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个。”
这就是阿尔纳今天早上去医院的原因。
他昨天比赛的时候跑到嘴里满口血沫，结束时吐在纸巾上的画面被后面的球迷拍到了。
阿尔纳早就向对队医们说过这个问题，队医在当下的环境不能给出有效的解决方案，而且他也不一起回马德里，只好让他在明天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个不算大事，他们手上有队员最全面的身体数据，也在比赛现场，知道他昨天有多拼。他们要阿尔纳拿到检查结果后第一时间传回去给他们。
阿尔纳不久前已经用医院的传真传到马德里去了。
队医看了发现没什么大碍，那只是一个意外，阿尔纳才安心。
这个照片帮阿尔纳扳回不少名声，至少别对一个跑到吐血的球员这么严厉。这是他们说的。
“意外，可能昨天太累了。”
昨天马尔蒂尼也在现场，他点点头：“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运动员的本钱就是自己的身体。
阿尔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突然对另一件事好奇：“话说，怎么才能在一家俱乐部退役呢？”
面前是职业生涯只为米兰效力的保罗·马尔蒂尼，而阿尔纳想到了另一位勇士，威斯特法伦的队长。
马尔蒂尼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这种情况，这是极其罕见的，至少在大球队很罕见，近二十年估计也就马尔蒂尼一个。
“天时地利人和。”
他只这么解释了一句，阿尔纳发现自己又听懂了。
要稳定的联赛，稳定的俱乐部，稳定的战术，稳定的实力，在一切稳定的前提下，一切就能稳定。
“我倒是没想过我会一直留在一个俱乐部，主要是我觉得我也没实力让别人留下我。”
“稳定有稳定的好处，相反你可以看到很多风景，这都是大家自己的选择，我觉得没有最好的选择。”
阿尔纳想扯他领子：“这就是大了22岁的前辈吗！”
怎么每句话都像是在听天书。
马尔蒂尼微笑：“我觉得这叫得道成仙。”
阿尔纳被打败了。
休闲时光一晃而过，马尔蒂尼看了看手表：“走吧，快到我们约定好的时间了。”
他闲，西诺西这小孩赶，每个行程之间精准到秒。让他叹为观止。
但这只不过都是经纪人保罗的安排罢了，他在米兰闹出那么大动静，保罗已经不敢把他一个人放在米兰了，只希望他能快点回到马德里去，买的机票都是当天下午最早的。
这是一次秘密访问，阿尔纳现在的身份很尴尬，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现在就这么干，毕竟他已经是皇马的球员了，后来穆里尼奥和更衣室的风波就是因为猜疑导致的。
但阿尔纳没时间了，再不抓紧做，等到明年世界杯，他就不用做了。
而且他尴尬的身份是一直存在的，除非他转会离开，但这也是不可能的。
阿尔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发现这回访问。
幸好马尔蒂尼已经跟他保证过这件事俱乐部里都少有人知道，瓦莉女士也表示她会守口如瓶。
阿尔纳留在车上，等马尔蒂尼去拿他早就预定好的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在他下车的一瞬间，坐在副驾驶的阿尔纳突然看到主驾驶座位上的一张白纸。
介于前几次经验，阿尔纳在“这是马尔蒂尼的东西”和“任务提示”间选择了后者，他拿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
上面写着【附带：无暴露风险。】
真是谢天谢地。
阿尔纳看完，顺手把它揉成团，塞进口袋里，想着等一会儿找个垃圾桶给扔了。
马尔蒂尼很快就抱着一大束红玫瑰上来了，很漂亮。
阿尔纳拿着看了看，心想以后有空也要给他男朋友订一个。
见他看得入迷，马尔蒂尼说：“没给女生送过花吧？”
阿尔纳从没传过绯闻，虽然他这张脸让他从不缺追求者，但他却一心训练，生活三点一线，看起来很像个没有世俗欲望的人。
阿尔纳点头，没有给女生送过，但给男生送过。
马尔蒂尼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鼓励他以后要大胆。
阿尔纳接着点头，他够大胆来着，连房东都攻略了。
“很好，我们走吧。”
瓦莉女士就在附近，她是个富有的老太太，一生无儿无女，伴侣已经在几年前过世了，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她父母给她留下来的房子里，每周雷打不动的爱好是去圣西罗看比赛。
米兰整座城市几乎都是世界遗产，罗马时代建的排水沟现在还在用，阿尔纳看着车子开过一座又一座精美的房子，最后停在一间二楼阳台有着五颜六色花朵的小屋前。
这就是瓦莉女士的家里。
阿尔纳捧着花下车，他全副武装，只有眼睛露了出来，这是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装扮，后来知道不会有人像昨晚那样拍到他他也懒得换了。
马尔蒂尼提着大包小包，跑到前面去按门铃，莫名给阿尔纳一种春节回老家的感觉。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银发老人来开了门，马尔蒂尼回头见阿尔纳还愣在原地，赶紧招呼他一起进去。
阿尔纳这才回神，他绕过车往前走，才看到这位身材矮小的女人的长相。
“诶！”
他突然叫了一声，马尔蒂尼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眼前的瓦莉女士却不惊讶，她笑眯眯地拉着阿尔纳的手说：“来啦？来，进去喝茶。”
完全没有生疏，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
听到这里马尔蒂尼也惊讶极了，按道理瓦莉女士和阿尔纳是完全不认识的，不然阿尔纳也不会请求他帮忙找，但眼下是什么情况？
他又看了看西诺西，发现他从一开始的惊讶过后马上就镇定了，同时回挽着女士的手亲亲密密的走进去，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直到大家一起在客厅落座后，瓦莉女士才向全场唯一一个局外人说：“我早就认识他了。”
阿尔纳从震惊中回过神跟着附和：“瓦莉女士可是我第一个球迷。”
正主盖章认证的那种。
马尔蒂尼还是：？
随着阿尔纳讲述一个小故事他才渐渐明白这两人身上的羁绊。
阿尔纳在今年冬窗结束来到米兰，那个时候米兰已经踢了好几场，他一个几十万欧的小球员自然没人在意，来到米兰的时候还找不到俱乐部的路，正巧在基地路边碰到正从里面办完事的瓦莉女士，这位女士特别和蔼，给他指明了方向，同时在知道他是俱乐部新来的小球员后特别开心的问了他的名字，还给了当时热得不行的阿尔纳点了一杯咖啡。
那会阿尔纳身上的现金都被现在正在踩缝纫机的那几个人骗走了，在初春不大的晴天里那一杯加满冰块的咖啡简直是围着基地绕了好几圈的阿尔纳的甘露。
当时没有互通姓名，阿尔纳并不知道这位女士叫什么名字。
当时阿尔纳只是一个前路未卜的小菜鸟，却在囧境里得到了陌生人的帮助。
还得到了自己人生第一个球迷。
后来阿尔纳离开米兰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位老太太，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说自己是米兰球迷，而自己却跑路了。
今天坐在这里，惊喜过后，依然有淡淡的心虚爬上阿尔纳的后背。
他有些拘谨，瓦莉看出来了，她从屋里端出香味十足的奶茶和甜品，亲手递到阿尔纳手上，和蔼地说：“快尝尝看。”
看着她的眼睛，阿尔纳瞬间就想到了在自己很小时候就过世的奶奶。
他接过来，赶紧低下头说：“···谢谢您。”
“哈哈，如果你喜欢就好，就不枉我准备，突然知道你们要来我还有些手足无措，特别是知道你，我昨天在现场看了你的比赛，你表现的很好。”
阿尔纳猛地抬头，让两人能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可我表现得并不好。”
这是所有人都说的。
瓦莉并不当一回事：“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
并不激烈的话语，却让阿尔纳鼻头发酸。
真的好像他奶奶，不管做了什么都会偏心宠溺的奶奶，说着我孙子是最好的话。
去报道的那天，瓦莉见一个金发瘦男孩站在路边很苦恼的样子，就上前去询问他，没想到男孩说自己是来一线队报道的，他刚从荷兰来。
瓦莉偏爱着每一位米兰的孩子，她见他找不到路，就带他一起去了，见他热给他买了冰咖啡，还用自己纹着红玫瑰的手帕给她擦汗，以至于两人进到基地里面时，认识瓦莉的人都以为她带她孙子来了。
“哎呀，怎么哭了，快擦擦眼泪，我猜到这场比赛让你很不好受，我看过你每一场比赛，但在我眼里你每一场比赛都很好，我可是西诺西最忠实的球迷。”
阿尔纳接过纸巾，把眼泪擦干，嘟囔着说：“我想我奶奶了。”
他声音很小，瓦莉和马尔蒂尼都没有听到，但知道他被这些言论困扰着，心里也不免感叹一声。
阿尔纳一个近两米的庞然大物低着头抽泣，与瓦莉记忆中的瘦弱不沾边，但知道他在马德里过得好就行。
为了不让他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瓦莉想了想说：“你们不是要来我家看看我的收藏吗，你们真应该看看，我收藏这些可不是为了带到地底下的。”
她把两人带到二楼一个朝阳的大房子去，阿尔纳一进去就瞪大了眼。
那里满柜子都是被框起来的合照、签名球衣，还有各种各样的周边，阿尔纳在合照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包括马尔蒂尼家族，甚至还有上个世纪的荷兰三剑客，那些开创了米兰王朝的男人们。
照片里瓦莉女士很年轻。
说起这些她无比感慨：“距离我父亲带我看第一场比赛已经过去了70年，那时的我没有想到我的人生都和AC米兰绑在一起了。”
此后她的人生里，只剩下米兰。
这不是一件悲伤的事，而是让她高兴、为此自豪的事。
最新的一张，阿尔纳视线落在那上面，很特别的一张，他和瓦莉站在米兰的logo墙前，两人留下的第一张照片。
瓦莉笑着给马尔蒂尼解释：“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拜托工作人员拍的。
马尔蒂尼已经看出来了，相框里的男孩面容稚嫩，眼睛明亮，似乎能在里面看到他非同一般的韧劲和决心。
从这里就能看到这个男孩未来的发展，从他的眼睛里，从那些如火焰一般明亮的决心里。
站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球迷面前，看到这些过去的照片，阿尔纳发现他完全不必如此责怪现在的自己。
他伸手摸摸照片上的脸，面临着今天第三次情绪崩溃。
似乎这个天地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站在无尽的宇宙里，看到这个在去米兰路上迷路的自己，幸好有人来帮助了他，他明明选好了路，他这一生也得到过无数的支持。
【你会不会怪我，把路都走的乱七八糟？】
——他唯一怪他自己。
【不会，这已经是你在当时为我们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他唯独不能怪他自己，那个曾经也被困住、寸步难行的自己，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个自己走到今天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了。
那个支线任务不仅仅是救卡卡的，还是救他的。
他为一场在自己职业生涯里微不足道的失利崩溃伤心，在意着那些不好的评论，却忘了自己也一直有人支持着。
他转头，无比认真的道谢：“谢谢您肯让我看到它。”
瓦莉愣了一下，说：“应该是谢谢你，我永远记得你在米兰的那个赛季，我们度过了一个无比美好的春天。”
“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春天。”
*
四个任务有三个已经完成，阿尔纳暂时能松口气了，他挥别马尔蒂尼和瓦莉女士，启程回马德里。
阿尔纳这些法国帮要在踢完马竞后回到法国队集训，他们将要错过月底的国家德比，不过不一定，现在只是最坏的打算。皇马队中法国籍的队员是一大中坚力量，没了阿尔纳这些人，穆里尼奥也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最好阿尔纳他们赶在国家德比前回来才行。
现在的赛前集训只是加强大家的联系，毕竟一支队伍里有数十个来自不同地区不同队伍的球员，很多人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不能占大家很多时间，卡卡去都灵多的也是和国家队队友一起玩，外加复健。
卡卡很快就要回来了，两个人的见面还遥遥无期。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落地马德里后，想着卡卡已经训练完了，阿尔纳又接着打今天没打完的电话。
没想到也没人接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的时候阿尔纳都有些习惯了，他放下手机，突然在想要是他现在飞去米兰会怎样。
不怎样。
他想到了保罗的脸，保罗一定会把他吊起来抽的。
他打了个寒战。
这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按下接听。
“到底是哪个跟屁虫想哥哥了？”
阿尔纳大方承认：“我这个跟屁虫，难道你不想我吗？”
“可想你了，我在都灵很想你。”
阿尔纳没忍住：“这是谁教你说的哈哈哈。”
见鬼的我在都灵很想你。
卡卡很疑惑：“难道不对吗，有什么问题吗？”
阿尔纳堪堪止住笑声：“不不不，没有问题。”
“那肯定就是有问题，你在嘲笑我。”
亮生，你发现了华点。
只可惜阿尔纳不会和他解释的，不然下次就找不到机会笑他了。
“今天不是去了瓦莉女士家里吗，看到了什么？”
这些行程阿尔纳一般都是通通上报。
“看到了你的照片，她家里全是你的照片。”
这没骗人，瓦莉女士也是个颜控，粗略算下来她那个房子里卡卡的照片最多。
“肯定有你的。”
阿尔纳很惊讶：“这你也能猜到？”
“如果你去的是一个老米兰球迷家里，她一定也会喜欢你。”
他如此肯定。
阿尔纳“嗯”了声，没再多说。
卡卡听得出他心情不算好，不知道他今天发生了什么，想着等会找老队长问一下。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在最近见上一面？”
卡卡沉默了两秒：“……没有。”
阿尔纳不依：“你就不想我吗！”
卡卡只能哄着：“你不是个孩子了，自己解决。”
阿尔纳重重的哼了一声：“谁说我是在想那些事情了，你这个心脏脏的人，我明明走的是纯爱。”
“我也纯爱，我单纯的爱你。”
说完他还要补一句：“够不够？”
“滚！”
阿尔纳一开始还被这么突然直接的情话控住了，没想到这人下一秒就走沙雕风，彻底破坏氛围。
卡卡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为此道歉。”
“道歉没用，至少一个亲亲。”
他马上就变成了无赖：“那就先欠着吧。”
“我可是放高利贷的，小心利滚利。”
男人在电话那头一摊手：“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了，随便你拿。”
阿尔纳咳了一声：“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快到家了。”
主要是找点空间做点手工活。
他明明是个有男朋友的人！
凭什么！
“不要背着我偷偷干这些事，阿尔纳，上帝告诉我们人应该少点欲望。”
这还是他为数不多喊自己名字的时候，阿尔纳被戳破，羞红了脸：“我敬重上帝他老人家，但我本人依然是个无神论者，我的欲望我做主！你最好别被我发现。”
这下轮到另一个人脸红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我听到马塞洛叫我了。”
匆匆挂了电话的心虚男人。
终于扳回一城，阿尔纳开心的吹起了口哨，下车打开家门，迎接小猫小狗。
“好久不见，想我了没，想的奖励一根磨牙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