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赛馆回来以后,沈坠就像病好了似的,不再消沉,不再颓废。
他不仅每天能准时出现在训练室打训练,和队友们谈笑风生,而且见到林申折,态度也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依然会叫林申折“哥”,叫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
只是,他不会再像只小尾巴似的总是黏黏糊糊地跟在林申折身后,也不再热情似火地大胆示爱了,更不会再因为没有得到林申折的肯定回应而变得偏执霸道。
沈坠啊,好像终于变回了从前那个心脏空空、阳光开朗、无忧无虑、人畜无害的正常少年。
然而,大家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而更为他担忧了。
受情伤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大多数人肯定是要经历一段疗伤期的。
可沈坠不一样。
他的疗伤期才几天的功夫?这也太短了吧?
况且,别人受情伤,那是和负心汉老死不相往来,这孩子倒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天晚上,战队中止训练,召唤所有人坐到客厅一起看半决赛的另一场比赛——北部赛区排名第二的SVN对战西部赛区排名第一的X战竞。
这场比赛很关键,输赢将直接决定最后在总决赛舞台上和WWG竞争冠军的是哪支队伍。
“我的理智告诉我,西X的胜算更大,我应该押它。但是情感告诉我,我更希望在总决赛上碰见王斌。”An一边啃鸭脖,一边说。
Zoo惊讶:“没想到啊,你还和那个姓王的有感情?”
“啧。”An把鸭脖从嘴里拔出来,“此感情非彼感情。你们难道就不想亲自替林教报仇吗?”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过来了,原来他记恨王斌当年背刺wwg的事,想帮林申折出气啊。
不过他们五个选手当中,唯一亲生经历过那件事的,其实只有柳传一个人。
Zoo突然看向柳传,笑得叽叽歪歪意味深长:“传哥,你呢?”
柳传正在专注看比赛,闻言转头:“什么?”
“如果总决赛对上你前任教练,你会不会心软?”
柳传的脸黑了,抓起个橘子砸Zoo的脸上。
“你他妈有完没完?阴阳怪气你马呢?”
“我就是随口一问,怎么还急眼儿了?”
“随口一问?呵呵……”
两个人互相给了几拳。当然,也不是认真的那种。
其他人在旁边也不掺和,都要么看比赛,要么在讨论战术。
沈坠盘腿坐在地毯上,身上披着小被单,手里捧着一杯牛奶。
牛奶是冷的,一口也没喝,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看。
倏地,一只手伸了过来,把他的牛奶杯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温热浓稠的液体。
沈坠转头,看见代玉正好挨着他的肩膀坐了下来。
“玉米汁,鲜榨的,趁热喝吧。”
牛奶是补充营养的,但沈坠不爱。
玉米汁好啊,甜美好喝,沈坠很爱。
“谢了。”
沈坠仰头把玉米汁一饮而尽,嘴角立马沾上了些残渍,但他没有察觉。
代玉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抽了张纸巾,倾身帮他擦了擦。
沈坠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动作,怔了一下。
但代玉丝毫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甚至开口说:“你把脸转一下,那边嘴角也有。”
“……”
沈坠脑袋有那么一瞬间down机了,听着他的话,真的微微转了下脸。
就在这时,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林申折上楼了。
这客厅稍微有点小,平时是用来休息的,今晚那么多人聚在这儿,椅子沙发地板上,坐的全是人。
他一进来,目光快速地扫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坐在电视机前正中心的少年。
按理说,那孩子左右都是人,没什么奇怪的,但林申折一眼瞄出了沈坠和代玉的互动举止不太对劲。
代玉手里拿着张纸巾,正好从沈坠的嘴角处收了回来,而沈坠也很木地望着代玉,像是怔愣发呆,也像是深情凝视。
林申折顿时皱了皱眉,他是知道代玉暗地里喜欢沈坠的,就是没料到这小子现在居然敢明着开撩沈坠。
一时间,他的五脏六腑堵了一团闷热的火气,怎么看那两个人怎么不爽。
另一边,沈坠没发现林申折上楼了,他胡乱地沉浸在对代玉的尴尬之中,绞尽脑汁试图通过岔开话题而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什么……我有点渴了,喝口水去。”说着,他就要起身。
就在这时,楼梯口的方向突然响起杯盏落地的破碎声。
整个客厅的人齐刷刷扭头看了过去,便看到原来是一个小助理从楼下送咖啡上来,可能是没看到杵在楼梯口不动的林申折,一下就撞了上去。
顷刻间,托盘上的好几杯咖啡都撞翻了,场面一片狼藉。
见此情景,许多人冲上去帮忙。
章孔刘眼尖,立马发现林申折不仅衣服上被泼了咖啡,手背也没能幸免于难。
那咖啡滚热,烫一下事情可不小。
他嗓门很大地说:“呀,手被烫了?赶紧去冲个冷水降降温。”
林申折抿着唇没说什么,他只是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匀长的手指。
这期间,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了沈坠。
原以为少年会特别紧张和心疼他的,万万没想到,那小子只是转头看了他一会儿。
看见他来,看见他被撞,看见他被烫,脸上竟然全程无动于衷,然后没过多久又把脸转回去了,继续和代玉聊天,嘴角肉眼可见地弯起了一个弧度的那种。
林申折:“……”
他心里莫名窝火,眉宇像是凝了冷霜似的阴沉了下来,转身不悦地洗了个手,而后独自一人进了办公室。
电脑上正在直播今晚的比赛,但林申折几次走神,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代玉拿着纸巾给沈坠擦嘴,而沈坠不仅没拒绝,反而动作很配合的场景画面。
修长的中指突然摁下暂停键,这直播他没有必要继续看下去了,反正也没心思,回头直接等结果吧。
他一个人靠着皮椅,自我沉浸了片刻,突然拿起手机,给章孔刘发消息。
没过多久,章孔刘就回了个电话过来。
“姓林的你疯了?这节骨眼,你让我给他们开这种会干嘛?”
林申折皱眉:“怎么?有问题?”
“你居然觉得没问题?”
林申折不答。
章孔刘气笑了:“随你,反正你是老板,你开心就好。但是回头你可别后悔。”
说完,他掐断了电话。
林申折这会儿的确没有意识到他让章孔刘做的那件事有多犯蠢,以至于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都让他始料未及后悔不已。
这一晚,SVN和X战竞费时拉锯6小时,终于结束了这场鏖战。
大部分人以为最后的赢家是作为西部赛区排名第一的X战竞,可没想到最后熬出头的竟是SVN。
“得,An爷,你的愿望实现了。”Zoo说。
An爷已经开始捋袖子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爷在总决赛上打烂姓王的脸。”
这时,章孔刘拍了拍手,招呼他们去开会。
大家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全都坐进了会议室。
本以为是要商讨接下来的比赛计划,没想到,章孔刘也只是顺带说了相关的几句,而真正的目的竟是——
“咳,是这样的,总决赛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压力也大,林教让我趁早给你们做下思想工作,以免后期意志不坚定,影响团队凝聚力。”
选手们顿时无语,心说原来是个思想教育会啊。
没意义。真没意义。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都是老员工了,他们怎么可能会犯思想上的错误?
大家坐得歪歪扭扭吊儿郎当,打算把这个会议混过去。
“队规第101条都记得吧?WWG全体在役选手,禁止办公室恋情,禁止队内乱搞关系。违者最高惩戒予以开除。”
蹭的一下,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坐直身体。
除了沈坠。
他们齐刷刷看向他,却见他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掌心盘着几颗坏了键帽。
不久,少年慵懒地掀起眼皮子,目光冷冷地看向会议桌对面的章孔刘。
章孔刘顿时感觉自己从后脊背蹿上一股可怕的寒意,头皮也麻了。
但与此同时,他也暗暗心疼这孩子,认为沈坠即便比现在应激一百倍,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是他让你说的?”沈坠问。
“……”章孔刘不想回答,可他必须得承认,“没错。”
沈坠定定地望着他几秒,神色没有波澜。
突然间,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是笑意未达眼底,目光还是冷沉沉的。
“你去告诉他,让他放心,身为队长,我一定带头遵守队规,绝不会再给他找不痛快的。”
说罢,沈坠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剩下的队友们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瞪向章孔刘。
章孔刘摊了下手,表示自己也无奈,谁让林申折是冷血动物呢。
自这晚以后,沈坠对林申折的态度就更冷淡了,除非训练,其他时间一概不招他。
林申折本该对此感到高兴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的心里反而越发不爽。
后来得知是章孔刘搞的鬼,他把人叫来,冷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让小坠别来纠缠我这种话?”
章孔刘“啊?”了一句,懵圈:“你当时不是这个意思吗?”
林申折的眼眸渐渐染上愠怒
章孔刘见他这个样子,笑了:“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到底在防着谁和谁?一队里可就只有沈坠和代玉目前是单身。”
“……”林申折沉默。
“嗷~不会是防着代玉挖墙角吧~”
“……”林申折再默。
章孔刘翻了个白眼:“那现在话都说出去了,要怎么解释你自己看着办咯。反正这屁股我不负责给你擦。”
话毕,他径直离开办公室,独留林申折一个人皱着眉头出神。
要怎么和沈坠解释这件事?
解释说:代玉对你别有居心,你不能上他的当?
解释说:我不想看到你和代玉在一起?
其实要如此直白地解释也未尝不可,但总要有个原因吧?
为什么他看到沈坠和代玉凑在一起眉来眼去地调情会心情不悦?
为什么沈坠和代玉不能在一起?
林申折思来想去,认为大概只有一个原因——沈坠和代玉并不般配。
当然,这是种很主观的看法,就像天底下的婆婆不喜欢儿媳,岳父看不惯女婿一样,他这个做兄长的,对弟弟未来的伴侣有点要求怎么了?
林申折这样一想,心里的迷雾总算是散开了。
所以这思想工作还是得做。
当然,为了避免再次误会,这事得暂时推迟。
***
时间眨眼,距离总决赛很快就只剩一天了,外面把这件事预热得如火如荼。
网上讨论度最高的除了哪支战队更有可能获得冠军以外,还有就是SVN的教练王斌和WWG之间的恩怨被起底了,所以这场比赛的观众期待值被迅速拉满。
纷乱喧嚣里,其实有件事正在吊诡地发生着。
那便是同是这一批互联网民,他们似乎早已经忘了上一个轰动整个电竞圈的热门事件叫什么了。
可那件事,仅仅才过去一两周。
沈坠亲眼看着那些相关话题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各大平台的流量讨论榜上沉寂下去,然后迅速消失了。
他一度茫然住了,不知道这是互联网的记忆本质,还是某些人隐形公关的结果。
可能二者皆有之吧。
总之,沈坠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每一个对事件当事人指指点点的人,其实全都是路过看热闹的。
这个热闹看完了,他们就去看下一个,毕竟路是往前的,赶时间去下一个摊位才是要紧事。
可问题是,看客都不在乎这件事,当事人自己为什么要扭扭捏捏、东躲西藏的?
沈坠又一想,大概是因为林申折不喜欢他吧,所以要在暗地里偷偷把这件事的痕迹给抹掉,毕竟“乱*伦”这种标签,贴在谁的身上都是难看的污点。
早晨七八点,基地已经上班了。
沈坠下楼吃早餐,屁股刚沾座,就听到代玉骂了一句傻逼。
他看向他:“?”
代玉抬起头,立马解释道:“队长,我不是骂你。”
“哦。”
沈坠收回眼神,拿起一片三明治,开始往上面抹果酱。
他抹得认真,一点也没想要关心代玉骂得到底是谁。
但代玉很主动。
他往沈坠的盘子里放了颗已经剥好的鸡蛋,说:“明天就要打比赛了,柳传居然又玩消失。”
“什么?柳传又不在?”An正好也下楼来吃早餐了。
“这周都第几次了。”Zoo紧随其后。
“对啊。不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什么总往外跑,今早去敲他门,人又不见了。”代玉说。
An看向Zoo:“你知道吗?”
Zoo摇头。
An又看向沈坠:“队长,他跟你说了吗?”
沈坠没回答,而是把一颗白嫩嫩的无壳鸡蛋放在了他的餐盘里。
An定定地看着那颗鸡蛋,小眼睛顿时亮晶晶地眨了眨,然后捧心,受宠若惊道:“坠宝,这鸡蛋是你亲自为我剥的吗?”
代玉愕然地看向沈坠。
沈坠和An轻飘飘道:“一颗鸡蛋而已,你要喜欢,本少爷随时可以给你剥。”
An听后,嗷呜一声叫出来,简直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虽然这只是一颗小小的鸡蛋,但换做以前,可是只有林教才有这个待遇。”
An话音未落,盘里的鸡蛋嗖的一下消失,下一秒,回到了代玉的盘子里。
他和代玉一样,只来得及看见沈坠把手收回去,少年的手指上沾了点紫色的桑葚酱,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的苍白。
“哎哎哎坠宝,你怎么这样啊?”An小眼神幽怨。
Zoo笑骂:“谁让你嘴巴把不住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An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提到了林申折,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怂怂地缩了缩脖子,然后两指一捏,在嘴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代玉则盯着盘里的鸡蛋,怔怔发呆。
一颗鸡蛋而已。
一颗鸡蛋而已。
一颗鸡蛋而已。
沈坠却折腾了好几个动作,又把这颗鸡蛋还给了他,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似的。
代玉扯了扯嘴角,苦涩地笑了一声。
等大家早餐吃得差不多了,柳传终于从外头回来了。
下了雨,这家伙甩着水走进大门,迎面对上了四个冷冰冰的队友。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别这样,我这不是赶在训练前回来了嘛。”
An冷笑:“不解释一下去哪儿了吗?”
“我……”柳传眼神飘忽来飘忽去,一看就很心虚,“我说我是去为我女朋友办事去了,你们信吗?”
Zoo:“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她。”
柳传见状,一下就急了。“别别别,我交代。”
四人动作一致地双臂抱胸。
柳传挠了挠头发,道:“我妈从老家来这边看病了,这几天没什么时间,只能起早去看她。”
“……”
四脸沉默。
An,Zoo和代玉同时看向沈坠:队长,还是你出手吧。
沈坠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一只藏獒从窗外跃了进来,砰的一声把柳传扑倒在地。
柳传惨叫一声,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张病例单,大喊:“我说的是真的!!!”
An夺过病例单,扫了一眼,愣住:“妈耶?还真是,你妈她没事吧?”
Zoo指了指诊断结果:“这个病可不太妙哦。”
沈坠也愣了愣,弯腰把萌萌抱开,然后把柳传扶起来。
代玉却还在怀疑:“你妈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去医院看她就看她,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
“这不是要总决赛了吗?怕告诉你们以后,你们担心我。”
An箍住柳传的脖子:“传哥,你还好吧?”
柳传摆了摆手:“还行。医生说我妈情况还算稳定,反正不会影响我打比赛的。”
柳传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当然,大家还是会有点小担心,怕柳妈妈生病这件事会影响柳传的比赛状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章孔刘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中午,他找到财务总监,让她提前把薪水和之前的比赛奖金打到柳传账上。
代玉正好从财务办公室路过,听到对话,走了进去。
章孔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代玉也古怪地看着他:“传哥缺钱?”
“他妈不是急着用钱治病吗?说要请国外的医生做手术,医疗费至少三百万。”
代玉却觉得更奇怪了。“他缺这三百万的现钱吗?”
“以前是不缺。现在可不好说咯。”章孔刘叹气,“他家前不久做生意亏了好多钱,又给他女朋友开个工作室了,现在他妈又得了那种病,这乱七八糟的,哪件不烧钱??”
代玉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今天这场总决赛的冠军奖金是六千六百万,历史新高,你们要能拿到,高层说了,放假带你们去南极看企鹅。”
“真的假的?那我可以带一只帝企鹅回来当宠物养吗?”
“……”
“………”
“…………”
林申折下楼的时候,看见所有人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整装待发,唯独少了沈坠。
章孔刘一眼看穿了他在找谁,道:“沈坠还在房间,催了好几遍还没下来。”
代玉放下肩上的外设包,说:“我再去叫叫他吧。”
林申折瞥了他一眼:“不用,我去。”
代玉抿了抿唇,只好作罢。
沈坠其实已经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打算洗个脸就下楼。
只是没想到,洗脸会洗出一水池的血。
他懵圈了,后知后觉的擦了下鼻子,然后一手心也是沾满血。
沈坠茫然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胡乱地扯了一团纸巾塞进鼻孔里,下巴仰高。
这办法挺有用的,一段时间后,鼻血止住了。
他松了口气,而后重新洗了个脸。
再直起腰时,他却脱力了般,眼前一晃,双手无力地扶住盥洗台。
?
饿的?
沈坠不明所以地缓了会儿,然后抬起左手看了眼腕表时间。
这只表正在标准地走动着。
人都说,时间是这世上唯一一种不受任何阻力而保持着永恒的速度永恒地往前走的东西。
沈坠不认为自己手上这只表能代表时间。
什么永不永恒的?它只是一只坏了的表而已。
少年抬起拇指指腹,轻轻地抚摸了下表盘,喃喃道:“也没什么机会吧?”
不对。
“还有一次?”
这时,脚步声传来。
沈坠侧目看去,便见林申折站在浴室门口。
二人对视了几秒钟。
林申折把手插进西装裤里,率先打破沉默:“时间不早了。走吧。”
沈坠没回答,而是揉了下鼻子,然后走了出去。
接下来,林申折看到沈坠开始莫名其妙地找东西。
“你找什么?”
“我找…我找……”
沈坠看上去好像也有点不知所以然,他明明在找东西,但他竟然忘了自己到底要找什么。
林申折怎么看他都觉得不对劲,便走过去,摁住他的肩膀。
“你到底在找什么?”
沈坠抬起头,望向他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空洞,几秒后才喃喃:“哥,我病了。”
“什么?”
“就是我刚刚…我刚刚流了鼻血,很多很多的那种,然后我、我应该是生病了……”
沈坠挥开林申折的手,又继续到处翻东西。
林申折愣了愣,问:“你在找药?”
“对,我找…找到了。”
沈坠真的翻出了一瓶药,林申折一把夺过,发现是清热降火的。
他皱了皱眉,难以理解地看向少年。
“吃这个有用?”
“有。最近上火比较重。”
说着,沈坠把药拿回去,拧开瓶盖子,往手心里倒了几片,水也不喝,准备直接干吞。
林申折脸色一变,握住他的手腕。
顿时,药瓶和药片撒在了地上。
沈坠茫然不解的看向他:“哥?”
林申折把他摁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细细打量他苍白的脸,问:“小坠,你到底怎么了?”
沈坠双手撑在膝盖上,坐姿很乖,但神情却有些恍惚。
他眼眸清澈地望着林申折,突然说:“哥,你可以给我个抱抱吗?”
“……”
“就最后一个。”
林申折沉默。
沈坠抿了抿唇:“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
“你把我当弟弟也好,把我当其他什么人也罢罢,都随便你,我不和你计较,也原谅你了。”
林申折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理说,这小鬼放下了对他的执念,并且原谅他了,是件好事,他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但事实并没有,他反而心里闷闷的。
或许是因为内疚吧。
林申折沉默了一会儿。
见少年一直仰着头定定地望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弱势的祈求,终于,他心一软,慢慢蹲下身,张开双臂抱住沈坠。
沈坠身体单薄,脸往男人怀里一埋,只露出一截白皙细长的脖颈。
他很好看,很干净,也很乖,怎么看都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儿。
林申折的心尖又柔软了两分,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少年圆润饱满的后脑勺,掌心的发丝蓬松柔软极了。
倏地,沈坠握住他的手腕,并抓了下来,冰凉的指腹开始在他的手腕青筋上来回摩挲。
这是个很不寻常的动作。
而后,沈坠轻轻地问了一句:“哥,是这只手吗?”
“什么?”
沈坠没再说话,但是摩挲林申折手腕的动作越发得温柔,像是带了些某种成分的心疼。
林申折很快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可他来不及细想和提防,沈坠已经抬起了脸,眼尾泛着些湿意和绯红,双手一把捧住他的脸,恶狠狠地亲了过来
林申折终于意识到他又上当受骗了。
但为时已晚。
他重心不稳,跌坐到地毯上。
少年欺身而上,顺势坐在了他的腰上,然后继续吻他。
“沈、坠!你又骗我!!!”
伴随着林申折磅礴灭顶的怒火,沈坠的手表戛然而停,所有指针都终止走动。
时间停在了下午3点33分21秒。
很巧,这正好是从前这只表第一次停止走动后的时间。
“放心,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少年咬了一下林申折的下唇。
这回不带任何一丝情欲。
把林申折咬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