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疑似肋骨骨裂的阿尔纳留在场上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为数不多的作用是当个吉祥物，或者是定海神针。

期间还要承受着呼吸不上来的痛苦。

这下是真的挺痛的，他极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但多数时候都不能忍住。

对方已经被罚下一人，10打11，还是在领先两球的前提下，这场比赛注定会因为阿尔纳的受伤成为屠杀。

阿尔纳不怎么能跑，一跑就要调整呼吸，一调整呼吸胸就痛，他只能在后场慢慢的走，跟着卡西利亚斯身边。

他们伟大的门将父亲这会悠闲得很，他陪在阿尔纳身边，偶尔安慰他，偶尔说点风凉话。

比如“让你留在后面你又不听，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下次就不要跑那么前面去知道了吧，那里还是交给那些身高体壮的，虽然你、呃，也不瘦，问题是你还年轻，年轻不要受那么多伤，也不要一味的坚持，等你老了你就知道惨了。”

“好像我妈妈会说的话。”

卡西利亚斯一下闭嘴。

阿尔纳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顺带想让自己叛变，前者他收下了，后者就算了。

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才选择这么做的，他还没有蠢到去缩短自己的职业生涯。

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别人还当他十九岁逞强。

前场在哐哐虐杀，后场两人手牵手看起了风景，其中言语里还是没停下对他这个选择的不同意。

再过会比赛好不容易结束，阿尔纳也好不容易逃过门将父亲的关怀照顾。

他受伤时比赛已经进行到七十多分钟，他和卡西再聊会时间就过完了，结束时场上比分是 5：0，再算上首回合的，总比分是 6：1，皇马挺进下一轮比赛。

裁判一吹哨，阿尔纳立马被身边准备已久的门将大爹放倒，为了不让他二次受伤，卡西还特意托住了他后背。

阿尔纳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地上了。

他刚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胖队医的声音：“来！把他放上来！”

“诶！怎么回事——”

阿尔纳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坐在地上无助地伸着手，但没人理他，比赛一结束，球员纷纷跑回来抬他上担架。

阿尔纳又看到了那片漂亮的星空。

“要不要这么多人，不是都说我们团队关系不好？”

细看五六个人帮他抬着担架，还有人帮胖队医背医药箱。

艾尔达的脸突然出现：“你少说点吧，先生都气死了，你刚刚就应该回来。”

“救护车已经在外面了，等会去Sanitas，祈祷你的身体没有大问题，不然先生要把你吊起来抽了。”

“又像我妈妈会说的，她还在我梦里这么做过。”

他重点抓的很有问题，原本冷着脸不说话的卡卡突然开口：“他是不是脑子也有问题了？刚刚砸到地上造成的？”

阿尔纳还想插科打诨一下，缓解他周边严肃的气氛，但对上他冷冰冰的眼睛，所有话下一秒都吞进肚子里了。

“脑子？到时候一起照CT。”

“···我其实挺好的。”

“闭嘴。”

阿尔纳把嘴闭上。

坐上救护车时，阿尔纳看着车上的卡卡和艾尔达以及队医助理，带着歉意开口：“我以为这能缓解一下我一开始因为头痛而半场换下的口碑。”

话题起的有些突然，其他人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能卡卡马上理解他的意思，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球衣。

卡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我就知道你会在意。”

他永远是这样，嘴上说都过去了，实际心里在意的要死，整夜的想。

艾尔达反应过来了，他也很无奈：“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你之后的表现也弥补了那次不足。”

“但我自己觉得还没有。”

“那场比赛时是我第一次来马德里，第一次和那么多巨星同台竞技，我原本还很心高气傲，想着我自己也变成了厉害人物。”

星空变成了白色车顶。

“所以那场比赛不仅是观众骂、球迷骂，我也在骂。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场比赛差不多就这样了。”

“可能当时是有一些泄气吧，我也不想在场上做这些无谓的传球和阻拦，所以我就逃避了。”

“那不是逃避，受伤了就下场，如果这次拖延让你身体留下问题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职业生涯？”

卡卡摁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

阿尔纳这会也很认真：“伟大的尊敬的巴西男子足球国家队队长，请问如果你会为了一场比赛而去对自己的身体做一些不好的事吗？”

“年龄不是问题，所有人都说我还年轻，那你呢，不年轻就能选择这么做吗？”

他眼睛似乎装上了透视镜，能把人心看穿。

这个问题是假设，其他人看着他们突然开始辩论，以为他们在撒狗粮，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卡卡明白这不是假设，而是他真的设想过的一条道路，只是后来因为有更好的方案放弃了，他不知道西诺西是怎么知道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职业生涯？”

他有些无奈：“我已经拿了足够多的荣誉了。”

车很快就到了，阿尔纳被推下去，临走前没忘留下一句：“那你更不应该这样做。”

这话把想要跟上来的卡卡钉在原地。

推着他快速前进的人群中少了卡卡，阿尔纳反而悄悄松了口气。

Sanitas 是和皇马有合作的医疗机构，在马德里和巴塞罗那都有医院，还有超过百家的健康中心、牙科诊所和疗养院。

阿尔纳去年还来过这里做新球员体检。

医生效率很高，得知他耽误了半个小时后速度更快了，十来分钟后 CT结果就出来了。

这效率快到阿尔纳这个前留子都咂舌。

他还是第一次来医院做这种检查，平时至少都要一个多小时，而那已经算快的了。

最后结果是轻微骨裂，保守估计要伤停 6 周。

阿尔纳瞪大了眼睛：“6 周后欧冠决赛都结束了！”

“这已经算好的了，彻底痊愈还要花上好几个月。”

艾尔达提醒他：“我们还没有进欧冠决赛。”

“我会报告先生。”

阿尔纳咽了口口水：“他不会把我吊起来抽吧？”

艾尔达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他会。”

“先生还在开记者会，要确定你的伤停时间，这下很多人该开心了，你也笑笑吧，还没到世界末日。”

阿尔纳闭上了眼睛：“让我离开这里。”

“最近你就准备养伤吧，你场上的朋友们会为你带来胜利的。”

他去窗边打了个电话。

“下一轮对热刺，我听到你说你想和莫德里奇碰上？可惜了，除非你一周内复出，不然没这个希望了。”

“你那么在意一个英超的中场？卡卡怎么办？”

后面那一句他压低了声音说，专用病房空间很大，卡卡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翻杂志看，姿态优雅，像是在拍杂志。

“喂！”

阿尔纳忍着打他一巴的冲动。

那可是典礼中场，未来的传奇人物，以后只能做队友。

病房里很快又进来呼啦啦一群医生和护士，看得出医院对皇马的看重，因为看重，所以伤停时间也报的长一点，怕到时人没好找自己开刀。其实这位后卫身体素质好，不保守估计大概三周就能归队了。

但除了医生和苦主，没人知道。

夜深了，艾尔达和医生都走了，他们每隔一个小时都回来看他，其他队友也相约明天过来探望他。

屋子里只剩他和卡卡，空间里安静得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屋子外也是。

当穆里尼奥在赛后采访上说出伤停六周时，底下一片哗然。

西甲真是个风水宝地，原本在意甲踢表现也挺不错的阿尔纳到了西甲才大放异彩，他得到比以前更多的关注，大家夸他天才少年，拿了奖后更甚。

然后天才少年啪叽一声被人放倒躺进医院。

医生给出的结论只有轻微骨裂和伤停时间，多的也说不出来，具体恢复要看阿尔纳自己的表现。

一时之间他又上了头条，还有那位放倒他的里昂前锋，因为两人都是法国人，所以他被法国国内骂的很厉害。

得知他受伤，德尚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慰问了，话里话外都是担忧，最后还说要不要让法国队医来看看。

阿尔纳那个吓得，赶紧婉拒了。

其实医生也就那样，真有好医生，卡卡早就不那么煎熬了。

正在翻书的卡卡听到他打完电话，不急不慢的补上一句：“你还说我老来着。”

“哥哥，你真是我好哥哥。这关年龄什么事，疑难杂症就是疑难杂症。”

“你不会就生气这个吧？”

“当然不，这只是其中一个。”

卡卡回家里拿了衣服来，自己也洗了个澡，落地球衣送给医院里一个患癌的小女孩，大家就知道了他在医院里陪着阿尔纳。

今晚受伤的只有阿尔纳，其余人都在狂欢，包括 cp 粉。

“好吧，我只是觉得我表里不一，我骗了我自己。”

阿尔纳不赞同：“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我很在意这一次世界杯，这已经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我什么荣誉都拿过，唯独世界杯。”

阿尔纳知道他在说什么，02 年时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替补，坐在其他哥哥肩上拿到这个大力神杯。

他走过来说：

“我只是不太甘心。”

“我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是，我想接受封闭针之类的，不然我的腹股沟太累了，我跑不起来。”

“比起缩短的职业生涯，我更不接受无能的自己。”

“我还是队长，我总要做出一些表率。”

阿尔纳握紧他的手：“我不允许，家属不允许。”

“所以我改变了我的想法，我年纪太大了，我还想多和你踢几年。”

阿尔纳看了好几眼他的表情，发现他很从容。

所以这个人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只是为了玩自己对吧。

“人要坦然接受一些事实，比如说我去年就接受我即将 30 了。”

和别的行业不一样，球员 30 岁已经到职业末期了。

“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也记得那场比赛，我们都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好，但大家会理解你的选择，球员最重要的是健康。”

“我知道你会在意一些小事，那天晚上就知道了，你还记得我们那天晚上订了吃的在院子里喝酒吗，那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了。你当时喝醉了，说了很多，不过现在来看，你当时不一定喝醉了，我知道你当时只是用另一种苦闷来掩盖当下的苦闷，这那会积累的痛苦什么时候会爆发呢？现在。”

“你有时候的选择会收到很久之前情绪的影响。”

“别担心，我不是在指责你，我也有这样的时候。”

“但是身体真的很重要，你没发现不管怎么选都会被人说吗？克里斯早年在英超瘦瘦小小经常被人侵犯，后来才学会保护自己。你要懂，没人永远满意你的选择，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怪你，先生不一定，他的电话。”

阿尔纳正被感动着，突然看到他拿起手机，上面显示来电人：穆里尼奥。

他闭上眼：“说我不在，谢谢。”

“不行，你在，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