正常的量就好。”
向明调整小光球的角度，让它凑近录制青年的动作。
纪乔倒不在意，随他怎么拍，往案板洒了层璞穗粉防粘黏，淡淡的粗粮清香逐渐弥漫。
向明惊讶，这面粉闻起来和他们联邦产出的相似，粉质却看起来更细腻，看来这家店用料没有敷衍。
做面食，除了调料，本身的口感也是关键，除了面粉与水的比例搭配得当外，擀面还需要技巧和耐心。
一次次力道适宜的揉压中，面团逐渐换了模样，边缘光滑圆润，中间部分或许有些细微的纹路，但这正好能够增加口感层次。
纪乔擀面的节奏不快不慢，碍事的长袖被他卷到肩口，露出覆了层薄肌的结实手臂，随着他的动作，在柔和的晨光下散发诱人的光泽。
【有点东西啊，面团怎么会在他手底下这么听话！】
【我愿称他为格兰顿驯服面团的神！】
【卧槽！怎么弄的怎么弄的！我都没看清怎么就擀好啦！】
【对不起我有罪！我想和老板贴贴，这种有少年感的薄肌……真的！好辣！】
【呜呜呜为什么我自己做，就是又加粉又加水，最后变成一滩浆糊！】
【揉得好又不代表味道好，真没见识，对面江月轩的面点师傅不也被明哥说到自闭吗？】
【有的同学都上高速了，有的同学还在面团面团】
向明已经顾不上观众了，他有点相信纪乔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好奇问道：“你是在盖亚星那位师傅手底下学过吗？学多久了？”
这样熟练的手法，在格兰顿这种地方他还没见过。
“学？”
纪乔被问懵了，从小看他奶奶揉面，光看都看会了，更不用说没穿来之前还摆过几年摊。
他把饼丢进电饼铛，设置好时间回道，“我奶奶教的。”
向明“啊”了一声，愣道：“那她手艺应该很不错吧……”
纪乔笑了起来：“嗯，她是很厉害的人！”
说话间，他调了蛋液做鸟蛋饼，趁着煎制的功夫，把刚出锅的酱香饼夹起来摊到案板，香味散得满屋都是。
向明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刚想说点什么，刚才还温和的青年倏地举起锃亮的菜刀，吱啦一下降热腾腾的饼一分为二，然后开始叠着饼动刀切碎。
辅助的食品夹按压固定住还冒着热气的饼皮，尖刃卡在最外层发出咔嚓脆响，一切一压，红棕色的酱料从饼层内里缓缓溢出。
【救命！我受不了了！】
【妈的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饼门信徒】
【睁大你们上早八的双眼好好看看！这种卖相！能难吃到哪里去！】
【哇！要是能观摩做饼过程，排再久的队我也心甘情愿！】
【你们能闻到味儿吗？就瞎几把吹】
【富哥，富哥在吗？我想吃饼饼诶！】
【好，下课给你买:）】
【老子服了，看打假直播都要被你们男同塞狗粮！】
【再说一遍，尊重下我们犬型兽人好吧！】
“你的两份饼，久等了。”
鸟蛋饼一煎好，纪乔就也抓紧时间切碎，装进袋子里交给这位探店同学。
能来录制应该比较有人气吧？算不算给他免费打广告？
纪乔想想就觉得有点开心。
纸袋冒着热气，向明抽出竹签不太熟练地插起一块放进嘴里。
香咸回甜，最担心的调料杂多的问题完全没有在热腾腾的面饼中出现，脆脆的面皮油边丝毫不腻，内里韧劲十足，尤其是被烤炸起泡的地方口感最丰富！
调料是在热油里翻炒过，比在超市中购买的预制酱多些亲切家常的锅气，这才符合街边小吃独有的烟火气。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看急眼了，评论滚动得飞快——
【明哥，别品了，说词儿啊！】
【你吃得够久了，让开换我吃两口！】
【大馋小子慢着点，小心变成第一个被噎死的探店主播～】
【你他妈是来打假的，怎么都不说话！到底好不好吃啊！】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我要变身急急国王了】
好吃吗？
当然好吃！
向明许久没有回盖亚星，没有吃到家里现做现炒的家常菜，也没有吃过父亲所说儿时在小学门口把他馋得流口水的路边摊。
所有的偏见在酱香饼入口的瞬间消失不见，甚至产生一股懊恼，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这样的宝藏小吃呢！
白松鸟蛋制作的蛋饼出乎意料没有腥气，向明咽下口中的饼，可劲儿拍拍胸口，“老板，你这蛋饼真的是白松鸟蛋做的吗？”
“对啊，好吃吧？”
纪乔看他吃得满嘴饼渣的模样，成就感爆棚，“我加了点调料，这个是配方不能说，不过可以告诉你，面糊里面还加了红猪油。”
向明傻眼：“什么？不可能吧！”
屏幕后的学生崽们和向明同样震惊，格兰顿的红猪除了肉多一无是处，肉质肥腻，不管怎么做都闷得慌，把那东西加进去不腻吗？
“你可以试试熬猪油，每次化开一点与蛋液搅拌交融，进锅蒸一会儿保证好吃。”
出锅时嫩如豆腐，又有油珠亮光，中间划开十字再淋一勺生抽，入口即化，都来不及尝是何种滋味就滑进喉咙。
阿赛亚用它来拌饭能吃两大碗呢！
纪乔声音说得轻慢，直播间里安静如鸡，好一会儿才重新热闹起来。
【上课我呼呼大睡，现在我逐句背诵】
【今日厨房杀手，明日当代厨神】
【我会了！我可以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妈妈我就说上网可以学到东西嘛】
【所以……这家饼店……是真的好吃？】
【味道怎么样啊？明哥你说句话啊！】
“特别好吃，两种口味我都尝了，如果昨天在论坛里有跟人打赌叫爸爸的，现在可以滑跪道歉了。反正要我说，比江月轩贵死人的点心好吃！”
江月轩是盖亚星开过来的分店，口碑一直不错，食材全部是从盖亚星运送过来，除了价格贵没有什么毛病。
这样的评价，尤其是从向明这种挑剔鬼的嘴里说出来，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向明砸砸嘴里的味道，还觉得意犹未尽，一边跟观众们回话，一边又掏钱付款，把剩下的半张饼全部买走。
【靠，不是吧？明哥不会被收买了吧？】
【老子真是服了你们这群人，敢情就必须说你们想要的结果才是真话呗！】
【他们要是剧本，可直接去拿今年最佳男主奖！】
【你们看茉莉的新推文！】
【转——@茉莉花茶甜蜜蜜：乔乔酱香饼就是好吃！是谁说老娘恰烂钱的出来把广告费结一下呗！老娘要是收钱了，就冷脸洗内裤再生十八胎男宝！】
【我淦……】
【好毒的誓言……我信了！】
【哼哼，现在加入饼门还来得及哦】
【还有十分钟下早八，百米冲刺预备备！】
【靠，老子要接着上课啊！能不能给我带一份啊！】
【嚯嚯嚯都说了你们要自己吃嘛，没吃过乱黑什么呢】
【爸爸在此，乖儿子快点来！】
【爸比，可以帮我带一大份酱香饼吗？啾咪！】
【口区！兄弟你真是可进可退收缩自如啊……】
向明拿到了打包好的纸袋，想了想，还是诚实交代了自己的账号：“很多联邦学生，包括我自己都被格兰顿一些营销出来的黑暗料理诈骗过，所以对你家抱有偏见，才有了今天这出，如果你在学校论坛看见什么不好的言论，我们现在给你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啊……明哥真的可以……】
【线下道歉其实更难说出口】
【其实我昨天还想去冲人家官号来着，真的很抱歉！】
【光说没用，买饼支持一下才是真的】
【不是，直接建厂扩大产量吧！孩子不想排队，我们在西门好远的，怎么抢得过你们啊！】
纪乔凑到小光球面前看了会儿评论，被误会的焦虑还没有从心里生出，眼中全然尽是兴奋。
哈哈！多好的免费宣传啊！能不能再多来点主播探店啊！
欢喜之时，楼梯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闻一头发蓬乱，脸上还带着枕巾印，急匆匆地边跑边控诉：“哥，我的闹钟，你关了！”
【哟，帅气弟弟！】
【这个弟弟我曾见过的】
【不是，这家店是有什么颜值要求吗？】
【如果我和他谈恋爱的话，我的男人大家可以一起玩，这是我的竞选宣言】
向明头疼无比，他觉得直播间快要保不住了，问纪乔：“这是你弟弟啊？”
“嗯。”
纪乔点头，昨天这小子犟驴脾气非要帮他熬果酱，困得勺子都拿不稳了，就是不肯去睡觉。
他对闻一说，“太早了没开店呢，想你多睡会儿，早饭在小冰箱，自己倒杯酸奶吃了来帮忙吧。”
“好。”
闻一将三明治加热，酸奶是纪乔新订的，他开了一罐倒进杯子里，想了想，又取出昨天辛苦熬制的蓝莓酱，挖了两勺放进酸奶里搅和。
他端着杯子边搅边往纪乔这边走，忽然蹙眉，警觉地抬头，直直对上了向明灼灼发亮的目光——
“弟弟，你喝的是什么？”
【弟弟，让咱们也康康！】
直播间的评论又再次欢快地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