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申折把倩倩送到下榻的酒店,再返回基地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些沈坠爱吃的零食,拎着回来,发现沈坠不见了。
电话也不接。
林申折眉头紧锁着从沈坠的卧室走了出来,正好撞见An上楼。
苹果咕噜滚到他的脚下,An在原地呆住了,神色异样,似乎并不想撞见他。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苹果,往空中抛了一下,问:“人呢?”
An心里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你的人没了,为什么要问我要?
“不知道。”
林申折一眼看穿了他的心虚,眼眸冷冽地眯了眯,压迫感迎面扑向男生。
An哪里经得住这种精神压迫呀,当场怂怂得缩了缩脖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守住了牙关,没有背叛好兄弟,最后苹果也不要了,小碎步快速推门进自己的房间。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临时想到什么,探出头来,对林申折欲言又止。
“林教……”
林申折冷冷地盯着他。
An顶着压力,推心置腹地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小队长还没走的时候,一直在等你回来,可惜没等到。”
第二句:“你既然有未婚妻了,以后还是请你不要再招惹他吧。”
说完,为保狗命,他迅速关上门。
独自一人在走廊的林申折长久地静默住了,颀长的身影僵硬得像冷石。
片刻后,沈坠的门再次被推开。
他找不到沈坠去了哪里,只能疲惫地在躺在沈坠的床上,枕着沈坠的枕头,闻着被褥上属于少年的气息。
An说沈坠在出门之前等了他许久。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监控的客户端软件。
以前三楼宿舍区是没有监控的,毕竟是学员们的生活区,隐私比较重。
但年前出现过一些安全事故,安全起见,就在客厅和走廊各安装了一个监控头。
林申折离开基地不过两小时,所以沈坠肯定是前不久才出门的。
他调出监控记录,把时间稍微往前调一点,很快找到了沈坠的行动录像。
在他离开后的第一个小时里,沈坠一直在卧室里没有出来。
一小时后,卧室的门终于开了。
少年先是站在放门口,莫名盯着林申折常住的对门房间发呆。
一会儿后,沈坠回卧室了。
十分钟后,沈坠又出来了,这回又看了一眼林申折紧闭的房门,然后若无其事下楼了。
回来时,手上多了杯水,屁股后面跟了只软绵绵的羊驼。
仙仙现在长得很大一只了,进卧室后很占空间,所以它很有自觉性,很乖地趴在房门口,没有进屋。
沈坠便盘腿坐在冰冰凉的地板上,水杯放到一边,一边给仙仙顺毛,一边盯着林申折的房门又发起了呆。
林申折盯着这段录像看了很久,在回放了数次以后,才确定沈坠可能有话要和他说。
而沈坠后来做的事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沈坠在走廊给仙仙顺了一段时间的毛后,终于站起来,走到林申折的房门前。
先是很礼貌地敲了敲,像个小绅士。
但屋里没有答应。
他便恼羞成怒了,粗鲁地推门进去。
见里面黑漆漆的没光,少年怔住了,好像才意识到林申折并没有回来。
他挠了挠头,在走廊里转了几个圈圈,最后回自己房间了。
这一幕无论重看几遍,沈坠的行为举止都是怪怪的,像个被人遗弃的笨小孩儿。
之后没过多久,笨小孩儿就出门了。
走的时候沈坠没带多少东西,只拿了个手机,怀里抱了只猫,说明出得不是远门,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林申折把手机丢到一边,手臂横在眼睛上,嘴里呢喃了一句“小坠”,像缱绻缠绵的温流,齿间全是对沈坠的思念。
明明等沈坠回来以后,把事情问清楚和说清楚就好,可不知怎的,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团焦灼的、沉重的阴霾堵在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林申折为此而感到焦虑不安时,倏地,一道刺耳的铃声在附近响起。
他转头寻找铃声的来处,最后在床的另一侧看到沈坠的平板电脑。
原来是定时闹钟响了。
林申折把平板电脑摸过来,并没有锁屏密码,他轻而易举地关掉了它的闹钟。
就在这时,屏幕顶部突然弹下一条微信消息提示。
他无意窥探沈坠的隐私,但发消息过来的是闵泽。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只停顿了一秒钟,便点开了那条聊天。
【闵泽:你到哪儿了】
平板电脑一般会实时同步手机端的微信消息。
一分钟后。
【沈坠:到酒店楼下了】
【闵泽:我下去接你】
林申折往上翻记录,深邃的眸子渐渐像潭水渗出一股寒气
***
柳传和小次坐在客厅撸仙仙。
它温顺地趴在二人中间,嘴角微笑,耳朵软乎乎地动了动。
小次揉着羊驼小脑袋,问:“传哥,林教那个未婚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清楚。但是前两年,我们的确在网上看见过林教和别的女人的绯闻。”柳传停顿了一下,回答说,“尤其是你坠神闹解约的那段时间,那些绯闻刚好也传得最凶。”
小次:“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啊?”
不怪柳传说得没头没尾,实在是那件事本身就没头没尾。
林申折鲜有花边新闻,有未婚妻的传言在网上闹了一阵子以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在后来的两年里,他在感情方面没有任何新的进展。
别说什么结婚了,连身边有个稍微亲近一点的女性都没听说过。
所以要说林教有什么未婚妻,兄弟们打死都不相信。
小次听完后,忍不住疑惑:“有没有可能是林教的确有未婚妻,但是为了坠神,刻意和她解除了婚约。”
“可能吧……哎呦,仙仙你干嘛?”
那么大一只羊驼突然扑进柳传的怀里,差点儿没把他踩死。
柳传一仰头,便看到林申折从他和小次身边疾步而过,眼神阴沉,面若寒霜,冻得他们本能地让到了一边。
等林申折大步离开别墅后,小次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感慨道:“传哥,林教这是要去抢人的架势吗?”
柳传不置可否。
***
【闵泽:你想好了吗?】
【沈坠:地址发我】
【闵泽:不要后悔哦】
【沈坠:嗯】
【闵泽:[地图]爱琴海主题假日酒店】
……
【闵泽:你到哪儿了?】
【沈坠:到酒店楼下了】
【闵泽:我下去接你】
……
【沈坠:别去了】
【闵泽:没事,我很快就回去】
【沈坠:没必要】
【闵泽:酒店的不好,你肯定不会喜欢,还是买新的吧】
【闵泽:你先洗澡】
黑夜中,一辆黑色奥迪疾驰冲破夜色……
***
沈坠盘腿窝在沙发里,一边轻轻地揉着猫猫头,一边出神地望着酒店外的夜景。
手机被随手丢到了一边,即便有好几次来电震动,他都无动于衷。
“喵呜~”
沈坠被年年的叫声唤回神,捏了捏它软乎乎的脸颊,然后起身去浴室。
年年在来的路上受了点刺激,拉了泡尿在他身上,味道不好闻,他想洗澡换掉这身衣服。
经过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后,浴室门开了。
此时距离闵泽下楼买东西已经过去了一刻钟,沈坠拿起手机正欲打电话给他。
倏地,门被敲响了。
闵泽没有房卡,所以他不假思索地跑去开门。
岂料门一开,骤然对上一双阴郁隐忍的深眸,男人冷沉地站在门外,像座冰雕,又危险重重的。
沈坠心跳蓦地漏跳半拍,脸色怔然惊愕,紧握门把手的手指不自然地发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林申折没有回答,他开始打量沈坠此时此刻的模样。
少年浴后的样子他太熟悉了,眼睛、耳朵、鼻尖、脖子,都是红扑扑的,又长又密的睫毛挂着小水珠,一抬眼,人畜无害的。
身上穿着浴袍,领口微敞,露出了一片白皙精致的锁骨和皮肤。
林申折眸子晦暗愠怒,嘴角反而笑了。
“怎么?打扰你们了?”
沈坠皱眉,准备关门。
但男人力气大,手掌撑住了门板,随后大步一跨,强势地闯进了房间。
沈坠本能的被吓到后退了两步,不过他选择懒得反抗,因为他发现对方好像被激怒了,隐隐有暴走之意。
没办法,早就吃过正面和这个男人起冲突的亏,他只好任由对方发神经。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时间这个男人跑过来找他做什么?而且还超级愤怒的样子。
难道是怪他不接电话?
倒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还有,林申折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这家酒店的?
沈坠选择冷处理是因为不想激化矛盾,可他这副不说话不反抗的样子落在林申折的眼里,就是冷漠和不在乎。
这比兔崽子平时炸毛揍他还要令他难受。
林申折隐忍住愤怒和不甘,逼近沈坠,声音危险而冷沉:“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他?”
“什么?”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沈坠。”
沈坠不爽:“我怎么对你了?”
他被林申折逼得退无可退,脚后跟踢到了沙发,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正要撑住身体,岂料男人的身体如一座大山般沉沉地压了下来,他只好狼狈地躺平。
林申折劲瘦结实的手臂撑在他脑袋两侧,目不转睛地俯视着他。
气氛微妙极了。
说暧昧吧,这个男人超级凶。
说不暧昧吧,两人都快要吻上了。
沈坠磨了磨牙,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申折的目光下移,定定地落在了沈坠的胸口上。
沈坠疑惑,往下看了一眼,耳朵蹭的红了。
因为刚才拉扯间,他的浴袍带子松了,露出了上半身大片雪白的肌肤。
他要脸,赶紧扯住布料遮住胸口。
但他转念一想,这动作怎么那么娘炮呢?整得像黄花大姑娘被玷污了似的。
再转念一想,艹,他在林申折面前和黄花大姑娘有什么区别?林申折可不是想玷污他?
林申折沉沉地盯着沈坠,嗓音喑哑:“他闵泽可以,是吗?”
沈坠愣住:“可以什么?”
林申折的手指倏地勾下了沈坠肩膀上的浴袍,肩膀、锁骨和胸口又一次暴露了出来。
这实实在在验证了沈坠的想法。
狗男人,果然想玷污他。
沈坠这回哪顾得上什么羞耻,面红耳赤地骂道:“你有病吧?”
林申折抬了下眼皮,眸子虽冷,深处却涌动着不甘和痛苦。
他滚动了下性感成熟的喉结滚了滚,又问:“所以,我也可以,对不对?”
沈坠:“?”
沈坠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林申折误会了什么,眼睛渐渐放大,瞳孔里映出男人俊美流畅的脸庞。
房间外似有人经过,脚步声隐隐约约。
窗外的霓虹灯和月光交织着射进来,林申折在光芒里垂下了长姐,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到领口。
他做事一向漫不经心,此刻的动作缓慢而慵懒。
一颗一颗的。
把黑色衬衫的纽扣解开。
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皙健硕的胸肌,沈坠迟钝地猛眨了一下眼睛。
也是这时,林申折捉住了他的手,牵引着他的手指来到心口。
没有布料隔着,就这样赤诚地感受着男人心口的频率,是那样的炽热且有力,沈坠当即蜷缩了一下手指,想要逃。
林申折没让。
他垂下脖颈,沙哑地说:“小坠,你以前很想要我的。”
欲望流淌之余,也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儿,委屈可怜地控诉和抱怨沈坠。
沈坠承认,在感受到男人的心跳声那一刻,他确实慌张了,但他又很快冷静下来,凉凉地望着林申折,淡淡地提醒道: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这句话像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林申折的心里,顷刻间鲜血淋漓。
而沈坠把手从他的心口抽开,又给他补上了一刀。
林申折应该是有更进一步的打算的吧,比如如果此时此刻真把沈坠给怎么样了,沈坠也反抗不了多少。
沈坠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他这次算错了。
林申折的动作止步于此,他似乎陷入了沼泽,痛苦但不能自救,最终茫然不能自拔。
静静地望着沈坠好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以前有个未婚妻。”
沈坠抿直了嘴唇。
“不过两年前就已经和她解除婚约了。”林申折继续说。“一直以来,我和她都仅仅是朋友。”
沈坠听到这儿,才发现这个男人好像是在向他解释。
林申折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不清楚你现在还在不在意这件事,如果还在意,那哥很开心。如果不在意了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停顿了一下,深沉晦暗的眸子认真而深情,“我只是想告诉你。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沈坠听到这儿,呼吸颤了一下。
他别开脑袋,错开林申折的眼神,嗓子发紧,一个字也不想回答。
林申折察觉到了少年在任性地生气,他的心微微一动,低头去吻沈坠的耳朵,然后放下自尊,弱弱地乞求:“小坠,我们重来一次,好不好?”
手又一次被捉着来到男人的胸口,耳朵也被含吮住了,潮湿灼热里,身体的火似要撩起来。
细细密密的吻继而落在了少年雪白的肩头,腰臀被轻轻地托了起来。
林申折的呼吸变得沉重,指尖兴奋又小心翼翼地擦过那光滑如玉的肌肤。
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的。
然而,少年忽然说:“晚了。”
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林申折的动作僵住了,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冷淡到极致的眸子。
他清楚地记得,沈坠以前不是这样看他的。
沈坠的眼睛天生漂亮,喜欢他以后,每次看见他都是那样的闪闪发亮,好像有无数句喜欢要对他诉说。
现在不一样了。
看他似冷水一潭。
林申折的心随之也凉了下来:“小坠……”
沈坠望着他许久没说话,林申折却在这片沉默里体会了一把彻骨的寒冷。
房间里的灯光并不强烈,这个男人却像被刺伤了似的,眼底尽是藏不住的痛楚。
沈坠错开目光,不想直面他,盯着墙上的一处挂画,说:“闵泽快回来了,你走吧。”
说完,他扯好自己的浴袍,准备把人推开。
然而林申折一动不动的,摁着他,眼睛里渗出猩红的血丝,捏住他肩膀的手指骨节苍白,苦笑地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你拱手让给他?”
沈坠被弄疼了,皱了皱眉,轻飘飘地问:“然后呢?”
林申折浑身一震。
然后呢?
对啊,即便今晚把他带回去了,然后呢?
林申折无力极了,他用尽了手段和办法也无法再得回沈坠的心,更无法阻止沈坠走向别人的怀抱,这种感受比杀了他还痛苦。
他终于松动了,起身,颓丧地坐到一边。
沈坠也起身穿好浴袍,期间几次都想去看看身边的男人,但都忍住了。
二人无言地坐了片刻,终于,闵泽回来了。
闵泽没有门卡,叩叩叩敲得门。
沈坠立马从房间角落里抱起一直趴趴睡的年年,跑去开门。
门一开,闵泽在门外举高手上的袋子,高兴地说:“我买到了。”
说着就要提腿进来,却一眼瞥见了房里的男人,脚步蓦地顿住。
只见林申折身体慵懒地陷进沙发里,衬衫敞开着领口,好一副捕食成功后餍足的模样,一双狭长的眼眸盯着门外的他,散发着凌厉的丝丝寒气。
他抿住唇,看向沈坠。
沈坠则看了一眼林申折,然后面无表情地拉着闵泽走到走廊上。
闵泽立刻把买的东西放到地上,握住沈坠的肩膀激动地问道:“他为什么在这儿?”
沈坠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他很累,也不想解释,只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意外。”
“意外?他对你做了什么?”
沈坠缓缓摇头。
闵泽这才松了口气。
沈坠把年年塞进闵泽的怀里,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走吧,猫你带回去陪一段时间。”
闵泽接住猫,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点了点头:“好吧。”
闵泽转身走到附近的另一间房门口,从兜里拿出房卡,滴的一声刷着进去了。
须臾,他背着包走出来,终究是不死心,走到沈坠面前,拉住沈坠的手。
“沈坠,你今天说的话不是骗我的,对吗?”
沈坠沉默了几秒,点头。
闵泽终于咧嘴肆意笑了,倾身想要亲沈坠,但沈坠的本能反应比他更快一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动作僵住,好一会儿后才尴尬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沈坠也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我和你一起下楼吧。”
“不用,你穿着浴袍不合适,不用你送。”
闵泽往房里看了一眼林申折,眸底埋藏着隐隐的不安。
他自然是不放心让沈坠和那个男人呆在一处的,可沈坠方才都说了,林申折在房间里没对他做什么。
事已至此,他再表现出不满,肯定会让沈坠以为他不信任他。
闵泽把不安吞回肚子里,和沈坠挥了挥手,才背着包抱着猫离去。
沈坠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许久,才转身回到房间。
一进去,又对上林申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答应和他交往了?”林申折不甘地问。
沈坠默认。
林申折望着他,平静之中眼底难掩艰涩:“为什么?”
“因为……”少年想了想,嘴角倏地笑了下,“他很像以前的我。”
“什么?”林申折怔住。
“我不想让他输。”沈坠抿了抿唇,“不想让他经历我经历过的。”
沈坠很难过,这份难过来自于曾经的自己。
而林申折很快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以前的我”到底是谁。
是那个,曾经喜欢林申折喜欢到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的沈坠。
是那个,爱而不得被世人骂得体无完肤的沈坠。
是那个,卑微到失去过一切的沈坠。
而如今,有那么一个人像极了曾经的他。
像他当初很喜欢林申折那样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得热烈,喜欢得赤城。
喜欢到时时刻刻都要告诉全世界他喜欢他。
老实说,沈坠看到如今的闵泽,反倒能体会林申折当年的心情了。
他必须承认,他并不喜欢闵泽。
所以当闵泽这两年频繁向他表达热烈的爱意时,他是抗拒,甚至是厌烦的。
正如当年他那么对林申折,而林申折抗拒和厌恶他一样。
林申折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偏偏喜欢他?
时至今日,他有了类似的疑惑,世界上那么多人,闵泽为什么要偏偏喜欢他?
并且,他明明都已经明里暗里地拒绝闵泽那么多次了,然而闵泽为什么依然要执着这段单恋?
实践不止一次地证明,太偏执不会有好下场的。
当年沈坠被网友骂不清醒,如今闵泽被网友骂太厚脸皮。
沈坠心疼当年的自己,所以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闵泽走他的老路。
尽管他的立场就如当年的林申折一样,对闵泽并不有所亏欠,闵泽再怎么因为这场单恋而遭遇争议和谩骂,也不需要他负任何责任。
可是,他狠不下那个心。
否则,他就有一种捅了曾经的自己一刀的错觉。
林申折何尝体会不到沈坠对闵泽的同理心?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到沈坠还喜欢他的时候,他一定不会把沈坠,不会伤害沈坠,不会让沈坠出走,不会让他们之间错过两三年的时光。
那是爱意,也是愧疚,是心疼,是怜惜,是恨不得回到过去想要付出千百倍的补偿。
可惜,此时此刻,只有他在不断地回头恋恋不忘,而沈坠的心早已随着时光一往无前。
他的小坠啊,心跑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了。
那个人给予沈坠的如太阳般炽热的爱,恰恰是沈坠当年想从林申折那里得到的。
可惜林申折冷漠、绝情又吝啬,让沈坠像个乞丐一样空手而归。
也是这一刻,林申折才明白过来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他输不是因闵泽而输,而是因过去的自己而输。
当年的冷漠和过错化成了一枚子弹,正中今天的他的眉心。
林申折眼底尽是苦涩,垂下眼睫看了一眼沈坠的左手中指,上面圈着一枚戒指。
他薄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将所有的嫉妒、不甘和痛楚吞回腹里,自我折磨式的消化,起身,一步一步行尸走肉般缓缓离去。
沈坠没有回头,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自顾自地打开闵泽给他的袋子,里面躺着几瓶酒。
林申折此前误会了什么,以为他和闵泽是来开房的。
这误会有点偏。
他的确答应了和闵泽交往,来酒店找闵泽,是因为要把猫送还给闵泽养一段时间。
之所以让闵泽去买酒,是因为心情真的很烦躁,想靠酒精麻痹一下自己。
沈坠这晚没回基地,在酒店里独自通宵了一晚,宿醉后次日下午才回去的。
***
沈坠和闵泽一起交往的事情不胫而走,从前骂闵泽是舔狗,或者骂闵泽故意捆绑沈坠炒作的网友集体闭了麦。
反倒是林申折,又一次成为了话题中心。
因为大众早已看出来了,从把沈坠抢回WWG到后来的种种,林申折明显想要和沈坠重修旧好。
可惜沈坠长大了,早就不吃这套了,转头就和闵泽好上了。
对此,有人骂林申折活该,有人心疼林申折那么完美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追不到crush的时候,也有人不屑地笑说林申折喜欢沈坠这件事纯属是某些CP粉的yy。
说什么的都有,总之林申折的风评又跌了一波。
沈坠不知道林申折本人有没有看到网上的那些言论,他希望那个男人没看到。
林申折的风评频频下跌,无论哪一次都是他导致的,良心上他是过意不去的,只希望对方能早点放下过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自他和闵泽交往以后,林申折便再也没来纠缠过他了。
看来是真的放弃了。
沈坠的日子终于过得平静舒心了不少。
至于他和闵泽的关系,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次外出烧烤,An问沈坠异地恋的感觉如何。
沈坠随口回答:“还好。”
柳传立刻嘲讽他:“还好?搞个对象一个月都难见一次,好在哪里?”
沈坠理所当然地反驳:“训练忙,不见很正常,再说了,搞对象为什么一定要见面?”
Zoo:“你猜什么叫搞~对~象?不见面怎么算……”
话还没说完,就被An和柳传同时踢了一脚。
An:“说话能不能别那么粗俗?”
Zoo只好把话又憋了回去。
但所谓话糙理不糙,沈坠一整个无语住了。
又过了段时间,闵泽终于又来南洲城了。
这是二人异地恋以来,第一次见面。
闵泽带沈坠去约会,去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向日葵花田,算是给沈坠精心设计的一个大惊喜。
因为南洲城不产向日葵。
这座城市的地理气候并不适宜种植向日葵,市面上能买到的,都是其他城市运输过来的。
而闵泽带他去的这片花田,是室内高科技繁育的,据说是为了响应本地举办的五年一度的国际旅游节而特地启动的大项目。
换言之,这片高科技大花田将会在不久的未来开放给游客参观。
沈坠揣着兜兜走在精心繁育的室内花田里,不可思议道:“既然这花田还没开放,你是怎么做到带我提前进来的?”
闵泽骄傲道:“没办法,谁让你男朋友关系硬呢?”
沈坠一个拐弯,进了另一条花道里。
从花田出来后,闵泽突然向沈坠承诺一件事。
这件事之前就提过的,只是这次闵泽说得无比郑重。
“沈坠,你放心,我和我们老板已经谈好了,下个赛季一定放我走,到时候我就转来南洲的战队打电竞,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异地恋了。”
闵泽说这番话时是无比兴奋的,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他们在同一城市,能够天天相见的幸福日子。
然而沈坠的心里毫无波动,他不知道该应什么,只好说:“我们南洲的战队,除了WWG,剩下的两支就是EOG和猫G了,没听说过他们想要换首发。”
“猫G可能会有变动。”
“怎么说?”
“自从小星神退役以后,猫G的中单一直不太稳,所以下个赛季有很大的概率会换人。”
“这样啊……”
闵泽又说:“就算到时候猫G不招人,大不了我转会到隔壁市去,到时候开车只要三个小时我们就能见面,不算远。”
沈坠点了点头。
就这样,闵泽通过转会来结束异地恋的事情算是定了,只待这个赛季结束,迎来新的转会期。
这期间,闵泽几乎每周都会飞来南洲见沈坠,遇到训练忙的时候,最久半个月会来一次。
在闵泽的一张张机票的努力下,沈坠在这段关系里的别扭终于被磋没了。
他想着,如果和闵泽一直这样处下去也不错,因为闵泽人不错,和他相处起来并不差。
而他唯一过不了那一坎的,可能就是亲密接触吧。
交往几个月,他们之间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牵手。
好在闵泽并不勉强他。
一转眼,又一个赛季结束。
此时暮春已去,浓绿的盛夏来临,距离闵泽转会来南洲城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天的午餐是在野外自助烤肉。
沈坠蹲在石头上,专心致志地盯着烤架上的肉串,时不时地往上面撒一些孜然辣椒等佐料,头上戴着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遮住了他漆黑的眉眼。
另外一个烤架边,An、柳传和Zoo聚在一起,一边烤一边吃。
柳传侧目看了一眼沈坠,用胳膊肘顶了顶An,问:“闵泽定了去哪家战队吗?”
An回答说:“定了。我听人说,他从上个赛季开始就一直频繁联系猫G的管理层,现在已经在走合约流程了。”
Zoo:“得,生米要煮成熟饭咯。”
An突然没了胃口:“所以以后我们出去玩,要有个编外人员同行咯?”
柳传冷嗤:“还想同行?小情侣都不一定搭理我们。”
An彻底郁闷了。
在附近的遮阳伞下,林申折和章孔刘面对面坐在一起聊天,面前摆了张小桌子,上面摆放了水果、饮料、酒和冰块。
章孔刘推了推墨镜,感慨道:“还是大自然的风光好啊,空气也好闻,不像城市里,一股子毒气味儿。”
林申折没应,正低头兑饮料。
章孔刘见状,拿起一瓶冰红茶,拧开瓶盖子,喝了口,笑道:“你折腾那个干吗?”
林申折依旧没理他,冷白修长的手指动作漫不经心的,在经过几种饮料多重混合以后,不一会儿,一杯颜色青绿、看上去清新脱俗的新品出炉了。
只是当他拿起夹子往杯里加冰块时,动作异常的慢了几拍,似乎在想什么,又或者注意力受到了什么动静的影响。
柳传嫌An郁闷得不够苦,无情地补了一刀:“别难过了,以后小队长甚至可能不会住在基地,你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An吃羊肉串的动作一顿。“啊?可我们队不是有规定,选手不能在外居住,必须住宿舍吗?”
Zoo呵呵笑:“如果小队长真要往外搬,你觉得谁拦得住他?”
An把串串一丢:“他俩的感情已经好到那个地步了?”
柳传冷嗤:“这就受不了了?哪天他俩结婚了,你岂不是要跳楼?”
“……”An捏了根秃签子,在地上画圈圈,“结婚就结婚,但不能结了婚而忘了兄弟。”
柳传和Zoo哈哈大笑。
冰块落入液体,上下动荡漂浮,细细密密的气泡从底部冒了上来。
小次正在剥荔枝,不久,一盘雪白晶莹的荔枝果被推到男人的面前。
“林教,吃吗?”
他是给自己剥的,碍于老大在这儿,只好客气客气。
不过他敢肯定,林申折会拒绝。
可林申折并没有这么做。
他垂下眼睫,盯着那盘荔枝果肉许久,忽然拿起夹子,夹起一颗,剔掉内部的核,放进新调制的冰饮里。
小次看着那杯漂亮的饮料,好像很好喝的样子,舔了舔嘴唇,唤道:“林教,这杯饮料……”
林申折淡淡道:“去端给你坠神。”
“好嘞好嘞。”
小次把饮料端去给沈坠,沈坠接过来,因为在想别的事,也没问什么,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一转头,发现小次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
“坠神,我可以喝一口吗?”
“……”
沈坠递过去。
小次如愿以偿,美滋滋地尝了一口,也只是一口,便还给了沈坠。
“坠神。”他蹲到沈坠身边,小声地说,“你可以不搬出去住吗?”
“搬出去?”
“就是等闵泽转会来我们南洲城了,你可不可以不搬出去和他同居?”
沈坠:“……”
沈坠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觉得他会跑出去和闵泽同居,但又觉得属实没必要,便问:“为什么不让我搬出去?”
小次:“因为我们不想你离开。”
“你们?”
“我特指林教。”
沈坠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林申折。
巧了,林申折正在看他,但很快又挪开了眼。
“……”他默了默,道,“再说吧。”
几天后,联盟正式进入转会挂牌期,所有准备转会的选手都要挂牌流入市场。
这是一个流程,像闵泽这样已经和下任东家私底下谈妥的,也必须走这道名义上的程序。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Lord战队迟迟没有把闵泽的牌子挂到网上。
这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怀疑。
因为闵泽要转会的消息早已人尽皆知,临了来这一出,难道让人以为他和东家们的条件还没谈拢。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闵泽挂牌的动静,圈里的流言渐渐多了起来。
有人说闵泽和猫G没谈拢,猫G临时变卦不要他了。
也有人说闵泽和老东家Lord因为有些合约没到期,或者想要百分百占有转会费,所以Lord不想放人。
还有的说,闵泽被举报了。
前两个流言还有点可信,毕竟选手因为合约或者钱的事情无法转会的例子在过去发生过很多。
第三种流言就比较扯淡了。
闵泽打电竞这些年惹过的争议不少,但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从没听说过,认识他的人皆认为他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
可话又说回来,闵泽到底为什么没有被挂牌呢?
这件事连沈坠都一头雾水。
明明一周前,闵泽告诉他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如今出现这种变故,闵泽又不回消息了。
打电话给闵泽,对方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沉默,后来索性就拒接电话了。
沈坠耐心不好,好意关心他,他却似乎不需要,便懒得再搭理他了。
谁知不到三天,一个微博新号在网上发了条博文,揭开了闵泽不能转会的真相。
而这个微博新号的持有者不是别人,正是闵泽的父亲。
这条博文发得非常有意思。
【@我是闵泽的爸爸闵司南:大家好,我是Lord电竞战队选手闵泽的父亲闵司南,因为闵泽现在不方便和大家见面,所以特地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来跟大家说明一下他最近的情况。
想必朋友们最关心的事情就是闵泽到底能不能转会,我在此回答大家:因为我儿子一时糊涂,在上个月参与过网络竞技□□,目前闵泽正在接受调查,无法进入正常的转会过程。
作为他的父亲,在得知他干出这种事情后深表痛心,也向所有喜欢他的粉丝朋友们道歉,未来我一定好好看住他管教他,不再让他违法乱纪了。】
因为这条博文的内容过于炸裂,网友们足足被硬控了三个页面——评论区整整三个页面都是问号。
随后。
【为什么每一字我都认识,组合在一起,我却不认识呢?】
【叔,你和你ID吵架了?】
【不是吧叔,你来真的?】
【闵泽:活爹,你就捶吧,谁能捶得过你?】
【半夜睡得好好的闵泽突然坐起来:不是他有病吧?】
【闵泽:好好好,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义灭亲啊!】
【这人假冒的吧?谁家父亲会主动蹦出来捶自己儿子犯法啊?】
……
是啊,亲生父亲主动跳出来爆料自己儿子在网上赌博的事情还挺少见,太怪了。
沈坠看到这条博文的时候,和许多人一样,都以为这号是个冒牌号。
但半天以后,发现并没有人出来打假这号人物,包括Lord战队一言不发,一点要维护本队选手名誉的意识和打算都没有,他就知道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了。
可问题来了,闵泽为什么要去网上赌博?
赌博被抓着了,出来公布这件事的人不是警方,不是联盟,不是Lord战队,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沈坠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又给闵泽打了个电话。
深夜,满世界静悄悄的。
沈坠在后花园里一边踩鹅卵石,一边听闵泽语气懊悔地解释。
那家伙终于老实了,一五一十地交代事情的原委。
“我是为了……钱。”他说。
沈坠皱眉,有那么一刻觉得他在说谎。
理由很简单,不说闵泽这些年打电竞赚了不少钱,单说他的家庭,即便算不上大富大贵,那也是优渥的中产阶级。
他父亲是享誉餐饮界的著名厨艺家,母亲是个律师。
就这家庭背景,在电竞圈里已经能吊打98%的选手了。
所以与其说缺钱,沈坠甚至觉得闵泽出于一时冲动和好奇才去赌博更可信一点。
但闵泽又说:“因为Lord嫌我和猫G谈的价格太低,想要抬价,结果猫G不同意。我为了能顺利转会,答应了Lord,高出来的这部分价,我自己垫给他们。”
沈坠默了默,问:“你要垫多少钱?”
“三百万。”
“三百万?”沈坠气笑了,“你为了三百万去赌博?”
这下换闵泽沉默了。
他特别想说,孩子,不是所有人和你一样出身豪门,三百万对你而言,可能也就是一个手表的价格。
但对普通人来说,那是一笔巨款。
但他又一想,这也不是沈坠的错,人家一出生就是高楼大厦的主人,何必强求小少爷俯身去够人间烟火?
闵泽觉得沈坠不食人间烟火,然而沈坠本意想表达的是,如果缺钱,你可以找人借钱,为什么非要去赌博?
他欠过钱,知道欠债的滋味不好受,也知道三百万是笔不小的数目。
但也不是惊天巨款。
三百万,找人借一借,还是可以凑到的。
“你为什么不找我借?”沈坠问。
闵泽苦笑:“哪有问男朋友借钱的?太下头了。”
“……”
在下头和违法乱纪之间,这货竟然选择了后者,也是没谁了。
话聊到这里,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赌博不是小事,闵泽肯定是要被禁赛的。
二人隔着电话相对无言许久,终于,闵泽嗓音哽咽地道歉:“对不起……”
沈坠抿了抿唇,回答:“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话毕,他掐掉电话。
不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驻足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沈坠坐在花坛边发呆。
林申折不止一次地想,那个男生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他的小坠这么伤心?
***
闵泽转会的事情因为被亲爸爆料赌博而不了了之了。
所有人都知道,取消转会资格只是最轻的惩罚,后续联盟肯定是要发公告对他禁赛的。
甚至,牢狱之灾也有可能,目前就等调查结果公示他的具体情节严不严重了。
沈坠虽然不理解和不苟同闵泽所做的事,可好歹是他处的对象。
而且,闵泽是为了他才坚持要转会来南洲,不然也不会跑去赌博还债。
所以,他准备亲自去一样N市看看闵泽。
交往快半年了,每次都是闵泽坐飞机来看他,而他从来没去看过闵泽,他心里一直有些过意不去。
沈坠是这么打算要去N市的,然而偏偏不巧,这段时间遇上了旅游旺季,飞往N市的票全部售罄了。
换高铁,一样没票。
当他纠结要不要委屈一下自己尊贵的屁股,选择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看闵泽时,章孔刘竟然宣布说要带全队去N市团建。
还能再巧一点吗?
沈坠一开始没当真,吐槽了句:“票都买不到,怎么去?”
章孔刘两个字回答他:“自驾。”
“……”
还不如坐火车呢。
火车至少还可能买到卧铺,自驾去,起码四五个人挤在一辆车里呆好多好多个小时,想想都遭罪。
沈坠少爷病犯了,不想动弹。
可他又想,去N市团建旅游,这不正好可以抽空去看闵泽吗?
就这样,他拾掇拾掇行李,和大家一起出发这趟N市之旅。
沈坠下楼有点晚了,准备的几辆车里都坐满了人,An探出头来说:“小队长,没位置了,你坐最后面那辆车吧。”
沈坠看向车队的最后一辆车,脸色顿时变得很臭,嘴角也垮了下去。
那是辆黑色奥迪,不用看车牌号他都知道车主人是谁。
他不想坐那个男人的车。
他看向An:“我俩换一下吧,你去坐那辆。”
谁知An突然把脑袋缩了回去,下一刻,车子嗖的开出去了。
紧接着,后面的车也启动了。
沈坠:“……”
一转头,发现黑色奥迪缓缓驶了过来,并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沈坠:“……”
顶着大太阳倔强了三分钟后,沈坠终究还是上车了。
车里只有他和林申折两个人,他上的是后座。
林申折对于他避之不及地坐在后头并没什么意见,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然后启动车子。
沈坠在前半程还觉得和林申折独处一车很别扭,到了后半程,又累又困的,倒头横窝进真皮座椅里,才发现一个人坐这辆车可真舒服。
换其他的车,挤那么多人,哪里有空间让他睡觉?
他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醒来,发现他躺得后座变得宽敞了许多。
不用想,肯定是林申折在他睡着后又调宽了座位。
“到了?”沈坠坐起来,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天已经黑了,N市华灯初上。
车子停靠着一个喷泉小广场上,而不远处是一幢欧美建筑风的酒店。
“嗯,到了。”昏暗的灯光里,林申折英俊的面部轮廓隐匿着,只听到他的的声音晦涩沙哑。
沈坠伸了个懒腰,拎着背包下车,才发现其他小伙伴不在。
“他们人呢?”
“已经进酒店了。”
“哦。”
沈坠迈开步子,神清气爽地往酒店方向而去。
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林申折好像没跟上来。
一回头,便看到那个男人还坐在车里。
车窗开着,修长矜冷的手搭了出来,指间夹着一点星火,而他正望着沈坠,深邃的眸子里隐隐翻涌着波澜。
沈坠像被电了下似的,转头佯装镇定地继续往酒店走去。
才不管他。
林申折目送沈坠进了酒店,才收回眼神,目光落在手机上。
他盯着最新收到的消息,柔和的屏幕荧光笼罩着他的脸,映出他因恼怒而蹙起的眉头。
沈坠进了酒店,看见章孔刘正在大厅和工作人员沟通用餐的事。
见到他来,章孔刘立马说:“你怎么现在才醒?”
沈坠:“?”
沈坠:“我来得很晚吗?”
“大家都已经入住一个小时了。”
沈坠这就纳闷了:“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
章孔刘说:“老林说别吵你,等你睡到自然醒再上楼也不迟。”
“……哦。”
沈坠走到前台去拿房卡,脸上无动于衷。
***
WWG初步计划在N市玩三天,每天的行程计划都安排得很满。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沈坠准备在最后一天去找闵泽,因为那天有小半天的空。
他也提前把这件事告诉了闵泽,闵泽对此非常高兴,三更半夜还给他发消息说太激动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沈坠信了闵泽的话。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沈坠还没来得及亲自去找闵泽,在第二天,他们竟然意外相遇了。
当是时,沈坠跟着队友们一起在N市新开发的游乐园里玩耍。
之所以来这个游乐园,是因为它和“墟芒”这款游戏做了主题联名。
大家从没见过大型游乐园和游戏搞联名,便来瞧瞧这活动到底如何。
还别说,办得挺壮观的。
上到游乐设施,中到周边服务,下到工作人员,全部都是二次元游戏风。
今天游乐园里的游客非常之多,沈坠被挤来挤去,挤得整个人都要扁了。
这也就罢了,最无语的是,他在当夹心饼干的同时,不知道是男是女,竟然摸了他好几下。
第一下是腰。
好嘛,应该是不小心,游客那么多,碰一下也是正常的。
第二下还是腰。
……摸就摸,怎么还带捏的?
被摸的第三下,沈坠终于炸毛了。
妈的,为什么要摸他屁股。
沈小坠这能忍?他剁了那只咸猪手他就不信沈。
沈坠都抡起拳头直接往后面砸了,定睛一看,傻眼了。
小孩儿、少妇、老人。
还有几个看上去透露着清澈的愚蠢的男大学生。
揍哪个?
揍哪个都不合适。
每一个看上去都不是变态。
沈坠郁闷死了,难道真是他多想了?
他回过头去,继续跟着人流往前走。
没走一会儿,一只手又摸了上来。
这回比之前还要过分,那人竟直接用手臂圈住了腰,然后强势地往道路边缘带。
沈坠:?
好呀,终于让老子抓着你了。
沈坠原地怒起,狠狠推开搂着他的人,然后——
“小坠?”
沈坠的拳头和林申折那张帅得无可挑剔的脸就差一公分要挨到了,好在他及时收住。
“怎么是你?”
林申折不解:“你以为是谁?”
道路边缘没什么人,沈坠终于可以喘口清新的空气。
但他一想到某个变态摸完他以后快乐得逃之夭夭了,他就憋屈得要死。
林申折见他脸色不好,问:“你怎么了?”
沈坠摇头。
他不能告诉林申折自己被人摸了,太羞耻了。
万一林申折以为他自作多情呢?
沈坠转移话题:“你、干嘛?”
林申折捏了一下他的耳朵:“跟丢了都不知道?”
“啊?”
“走吧,去吃东西。”
林申折很自然地拉起沈坠的手往前走,沈坠手指曲了曲,把手抽了回来,硬邦邦说:“我自己会走。”
林申折随他。
选的餐厅是个特色西餐厅,队友们已经占好桌椅了。
亏得他们来得早,不然游客那么多,连个蹲的地方都抢不到。
沈坠落座后,捧着手机在小程序上下单。
正纠结吃什么,耳朵灵敏的他突然听到队友们在窸窸窣窣地交流些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除了林申折,一桌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
他们频频往某个方向看。
沈坠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愣住了。
只见不远处,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在和一个女生面对面吃东西。
不是别人,正是闵泽。
如果只是单纯的吃东西,那倒也没什么。
可是,他们的桌上为什么要摆一束玫瑰花?
玫瑰花也可能无法说明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闵泽亲自给那个女生擦嘴又怎么解释?
“艹,真是他,我他妈以为我眼瞎看错了。”
“还不如眼瞎呢,真辣眼睛。”
“坠鹅,别看了,那种烂人不要也罢。”
“不是,他劈腿就算了,怎么对象还是个女生?”
和队友们的义愤填膺比起来,沈坠倒是平静许多。
他只是不解,明明昨天半夜还在给他发消息,说想见他想到兴奋得睡不着的男生,为什么又可以在今天今做到面不改色地和别人约会?
他不太死心,想着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觉得不管怎么样,闵泽的人品还是没问题的。
正当他在脑子里给闵泽找各种合理的借口,比如对面的女孩儿是闵泽的妹妹或者其他什么亲戚时,闵泽和那个女孩儿起身了。
本来他们二人直接转身要走,闵泽兴许是突然联想到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所以从兜里掏出个黑色口罩戴上。
而后,他自然而然地牵起那个女生的手,一起离开餐厅。
餐厅外有很多身着cos服的NPC,女生非要拉着闵泽和那些NPC一起拍照。
闵泽看上去不太愿意,但最后还是随了女生的心愿,半蹲下来,对着手机镜头笑了笑。
二人本只是挨在一起的,但在镜头转拍的一瞬间,女生突然倾身亲在了闵泽的脸上。
一杯加冰的柠檬薄荷水轻轻放在沈坠的桌前,林申折嗓音有些凉,说道:“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沈坠直到那两人走远才收回眼神,目光盯着杯子里的水,心思像里面的透明泡泡一样,起起伏伏的。
透不上来气。