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武侠剧组又完成几个镜头, 拍了一组试装照,吃过盒饭后,就要去乡村医生那边。
谢司珩和导演交流完, 跟工作人员道别, 然后看向季晏。先打量几秒他身上的衬衫,才露出些许笑意, 语气也好似格外温柔, “我们走吧。”
工作人员这时才注意到季晏的衣服换了。
身上这件衬衫一点都不合身,看着又宽又大, 露出领口之上的锁骨。
看起来不像是他本人的啊。
走到车旁,谢司珩脚步突然一顿,“等会。”
伸手过来, 季晏以为他又要搞什么骚操作, 条件反射地身体后倾。
没想到对方只是帮忙把最上面一个扣子给扣上了。
看着这样的场面, 妆造再次忍不住和道具讨论, “什么情况?又是去找人,又是给整理衣服?不是离了么?”
道具想起近期网上玩的梗, “难道谢司珩真给季晏当助理?苦追不到, 终成助理?”
影视城很大,开车十多分钟才到达另一个片场。
医生这组的工作人员显而易见的少了很多, 导演很年轻,对谢司珩的态度也看得出几分刻意的讨好。
季晏之前听谢司珩说了, 这部电影是小制作,小导演。但因为剧本很好, 被他列入了考虑范围。
这位导演姓幸, 今年才三十岁,之前只拍过一部文艺片, 上映后也悄无声息的。
按照谢司珩如今的咖位和成绩,这样的制作是和他不太匹配的。因此,陈焕的意见也是接下武侠片。
实际上,导演虽然壮着胆子约了谢司珩试镜,自己心里都在打鼓,如果真的合适了,到时候给不给得起片酬。
来到这个片场,眼前的场景又和刚刚飞檐翘角的古风建筑截然不同。
只是试镜,用的是影视城现成的九十年代布景。
但眼前低矮的平房,用电线挂在屋顶上的圆形钨丝灯炮,粗糙的水泥地面和绿色墙裙的石灰墙面,瞬间将人带回了九十年代初。
那个百废待兴却也生机勃勃的时代。
谢司珩又进行了近一个小时的妆造。
出来的时候,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面色蜡黄,双眼微肿。过时的大背头,搭配褪色的黑框眼镜。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又皱又硬的布料,土蓝色的裤子,黑色的老式布鞋。
此刻,季晏发现自己被美色所惑的心跳完全平稳了下来。
刚刚应该是看错了。
其实这个人,平平无奇嘛。
谢司珩扮演的角色叫陈金,是九十年代初一个大山乡镇卫生所里的普通医生。
这个乡镇远离县城,出去一趟要走一天一夜,因此也一直没有卫生所。
陈金十八岁医学中专毕业后,怀着满腔热忱,主动申请来到这个乡镇,建立了一个简陋的卫生所。
在那个交通不便、缺医少药的年代,全乡七八个村子,所有的病人都靠陈金一个人。
他凭借着一腔奉献,守候这些村民,长达二十五年。
这部片子时间跨度极大,其中既展现了普通医生的坚守,也展现了时代的变革。
导演把这二十五年的心酸时光凝聚在短短两个小时里。
谢司珩拿到的剧本虽然只是部分,但读的时候还是几次热泪盈眶。
今天要试镜的片段有两个。
第一个片段是十八岁的陈金在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有一部分村民不相信现代医学,只用各种自采的草药治病,导致病情延误。
苦口婆心的上门劝说,反而遭到病人家属的殴打。
于是决定按照亲友师长的意思,前往更好的一所县级医院工作。
但他如果离开,这个乡镇就会回到以前没有医生管照的境况,正在接受治疗的病人也会失去继续治疗的机会。
陈金无比纠结,在权衡许久之后,还是决定连夜坐拖拉机离开。
本以为自己离开得悄无声息,没想到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走的那天晚上,他之前治疗过的,正在接受治疗的病患聚集在离开镇子的土路边,静静注视着拖拉机远去。
他们不知道陈医生为什么要离开,但知道这里以后又没有医生了。
陈金坐在拖拉机上,看到那些路边的身影,心灵感受到无比巨大的震动。
他发现,原来自己那么重要。
虽然只是短短的片段,但因为能从演员的神情里,感受到陈金情感和思想上的转变,让人深深为这样无私奉献的精神所感动。
季晏被完全带入剧情,只觉得百感交集。
到达县城的三天后,陈金选择再次回到乡镇卫生所,从此开始了长达二十五年的坚守。
坚守终于换来转变。
随着国家的发展,基建资金的投入让乡镇通了水电,卫生所也得以全部翻新,并且增加了大量的医护人员。医保政策的不断优化,让每个人都看得了病,看得起病。
这个片子,谢司珩要演绎陈金从十八岁到四十三岁时的面貌,试镜也着重试了青年和中年两种状态。
第二个镜头就是四十三岁的陈金站在新建成的卫生所大楼前,平静地注视着来往忙碌的医护工作者。
他的面容虽然无比平静,但因为深深凝望的视线,让人好似跟随他的目光,再一次回望这风雨如晦的二十五年。
十八岁时,挺如松竹,眼神清澈,意气风发。
四十三岁时,面容被岁月爬满皱纹,胡茬也再不能刮得干干净净。因为日复一日的操劳,眼神疲倦,肩膀塌陷,腰杆微弯,就算一身西装也能让人感觉到满身的风霜。
两个片段试完,导演幸来真的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纪实向的影片,相较那种教科书式的情绪饱满的演法,谢司珩的表演自然内敛,反倒更加引人深思。
他壮着胆子联系谢司珩也是因为看了之前几部影片里的表演,确实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他相信在大荧幕上呈现出来的效果只会更好。
结束试镜后,幸导和谢司珩交流了许久,最后在握手中结束。
季晏感觉,他应该在两部影片里有了自己的决定。
谢司珩一身老式黑西装,带着一张沧桑的面容走到季晏面前,问:“你觉得怎么样?”
季晏虽然是个外行,但也能从观众的角度提意见,“挺好的,只是……”想了想又补充,“你的眼神。”
导演都没有提到自己眼神的问题,谢司珩不禁一怔,“眼神怎么?”
“你好像少了点东西。”
“少了什么?”
季晏又想了想,“这样吧,你看着我的眼睛。”
谢司珩稍稍俯身,注视着季晏的眼睛。
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眼型圆润,眼尾微微上翘,像极了一片花瓣,眸子是纯粹的黑,带着温润柔光,如同一团墨玉。
除了某些很特殊的时候。他的目光向来都沉静恬淡,像一湖不会为任何外物所惊扰的碧波。
可是此刻,谢司珩细细看了许久,突然觉得里面好似写满了岁月和风雨。
只是那些东西都不在鲜活,变成了凝固在时间长河里的印记。
人生可以大致在三十岁的时候做一个分界。
前三十年,你的生活一直在做着加法,从一个小小的孱弱的孩子,变成强壮的少年,学会的东西越来越多,体会的情绪也越来越多,爱你的人也越来越多。
那时候,你以为整个世界都对你敞开双臂,等着你去尽情探索。
三十岁之后,世界突然变了一个模样。无趣且灰暗。
生命从加法变成了减法。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陪你到大的狗狗安详离开为起点,开始不断地做减法。
先是失去生命中第一个血缘至亲,爷爷奶奶。接着在某一天,听到父母说他们哪里不舒服,或者感觉到自己哪里一痛的时候,一颗冷汗滚落下来。
开始担心失去后,骤然明白了那句话。
人生,除了生死无大事。
年轻时为之痛生痛死的爱恋,无法放下的痴缠,因为看到条件更好的他人,心有不甘而辗转难眠的妒忌和艳羡。
都是比浮尘还轻的东西。
生命的减法刚开始时,还会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般惶恐。但在不可逆转的前行里,只能被迫一点点接受,从此磨平锐气。
失去二十岁时旺盛的精力,失去一年都不会感冒一次的健康,失去从小全身心依赖的父母。
牵着至亲的手注视他们平静离开,那个时候,连悲伤都已不那么强烈。
因为这就是世界运行的法则。
直到最后,连自己的身体都要失去。
弥留之际,每个人就是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父母子女不属于你,亲人挚爱也不属于你,留给你的,只有这辈子经历过的桩桩件件。
这就是季晏这三十八年来,最深刻的体会。
试完镜,吃过饭回到家,已经深夜十点。
季晏真的累die。
还好唯一的哥拍了一天戏,各种化妆吊威亚,看得出也很累,安静如鸡地自己跑去客房睡觉了。
第二天是音旅录制的日子,头天晚上音旅节目组也发布了原班人马回归的公告。
音旅:「我们要和大家分享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音旅第五期将于明天开始录制,同时将会迎回全部原班人马,包括晏宝和哥哥哦!」
【啊?晏宝和哥哥回来了?】
【所以,他们两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会说是情比金坚,一会又说已经Be?我已经被搞懵了。】
【这题我会答!刚在网络上当了几天福尔摩斯。现在可以确定,两个人暂时是be了,因为晏宝已经拿了离婚证,但哥哥还在情比金坚地苦追着。(笑哭)】
【不是,谢司珩真会追人?不是都说他性格高冷,根本不理人?】
【懂不懂情比金坚的含金量?谢司珩都甘心给季晏当助理了,绝对直接化身舔狗啊。】
【我去,高冷影帝跌下神坛?实话说,第五期我想看了!】
已将正主踢出群聊的铁粉们:拒绝对他和季晏的事情发表任何看法,反正我们只知道季晏是他老婆。
音旅:「第五期将是最后一期,也是属于两个人的一期。这一期嘉宾们将两两组合进行拍摄。形式只有一种,那就是约会。」
【哎哟,这是发糖的一期么?】
【好看爱看!】
【但是有个问题,池容和贺时逸,顾夏和老干部,剩下四个怎么组合?】
【问出这句话你就是纯白痴,哥哥苦追晏宝,当然要和晏宝一组了。】
【对阮序和苏星言来说,感觉会是很艰难的一期啊。
音旅:「第五期总共分两个部分,前一个部分会进行四次约会,第二个部分则是我们的最终收官。当然,四次约会也是会有任务的啦。任务形式有三种,分别是旅游、音乐和互动。届时嘉宾们要通过抽取来获得各组的约会任务。」
【这旅游和音乐都看得懂,互动是?】
【我看的恋综多,我会答,肯定是亲密互动咯,什么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之类的。】
【刺激刺激,能不能全部安排互动啊。】
【再看一下咱们恋综的名字,伴着音乐的心动之旅,你想得美。】
音旅:「经过短短一个多月的录制,大家一定对爱情有了新的感悟。那么,最终的收官阶段就将公布那位一直藏了一整季的F先生。Let s go!明天上午10点,敬请锁定音旅直播间。」
虽然已经知道是情侣专辑,但这互动两个字还是让季晏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古话说得好,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也许转机就在……
连夜给助理小马发了消息,第二天起床,做事麻利的小马就按季晏的安排,把事情办好。
准时在民政局开门半小时后把东西送了过来。
一只大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确认单。
“季哥,你拿那么多和谢老师的离婚确认单要做什么啊?”
看到自己的Boss一脸的意味深长,“小马,你还年轻,不要随便打听长辈们的事。”
只比季晏小一岁的小马:?
送走小马,季晏大致翻了翻,打好两个人名字的离婚确认单有七八张。
其实,按手印也不是非要趁他睡着,醒着又如何。
那位弟弟看起来并不懂,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