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坠双手揣着兜,领着林洱逛了圈基地,最后驻足在了奖杯展览台前。
他见她感兴趣,便化身讲解员,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一下每一座奖杯的来历。
林洱听完后,感慨了句:“真遗憾啊。”
沈坠怔住:“什么?”
林洱看向他,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这里面有一座奖杯是申折得回来的,那该多好啊。”
沈坠双手插兜,道:“我哥他过了年纪,打不了比赛了。”
林洱疑惑:“难道你们电竞行业,就没有像申折这么大的选手吗?”
“……有是有,但不多,而且差不多就在养老。”
电竞本就是个吃青春饭的行业,年纪越小,身体的天赋越高。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活跃在赛场上的选手,真的很少。
联盟里的倒是有那么两三个老前辈,但现在也都不怎么上场了。
林洱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我想,如果当初申折坚持打电竞,现在应该会活得更开心一点吧。”
沈坠一下挑高了眉头,忙问:“我哥当初是有什么苦衷吗?”
“苦衷算不上,只能说身不由己吧。”
林洱话罢,转身走向了休息区,就着椅子优雅地坐了下来,然后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风景。
沈坠听着那“身不由己”四个字,立马脑补出了一出家庭伦理道德大戏。
他赶忙跟了过去,追问道:“难道是我哥的家里人不让他打电竞?”
“倒也不是。”林洱抚平裙子的褶皱,缓缓道来:“只是,他小时候求过签算过命,大师说他命格不太好。”
“……”
沈坠有些绷不住了,没想到他哥竟然也玩迷信那一套。
“怎么个不好法?”
林洱:“其实也没什么很要紧的,说他命定孤单,强求的心愿一般都留不住。”
沈坠:“?”
林洱见少年满脸问号,笑了。
“我来的时候,见你们基地门口栓了条藏獒,是申折养的吗?”
沈坠摇头:“那是用来看大门的,我哥从不碰它,也从来不养宠物。”
“我若说你哥以前也养,你信吗?”
“养狗?”
“养猫。”林洱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养过一只这么大小土猫。上学的时候,去社区做义工捡的。”
“后来呢?”
林洱站起来,走到窗前:“后来,申折养了它两年,结果它自己又跑了。”
沈坠撇了撇嘴,心说那可能是没养熟,跑了就跑了呗。
等等——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可是我哥说,他天生对宠物毛发过敏。”
林洱转眸看向他,那眼神好似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个因果关系?
心理上的因果。
沈坠突然哑言,默了默,不解道:“要实在喜欢猫,再买一只不就好了吗?”
林洱继续笑而不语。
过了会儿,她问:“你见过申折打电竞的样子吗?”
沈坠摇头:“见过几张照片,但不多。”
“我这儿有他当年的影像,要看吗?”
***
沈坠这天晚上凌晨三点钟才从训练室出来。
游戏里的Boss被他杀了无数次,杀得电脑都要起烟了。
然而他还毫无睡意,跺着脚去到一楼找夜宵吃。
遇到个同道中人——An爷。
不过这胖子是半夜饿醒的。
看见沈坠,他把脑袋从冰箱里拔了出来。
“队长,你打哪儿来啊?”
“打峡谷而来。起开。”
An窒息了。“说好明天随便打打,队长你不至于这么卷吧?"
沈坠在冰箱里找了个面包,一边啃,一边靠着冰箱,问他:“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退役?”
An嚼鸡腿的动作一顿,愕然抬头,满脸惊恐:“队长,我最近难道变菜了,拖团队后腿了?”
“……”沈坠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是怎么规划以后的?”
An松了一口气,然后耸耸肩。“规划啊。我没有。”
他语气轻松:“等什么时候打不动了再说吧。”
“我记得你有手伤来着。”
“有。但还能治。”An举起自己的左手,“只要能治,我就要打,打到老子死为止。”
沈坠竖起一根大拇指,以表对他An爷的敬佩。
An反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坠抿了抿唇,喃喃道:“我就是在想,出场小车祸而已,也不是治不好,为什么当初就那么轻易地选择了放弃电竞呢?”
An手里的鸡腿吧唧掉到了地上:“谁?谁出了车祸?”
“……”
沈坠转身就跑。
An急死了,抖着小胖肉追了上去:“沈坠,你今天不给爷说清楚,就给爷死!!!”
沈坠身高腿长跑得快,一下就跑得没了踪影。
一转身,在走廊撞上了代玉。
“队长,你怎么还没睡?”代玉问。
沈坠敷衍:“刚自训完,这就睡。”
说着,他往自己房间走去。
可能是因为此前当“林申折”当出了肌肉记忆,他的步子倏地转了个弯,居然推门进了对面的教练房。
里面黑乎乎,空荡荡的。
沈坠顿时清醒过来。
啊,他忘了,他和他哥已经互穿回来了。
这本是件好事,可为什么他的心情却很丧呢?
是因为不能借他哥高位者的身份,对他哥为所欲为了吗?
沈坠眼睫下垂,失落地关上门。
这时,代玉走了过来,冷不丁地说了句:“队长,教练明晚要去相亲,你知道吗?”
关门的动作戛然而止,门把手差点儿没被沈坠当场卸下来。
他脸色骤冷,眼神喷火地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代玉有些害怕他的反应,默了默,道:“晚上路过花园,偶然听到教练和他姐姐聊天说的。”
砰。
教练门被沈坠给暴力踹开。
然后,少爷面色阴沉地摔门回自己房了。
代玉:“……”
好险,那一脚,还好没踹在自己脸上。
***
这是WWG常规赛的最后一场比赛。
因为在小组里,他们的积分已经稳居第一,两只脚早就踏进了季后赛。
是以这场比赛,怎么打都行,是输是赢都影响不了结果。
但因为这次要打的队伍实力不俗,大家一致决定打满三场,多探探他们的门路,以便后面更好地做针对性研究。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赛前把这件事说得好好的,可等正式打响比赛后,沈坠却像吃了火药似的,手法打得格外的凶。
和前几场温润如玉、细水长流的打法完全不一样。
说好打满三场,结果直接二比零零封了对手。
大家看着沈坠“11—0—0”和“14—1—3”的KDA战绩,表情全都裂开了。
“哥们儿,你把这场比赛当排位打呢?”、
“希望兄弟战队今晚一夜无梦,阿门。”
“怎么可能?信不信他们回去掀开被子,满床都是沈坠。”
“队长,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啊……”
林申折也察觉出了沈坠今天的不对劲,走过去,低眸望着他:“怎么了?”
谁知少年脸若寒霜,居然没理他,拎着外套转身就钻上了大巴。
这突如其来的脾气甩在林申折的面门上,让他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大家见状,面面相觑。
An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小队长和教练怎么了?”
Zoo:“道上的事情少打听,再说了,情侣哪有不吵架的?”
代玉淡淡的嗓音响起:“我听说……林教今晚要去相亲。”
所有人震惊:?!!!
***
沈坠上车后犯困,挑了最后一排,抵着窗眯了过去。
片刻后,身旁的位置凹陷了下去。
下午比赛结束得早,阳光还烈着。
倏地,一只劲瘦的手臂伸了过来,越过阖眼的少年,把窗帘拉了起来。
顿时,少年睫毛上跳跃的阳光消失了。
林申折猜不准少年的心事,也就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在他的旁边,低头发信息。
他没注意到,少年突然把眼睛睁开了一丝缝,悄咪咪地偷瞄他的聊天记录。
没瞄到。
少爷好生气啊。
于是佯装做梦,脑袋一偏,躺进了男人的怀里。
林申折及时接住了他,同时把手机收了起来。
沈坠什么也没看到,气得磨牙。
不过有一点挺意外的。
他以为林申折会推开他的,但他哥并没有这么做。
虽然明显有过挣扎,但最终还是任由沈坠耍赖似的窝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
大巴回基地后,选手们结伴回别墅。
林申折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傍晚了,就没有跟着回去,而是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刚把安全带系上,砰的一声,沈坠钻进了副驾驶座,也跟着一起系安全带。
林申折愣了愣:“你上来干嘛?”
沈坠不答反问:“你去哪儿?”
林申折突然沉默了几秒钟,眼神看向别处,说:“……回家。”
“哦。”
少爷把安全带系好了,继续大巴上的睡眠,一阖眼,又睡了过去。
林申折定定地望着他的睡颜,总算明白了,这小鬼是要跟他一起回去啊。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启动车子。
把沈少爷带回了自己的私人住所。
一回到家,林申折就一边摘领带,一边往卧室走。
“我待会儿要出去赴个约,你自己乖乖呆在家里,知道吗?”
沈坠没有回答,面目冷沉地进厨房冲了杯速溶咖啡。
林申折刚换好崭新的西装,蓦地听到客厅响起杯子碎地的声音。
他打领带的动作一顿,立马夺门而出。
然后就看见沈坠正弯着腰捡满地的杯子碎片。
林申折皱了皱眉,几步上前把他拉起来,握起他的右手。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的手不能受伤。”
沈坠沉沉地望着他,抿了抿唇,说:“没受伤。”
“万一呢?”
沈坠不说话了。
他哥在保护他的这方面,比他自己本人还在意,从来不允许他碰任何有危险的东西,也不允许他做任何有危险的事。
但他就不明白了,他哥怎么就答应去相亲呢?
林申折压下怒火,把人带到没有碎片的地方,问他:“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沈坠掀起浅淡的眼皮,眸子变得冷沉,说道:“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要去相亲。”
“……”林申折居然哑言和慌乱了几秒,强行镇定道:“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是不是。”
林申折不语。
可他这副样子,落在沈坠眼里就是默认。
少年泪腺天生发达,就受不了一丁点委屈,眼尾一下就红了。
林申折见状,心里莫名更慌了。
他抬手用拇指指腹抹了抹沈坠的眼尾,居然隐隐抹出了一些湿意。
“小坠,你……”
沈坠打断他的话,冷冷道:“如果我说不许去呢?”
“……”林申折收回手,转身就走,并用两个字评价他,“幼稚。”
谁知这话刚落下,他的衣角就被少年扯住了。
他寻思着这小子该是又要软磨硬泡耍赖了,万万没想到,下一秒,他的身体居然被沈坠推坐到了沙发上。
紧接着,少年往他大腿上跨坐了下来。
林申折被迫仰着头,衣服摩擦衣服,脸对脸,近在咫尺地和沈坠对视着。
二人呼吸交缠,暧昧得连空气都灼热了起来。
林申折受不了这个动作,更受不了这种亲密无间的距离,羞恼地喝道:“你又想干嘛?”
沈坠抬手捧着他的脸,亲昵又自然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然后嗓音夹杂着幽怨和委屈。
“我都当了你那么久的摇钱树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我平时对你还不够好?”
“不够。”
林申折挑眉:“那怎么样才算够。”
“你能不能不要和别的女人相亲和结婚?能不能多顾虑一下我的感受?还有……”沈坠用指腹轻轻地点了点男人的薄唇,“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点?”
“……”
林申折也是被沈少爷的跳跃式逻辑给整得哭笑不得。
“这是一码事吗?”
可沈坠不管。
少年第一次喜欢人,意志力本来就薄弱,还要如此刺激他。
他一恼,就握住了林申折的下巴,低头咬了下去
咬住了男人的下唇。
林申折浑身石化僵住。
不多时,空气中微微响起摩擦的急喘声,丝丝缕缕的,挠人心弦。
***
林洱一手打电话,一手摁密码锁,缓缓走进林申折的私人别墅。
“诶倩倩,我们马上就到。”
“你别紧张,我弟既然答应了去见你,说明对你还是有好感在的。”
“别急,我已经到了申折这儿,很快就要出发了。”
林洱刚把电话挂断,一抬头,脸色大变地捂住嘴巴。
这一捂嘴,手机就掉在了地上。
听见外来者人的动静,沙发上叠坐着的两个人微微僵了一下。
尤其是坐在上面的那一个。
“啊哦~”
沈坠抬起头,缓和了些接吻时的急喘,湿润的唇移到林申折耳边,悄悄地说,“哥,你、是、个、渣、男!!!”
林申折:“……”
他到底造什么孽了?摊上这么一个能造反的弟弟。
沈坠很满意他哥很气但又哑口无言的反应。
他把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摁了摁,然后抬头看向林洱,懒洋洋地说道:“相亲我不去了。”
林洱因为那一幕早就傻眼了,愣愣道:“林申折你、你怎么……你你你……”
她崩溃死了,无助地哀嚎:“嗨呀这要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林琳女士,你晓得你单身了二十七的儿子到底为什么能单身二十七年吗?
因为他成分不一样。
他是个gay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