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珩先是听了颜遇的陈述,颜遇的说辞和在国子监时的一样,是齐祁先冒犯皇室,他心地善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
齐谦珺两眼通红,气的眉毛都差点竖起来了,“就算小儿多有不敬,魏王世子也没必要下死手吧?!到现在小儿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谢殷也怒气冲冲的说了许多。
一开始还好好的,可审着审着,府衙内几人的目光就直勾勾落在谢晚烛身上。
几缕乌发从肩头滑落,谢晚烛乖顺的坐着,长睫脆弱的低垂,侧颜苍白清俊,像是冬日枝头的一捧初雪,恍着勾人心魂的美。
那边谢殷的陈述结束了,薛珩却依旧沉浸在谢晚烛的美貌中,久久没有开口,还是柳鹤衍好心的提醒了薛珩一句,他才回过神来。
薛珩红着耳朵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本官觉得是齐公子先不敬皇室,魏王世子才无奈动手的,但是魏王世子下手也确实太重了,便罚魏王世子登门赔礼道歉,并赔偿钱财百两。”
这个惩罚跟没有一样,而且颜遇登门道歉过后,说不定齐祁的伤情会被气的更重。
案子判的跟玩似儿的,而实际上薛珩方才连谢殷他们说了什么都没听,就准备走走过场随便轻判一下颜遇就算了。
齐谦珺忽然拍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目光阴冷的盯着薛珩看,脸上的皮肤都恶狠狠的扭曲着,“我儿被打了个半死,他轻飘飘的道个歉,赔点钱就算了?!那本侯现在打了魏王世子,是不是也如此便行了?!”
齐谦珺话音一落,府衙之内气氛变得诡异安静,倏然一道轻笑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
柳鹤衍慢条斯理的偏头,那张风光霁月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冷淡的笑意,“说到底,此事怪的还是齐国公,倘若齐国公将齐公子管教的好,他便不会口无遮拦、无故诋毁皇室,今日又怎会招来无妄之灾呢?”
整个府衙内回荡着柳鹤衍意味深长的声音,“本相听闻前段时间齐公子当街强抢民女,那女子不从,就被他活生生打死,一年前齐公子为了一名妓子在青楼与他人大打出手,闹出了两条人命。这些细细算起来,齐公子是不是也该替他们偿命?”
柳鹤衍待人时唇边时常噙着笑,现下他不笑时,眼眸漆黑深沉,视线薄戾,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还是齐国公觉得仗着家世便可草菅人命,将大周律法视同儿戏。”
柳鹤衍的话外之意很明显了,要是齐国公执意追究颜遇的责任,那要查就全部查一遍,把齐祁先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全部重新清算。
闹出那么多条人命,昭告天下必然引起众怒,就算齐国公拿齐家世代的荣耀与贡献相抵,最多也只能保下齐祁这条命,倒不如现如今这种局面了。
可那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儿子啊,就白白被死打一顿吗!?
此时,温子衿兴致缺缺的开口,嗓音清冷如皎月,“右相,说不定都是误会,万一是那民女爱慕齐公子,自荐枕席不成,成痴成狂,当街自杀以表情意。而一年前那件事也可能是齐公子英雄救妓子,在青楼与流氓大打出手,勇斗恶徒,为民除害。”
不得不说温子衿一脸高冷的,说出如此阴阳怪气的话,很有反差感。
这两件事的真实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柳鹤衍说的那样,而温子衿的反讽意味浓厚,让颜遇都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应声道,“国师说的在理,倘若查出来真相是齐公子做了好事,本世子一定请父王谏言圣上,好好的嘉奖一下齐公子。”
齐谦珺被这几人一唱一和说的脸色黑青,可他们说的是事实,齐祁确实做了恶事,查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
见齐谦珺有了退怯之意,谢殷与他低语道,“母后在来的路上了。”
就算皇后来了替谢殷他们撑腰也无用,要是颜遇他们闹到圣上面前,将齐祁的那些旧账翻出来,此事不会善了的。
齐谦珺死死压抑着怒火,额间青筋凸出,半晌,他压着声音道,“此事罢了,皇后娘娘那边臣自会去请罪。”
谢殷不甘心的看了谢晚烛一眼,也跟在齐谦珺身后,拂袖离去。
见谢殷走了,谢行舟并没有着急走,反而目光在温子衿几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落到了谢晚烛身上停顿许久,才面色有些古怪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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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帮人一走,众人的目光便全部落在了谢晚烛身上。
五道强烈的目光让谢晚烛感觉头疼,他想假装不适,立刻离开,却被柳鹤衍拦住了去路。
柳鹤衍唇角又挂上了温柔的笑,“殿下,臣会些医术,不若让臣替殿下看看?”
薛珩见状,连忙上前拨开柳鹤衍拦着谢晚烛的手,茶言茶气的道,“丞相这话,怕是连自己也不信吧,殿下这一看便是累了需要休息,而丞相竟还拦在殿下面前,不让殿下走。”
说着,他捂唇柔柔的笑道,“就丞相这医术,还是莫要为殿下探脉了吧。”
刚刚众人帮着颜遇,结成同盟,无非是颜遇为的是谢晚烛,才惹出的这事,他们一致对外没什么,现在外人走了,同盟瞬间瓦解,几人都互相看不顺眼起来。
颜遇赞同的点点头,说话间手搭上了谢晚烛的腰,一副舍己为人的神情,“少卿说的对,殿下是为了我才如此疲惫的,我应当对殿下负责,那么就让我抱殿下回去吧。”
他的手刚碰到谢晚烛就被林昭言拍开了,林昭言眸光真挚诚恳的看向对方,“世子方才打人耗费了体力,也需要休息,我常年练武,抱殿下一个时辰都不再话下,还是让我来吧。”
见众人都不相退让,薛珩摆摆手,“罢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相逢即是缘,今日我做东请大家。”
谢晚烛身体不好,众人怕他饿着了,这才退让。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薛珩朝谢晚烛眨了眨眼。
临走前,薛珩与众人道,“我在江州查案时,江州知府送了我两瓶陈年桃花酿,我回去取来。”
桃花酿酒气不大,喝了对身体没任何伤害,谢晚烛也能喝上一些。
见薛珩要回去拿东西过来献媚,颜遇和林昭言也要回去拿,温子衿和柳鹤衍则想与谢晚烛一同前去酒楼。
得到薛珩的暗示,谢晚烛抚着额头,弱柳扶风般轻声道,“我要回王府一趟,你们先去吧。”
不待其他几人多加追问,薛珩就拍板了,“那一个时辰后,我们芳知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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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颜遇与林昭言在芳知楼大眼瞪小眼,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谢晚烛与薛珩的身影。
旁边的温子衿眸光淡淡的扫向两人,“真蠢,被耍了都没发现。”
颜遇呵呵道,“那你为什么坐在这?”
他要是这时还没反应过来薛恒故意说了错的地址给他们,就是真蠢了。
踹了一脚椅子,颜遇恶狠狠的道,“上了这个恶当了!!”
温子衿无辜的撑着下巴,乌发垂落,他眸光轻敛,俊美的脸庞带了些霜雪般的锋冷,“来欣赏你们的蠢样啊。”
颜遇漂亮的凤眸瞪得溜圆儿,“你!!”
温子衿动作优雅的起身,眼底冷冽的眸光漾了下,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我真心的觉得以颜世子与林将军的头脑,就不要恬不知耻的觊觎殿下了。”
说完,温子衿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嗓音清泠,带着濯雪冷月般的凉意,他难得真心的笑了下,“殿下是我的。”
然后温子衿转身出了雅间。
屋内一直未出声的柳鹤衍此时笑眯眯的望向两人,温声道,“你们别听国师胡说,殿下最后一定是我的。不过国师前面那句话说的不错,二位早日退出,也免得到时殿下与我喜结连理,你们伤痛欲绝、不能自已。”
看着柳鹤衍走出去的背影,颜遇冷笑着眯了眯眼。
他们走着瞧!!!
相比于颜遇,林昭言倒是冷静了许多,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喂,我们要不要合作,先把另外三个踢出局,我们俩再争。”
颜遇抿抿唇,眼底泛着阴鸷的光,“好啊。”
表面是同盟结成了,至于两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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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京城某个地处偏僻的酒楼,薛珩一边温柔小意的替谢晚烛扒虾,一边眼神拉丝的撒娇,“殿下,我为了你将国师他们得罪了个遍,你可要怜怜我呀……”
知道薛珩的想法后,谢晚烛本想直接回王府休息的,可薛珩一直缠着他,大有不陪对方吃饭,就将温子衿他们全部叫来的架势。
没办法,谢晚烛只好来了。
谢晚烛假装听不出薛珩的话外之意,拿公筷夹了些菜到他碗里,温声道,“那你多吃些,好好补一补。”
薛珩美目顾盼间,光华流转,他轻笑道,“我要殿下喂我吃。”
谢晚烛拿筷子的手顿了下,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无甚表情的笑了下,“好啊。”
结果喂着喂着,谢晚烛就被压到了桌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