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熬到深夜, 昨晚更是一夜没睡，虽然早上补了一个短觉，但始终睡眠不足。

季晏对着镜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今晚彩排完一定要休息好, 确保明天的演出状态。

季晏真庆幸自己回到了二十三岁。

如果还是三十八岁, 在一个多月里这样连熬几次，应该已经猝死了。

拿起放在洗漱台上的红色绸扇, 试着比划了一下。

绸扇是个很好的元素, 但他会的动作不多，所以有空就构思一下。

他已经计划好, 在演唱会上开场的三首歌。

一首是新填词的《寒星》，以我声唱我心。

第二首是《桃花》，这首歌是他车祸前最后一张专辑的主打, 记得非常熟。

第三首是十八周年出道纪念日表演过的另外一首歌《dangerous》。为了拉起Sini演唱会的气氛, 完成开场任务。

比划了半天, 季晏发现绸扇动作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设计出来的。

准备找吹风机吹头发, 发现客房的吹风机不知道被张阿姨整理房间时拿到哪里去了。

走出来，走到对面的主卧, 看到谢司珩正在床上窝着看一本书。

站在门口问：“你的吹风机可以给我用一下么？”

谢司珩进浴室拿了吹风机, 本来想递到门口，看到季晏在那里用手背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干脆停下脚步, 侧身坐在大床上，插好吹风机电源, 招呼门口一头湿发的人，“你过来。”

季晏诧异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谢司珩眉梢微微上扬, “过来，我帮你吹。”

看门口的人站着不动, 不悦地皱眉，声音也沉了下来，“听话一点啊。”

季晏：……

真拿他没办法。

拿着绸扇走进去，在床旁的地毯上盘腿背身坐好。

房间里，窗帘半开，中央空调带来最舒适的温度和湿度，空气中还弥漫着香薰机打出来的清淡香气。

谢司珩打开吹风机，边揉他头发边吹，吹到半干的时候，撩起发尾问：“你为什么把头发扎起来？”

他头发长度差不多到肩膀，平时扎起一小撮在脑后。

季晏背身回答，“因为我想把脸露出来。”

谢司珩问：“为什么？”

季晏闭嘴不说话。

他是想让观众看到自己演唱时面容上的表情。

但讲出来很自恋。

还是不要说的好。

倒是谢司珩自己琢磨出来了，关掉吹风机，偏过身，转到季晏面前，“让我看看。”说着用食指撩开垂在他脸颊边的碎发。

仔细欣赏了好一会，才放手，任凭发丝重新落下。最后含笑评价：“脸很不错，适合露出来。”

季晏：……

季晏皱起眉，不满地问：“你怎么那么喜欢乱碰别人？”

谢司珩立刻义正言辞地反驳，“别栽赃啊，就碰过你一个。”

季晏：那你就逮着我一个薅是吧？

谢司珩看到季晏指间的绸扇，又问：“你要在开场时表演这个？”

“嗯，但是我想不出动作。”

谢司珩知道他这几天努力录歌是在准备Sini演唱会的开场。

他之前也没想到Sini还愿意让季晏成为开场嘉宾。

Sini很欣赏季晏，Sini在乐坛也很有影响力。但现在这样一个全世界都想远离他的时刻，要顶住压力支持他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谢司珩更打从心底感激Sini。

想到自己除了帮季晏查查背后的阴险小人外什么都做不到，语气忍不住有几分烦躁，“Sini讲义气，以后我把她供起来。”

季晏：……

要供也是我自己供。

不过，季晏还有点奇怪，老男人上了那么多热搜，还发了《寒星》，谢司珩也听过自己唱这首歌。

他还不知道？

看着谢司珩，确认，“你真的没看热搜么？”

谢司珩敛下眼睑，摇头，“你说不要看，我打死都不看。”

其实，谢司珩自己就不想看那些破热搜。

除了季晏抄袭，谢司珩被换角，Sini不换开场嘉宾，还能有什么？

骂，让他们骂个够。

其实在他断网的这几天，四衡铁粉群已经经历沸腾，争执，最后彻底沉寂。

粉丝不知道谢司珩为什么要摔掉那件赌上职业生涯的衣服，让自己臭名狼藉，失去拿到大满贯的机会，甚至连未来的事业都要就此受到影响。

什么狼狈为奸，和季晏有见不得光的龌龊事，乃至谢家和季家违法乱纪。

这些铁粉是不信的。

但自家哥哥到底为什么要维护一个抄袭歌手？

唯一想到的解释就是，自家哥哥他不但谈恋爱，他还是恋爱脑！

恋爱脑粉不了一点。

但大家粉谢司珩的时间确实太长了，要彻底脱粉放下，一时也做不到，索性不讨论，所有人都专注三次元。

但群主说过他和季晏5月15拿离婚证。

所有铁粉心里又存着一个侥幸的念头，就是等到15号，事情会不会露出完全不同的真实面目？

季晏没想到让谢司珩不看，他真一眼不看。注意到这大高个认真的神情，忍不住倏忽一笑，低声感叹：“小男生就是听话。”

谢司珩：？？！！

小男生？

我在你心里是小男生？

居然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季晏若无其事地背过身，继续研究绸扇动作。

其实，季晏并没有想要瞒着谢司珩。

如今，他就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

上辈子，季晏遇到过发掘自己的伯乐，遇到过理念相同的经纪人，还遇到过细心照顾生活的助理。

但没有人像谢司珩这样，每次都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站在自己身边。

只不过，想到他是老男人的粉丝，季晏就有点想看他瞳孔地震，面红耳赤的模样。

季晏正摆弄着绸扇，谢司珩把伸了过来，“我教你一个动作。”

季晏把扇骨压进他掌心。

谢司珩单手持扇，手一抬，红绸飘动间，扇子突然在他指间均匀快速地旋转了近两圈。

明明都没看到他手指有什么动作。

季晏愣住，“你怎么做到的？”

谢司珩一脸你好没见过世面的咋舌，又放慢动作演示一遍。

这次季晏看清楚了，原来是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来拨动扇子。

仰头讶异看他，“你怎么学会的？”

谢司珩眸里浮起懒散笑意，“拍戏啊，你不知道我拍过武林高手？是不是又想去补我的剧了？”

季晏：……

没有这回事。

不过，季晏好像记得他早期是拍过一部武侠片。

具体没看，但大概就是白衣飘飘，潇洒不羁，武功盖世，行走江湖，惩恶锄奸的大侠。

“再给你表演一个。”谢司珩指间一搓，扇子唰一声展开。

他手腕旋转，半圆形的扇子旋即以食指为中心，转动半圈后又被他捏住扇柄，流畅的合拢。

季晏赞叹，“好厉害。”

谢司珩看他震惊到一脸懵逼，心里明明甜丝丝的，但脸上露出来的都是怨念，叹息道：“你不知道，我手都练抽筋了才学会。”

说完作势揉按自己的手腕。

季晏看着他劲瘦的腕骨，也知道他肯定付出了很多，才能把这些动作练好。

演员也好，歌手也好，不管哪行，想做到顶峰都绝对不是轻轻容易的事。

他拿了那么多奖，背后付出的努力一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季晏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臂，“教我第一个。”

谢司珩被他戳得痒痒的，又示范了一遍食指、中指和无名拨动扇子的动作。

季晏跟着模仿，但扇子要不从指间掉落，要不就是转不到两圈。

完成这个动作得手指配合得协调快速。

谢司珩看他三根手指扭到打结都转不起来，忍不住哈哈笑。

明明那么会弹吉他的手，怎么转个扇子这么费劲呢？其实谢司珩自己也忘了，他也练了整整两天才转起来的。

谢司珩看他这么努力想把这个动作学会，索性半跪在他身后，直接捏住手指带着他做动作。

又尝试几次还是没有成功，谢司珩啧啧两声，意有所指地问：“你这手，平时到底有没有在练啊？”

都是单身男人，平时还能练什么？

季晏秒懂，耳朵瞬间有点热。

想骂他猥琐下流，又觉得这两个词都不足以概括这个人。

默不作声地抬手，用手肘向身后撞去。

不知撞到哪里，但季晏根本没用力，后面这人立刻就皱着眉心，抱紧腹部，开始嗷嗷乱叫，“打我，你好暴力！”

“姓季的，你恩将仇报。”语调的感情丰富到仿佛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季晏：……太能演了。

鼓了鼓腮帮子，无语地分辨，“碰都没碰到你。”

又抬起手肘想再撞他一下。

谢司珩直接连人带手按进怀里，贴到耳边提醒，“再闹我不客气了啊。”

热息拂过，季晏心头一跳，侧过头看他。

落到谢司珩视线里的是他漆黑的眸，微微错愕间还闪烁着细碎如星的光点，抿住的唇染了春樱般的色泽。

鸦羽长睫眨了眨，扇得人心痒。

目光停留在那片春樱上。

谢司珩可算知道这世界怎么会有流氓这种东西了。

他也想当。

把人按进怀里亲个够，让那片春樱变得又湿又艳。

可惜他不但不是流氓，还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优秀青年演员。

何况，他舍不得让这个人伤心。

谢司珩身上带着沐浴露气味，是熟悉的淡淡檀香。

透过单薄短袖，传递到背上的温度热得灼人。

季晏按着他坚硬的小臂推了推，却怎么也推不动，反倒弄得自己心跳有点不稳，催促他，“你快点教我，我晚上要去彩排。”

谢司珩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问：“我能不能跟你去？”又嘟囔一句，“反正儿子大了，不用管。”

季晏：……

季晏无奈地回答：“你想去就去。”

谢司珩才满意地把人放开。

季晏一直坐在地毯上练习动作，谢司珩在旁边看着，见他时不时打个细小的哈欠。

知道他为这场演出两天没睡好。

这次，真的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下午四点。

今天不是Sini演唱会正式开场的日子。

但关注度比演唱会还高。

一个三天连发了十五首歌，还未露面过的未签约歌手，初登台就是天后演唱会的开场嘉宾。

到底是真有实力？

还是内情复杂？

老男人又到底长什么样？

是不是真像网上所说的那样，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宅男？

彩排原定的时间是晚七点，但季晏知道肯定会有很多媒体来围堵，特意提前了时间。

但没想到依旧有两家媒体和一小波粉丝，等在进入奥体中心的必经道路上围堵。

商务车一停下来，尽管有不少主办方的安保过来隔离，长枪大炮还是马上怼了上来。

有一家媒体甚至为了炒热度，全程直播老男人进入奥体中心的画面，吸引了数十万人观看。

不止粉丝关注，连路人都想看看这位凭几首歌就能登上热搜的歌手。

黑色的高档商务车在场馆通道停稳后，车门打开。

率先走下来一个高个子男人，黑色短袖，牛仔裤。

男人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看不清面容，但转身时，被直播画面拍到一双形状狭长的凤眸，眸色偏褐。

【卧槽！！这是我叔么？怎么帅得有点离谱呢？】

【好优越的身高！我不管，我要大喊：“叔！你就是我的神！”】

【不是吧不是吧！老男人这么帅么？不是都说是三十八岁大腹便便的宅男么？】

【impossible！这眼睛，这身材，是真实存在的人么？】

直播间所有观众正热闹讨论着，高个男人回头看向车门，用目光等待几秒后，车上走下来另一个男人。

同样的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但个子矮一些，身形也更清瘦。

身上的蓝色衬衫前衣摆别进牛仔裤的黑色腰带下，后衣摆则自然地露在外面，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小小的白钻十字架耳钉。

【又来一个帅哥！】

【看起来，刚才那位好像不是叔叔，这位才是？】

【显而易见了，这位是叔叔，前面那位是叔叔的助理。】

【怎么回事，助理都那么帅？】

【啊啊啊，我叔好潮好帅！】

【但是老男人还没把脸露出来，谁知道到底长什么样。（撇嘴）】

【大家粉叔叔是因为他的脸么？是因为他的歌！】

矮个男人下车后就大步往场馆中走，媒体和粉丝想拍他脸都没拍到。

高个男人保持稍落半步，跟在身旁和他一起往场馆里走。

看老男人到达，旁边来等老男人的一小波真爱粉开始大喊：“叔叔！叔叔！要加油啊！我们永远支持你！”

季晏稍稍偏头，和粉丝们颔首。

【啊啊啊，他真的就是我们的叔叔！】

【谁说我叔是个邋遢宅男的？这身材！这穿着！】

【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老男人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虽然还没看到脸，但已经沦陷了！】

正往场馆走去，一阵风吹来，季晏的鸭舌帽被掀掉。

条件反射地驻足想去抓，帽子从指缝间逃脱。

又在落地前，被谢司珩接住，捏着帽檐，重新扣回他脑袋上。

季晏整理着帽子，侧目抬眸，对他感激地弯了弯眼。

这一下倒是正被媒体的摄像机拍了下来。

直播间里，男人眼形圆润，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又明媚。

【啊，好温柔的叔叔！】

【啊啊啊啊，真的是一眼万年了。】

【世界上真有这样又帅又会唱的歌手么？我粉一辈子！！】

有人看出问题。

【你们觉不觉得，叔叔看着怎么有点像季晏？】

却被众多弹幕淹没在其中。

季晏走进场馆，看到Sini演唱会的舞台。

只能用震撼两个字形容。

超大的三层舞台，最前端直接延伸到内场，还附带一个可移动的附舞台，Sini站在上面演唱时，可以被送达场馆超过三分之一的位置，和歌迷近距离接触。

八面高清大屏幕围成两个立方体。

空中一个，地面一个。

让所有观众都能看清歌手。

从导演的介绍中还知道，这个舞台同时还带有升降台，烟雾系统，焰火系统。

最厉害的是前方还有一个含进水泄水系统的水舞台。

同时，灯光系统除了常规的颜色角度强度的变化，还可以实现虚拟现实效果，在舞台上生成虚拟人物。

季晏注视着舞台，忍不住感叹，Sini不愧是科技更发达世界的金曲天后。

比自己上辈子最好的舞台还好。

那么，自己的下个舞台在哪里？又会是什么样？

身边的谢司珩和他一起注视舞台时，突然随口问：“进来时，他们为什么喊你叔叔？”

季晏转头看他，认真思索，“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喊我叔叔。”

谢司珩垂下眼，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两秒，哼笑一声，“你做梦。”

主办演唱会的演艺公司长期和Sini工作室有合作，拿钱办事，所有工作人员也被交待了禁止外传彩排的相关消息。

但看到来的人真是季晏，并且还有谢司珩作陪，大家还是难免目光闪烁地频频去看。

季晏却像完全没有发现这些打量的质疑的视线般，正常地开始彩排流程。

因为妆造是歌手自己准备，所以现场只需要进行灯光、音响、背景的确认，再让演员试一次走位，就可以开始完整彩排了。

导演手里的流程本上，在这之前还有两个项目，一个是Sini明天彩，另一个，则不需要进行彩排。

马上要开始完整地走一遍开场。

导演的扩音器响起，“音响、灯光、特效，各单位注意。3、2、1，走！”

舞台上，灯光全熄。

在彻底的漆黑中，一束聚光灯落下来，照出一块小小的圆形区域。

伴随着一段震颤的电音前奏，唯一的聚光灯下，圆形的升降台把季晏缓缓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