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珩眨了好几次眼, 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他一边不远万里地跑来探班，一边故意折磨自己。
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坏的人么？
季晏的掌心从他额头缓缓抚过, 落到脸颊才收回。
却在半空, 被他一手扶住后背，一手握住手腕, 用力往前拉近。
季晏本来就弯着腰, 听到一句，“我不是狗。”
就被他拉得站立不稳, 扑进怀里。
熟悉的怀抱，相拥时让人倍感安心。
可这是片场，想到旁边还有很多人, 季晏觉得不合适, 却又被他箍着, 想爬起都做不到, 只好无奈提醒，“哥哥, 旁边有很多人啊。”
谢司珩闷闷的声音落在耳边, “没事，他们不会在意。”
可是怎么感觉周围的声音小了？
季晏贴着他胸口侧头, 用视线余光往旁边瞄去。
不远处，片场所有人都停下了行动, 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和谢司珩。
季晏：……
这叫不在意？
因为季晏的视线, 所有人仿佛在瞬间解除定身咒般, 继续之前的行动。
监视器前的剪辑和幸导猛然开始大声讨论，道具组催促同伴加快脚步, 执行导演接着给其他群演们讲解明天的戏份……
只是，大家的嘴角都忍着几分笑意。
静静倾听彼此心跳，好一会，才觉得他情绪缓和下来。
小马和方小舟已经知情识趣地先一步回住处吃饭，把空间留给两人。
谢司珩问：“饿了吗？”
季晏一整天都在赶路，点头，“很饿。”
谢司珩扶着让他从自己胸前站起，“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好。”
剧组在这边租下了一个院子，将三栋三层小楼，装修成拍摄期间的宿舍。
回宿舍换了衣服，开车离开小村，半小时路程后，到达最近的镇子。
镇上人不多，暮色四合的饭后时间，大家悠闲地在晚风中散步。
谢司珩牵着季晏的手，在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街道上认真搜寻着，最后才锁定一家店面狭窄的小餐馆。
“就是这家！”
季晏跟着他走进去。
小店里面也很狭窄，桌子只能容纳两个人，但开着空调，里面很凉爽。
谢司珩对照着桌上简单的菜单开始点菜，“肉夹馍两个，要肥瘦相间，牛肉胡辣汤两碗，少辣椒，还有刀削面也来两碗，再来……”
季晏抓住他手表示震惊，“你吃得完么？”
谢司珩眸里都是愉快笑意，“那就一碗刀削面，我们一起吃，我喂你。”
季晏：喂我？呃……好吧。
老板高声答应，走进后厨。
季晏问：“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谢司珩回答：“我一个月来镇子一次，发现了这家小店，味道很好。”
季晏想起那天和沈肆吃的天价餐厅，好奇地问对面的人，“你好像从来没有带我去过那些豪华的餐厅。”
谢司珩笑问：“你喜欢么？喜欢我们都可以去。”
季晏明白了。他根本不在意吃什么，他在意的是和自己一起吃。
这一刻，周围的夜色都好似充满了柔情。
季晏轻轻一笑，摇头，“没有，跟你一起，吃什么都好吃。”
谢司珩看着面前的人，发现不管是让自己焦急失落，还是让自己开心甜蜜，他真的随手拿捏。
而自己，心甘情愿。
吃完东西，在气温已经降下来的小镇街道，两个人扣着十指，慢慢走着。
在小镇昏黄黯淡的路灯中，前面有一个花台，虽然白色小方瓷砖稍旧，但里面盛开着几簇紫色的小花，看起来很有文艺腔调。
季晏想起答应粉丝发微博的事，拿出手机，对他说，“来拍照吧。”
谢司珩挑起眉梢，眸里都是盈盈笑意，“舍不得我？拍点照片带回去看？”
季晏舒展眉眼，反问：“怎么，还不想跟我拍？”
他往前一步，按着腰，笑道：“你想怎么拍怎么拍。”
季晏被他挨挨蹭蹭地贴过来，差点拿不稳手机，只能扶住他的肩膀，看向旁边，“可以拍这个小花。”
“简单，我来。”
他按着肩膀把季晏推到花台前，一手环着腰，另一只手拿出手机，从侧面拍摄。
季晏惯性地转头去看他的镜头，听到贴在唇边的声音，低低提醒：“看我就行。”
季晏凝注他的眼睛。
夜色里，荡漾微波的眼眸是稍浅的褐色，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双眼皮是展开的扇形，眸底似有一丝慵懒，又似蕴着千万深情。
谢司珩瞄了一眼手机的角度，调整自己和季晏之间位置，按下快捷拍照键。
又从正面换到侧面，搂着肩膀，垂眸凝注间，再次伸着手臂按下快门。
把手机放在花台上，近处是虚化后的花从，远处是站着的人。
谢司珩打开延迟拍摄，在快门响起前，快速走入镜头，把人抱起……
季晏茫然地配合，拍了七八个pose，才拿过他手机，点开相册。
然后看愣了。
这么会拍？
自己的短袖是白色，他换的恰好是黑色衬衫。
两个人在夜色里，用紫色小花做背景，亲密拥抱，吐息相拂，深情凝注。
自然又满满的氛围感，看着就尽是柔情蜜意。
季晏真心想问一句，在泰兰德，你是怎么闭着眼夸我拍照拍得好的？
从里面挑了一张，他从侧面搂着自己肩膀垂眸凝注，俯首贴近的照片，虽然没有真的亲到，但氛围到位。
把照片发在微博上，谢司珩看到，第一时间转发。
季晏：我和你互相思念。照片.jpg。
谢司珩：转发。爱心.jpg
燕窝，蟹粉，乃至疯狂增长的cp粉，立刻赶到战场。
【啊啊啊，失踪人口回归，哥哥真的好久不见！】
【哥哥依旧是这么帅，晏宝侧颜无敌！！】
【哎哟哎哟，两个人凑在一起美如画，这文案更是让老夫的少女心都长出来了。】
【两位要不要这么甜！我看得心跳如小鹿乱撞！！！】
【大家为什么这么激动？他们两可是已经离过一次的老夫老夫！秀恩爱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我们谢季粉要习惯！！以后每天都能吃这么好！！】
其实，季晏发的文案是这几天新写的一首歌，《我和你互相思念》。
开车回去的路上，季晏把这首歌唱给他听。
轻缓的节奏，抒情的旋律，让歌曲萦绕着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绵长思念。
季晏气息沉稳的微哑嗓音，让这首歌有种融融的暖意，像被一条轻薄的被子包裹，又好似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
虽然没有伴奏，但歌词足以说明一切。
“在每个孤独的夜晚，细嗅空气残留的气息，因为和你互相思念，终于找到了爱情的意义。”
谢司珩把车子开进院子，耳边好似还回荡着他刚刚唱的那首歌。
没有立刻下车，熄火后，在副驾驶上声音轻忽地开口：“你还记得么，你那次在记者会上说，‘没有观众，我可以唱给自己听’？”
那时候，自己深陷抄袭风波，是他不惜放弃《夜阑》的一番，陪自己度过那段时光。
季晏点头，“记得。”
谢司珩转过头，“那天，我就想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
“就算没有观众，还有我愿意一辈子听你唱歌。”
季晏以前觉得谢司珩难懂，但现在，他知道这个人其实很简单。
相比向对方展示虚无缥缈的种种条件，他更喜欢身体力行。
喜欢一个人就保护他，亲近他，对他撒娇，和他接吻。
季晏侧身，环住他的脖颈，在相缠的呼吸里，轻声开口：“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面前的人微敛着长睫，迷蒙的眼神和微翘的眼尾都是如此勾人。
谢司珩觉得自己已经醉在他的眼波里，“那就再多喜欢一点。”
-
剧组知道季晏过来，特意在院子里给小马和他各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在谢司珩的旁边。
看到他们两回来，小马赶紧喊季晏，“晏哥，你的房间在这……”
话都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两人一起进了谢司珩的房间。
只能知情识趣地把季晏的行李拿过去。
房间里打着空调，天气很热，季晏先进浴室洗了个澡，刚出门就被他推到墙上，热切地接/吻。
明明只有一间浴室，但他不知道跑哪里洗过回来，浑身散发着潮湿的热度，发梢沾着水。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昏暗。
彼此的唇/舌都柔软而湿润，纠缠在一起，推远勾近。
仿佛只有和对方彻底融在一起，才能纾解心中浓烈至极的感情。
他灼热的掌心从自己腰侧一点点往上，最后捧在脖颈上。烫得季晏心口发痛，喘不过气，提醒他，“在剧组，好像不太好。”
“嗯，这里隔音效果不好。”
谢司珩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很清楚这房子连隔壁洗澡都能听到，什么都干不了。
放低的声音还是不自觉染上喑哑，“好难忍。”
季晏的心脏在他的亲吻中，不断陷落融化，“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谢司珩直接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季晏：还说自己不是狗？
分开后，他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我有学。”
“什么？”
他耳尖微红，抿了抿唇，凑到季晏耳边，嗓音缱绻，“拍戏的间隙，我有好好学。”
季晏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上次自己要求的那个……
你在剧组学？身体受得了？纯看文字理论是吧？
可是，这样久别的相见，这样缱绻的夜色，这样的话题，怎能叫人不悸动。
季晏喉咙微涩，用手指捏着他耳朵，一本正经地安排，“回来帮你检查。”
对方眸里都是漫上的笑意，“嗯，等我回来。”
闹够亲够，明天还要拍戏，看时间差不多，老季拿出哥哥的样子，安排人躺下睡觉。
给他盖好夏凉被后，刻意背过身去。
结果对方的手还是不安分地探过来，圈住腰，往后一拉，把人紧紧地锢进怀里。
季晏用手肘顶他，想让他放开，好好休息。
身后的人不但不放，反而把脸埋进后颈，伴着喷洒而来的热息，语气低落地开口：“明天就要分开了，真的好舍不得。”
他还要拍一个月，又要长时间的分开，谁舍得？
但自己和他都还有要做的事。
在背后的拥抱中，季晏开口：“我们都要为各自想做的事努力。”
“放心，我会的。”
因为下午要去中央电视台，有关年底的夜百合音乐盛典，季晏订的机票是第二天一早八点。
想让他多休息一会，趁人还没醒，季晏悄悄下床，直接赶往机场。
航班不是回S市，而是到帝都。
在航班上刷了下新闻。
因为自己发的微博，谢司珩在西北拍摄的消息已经被营销号扒出来，连同幸来导演的情况也被扒得干干净净。
网上议论纷纷。
【导演叫什么，幸来？没听过，不认识。】
【拍过一部文艺片，大扑特扑。课代表直接总结，谢司珩在拍的这部戏是新导演，小制作。】
【谢司珩怎么拍这种片，真就这么不爱惜羽毛？】
【有没有可能不是不爱惜羽毛，是真没戏拍了，不得不选择这部片子。（斜眼笑）】
【毕竟挂着影帝名头，今年一部作品都没得，年底的玉白鹤总不能连去走走红毯都做不到吧。（狗头）】
【不是，你们这些人会不会太急了点，我哥电影都还没拍完就这么急急忙忙开黑？】
【黑子们真是黑到深处自然爱，搁这帮哥哥宣传呢。（狗头）】
【毕竟一身荣誉，作品无数，票房能扛，颜值能打，这种演员谁看了不爱。黑子们加油，到时候我哥票房大爆有你们一份功劳。】
【嘻嘻，哥哥如今还要蹭季晏热度呢，蟹粉还在这做梦。】
飞机降落在帝都机场。
陈焕已经在酒店等待。
今天要去见年底盛典的央视导演。
季晏特意换了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搭配纯色领带。头发梳理整齐，耳钉也摘掉了。
和平时的潮流时尚又截然不同，看起来身姿挺拔，气质卓然。
作为一个由官方主办的音乐盛典，央视为了扶持各大经纪公司，让每家都有参与感，入围阶段其实也是在“分猪肉”。
虽然每家公司都能入围，但最终的奖项评选却依旧严肃，因此业内含金量极高。
奖项代表着歌手的咖位，代表着经纪公司的地位。
星宇去年推了三位歌手，最终颗粒无收。
今年，所有人都知道，星宇就看季晏。
目前，季晏的一专因为全部歌曲都已经发布过，音源比较多，销售量不大。
但二专《一束花火》自发布当日起，就在茉莉云的专辑销售榜上一路领跑。
主打歌《心脏杀手》，随处可以听到。
看势头，季晏有希望和尘舟竞争年度最佳新人。
和陈焕刚走进央视那栋标志性建筑，季晏就遇到了几个熟人。
陈康带着尘舟，还有刚刚《夜阑》杀青的关辞，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
上次在天灵，陈焕签完解约合同，甩下支票后，还当面对着陈康一顿阴阳怪气。
陈焕这嘴巴，懂的都懂，听得陈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此刻又遇到，陈焕吊着嗓子就开腔，“怎么回事啊，今天一出门就鼻梁碰着锅底灰，触霉头了！碰到谁不好，碰到这么个阴沟里的辣椒。”
陈康脸色霎时发青，又知道吵不过他，索性加快步伐走出大楼。
反倒是关辞在季晏面前驻足，腮帮子鼓动着，关怀备至地笑道：“季老师，谢老师还没有杀青么？”
季晏清晰闻到他那边飘过来的槟榔气味，摇头，“还没有。”
关辞保持着微笑，“听说谢老师现在在拍幸来导演的戏，真是委屈谢老师了。”
季晏不解，“委屈？”
他摇头叹息，一副真心为谢司珩扼腕的模样，“像《夜阑》这样的作品是很难遇到的，可惜谢老师遗憾错过。”
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满满的讥讽，“所以，花无百样好，人无白样红啊。”
居然嘲到谢司珩头上来了？
陈焕直接嘲回去，“人确实无白样红！可惜有些人老黄瓜刷绿漆，三十岁了还连红都没红过，不管怎么折腾，浑身上下呀，照样冒着糊气。”
关辞脸色一僵，刻意不去看陈焕，只是眼带蔑意地盯着季晏，“谢老师拍这种戏，确实也是迫不得已啊，毕竟公众人物就这样，好不如容易立起的人设，说毁就毁咯。”
季晏知道上次在九麓影视城，谢司珩下了关辞面子，他现在红得发紫，这是来跟自己显摆了。
不过现在，确实也没人相信，谢司珩那部新导演小成本的制作能和《夜阑》相提并论。
平淡地开口：“《夜阑》是一部优秀的作品，但不适合他。”
关辞惊讶地张了张嘴，旋即低声嗤笑，“季老师这么嘴硬么？那你可得好好唱歌，别到时候让星宇一败涂地咯。”
“哎你……”陈焕正准全力输出，旁边的尘舟等得不耐烦，提醒他，“关辞，我们该走了。”
“好，我们走。”关辞斜睥着季晏，嘴角维持着那份轻蔑，往前走去。
季晏也想离开，却发现尘舟嘴上催促，却没有跟上关辞，依旧站在原地注视自己。
尘舟先前总是爱答不理的态度，讲过几句话也显然对自己没什么好感。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目光竟然十分柔和。
对上视线，他轻轻扯起唇角，认真地吐出一句，“一直想和你说声谢谢，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季晏，谢谢。”
季晏愣在原地好一会，直到尘舟离开，才在陈焕的叭叭里回神。
经纪人还在为关辞生气，“不是，这个关辞什么意思！捡了我们司珩不吃的冷饭还搁这得意是吧，真是蝌蚪身上纹青蛙，你秀你妈呢。”
季晏：……
陈老师的才华真叫人嫉妒。
-
见过央视的主办方后，星宇这边得到三个消息。
一是为了扩大影响，今年由央视主办的两大文艺盛事，夜百合音乐盛典和玉白鹤影视盛典将合并举行，分为音乐奖项部分和影视奖项部分。
二是影视组最佳主角的评选和往年一样，评委组50％+票房50％，音乐组最佳新人奖项的评选却进行了全新改版。
从以前的评委会50％+专辑销量50％，改成了评委会20％+专辑销量70％+现场网络投票10％。
专辑销量的占比大幅提高。评选方式更为客观。
陈焕听了却更担心了。
目前星宇虽有四个出道歌手，但其他三个几乎没有水花，所有希望寄托在季晏身上。
可最佳新人的评选要看全年数据，季晏因为天灵，耽误了一些时间，出道本来就晚。
一专又是旧歌，没有太多销售量，销量只靠二专抗。
竞争对手尘舟全年已经发了三张专辑。
根据专业公开的榜单显示，季晏目前实体加数字的销售数量两百万，销售金额五千万，尘舟三张专辑合计一亿一千万的销售。
有近六千万的差距。
边从央视大楼往外走，陈焕边绞尽了脑汁地想办法，“晏宝，真不用担心！你这张专辑质量高，目前还是宣传覆盖范围不足，继续增加平台宣传，销量翻翻不是梦！”
“或者咱们连开三十场签售会，把实体销量拉起来！”
“要不再来一轮歌会？连唱个二十场！累是累了点，但绝对有用！”
陈焕一路想点子，直到车旁。
一身西装的男人开门坐下，平常地开口：“没事，尽快把三专发了就有销量了。”
陈焕：？
三专？您真就这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