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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鹰鹫(3)

麒麟 桔子树 14282 2024-09-25 12:35:09

“谢谢你刚刚救我一命!”逐浪山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这……”徐知着直觉没这么简单。

“拿着吧,你们中国人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反正羊毛是从羊身上省的……”逐浪山舒舒服服地躺进长椅里,自有随从帮他把太阳伞调到最恰当的位置。

徐知着很努力的把那句话拆开理解了一翻才想通,方才救的那一命自然只是个幌子,逐浪山真正付的是孟都那笔帐。

“会不会有点多了?”徐知着不知道行价几何,有点迟疑。

逐浪山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他:“你是觉得我不值这个数?”

徐知着知趣地闭嘴。

逐浪山的确是个很趣的人,几乎所有有关他的传闻都离不开这个形容,有趣!

骇人听闻的奢侈与淫乱,行事莫名其妙,喜怒无常,热爱冒险……然而对于徐知着来说,只要逐浪山不拉着他一起鬼混,他还是很可以容忍这个莫名其妙的老板的,甚至有些好奇地想要探究他。在逐浪山身上有种没心没肺的嚣张与快乐,虽然行事剑走偏锋,所幸既不愚蠢也不固执,而正因为表面喜怒无常,反倒是个城府深不可测从不会真正动怒的人。

因为知道将会长期共事,徐知着与逐浪山两人对彼此都有些客气与宽容,相处起来,倒也不算很坏。

徐知着陪着逐浪山在缅北呆了一个礼拜,每天忙着吃喝玩乐,拜见各路大佬。徐知着将来要管理的那个矿就在缅北克钦邦,在缅甸这种地方,干任何事都不能得罪地头蛇,拜山头很重要。

按照逐浪山的指点,徐知着不再自曝男友,只是托称自己是住家居士,正持戒修行,所以不近女色。缅甸全民信佛,这种借口说出来最能服众,更能收获一堆的好感。

徐知着不得已恶补了一堆佛学知识,好在有蓝田这本大百科全书在,金刚经倒背如流,心经可以讲出不同流派的不同种解法。徐知着临时抱佛脚,被刷了一层金,再加上他本来就生得特别好看,气质沉稳专注,闲聊时随口说几句佛理,端得是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十分唬人。

徐知着拿出去称头,逐浪山这个当老板的自然也有面子,高兴起来在迈扎央的赌场里开赌,一把就是十万人民币的筹码扔出去,徐知着坐在旁边看着他赌,吓得心惊肉跳,比打仗还忐忑。

逐浪山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下午赢到一百多万,随手拨了一把筹码给徐知着让他拿去玩儿,五万一张的筹码直接扔给荷官当打赏。徐知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边这一大堆钱,早就人点头哈腰迎上来,最后换出来足有30多万人民币。

徐知着愣了半天,咬牙切齿的想,这特么该死的矿老板怎么会这么有钱?!

这样的生活不能算难受,但久了总是腻味,不同于在蓝田身边的安稳悠长,也不同于长枪在手时掌控一切的满足,这种日子更像是一种工作,不好不坏,需要花心思去应对,为了生活。

刚刚打完一仗,徐知着开始思念蓝田。

那个全世界温柔的男人,对他最好的人……总是温柔地看着他微笑,他身上有干爽好闻的木质清香,干净而温暖,住在明亮整齐的房子里,吃着精致健康的食物。在蓝田身上凝聚着一个文明社会最美好的那些东西,安全、有序、优雅、理性……让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躺下,像一只刚刚狩猎完的豹子,心满意足享受阳光与爱抚。

徐知着迷恋那种被深深宠爱着的感觉,那是他生命里缺失的一部分。

徐知着比蓝田提早四天到北京,为了迎接另一位重要的同事。

王暮峰,云南瑞丽人,精通缅甸事务;中国矿业大学毕业,在一家国有大型镍矿场工作了十二年。这两个条件分开找很好满足,合在一起简直全国性难题,海默委托猎头公司全国海选,最后挑到这一位,年纪不大,乐于冒险,还愿意为了重金改变人生。海默叮嘱徐知着要好好相处,跑了这个,再招个合适的不容易。

徐知着开着车专程到机场去迎接,而王暮峰站在机场的出口处,亦是满脑子的奇幻臆想。

据海小姐介绍,这位徐知着先生有两大特征,首先他是一位前特种军人,其次目前有个男朋友,所以一不能在他面前攻击军队,二不要跟他谈论女色,当然男色就更别讨论了。

王暮峰家教传统,对大部分事务都拥有一定的刻板印象。特种兵自然要威武雄壮,同性恋自然是娘娘腔,于是这么一整合问题就大了。王暮峰在飞机上琢磨了半天,最后把林志玲的脸移到了施瓦辛格的身上,自己把自己雷了个半死。

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一个长相极为英俊的男人向自己快步走来,王暮峰几乎产生了一定的感激和期待……

“您是?王暮峰先生?”徐知着迟疑问道。

“徐……”

徐知着灿然一笑,温和地伸出手去:“徐知着,你也可以叫我Zorro。”

王暮峰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长得不吓人。

徐知着习惯性的上下打量一眼,已经把这个人的特征记在了心里,个子很高,大约有个一米八五,长得不胖不瘦,肤色偏黑,轮廓硬朗,不说不笑时活像个黑社会老大。徐知着暗忖这哥们要是跟自己一起站出去,绝对比他更像个保安。

王暮峰一开始还挺拘谨,问什么都是极为简短的回答,聊了一会儿渐渐放开,字里行间全是国骂,神情严肃,满口脏话。

徐知着实在忍不住问追问:“你有没有当过兵?”

“没。”王暮峰摇头:“我老子当过。”

原来是家传……

“是这样,你是打算住酒店呢,还是住我那边,我家里有一间客房?”徐知着问道。

“你家?”王暮峰愕然:“跟你男人住一屋?”

“他出差了。”徐知着哭笑不得。

“我操,不早说!吓死我……”王暮峰挠头,颇有些探究地盯着徐知着看了一会儿:“我说你他妈长得也不像个同性恋啊!”

“同性恋应该长什么样?”徐知着忍俊不禁。兵痞见多了,他并不反感口没遮拦的人,这种人多半直率。

“反正也不能长你这样啊!你说你小子,长得跟他妈电影明星似的,你跟一男人搞一块儿,小娘们看了得多闹心啊!”王暮峰一本正经的忧虑着。

徐知着蓦然想到蓝田当年被求婚时BBS上那张贴子,莫名其妙很囧地说道:“倒也没有,她们好像还挺高兴的。”

“我擦,真的?”王暮峰一拍大腿,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在矿上呆久了,不闻世事,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王暮峰此人的确直率,而且特别好打发,吃住什么都不挑,最大的行李就是那一箱子书和电脑里几个G的资料。到家先是对屋子的整洁程度表示了强烈的惊叹,然后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开始了围绕着缅甸的各种吹牛侃大山。王暮峰津津有味地听完了徐知着最近的经历,听得两眼放光,十分神往。徐知着彻底把心放下:这人处得下来。

晚上徐知着下了两碗面条,王暮峰尝了一口,张口问道:“辣子有不?”

徐知着从厨房拿了一瓶蒸鱼的泡椒出来,王暮峰哗哗往碗里挖了两大勺,呼呼地吃了,嘴一抹,碗一摆,站在厨房门边跟徐知着继续侃。

“哎呀,太他妈贤惠了!”王暮峰看着徐知着把碗洗净,再用厨房纸一只只擦干,感慨万千。

“是吗,还行吧……”徐知着的家务理念由蓝田一手教成,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贤惠。

“你们同性恋是不是都这样啊?”王暮峰支着下巴四下左右的看:“我操,得亏你们是自己跟自己搞啊,要不然娘们都让你们给追跑了!”

徐知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转一个话题:“你呢,还单身?”

“刚单。”

“怎么?”

“娘们把我给甩了呗。”王暮峰极为坦然的:“老子没房没车,窝在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上班,跪下来求她也没用啊……愣甩,鸟都不鸟我。”

“所以……”徐知着了然的。

“所以老子就想出来赚点小钱,回头买一跑车,就在她家小区门口摆着。”

徐知着大乐:“要不要再租个漂亮妞儿往旁边一坐。”

“好主意!”王暮峰抚掌大笑。

王暮峰是个粗糙的人,他花了一晚上时间给徐知着饿补工矿行业的基本常识,到晚上快睡觉时,餐桌上已经铺满资料,圆珠笔横一支竖一支摆着,洒了一地的烟头。徐知着一开始还有点疑虑,后来想想,索性等蓝田回来那天再大扫除吧,现在脏就脏了。

王暮峰冲完澡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指着厅里那团乱相扭捏道:“哎呀,我操……”

“没事,他要到大后天下午才回国,到时候收拾干净就成了。”徐知着温和的。

王暮峰眼神古怪地看了徐知着一眼:“你男人长啥样啊?”

“他……很瘦,很白,比你高一点。”

“嚓,比我还高?”王暮峰大惊:“那……他长得好看不?”

徐知着脸上浮出些微红晕:“还挺好看的。”

“比你还好看?”王暮峰更惊。

“我觉得,嗯……比我长得好看。”徐知着诚恳的。

王暮峰惊讶地张了张嘴,一脸的若有所思,片刻后,指了指客厅,再一次询问道:“你看着……还成?”

“我看着是没问题,但他会受不了,所以等你走那天早上我会收拾一下。”徐知着知道王暮峰是实在人,对他也不绕弯子。

“哦哦……”王暮峰挠挠头发,小声嘀咕着:“我就说这屋子……怎么也不像个爷们能整出来的!”

徐知着听得哭笑不得,又不好强辩说蓝田也挺爷们的,只能想着,反正过几天你看到人就知道了。

两个人晕天黑地的在一起混了两天,讨论各种问题。王暮峰给徐知着开了一张书单出来,让他有机会就看看。徐知着给王暮峰讲了大量的缅甸秘闻,有些是从逐浪山那里听来的,有些是夏明朗收集的,反正是别国的内幕,不涉及中国机密,徐知着毫不藏私,基本都倒了出来。王暮峰虽然热衷于研究缅甸,但毕竟是业余爱好,隔岸观火,现在陡然得到这第一手的资料,兴奋得一塌糊涂。

徐知着暗暗佩服海默看人极准,当年看中夏明朗是一种眼光,现在把自己和王暮峰招进来干这项事业也算是一种眼光。缅甸那种地方,生活条件恶劣,没有一点非理性的痴迷与天然的糙劲儿,还真是很难适应。

王暮峰虽然生活上不拘小节,对工作却一板一眼,他在行业内混了十几年,经验丰富,当下便建议徐知着跟自己一起把档案落在联合矿业亚洲区总部,反正这个总部就在北京,这样五险一金有靠,万一将来出什么意外,还方便联合矿业逼中国政府出面救人。

中国政府有矿山开采管制,联合矿业在中国的主要业务是制造矿山机械与出售原矿石,大中华区兼管除了日本以外的全亚洲。而且按照业务规画,缅甸地区开采的矿石主要销往中国,而卖到缅甸的矿山机械也要从大中华区出货。

要论王暮峰最美好的幻想,最好这部分销售业绩也能顺手水推舟的拿来,不赚白不赚。徐知着听得啧舌,没想过工矿企业还有这么多门道可钻。

不过,海默倒是强烈地支持了王暮峰的这个建议,马上向联合矿业提出沟通,毕竟以联合(中国)雇员的身份派驻缅甸,就能顺理成章的得到中国驻缅甸大使馆的庇护,也算是多一重保险。

王暮峰粗枝大叶,日子稍微一久,就忘了徐知着的性向问题。徐知着更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Gay,跟男人一向都是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正常的肢体接触毫无回避。

蓝田回来前一天晚上,两个人通宵工作,把茶几抬开,坐在地毯上查资料,设计矿上生活区的平面图。王暮峰嘴里叨着笔,曲肘一捅,伸手指向一方,示意:帮我拿那张图。

徐知着知道此人的脑子是个单通道,也懒得跟他计较,探身从他身前越过,随手抽了给他。

王暮峰正全神贯注地想事儿,不经意间被徐知着的短发蹭到鼻尖,下意识地揉了揉,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脸红了:“哎呀,我操……我他妈差点忘了!”

??徐知着疑惑地看着他!

“你他妈同性恋啊!”王暮峰一脸窘迫。

徐知着哭笑不得,本来懒得解释,现在既然都有误会了,还是解释开了比较好:“我不能算同性恋。”

“嚓,那你那个男朋友?”

“我是有个男朋友,但我对男人没有想法的。你看我是什么心情,我看你就是什么心情。”徐知着艰难的解释。

“那那……把一帅哥,跟一美女摆一块儿,你往哪边看?”王暮峰错愕。

“美女。”

“我日,那你怎么跟他好上的?”

徐知着失笑:“缘分吧!”

“操,这我就不理解了,合着你还喜欢漂亮小娘们儿,那你看他什么想法儿?他不是男人?”王暮峰彻底好奇了。

徐知着想了半天,发现还真是,蓝田不是男人,当然更不是女人,蓝田就是蓝田,他自成一个性别,就他这么一个人。但这话说出来很怪异,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反正跟看你不一样,等你明天见了就知道了。”

于是王暮峰开始强烈的期待明天,同时脑补出一个又高又瘦又白,美貌如花,妩媚如人妖的主……然后再一次,深深地被自己雷到了。

第二天,到机场接上蓝田以后,王暮峰果然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我看他跟看你不一样”,但首先还是被蓝田外形给震了:看着挺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穿一件深灰色的立领大衣,配象牙白围巾,戴钢边眼镜,走路大步流星。

你妹啊!这俩都是爷们,要怎么搞啊!

徐知着迎上去跟蓝田拥抱,明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蓝田收手时在徐知着耳垂上摸了一下,徐知着耳根子一红,便看得人眼红心跳的。

奸情!果然,妥妥的奸情!

王暮峰感觉全身都要不好了,鸡皮疙瘩冒了一胳膊。

蓝田热情洋溢地跟王暮峰握手,感谢他这些日子以及将来对徐知着的照顾,漂亮话说得一套一套的,马屁拍得响亮。王暮峰明知道是场面话,还是听得极爽,两个人一路吹捧着进城。考虑到王暮峰的口味,蓝田订了改良的云南菜馆,拉椅子入坐,点菜吃饭。

王暮峰一边大块大块的捞酸汤鱼吃,一边如坐针毡,他发现蓝田跟他说话时那个字正腔圆,音韵铿锵,就跟电台主播似的,转过头对着徐知着,声音马上低了八度,每一个字都像是粘在舌尖上化不开,暧昧又低柔……连“帮我拿张纸”都能说出“我爱你一万年”的意境。

王暮峰身上的疙瘩有如雨后的蘑菇,长了一茬又一茬,默默地在心中哀叹:兄弟哎,得亏你没让我再继续住下去,否则老子这颗灯泡非得把自己的眼睛亮瞎不可!

王暮峰只能聚精会神地跟蓝田侃,尽可能的让蓝田那张嘴甭闲着……但马勒戈壁的,老子跟你男人侃大山,你眼神这么温柔干嘛……吃你的啊!妹的!王暮峰在被甩多月以后终于感觉到当个光棍真他娘的太伤自尊了。

吃饱喝足,蓝田去上洗手间,随便结帐。

王暮峰贼兮兮地探身过去:“等会儿老子自己开房去。”

“不用,我们顺路送你过去。”

“日哟,老子受不了!”王暮峰哀叹:“眼都要瞎了!”

徐知着愕然,有些迟疑地问道:“我们没干什么吧?”

“马勒戈壁的,你还想干啥?”王暮峰郁卒:“行了,老子现在懂了,放心了!”

徐知着一头雾水,细细的回想了半天,没干啥啊!至于吗?

虽然灯泡反对,粉红泡泡们还是尽职尽责的把人送到了旅店。徐知着为了这几天交流方便,挑的就是小区门口的快捷酒店,反正按老王那个性给他住五星也是浪费,还不如帮他省点,毕竟现在合同还没签,都是现金往来,省下都是自己的。

蓝田把车子停好,开门回家,站在玄关处看了一眼,发现一切井井有条,与他离开时毫无二致,便把外套一脱,舒舒服服地躺进沙发里,笑眯眯地看着徐知着说道:“来,让我们讨论一下,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家里养男人,这是个什么罪行?”

徐知着哈哈大笑:“那怎么办?”

“罚点什么好呢!”蓝田故作沉思。

徐知着得意地:“我还真有东西给你。”

蓝田好奇地坐直身体,便看着徐知着从卧室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蓝田看那个大小估摸着大概是表,拆开包装一看到卡地亚的红盒子心里就是一顿,盒子打开,一只精工细作的“蓝气球”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你这是?”蓝田吓了一跳。

“喜欢吗?”徐知着期待的。

“喜欢,喜欢……”蓝田连声道。蓝气球起步就得有个三、四万,手上这只虽然一没镶钻二没陀飞轮,但看着不像钢表,十几万总是少不了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敢说不喜欢。

“戴上试试。”徐知着高兴了。

蓝田沉默着往手腕上扣,黑色的鳄鱼皮表带,银白色表盘,蓝气球标志性的蓝色剑型指针与蓝宝石表冠……相当漂亮精神的一只表,没有任何多余地装饰,可以搭配各种风格的衣服,低调而奢华。

但……

“多少钱?”蓝田叹了口气。

徐知着仰头算了一会儿:“折人民币13万多。”

“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蓝田握住徐知着的手,又是感动又是怪异。

“也……没什么。我在新加坡转机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挺好看的,不是吗?而且你看,带点蓝色,很配你。”徐知着有些忐忑。

“是很好看,我也很喜欢。”蓝田低头抚摸着光滑的蓝宝石镜面,心情非常复杂:“太贵了!”

“你不喜欢吗?那我以后不乱花钱了。”徐知着十分沮丧。

“不不……这是两码事。”蓝田连忙把人揽进怀里,忙不迭的解释:“我很喜欢。但以后别再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了,或者至少跟我商量一下,你看我这人也不用什么奢侈品的。主要是,你赚钱也不容易……而且十几万啊,大哥,我戴在手上很有压力的!”

徐知着失笑,想起蓝田当年调侃自己老妈的话。

“其实也还好,我这次刚好救了老板,他给我发了一万美金的奖金。”徐知着现在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有点新富乍贵有钱烧的,就像山沟里出来打工的穷小子,莫名其妙赚了一笔大的,都不知道怎么花了,就想给媳妇打个大金镯子带回家。

蓝田默默震惊,因为一直以来徐知着在他面前都是个穷人,也就习惯了在他面前从来不谈钱。就像这次出去,虽然觉得穿山越岭的很辛苦,但因为徐知着一直强调自己没别人赚得多,蓝田也就没好意思问他这一趟能赚多少钱。

但……也就半个月而已,居然光奖金就能发一万?!

“那你现在工作定了吗?”

“嗯!”徐知着点点头,有些得意的。

“大概收入会有多少?”蓝田迟疑的。

“大概……没有意外的话,13到15万美金吧?”徐知着说道。虽然他这次表现出色,让宾主尽欢,海默一直打包票说可以帮他争取到17万年薪,但徐知着毕竟生性保守,凡事都要打个折扣。

“税后?”

徐知着笑了:“他们缅甸人好像都不交税的。”

“哦!”蓝田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年后这两个月,徐知着像脱胎换骨似地在改变。他的眼中焕发出光彩,无需任何修饰,眉宇间的英气压都压不住。缅甸之行让他变黑了一些,却更加英俊,他开始变得有神彩,像一个真正慑人心魄的美人那样充满了存在感。当你看见他,眼睛便移不开,你想知道他是谁,你相信他身上一定存在着动人的故事,你会期待他回头看你一眼。

小别重逢,变化显得越发分明,那完全不是情人眼里的错觉,那是真真切切的改变,从路人诧异的目光中便可领会。

那个曾经饿晕在他怀里的苍白茫然的男人早已消失无踪影,那个曾经克制隐忍有如人偶的影子也渐渐在退去。

一个男人长这么帅,个性如此沉稳,在中国拿百万年薪,第一次送礼就知道送卡地亚金表……蓝田不知道应该感慨自己眼光太好,还是运气太背。

“嗯!还有。”徐知着一想起这事儿就高兴。

“还有?”蓝田挑眉。

徐知着从钱包里抽了一张纸出来:“还钱。”

他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没舍得把钱还给逐浪山,那他妈该死的矿老板实在太有钱了,拔根汗毛比他腰还粗,不拿白不拿,提了款直接让赌场的人拿去换成中国银行的汇票。

“这又是……”蓝田笑了。

“预发的奖金。”徐知着没好意思说是陪老板赌博赏的。

“哦。”蓝田不疑有他。毕竟按正常大公司的习惯,给派驻海外工作的人员预发一笔动员费也是正常事。

“行,你应该还欠我23万的样子。我明天去提一下款,剩下的余额直接存到你卡里。”蓝田把汇票仔细折好放进钱包,感觉到徐知着的注视,有些诧异地抬头:“嗯?”

“不用了,我卡里还有钱。”徐知着的笑容十分满足。

蓝田一下愣住,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问道:“你这是……要给我保管?”

“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徐知着羞涩而茫然。

蓝田定了定神,把汇票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瞬间激动得要死,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可就说定了,我可不还了!”

“啊。”徐知着有点莫名其妙,这也没多少啊。凭蓝田的身家收入,总不至于拿着几万块钱就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囫囵吧?

“那以后你赚了钱都给我吗?”蓝田眼神发亮。

“当然。”徐知着被这期待地眼神勾得脱口而出,转而才有些迟疑:“我,我能不能自己留点?”

蓝田根本没顾上后面那个问题,已然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会帮你管好的,你可以随时来查。另外,你喜欢有点风险的投资还安全的?我妈前几天跟我说最近橡胶期货很不错……不如我帮你进一点。”

徐知着哭笑不得:“你决定吧,我又不懂。”

“什么都不管,你不怕我乱花么?”蓝田甜蜜之极。在他看来,现代人最根本的关系便是财务关系,一千一万句“我爱你”都不如把全付身家交到你手上,然后简简单单地说一句:你决定吧!

“你能花多乱啊!”徐知着不觉莞尔:“你别拿去包养小白脸就成。”

“别说了,过来吻我!”蓝田红着眼眶:“再说下去我都要哭了……”

“不至于吧!”徐知着乐了:“才多少钱啊,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性质问题!!”蓝田揪着徐知着的衣领把人拖到身前,凝眉定眼地看着他,哑声道:“快点,吻我!”

徐知着失笑,凑过去吻,仍然是温软轻柔的吻,轻轻舔过唇瓣和舌尖。蓝田舍不得闭眼,死死地盯着他看,徐知着的睫毛簌簌发颤,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仍然好看得要命。

蓝田耐心的配合着,把眼镜拿开,慢慢加深这个吻,双手搂在徐知着背上,带着他慢慢倒下去。

“呃……”徐知着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红地趴在蓝田身上,看着他笑。

蓝田被这个笑容迷得不行,一把按住他的脖子把人压下来吻,一只手悄悄探到身下去……触手居然还有点硬,瞬间感动得简直想哭,脑子里热血上头轰得一下就爆了,手忙脚乱的撕扯起徐知着衬衫。

徐知着被这突然而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糊里糊涂地也帮着解扣子,四只手绞在一起,到处都是手指。

蓝田忍不住笑,拉开领口重重地吻上去,沿着锁骨往下啃,胸肌的线条又结实又漂亮,他一口含住一边的乳头用力吮吸,徐知着终于哼了一声,笑道:“你轻点。”

“会疼吗?”蓝田抬眼看他。

“也不是。”徐知着不知道怎么形容。

蓝田浅笑,刻意探出舌尖温柔地舔了舔,徐知着一阵轻颤,手指插进了蓝田的头发里。无论主观上怎么想,男人的身体总是很容易被一些行为所抚慰,舒服就是舒服……只要别刻意地在心理上制造障碍,肉体非常诚实。

“她给你做过这个吗?”蓝田感觉到徐知着的兴奋,忍不住问。

“没有。”徐知着摇头,微合着眼睛:“她说要等结婚。”

但结婚以后……应该也不会这样吧,徐知着模糊的想,他总是很难想象梁一冰像蓝田这样热情洋溢的努力取悦着自己的样子。

这也要等结婚??蓝田一头雾水,感觉有些莫名,但这种时刻把别人提出来多少有些不智,他马上压制好奇心,专心致志埋头苦干。徐知着身体强壮又没什么性经历,所以特别容易兴奋,完全不像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体的青涩程度比他的年纪小十岁。

徐知着感觉到那灼热的嘴唇一路往下移,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拦住:“别,还没洗澡。”

“不管了!”蓝田伸手去解牛仔裤的铜扣。

“不不不……”徐知着用力把人拉了出来:“太脏了。”

蓝田睁大眼睛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烧着火,满是情欲。

“你用手吧,你用手也挺舒服的。”徐知着小声说道。

蓝田忽然一笑,很温柔很挑逗地说道:“好啊!”他顿了顿:“那我们两换一下好吗?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哦!”徐知着懵懵懂懂地抱着蓝田翻过身。

蓝田直起腰,分开双腿跨坐到徐知着胯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没脱衣服,倒是直接抽了皮带,把内裤拉下去,张牙舞爪地东西就直愣愣地跳了出来。徐知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吃不消,连忙移开视线,蓝田已经俯下身来,两个人极亲密地压到一起,彼此的东西相互蹭着,挤压,厮磨……最后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到一起,用力撸动。

徐知着微蹙着眉,呼吸越来越急促。

蓝田感觉到手里的硬物越涨越大,一只手都握不下。他低头看去,徐知着紧紧闭着眼,轮廓深峻,唇线优美,好看得像一个假人。蓝田反反复复的吻他的眼睛,舌尖抵着薄薄的眼皮,将睫毛沾得精湿,黑森森的。

热情,火辣,好像熔岩一样扑上来给你,把整个人都包裹住,把最敏感的部位牢牢的掌控着,细细的爱抚……这就是蓝田做爱的风格,无穷无尽的感官刺激,刁钻到位,让人喘不过气。徐知着感觉又热又胀,痛快酣畅,很想尽快发泄,又有点舍不得,自己跟自己较劲,露出忍耐的神情,沉重的喘息压在喉咙口,变成低哑的叫喊。

蓝田使尽了浑身解数,花样百出,徐知着到底吃亏在经验上,耐力不足,先一步缴械投降,高潮时整个人忍耐不住的弓起背脊,眼睛半睁半合,瞳仁散乱了焦点。

蓝田迷恋地看着徐知着的神情,手里一寸一寸的揉弄着,帮他延长快感,直到身下的人彻底瘫软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蓝田忍不住自己都要佩服自己,能屈能伸,能收能放,真他妈男人中的男人……然而一路撑到这里,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也算是绷够了,“啪”的一声断裂,也不等徐知着缓过来,已然压上去,胯下那一根灼热的硬物挤到对方的两腿之间,用力挺动,就着精液的润滑磨蹭着对方大腿内侧最滑嫩的皮肤,强烈的快感一下涌了上来,冲得他头皮发麻。

跟心爱的人做,感觉就是不一样,就连这种半吊抽插都与419时真实的插入是云泥之别,那是裹腹,这是享受,灵与肉高度重合,爽得无与伦比。

徐知着受了一惊,全身都僵了起来,十分紧张,可缓了一阵子,也没特别的感觉,反倒是被蓝田火辣辣的眼神盯得受不了,偏着头都觉得躲不过,索性把眼睛又闭了起来。蓝田的呼吸极重,就在他耳边流转,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到他脸上。徐知着下意识地揽住蓝田的肩膀,生怕他动作太大会不小心从沙发上跌下去。

蓝田却被他这个动作给震到,颤哑着嗓子说道:“说你是我的。”

徐知着笑:“我是你的。”他想了想,决定嘴再甜点儿:“我爱你。”

蓝田激动又不甘地低吼了一声,一泄如注。

蓝田懒洋洋赖兮兮地好像手指都不想用劲儿,抱着蹭着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徐知着摸一摸他的头发,指尖上沾满了汗水。

“刚才……嗯,你会反感吗?”蓝田小心的吻着徐知着的耳朵。

“还好。”徐知着老老实实地回答,毕竟不是特别敏感的地方,最多是蹭到最后有点点疼,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还好,就已经是个很值得欣喜的进步了,蓝田转了转眼珠,狡猾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快?”

“我?!”徐知着张口结舌,他本想说我也不快啊!但两个男人在一起,比的不是绝对时间而是相对时间,他比蓝田快了,那就是输了。徐知着慢慢闭上嘴,末了,有点沮丧地:“那我下次坚持久一点。”

蓝田哈哈大笑,揉着他的头发。

“有什么好笑的。”徐知着不忿:“我也就是最近都没有……”

“最近都没射过么?”蓝田惊讶的。

“嗯!”徐知着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把蓝田搬到一边去,抽了茶几上的纸巾清理身体。虽然有暖气,但室内温度毕竟还是偏低,刚刚激情四溢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凉下来,粘乎乎的总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啊?”

“你当我跟你一样啊!”徐知着没抬头,顺口嘲道。

其实一开始是累的,每天负重40公斤,晚上能把自己扔上床就不错了;再后来是装的,白天道貌岸然的装和尚装久了,晚上也没心情;中间又被吓了个狠的,等到回国,每天晚上跟王暮峰聊到半夜,倒上床就睡过去了,纯粹阴差阳错,他根本没顾上这一茬。

两个人把自己收拾好,废纸都扔进垃圾筒里,蓝田从背后贴上去,把人揽进怀里,有点闷闷不乐的:“你需要我跟你一样吗?”

徐知着乐了:“我需要,你就能跟我一样啊?”

“假如这对你很重要的话,我应该可以。”

徐知着一下愣住,倒带似的把之前的对话重放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理解错误,便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说重要呢?”

“真的?”蓝田苦着脸。

徐知着轻轻点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乱七八糟的。

蓝田叹了口气:“好吧,我应该可以答应你。”

“真的?”徐知着无比震惊地瞪着他:“你是说……”

“那你得对我再好点儿……”蓝田的眼神委屈里带着点狡黠的光。

“怎么个好法?”

“你得多亲亲我,不能离开我太久了。”蓝田像所有遭遇相似问题的男人那样竭尽所能的讨价还价。

“等等,等等。”徐知着总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你说你可以,是可以什么?”

“masturbation,对吗?但,spermatorrhea不是我自己主观上能控制的,所以……”

徐知着的英文词汇量只支撑他理解了前者,不过足够了。

“真的?你真能?”虽然这么正经八百地坐在沙发上聊这种话题让徐知着感觉很囧,但谈话内容的惊愕性已经完全的超越了囧。徐知着连眼睛都瞪大了。

“你干嘛这么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蓝田没好气:“对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癖好的,这事儿到底对你有多重要啊?”

“不,这事儿对我一点儿也不重要。”徐知着傻乎乎地笑着。

蓝田立起眉毛,狐疑地:“耍我?!”

“不不,”徐知着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伸手摸了摸蓝田脸又放下,“不过,你真的愿意吗?你真的……就,就能因为,如果我说……”

蓝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悟了,转而叹息:“你瞧瞧你,还是这么不相信我。多大个事儿啊?你如果真的很介意,那我们商量着来,我想办法调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但,这样你不难受吗?”

蓝田笑了,眼神很温柔:“跟我上床你不难受吗?你不是也在调整吗?你都愿意为我这样了……我就算难受一点,也没什么。”

徐知着登时就说不出话了。

蓝田在徐知着脸上亲了一口,伸手抱着他的肩膀搂在怀里轻轻地摇着:“别担心,我们慢慢来,你说说你喜欢的,我说说我喜欢的,慢慢就会好的。哪有那么多天生就契合的伴侣,那都是小说里写写的,你看,就连人家名门正派的异性恋,还有婚后性生活不和谐呢……你跟我这算进展飞速了。”

徐知着默默点头,反手搂在蓝田背上。

晚上,蓝田先洗了澡,一边喝着茶,一边盘腿坐在窗台的羊毛垫子上给老妈打电话,得瑟自己从今天开始有男人养,而且收入相当有看头。杜女士先是警惕地指出如此高薪,背后可有阴谋。蓝田不屑地鄙视了一番说你去问问我爹,这种工作行价应该多少。蓝老爹蓝凯一向参与不了这种母子对话,内心十分嫉妒,现在找到机会,马上抄起电话,开始三方会谈。

男人嘛,聊着聊着就开始走题。蓝凯感慨这年头有能力驻外一把罩的项目主管越来越不好找,一百万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招到人;蓝田鄙视,他说李爱之一个老同事从高盛跳到壳牌,驻非,年薪13万欧元起步,人还是小职员。

杜学蕉试了几次都没能插入话题,先就近在肉体上把老伴给赶跑了,然后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对蓝田说:“田田啊……”

徐知着擦着湿发走进浴室,就看见蓝田一口茶喷了半桌子,趴在墙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徐知着连忙走过去帮他顺气,一边调侃道:“你这是干嘛?”

蓝田咳得说不出话,把手机递到徐知着耳边。

徐知着屏气凝神,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妈,便听到杜学蕉柔里透着甜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过来:“小徐啊,我刚刚是这么跟田田说的,以后呢,要当个好老婆,男人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

咳咳……咳咳咳……

杜学蕉满意地听到对面又咳趴下一个。

徐知着很高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虽然蓝田从来没嫌弃过他穷,但兜里没钱,腰杆就不硬,现在扬眉吐气,十分满足。

第二天早上,徐知着习惯性的早起,买好早饭从在餐桌边看报纸。蓝田洗漱完毕,幸福无比地坐下来啃包子喝豆浆。徐知着盯着他看,觉得特别可爱,三十多岁的人了,吃个早饭都这么满足,像十几岁的孩子,单纯又热情,满腔热血,全是对生活的爱,乐观得不得了。

徐知着折好报纸,刻意装作好像很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老婆,等会儿我送你去上班?”

蓝田连眉毛都没多动一下,笑眯眯地咽下一口豆浆:“好啊,老公。”

徐知着当场石化,傻了,僵了,败了……

蓝田摆了摆手,太弱小了,太弱小了,就这么点段位还敢来玩儿我?

既然有高层路线可走,徐知着和王暮峰入职的手续自然办得飞快,暂时归在销售部,顺便学点相关知识,只等刚果金的签证下来,便可以过去实习。王暮峰听说徐知着连法语都会几句,瞬间惊为天人。

要说这春天,还真是一个美好的季节,万物思春,莺飞燕语中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刘文要结婚了!

刘文和Laurent年年说要结婚,年年出意外,蓝田都快被他们两个说疲了,没想到最后来个脆的,消息送到的时候连着贴子,就在三天后。蓝田不怀好意的说要带上徐知着当伴郎,被刘文一脚踹到九霄云外去。

婚礼的场地定在京郊的一个别墅庄园里,三层小楼带一个私家花园,庄重又清静。结婚前一天晚上搞彩排,蓝田做为重要宾客,必须携男友出场,里里外外的忙活,哪边出了问题都归他管。刘文找来的婚庆是第一次承接同性婚礼,督导清一色娘子军,小姑娘们一个个兴奋得要死,发花痴的时间多过干正经事。

徐知着也插不上手,便乐呵呵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忙。请来的铁板烧师傅正在忙着指挥工人搭炉子,墙角的长桌上摆着精美的和果子。

Laurent是东方控,既然找了个中国男人,庆典上所有的饮食便坚持要选日式料理,刘文无法向他解释这种搭配在中国人看来有多怪异,只能随他去。反正结婚嘛,只有两个人的想法才真正重要。

刘文的出柜范围不如蓝田广大,除了身边一杆好友,只来了父母两人和一个表姐。倒是Laurent亲朋好友来了一大帮,一群英国佬吵吵闹闹地围着他大暴英式粗口,指责他婚期订得太赶,时间太紧,害他们买机票多花了钱。

这年头结个婚无比琐碎,厅里很快没了站脚的地方,徐知着被一路赶着退出落地窗外,忽然有个男人在他身后用英语问道:“你是蓝的新男朋友?”

这年头结个婚无比琐碎,厅里很快没了站脚的地方,徐知着被一路赶着退出落地窗外,忽然有个男人在他身后用英语问道:“你是蓝的新男朋友?”

“嗯。”徐知着回头看去,只觉得这人长得有点眼熟,仔细多看了一眼,黑发黑眸,长得很像某个欧美的电影明星。只是电影里的帅哥眼神有些茫然,而眼前这位半隐在暗处的男人却有一双鹰目,不过一眼对视,徐知着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锋芒。

“你爱他吗?”男人问道。

“这和你有关系吗?”徐知着不觉反问。

那人笑了一声,抬手抚摸自己的鼻子,迎着室内的灯光,指间星芒一闪。徐知着心头剧震,一眼就认了出来,黄白金双环的戒指,他曾经在蓝田那里看到过一枚相似的,只是蓝田的白金环上镶的是蓝宝石,而眼前这枚,镶着钻石。

徐知着感觉到心脏猛烈的一跳,他想,他知道这是谁了。

但是……

霍德华却在此时转过头,视线从他身上掠过,落到另一个方向。徐知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蓝田正站在楼梯上,指挥花艺师调整花束。

“他真美!” 霍德华轻声低语,语气梦幻。

徐知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在询问还是在感慨。

“他是上帝和魔鬼的造物,上帝制造了他,而恶魔让你遇上他。” 霍德华偏过头看过来,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一只眼睛闪闪发亮:“你一定很幸福。”

“是。但……”徐知着不动声色地挑衅:“这和你无关。”

霍德华又笑了,仿佛知道徐知着的心思,飞快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穿得很符合他的口味。”

徐知着不自觉看过去,这人穿着黑色的紧身礼服,雪白的领口系了一条暗蓝色的丝绸领巾,别着金色的领针,两头镶着暗色的红宝石。徐知着收回视线没有吭声,虽然他也穿得完全符合蓝田的口味,或者……他们共同的口味。

“乔治·霍德华。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霍德华见徐知着刻意保持沉默,只能先揭开最重要的迷底,伸出手去,试图与其相握,一个标准而礼貌的西式见面方式。

徐知着却忽然扬手喊道:“蓝田!”

蓝田闻声看过来,先是一笑,脸色转而大变,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来。霍德华显然有些惊讶,徐知着从他眼底看到一丝探究,随手指着他对蓝田说道:“找你的。”

蓝田跨出长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到了这两人中间,他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徐知着没有调头走掉,方才迎向霍德华的视线:“好久不见!”

“蓝。”霍德华低声叹道。

徐知着感觉到强烈的危机感,后背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霍德华的眼神彻底地变了,鹰一样的专注,甚至痴迷。

蓝田笑了笑:“最近还好吧?”

霍德华看着他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

“别这么客气。”蓝田没有接。

“看看,好吗?就看一眼。”

蓝田无奈,接到手里打开,白色的丝绒垫上放着一枚蓝宝石袖扣,椭球型的漂亮蛋面,差不多有一颗花生那么大,映着室内的灯火,拉出完美无缺的六条星芒。

“我托人找了很久,他们说斯里兰卡好多年都没有出这么蓝的石头了,我目前只找到了一个。”霍德华紧张地看着蓝田的神色:“喜欢吗?”

“很漂亮,但我不想要。”蓝田把盒子握起,托在掌心里还回去。

霍德华摇头:“它是因为你而存在的,否则就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

蓝田闭了闭眼,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片刻后收回手:“那我帮你捐了它。”

“可以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吗?”霍德华马上问道。

“不能。”蓝田的声音很低,然而清晰。

徐知着一直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很轻,仿佛不存在。霍德华看蓝田的眼神,他只在陆臻身受重伤时的夏明朗眼中才看到过,无比的狂热,小心翼翼,仿佛在担心自己视线的压力会伤到对方那样毫无理智。

徐知着蓦然间感觉无比慌乱,钱财家势不入人,这是他早就知道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连感情,他都比不上。他一直想当然的认为,这两人既然已经分手了,那总是感情出了问题,总是淡了,没了……可?

“蓝,我已经好了。”霍德华露出哀求的神情:“你回来吧!”

“太晚了。真的。”蓝田显然也不好过:“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分手快三年了。”

“不,我们只是分开了三年。我去治病了,你记得吗?但我现在已经好了,医生说我不会再伤害你了。”霍德华抬起手,蓝田却往后退了一步。

徐知着微微一诧,下意识地顶上去,挡在蓝田身前。霍德华眉头微皱不退反进,两个人硬生生撞到一起,彼此眼中都是一惊,对视一眼,火光四溅,为对方的力量与肌肉硬度感觉到诧异。

“蓝!”霍德华转头看向蓝田。

蓝田又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室内的光线下:“你没事了,我很高兴。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现在过得很好,也祝你快乐。”

“但,但是……”霍德华往旁边退了一步,想追上去。

徐知着亦步亦趋,抢先一步卡位,挡在他身前。他们站得极近,眼对着眼,肩对着肩。徐知着看见对方眼底的血丝,像瞬间碎裂在一块莹白底色上的血线,绝望得让人心凉。徐知着用尽了全力,竟差点扛不住他。

“乔!”蓝田提声喊道:“我记得法院的禁令还没有撤消,你不能接近我十米以内,你再不离开我就要报警了。”

“但这里是中国!”

“中国也有警察。”蓝田沉下脸,眼中生出怒意。

徐知着感觉到肩上一轻,像刀子一样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剐了一刀,然后消失。徐知着转过身去看蓝田,蓝田揉着眉心,仿佛非常疲惫的样子,指着楼上说道:“你先上去休息一下好吗?我一会儿向你解释。”

周围的人正好奇地看过来,刘文站在不远处的大门边,一脸的紧张。

徐知着点了点头。

二楼有一个房间是他们的,反正这间别墅的空房很多,刘文索性留宿了很多人。徐知着爬上二楼,藏进楼道的角落里,从这个角度几乎可以俯看整个厅,他迅速地找到了蓝田和刘文,确定他们看不到自己,便专心致志地偷看起他们的对话。

蓝田显然很生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是让你不来,还是让他别来?”刘文叹息:“他一直在求我,而且你也知道Laurent和他的关系,假如你们没有分手,他可能就是伴郎之一。当初是你说,我们这些朋友不用选边站,但其实我们都选了你。”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蓝田无奈。

“他仍然很爱你。”

“你明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蓝田瞪了一眼。

然而刘文置若罔闻:“他跟我说了很多事,这三年来的经历,他也不好过,他一直在想你,他只是希望能把自己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好再来找你,但……你真的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

“刘文?”蓝田警告似地放缓了语速:“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但他并不爱你,不是吗?”刘文说道。

蓝田瞬间沉默,过了片刻才反驳道:“也不一定啊。”

“你不想看到他的反应吗?看他会怎么做?”

“不,不,不……”蓝田按住刘文肩膀:“够了,别再插手这件事。我不想看到这样,我不想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那没有意义。”

刘文忽然倾身过来抱住他:“我很担心你,他不够爱你,直男都靠不住……我们这些人还是应该和同类在一起。那天我从靶场回来,感觉特别难受,为什么要让你担心那些,你这么好!”

蓝田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徐知着看不到。不一会儿,蓝田拍了拍对方的脊背返身上楼。徐知着连忙退开,先蓝田一步闪进客房里,他没有听到自己想知道的,却听到太多自己不想知道的,一时间心烦意乱

片刻后,蓝田推门进来,坐到徐知着对面的另一张床上,看着对方的眼睛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你问你想问的吧?”

“你们为什么分手的?”徐知着问道。

“他病得太重,我受不了。”

徐知着一阵失望,跟之前说的一样,没有任何新细节。蓝田永远都是这样,提到往事,所有的错误在已,所有的好处在人……但徐知着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如果真像蓝田所说的,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爱人,那个乔治现在还会用那样深情的眼神看着他。

“那……那个法院的禁令是怎么回事?”

蓝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分手的时候,吵得很严重,当时大家的情绪都不好,打了一架,我受了些伤。”

“他打你?”徐知着猛然站起,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当对手?凭霍德华的力量,只怕一拳能打断蓝田三根肋骨。

“是我们对打……”蓝田狼狈地看着地板:“当然,我打不过他。”

“他为什么会那么厉害?”徐知着记得那小子是个律师。

“他喜欢拳击,打过业余比赛。”蓝田叹气。

徐知着双手撑在蓝田肩上,让他抬头看自己:“所以,他是练过的?”

“他从小就喜欢练这个。”

“那他还打你?”徐知着反复问,他不能放开这个问题,他必须要抓住一个确定的错误,才能理直气壮地说服自己,那是个混蛋,所以混蛋的深情一钱不值。

蓝田不明白为什么徐知着总是抓着这个不放,还在做无谓的辩解:“是我先挑衅他的,我们当时情绪都很差……”

“不。”徐知着固执地摇头:“你就算拿刀捅我,我也不会还手的。”所以我一定会比他更爱你,只要你给我机会。

“好好好,所以你最好了。”蓝田起身抱住徐知着:“我知道你最好了。所以我们都冷静点好吗?我们别吵架,我不拿刀子捅你,你就更不需要还手了。”

“你还爱他吗?”徐知着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爱了。”蓝田倒是回答得很轻松:“很早之前就不爱了,在认识你之前就不爱了。相信我,亲爱的,我爱你是真的,不是为了忘记他,这跟我的过去毫无关系。”

“我不会把你还给他的。”徐知着用力握住蓝田的手。

蓝田笑了,把手掌按到徐知着的头顶:“你想还也还不过去啊,我自己有脚,我会走,我知道自己的方向。”

客房里是两张单人床,但徐知着想睡在一起,蓝田自然也不会反对。但床铺实在是小,四肢都摆不开,反而谁都睡不着。天还是有点冷,月光铺了半张床,清清亮亮的。

屋子里暖气不足,徐知着把蓝田微凉的手塞进背心里,紧贴着热烫的皮肤。蓝田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徐知着的鬓角,脸贴着脸,声音低得像气息一样:“我刚刚还担心,你又会像以前那样,觉得很高兴,终于有人要我了。”

徐知着摇了摇头,握上蓝田手掌,吻住他掌心。

他感觉莫名的害怕,那种对失去的恐惧感,他发现他在蓝田这里并没有太多筹码。而那个名叫霍德华的家伙,他拥有着他们一起共度的漫长时光,共同的朋友,很好的家世工作……他们穿同样的衣服,没准他们还喜欢听同样的歌,他们知道应该去哪里渡假,而这些自己全都不会!

他所有美好的生活都是蓝田给的,蓝田会不会觉得这很无趣?

他甚至连做爱都不愿意,他们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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